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若是想要,不需旁的,就只要这一抹国色天香。

周季衡瞧着陆琮突然出现,一下子就转移了小表妹的注意力,眉头突然皱了起来。他瞧着小表妹开心,心下不舒坦,却也晓得表妹年纪小,当然喜欢像陆琮这种高高大大的,况且…况且他知道陆琮相当厉害。陆琮比他年长三岁,却早就开始习武了,而且这副模样生得好,就连他那眼高于顶的妹妹都喜欢跟在他的身后。

今日这事儿,若是换做薛嵘,恐怕早就开始哭鼻子撒娇了,可周季衡性子稳重,见着这一幕,也不过是暗暗垂眸,心里难受。如今小表妹和陆琮亲近,没关系,反正还有以后呢。等以后他比陆琮厉害了,小表妹肯定就喜欢她了。到时候他让姑父姑母将小表妹嫁给他,他就把小表妹藏在王府,只能他一个人看,不许陆琮再接近。

长得高有什么了不起?以后他每天多吃两碗饭,肯定比陆琮长得更高。

这么一想,周季衡的腰板直了直。

·

这厢客房之内,老太太正在同安王妃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儿。

安王妃怀里的周琳琅拿着桂花糕小口小口的吃,小小年纪就一副好仪态。老太太看在眼里,也露出了些许满意之色,心道:这安王妃倒是会教人,把一双儿女养得这般好。老太太想着自己的嫡长孙和嫡孙女,略微蹙眉。孙儿顽劣成性,三天两头儿就闹事儿,孙女倒是个乖巧贴心的小棉袄,可生得难免娇气了一些,怕日后会被宠坏了。只是老太太一想到自家宝贝孙女那张嫩生生的小脸,没法不去宠。

安王妃也瞧出了老太太严重的满意之色,心下又得意了三分,低头对着自家闺女道:“琳琅乖,不许吃了。小姑娘吃多了不好,会变胖的。胖了可就不好看了。”

周琳琅一听到“不好看”这三个字,立马脸色一变,忙将手里的半块桂花糕搁到了手边的红漆描金的梅花茶盘,然后略微仰头,由安王妃替她擦了擦脸和手。

这会儿周氏正执着青花缠枝纹茶盅喝着清茶,一听这安王妃话里话外都针对自家闺女,一张脸顿时耷拉了下来。

老太太也不悦了几分,可到底也不好说些生什么,这扭头对着周氏道:“璨璨出去也有一会儿,怎么还没回来?你叫人出去寻寻。”

周氏点头,刚想命人出去寻,便见周季衡同随从的奴仆走了进来。

周氏愣了愣,瞧着周季衡身后没人儿,忙起身道:“璨