魏无羡肯定道:“用不着。

“所谓‘屋宅’,在它落成和被人所拥有的一刻起,就有了遮风避雨抵御外物的使命。宅门,就是一道天然屏障,不仅能挡人,也能挡非人。

“你既是此宅的正主,那么,只要你不开口或者以行动邀请邪祟进来,它们就不能侵入。照这大门上残留的邪气来看,找到公子你府上来的也不是什么百年难得一见的凶尸厉鬼,一层门足以抵御了。”

秦公子半信半疑:“当真这么厉害?”

蓝忘机道:“当真。”

魏无羡又一脚踩在门槛上,道:“当真。而且,其实门槛也是一道屏障。诈尸者筋脉不通血气不活,只能僵跳而行,除非这走尸生前腿力惊人,一蹦三尺高,否则,就算门户大开,它也跳不进来。”

秦公子还是不放心,道:“就没有什么别的东西需要我购置吗?比如镇宅符篆、驱邪宝剑之类的。在下愿以重金相酬,钱不是问题。”

蓝忘机道:“换个新门闩。”

“……”

见秦公子一脸不信,仿佛觉得这个提议是在敷衍,魏无羡道:“换不换在你,秦公子自己看着办吧。如有后续,欢迎再来相询。”

离开秦府,魏无羡与蓝忘机并肩行了一阵,边信步闲逛,边有一句没一句地相互搭着。

如今他二人可算得是半归隐,若无要紧事便在外漫无目的地乱走,多则一月半月,少则三天两天。魏无羡以前听闻蓝忘机“逢乱必出”之名,并不觉有何难为,但如今跟着蓝忘机亲践亲行,却发现当真磨人心性。倒不是困难,相反,是因为太简单。他从前夜猎,净喜欢挑着那些奇险怪地,种种经历冒险,自然百转千回,一波三折。但蓝忘机却并不挑拣,当为则为,这就难免有时会遇上一些对魏无羡而言稀松平常的夜猎对象。譬如此次这桩凶尸上门,和魏无羡过去猎的东西比,就着实没什么有趣之处。若教旁人来看,多半也觉得大材小用,不值一行。

不过,因为是和蓝忘机一道,即便事件本身不那么吸引人,相互作陪,也轻松惬意。

蓝思追牵着小苹果在后默默跟随,想了又想,还是忍不住道:“含光君,魏前辈,那秦公子家就这么放着不管不打紧么?”

蓝忘机道:“不打紧。”

魏无羡笑:“思追莫不是以为我刚才在胡说八道诓人?”

蓝思追忙道:“哪有!咳,思追不是这个意思。我是想说,虽说宅门的确自带抵御邪祟之效,但那门也快散架了,一张符都不给,当真不会有事吗?”

魏无羡奇怪道:“这还用说?”

蓝思追:“哦……”

魏无羡:“当然会有事。“

蓝思追:“啊?那为何?”

魏无羡道:“因为,那位秦公子说谎了。”

蓝忘机浅浅颌首。蓝思追则微微愕然:“魏前辈是如何看出来的?”

魏无羡道:“我只见了这秦公子一面,不敢说能断言十之八九,但这人……”

蓝忘机道:“性顽且冷酷。”

魏无羡“嗯”了一声,道:“差不多吧,总之不是胆小畏缩之人。那夜情形诡异,但照他所描述的,也没诡异到能吓得人失去理智,爬上屋檐去看看外面,对他来说很难吗?”

蓝思追悟道:“但他却一口咬定自己一眼都没看……”

魏无羡道:“是吧。若是你家大门深夜被人狂拍,好奇之心人皆有之,你胆子也不小,偷偷看一眼才正常。非说没看,岂不奇怪?”

蓝忘机道:“全盘赞同。”

魏无羡道:“那什么所见略同!”

末了,又笑笑,摸摸下巴道,“而且,那凶尸残留在大门上的抓痕,瞧着吓人,邪气和血气却不重,它找上门绝对不是来杀人报仇的,这点我可以确信。所以到底怎么回事,还得再看看。”

蓝思追道:“既然如此,魏前辈何不直接将那凶尸召来,一问便知?”

“不召。”

“啊?”

魏无羡理直气壮道:“画一面召阴旗不要血吗?我体弱。”

蓝思追还以为他是真的懒得放血,道:“魏前辈,可以用我的血的。”

谁知,魏无羡“噗”地笑出声来了。

他道:“思追,其实问题不在于这个。咱们这次是带你出来历练的,是吧?”

蓝思追一愣,魏无羡又道:“我当然可以把凶尸召来直接让它滚。但是,你行吗?”

闻言,蓝思追当即会意。

在经历过一系列事件之后,他与姑苏蓝氏诸名小辈都有些太过依赖魏无羡了。即召即问,点尸成将,虽是最快法门,但并非人人都能用,他又不修鬼道,因此,对他而言,这种法门并不宜过多学习,若这次魏无羡也用他擅长的老法子三两下打通了,又谈何历练。

这次,魏无羡与蓝忘机乃是要带他走走普通的门道,看看依照寻常的路子,这事该如何解决。

蓝思追道:“所以,含光君与魏前辈的意思,是这秦公子不肯说实话,所以便先不管他,吓他一吓么?”

魏无羡道:“是了。你且看着,那门闩顶多还能再撑个两天。你家含光君让他换个新的,这是很实在的良心建议,那秦公子瞧来还不以为意呢。不过他要是真隐瞒了什么重要的话,哪怕再换十道新门闩都没用。迟早还会再来的。”

谁知,那门闩竟是一晚上都没撑到。第二日,秦公子便又黑着脸去拜访魏无羡和蓝忘机了。

玄门世家在各地都置有许多外产,三人一行来了后,便歇在姑苏蓝氏门下一所名为小竹轩的清雅小筑内。秦公子去得极早,正好撞上蓝思追拽着一条缰绳,正在拉驴。可怜蓝思追很努力地把在竹子上磨牙的小苹果往外拉,一回头就见秦公子嘴角对着他抽了抽,脸上微微一红,把绳子一丢,请秦公子进屋去。

他小心翼翼地去敲了二位前辈的卧房通报,见穿戴整齐的蓝忘机无声无息开了门,摇了摇头,便知一时半刻魏前辈是起不来的。蓝思追十分为难,最终,还是硬着头皮,犯了“不打诳语”的家规,对秦公子谎称前辈身体抱恙尚在休息。否则总不能说“魏前辈要睡觉,含光君让你自己等着”这种大实话吧……

魏无羡一觉睡到日上三竿,又被蓝忘机千揉万搂,这才勉勉强强爬起,闭眼洗漱间还穿错了蓝忘机的中衣,外衣下的袖子平白的长出几寸,卷了好几卷,实在是非常不像话。万幸,秦公子根本无暇注意他像话不像话,拖了三人就走。

秦府大门紧闭,秦公子上去扣了扣门环,免去寒暄,道:“昨日蒙两位仙士指点过后,我稍微放下了心,但还是无心睡眠,在大堂闭门夜读,守在里面留神外边的动静。”

很快,一名家仆打开了大门,迎三人进入庭院。刚步下阶梯,魏无羡便微微一怔。

只见大片鲜红的足印散布在庭院中,触目惊心。

秦公子阴恻恻地道:“昨天夜里,那东西又来了。它在大门外又是抓又是撞,吵了将近半个时辰。我正被它闹得心情烦躁,忽然听到喀拉一声,那门闩就被撞断了。”

听到门闩断裂声的那一刻,秦公子背上汗毛根根倒竖起来。

他抢到门前,从大堂木门的缝隙之中往外窥视。

月色黯淡,远远看见大门两开,有一条人影站在秦府大门前,像一段脚底安了弹簧的木桩一般,正在门口乱弹。

弹了半晌,也还没弹进来。秦公子稍稍松了一口气,心道看来这东西果然如白日里魏无羡所言那般,筋脉不通,浑身僵硬,双腿不能弯曲,绝跳不过自家大门这道高门槛。

然而,他这口气还未松到底,便见在门口跳来跳去的那条人形忽地往上一蹿、高高跃起——一下子便跳进大门里来了!

秦公子猛地转身,后背死死抵在门上。

那邪物越过大门,进了庭院,径直往前跳。扑通扑通、扑通扑通,不要几下,便扑上了大堂的大门。

秦公子感觉背后木门一耸,惊觉那东西和自己只得一门之隔,忙不迭夺步逃了开。

秦公子道:“那邪物的影子被月光一射,就映在纸窗上。它进不来,前后左右地绕着厅堂转。这院子里的脚印,全都是它留下的!二位公子,不是我不相信你们的话,但你们分明说过,这东西跳不进来的。”

魏无羡踩了踩门槛,道:“秦公子,一般而言,僵化的死尸,的确是跳不进来的。死人筋血不活,自然也不能屈足弯膝。这话你大可以拿去问任何地方驻镇的仙门世家,对方都会这么告诉你的。”

秦公子打开双手,似要给他展示满院的鲜红脚印,道:“那这该作何解释?”

魏无羡道:“只能解释为,进了你家大门的这个东西,不太一般。秦公子,你不妨想想,昨晚你偷瞧那凶尸,可有发现什么地方不对劲?”

秦公子脸色难看地想了一阵,才道:“说起来,那东西跳起来时的姿势有些怪异。”

魏无羡问:“怎么个怪异法?”

秦公子道:“似乎是……”

一旁,蓝忘机已在庭院中走过一圈,回到魏无羡身边,淡声道:“一拐一瘸。”

秦公子立即道:“不错!”

旋即疑道:“这位公子是如何得知的?”

蓝思追心中也在想这个问题,但因他从来的认知都是含光君无所不知,只是好奇,并无疑惑,静待解答。

蓝忘机道:“地上足印。”

魏无羡俯下身,蓝思追也随之一起蹲下,认真查看那些足印。魏无羡看了两眼便抬头,对蓝忘机道:“独腿尸?”

蓝忘机点头。魏无羡站起身来,道:“难怪能跳过来了。这些脚印全都是一个深一个浅,这只走尸有一条腿是断的。”

他想了想,又道:“你觉得是生前断的还是死后断的?”

蓝忘机道:“生前。”

魏无羡道:“嗯。死后的话,身上断了什么东西都不影响。”

他们这便毫无障碍地交流起来,蓝思追却跟不上了,不得不叫停,忙道:“等等,含光君,魏前辈,我整理一下,你们是在说,这具凶尸,它断了一条腿,一拐一瘸,而正因为如此,它反而比两条腿的……呃,健全凶尸,更容易跳过这道高门槛吗?”

秦公子明显也在想这个问题,道:“我没听错吧?”

蓝忘机道:“没听错。”

秦公子一脸荒谬:“你们这岂不是等于在说一条腿的人跑得比两条腿的快?”

那边两人正凝神讨论,魏无羡抽了个空对他笑道:“你想岔了。不过如果我这么说,也许你就懂了。有些人瞎了一只眼睛,于是便加倍爱护仅剩的一只,所以他虽然瞎了一只眼,但目力却未必比有两只眼睛的人差,甚至有可能更好。同理,若是一个人断了左手,只能勤用右手,那么长此以往,他的右手也许将变得力大无穷,一只手就能抵平常人两倍的力气……”

蓝思追果然懂了:“而这具凶尸,它因为生前断了一腿,死后常年单腿独跳,于是弹跳力反倒比两条腿的行尸要强?”

魏无羡欣然道:“正是如此。”

蓝思追颇觉有趣,暗暗记下。秦公子烦躁道:“怪我昨日与内人吵架,处理家事耗到太晚,没来得及重修大门。我现在就去加固,非叫这门固成铁桶不可!”

然而,蓝忘机却摇了摇头,道:“无用。‘先例不可开’。”

秦公子整个人一惊,感觉不是什么好话,道:“这‘先例不可开’是什么意思?”

魏无羡道:“他说的是我们的一句行话。是指对邪祟,有些防御手段只能用一次,第二次就不管用了。若是昨天你抢着重修了,自是还可以撑一段时日,但只要给它进了一次大门,它今后就都能畅通无阻了。”

秦公子又惊又悔:“那!我该如何是好?”

蓝忘机道:“坐着就好。”

魏无羡道:“不必慌张。进得了大门,迈不过二门。你这宅邸好比一座城池,眼下只是被攻破了第一道门,其后还有两道。”

“还有两道?哪两道?”

蓝忘机道:“聚客之门,私隐之门。”

魏无羡道:“你家大堂,你家卧房。”

说话间,一行人早已过了庭院,迈进大堂落座,竟是半天也无人上茶,家仆都不知跑哪里去了,秦公子厉声唤人才有人上来,他又一脚把人踢走。出了气后,秦公子面色稍霁,又不甘心:“不能给我些符咒镇了它?二位公子请放心,酬劳当真不是问题。”

他却不知,这几人出门夜猎,原也不把任何酬劳放在眼里。魏无羡道:“那要看你想怎么镇压。”

“怎么说?”

魏无羡就开始了。

他道:“镇压么,是治标不治本。你若只是想让邪祟进不得门,那还好说,半月换一道符篆,不过它还是能来你家拍门刨花,我估计到时候你家大门换得比符篆会更勤快。你若是想让邪祟避退三舍,那就得七天换一次,此等符篆还绘制复杂造价昂贵。而且镇压的时日越久,它的怨气也越大……”

蓝忘机就静静坐着听魏无羡胡说八道,一语不发。

镇压终非良策不假,可镇压符和斥退符的制作和使用,也没有魏无羡说得这般费力又繁琐。但论及此道,没人能比魏无羡这张嘴更会上天入地,连功课优秀的蓝思追在一旁都听得一愣一愣,几乎就要信了。秦公子听他说得十分麻烦,仿佛如果选择镇压就后患无穷,忍不住心里犯嘀咕,不断看坐在一旁低头喝茶的蓝忘机,但因蓝忘机脸上始终没有“他在危言耸听”的神色,不由他不信,只得道:“就没有能一劳永逸的法子?!”

魏无羡话锋一转,道:“能不能,这要看你啊秦公子。”

秦公子道:“怎么就看我了?”

魏无羡道:“我可以专门给你做一张符,但这要看你肯不肯如实回答我的问题。”

“什么问题?”

魏无羡道:“这凶尸生前你认识吗?”

沉默半晌,终于,秦公子道:“认识。”

第121章 外四篇:夺门 2

闻言, 忘羡二人交换一道目光, 蓝思追精神一振。

魏无羡道:“愿闻其详。”

思忖片刻,秦公子缓缓道:“其详也没有多详, 我对此人也不甚了解。我少年时, 长在远省山村祖母家。此人便是我祖母家中的一名家仆, 因年龄与我相近,小时候和我一同玩耍长大。”

魏无羡道:“这叫发小, 又怎么会不甚了解?”

秦公子:“因为渐渐年岁长了, 便疏远了。”

魏无羡道:“你且想想,你有没有什么事得罪过这名家仆?”

秦公子道:“事倒有一桩, 但不知得罪得有多重。”

蓝忘机道:“讲。”

秦公子道:“这名家仆常年服侍我祖母, 伴她身侧, 因为手脚利索,年龄又与孙儿相近,我祖母颇喜欢他,常常夸他聪明。他也因此生出了几分傲气, 总跟在我们族中的子弟身后, 不懂主仆之别。后来, 我祖母还让他和我们一起听学。

“有一日,先生留了课业,很是难解,讨论间,有人得出了一种答案,一干同学正交口称赞, 那家仆却忽然说,错了。”

秦公子道:“那时这家仆才不过去听了一两个月,但我们一族子弟却早已上了两三年的学,孰错孰对,自不必论,当下便有人反驳。他却十分倔强,一个劲儿地说先前那人的解答错了,要给我们看他的解法,终于闹得整个课室里的人都烦了,便一起把他轰了出去。”

听到此处,蓝思追忍不住道:“秦公子,便是他烦着你们了,也没做什么过分的事……何必撵人。”

魏无羡道:“秦公子,这件事听起来像是你们一群族中子弟惹着了他,你在其中有什么特殊位置吗?不然他肯定不止只找你一个,应该把这群人全找一轮。”

秦公子道:“当时是我第一个让他出去的,原也只是说说,谁知大家早都对他不高兴了,一发不可收拾。而这人竟是脾气很大,回去后跟我祖母说不去了,便再没去了。”

魏无羡道:“我再问两个问题,秦公子你一定要如实回答我。”

秦公子道:“问。”

“第一个问题。”魏无羡目光极亮,道,“你前面说‘有人得出了第一种答案’。这个‘有人’,是不是你?”

顿了顿,秦公子道:“这很重要吗?”

魏无羡道:“那么,第二个问题——那课业的解法,究竟谁是对的,谁是错的?”

秦公子脸色不善,一振衣袖,淡淡地道:“陈年旧事,距今已有数年,恕我不能件件记忆犹新。不过平心而论,谁年少意气用事的时候没做过一些莫名其妙的事,遇到过一些莫名其妙的人,请不要纠结于此。我现在只想尽快彻底解决这件事情。”

魏无羡笑眯眯地道:“好的。我懂,我懂。”

蓝忘机道:“此人何时逝世。”

秦公子道:“约有两年了吧。”

魏无羡道:“两年?还好,不算陈尸,但也不算新鲜。怎么死的?自杀吗?”

“不是。听说是半夜喝酒乱跑,没留神脚下,摔死的。”

“不是自杀,那情况还稍微好点儿。秦公子,没别的了吗?”

“没了。”

“那请先回,稍后自当有符篆送到你府上。若是想起别的什么,还请记得随时告知我们。”

回到小竹轩后,蓝思追关上门,转身吐出一口气,道:“这位秦公子……当真是……当真是……”

蓝忘机忽然道:“两年。”

魏无羡道:“对,两年有点奇怪。”

蓝思追道:“奇怪?”

魏无羡从袖中抽了张空白符纸,道:“若是恨得深沉的邪祟报怨,通常在头七之夜就会去作祟了。久一点的,一年内作祟也算常见。既已变成了凶尸,为何拖了两年才寻上门来?”

蓝思追猜测道:“莫非是两年里都没找到秦公子搬家后的住址?”

他想象了一下那尸体每晚一家一户敲别人大门,窥看里面是否是秦公子的画面,背后微有凉意。

魏无羡却道:“不会。这凶尸与秦公子有旧交,循气息找到他,不是难事。而且,若是你说的那般,它在寻找秦公子的过程中,多少会找错几家,类似的凶尸拍门的异事应该不止一桩,蓝湛,你看的卷宗比我多,记得比我全,在这两年里,你见过类似的记载吗?”

他进了书房,蓝忘机道:“并无相关。”

魏无羡道:“这就是了……蓝湛我找不到朱砂了。”他拿了支笔出来,道,“我昨晚还用过的!你们谁看到了朱砂?”

蓝忘机也进了书房,找到朱砂,魏无羡笔尖在精致的小盏内点了两下,又斟了杯茶坐到桌边,左手喝茶右手执笔,一边看都不看在符纸上狂画一气,一边对蓝忘机道:“你不记得的话,那就是肯定没有了。所以,它两年没动秦公子,该是有别的原因的。好了,画完了。”

他把桌上那张朱砂迹犹未干的符篆揭起交给蓝思追,道:“给他送去吧。”

蓝思追接了左看右看,完全看不懂,他从未在哪本书上看到过如此癫狂缭乱不拘一格的符纹,忍不住道:“魏前辈,这张……不是你乱画的吧?”

魏无羡道:“当然是。”

“……”

“我画符从来不用眼睛看。”

“……”

魏无羡笑道:“放心吧,绝对有用就是了。说起来,思追,你是不是不大喜欢这位秦公子?”

蓝思追想了想,道:“我也不知。”他如实道,“他并未做什么大奸大恶之事,不过,我可能较难与此种性情的人相处。我不大喜欢他提到‘家仆’时的语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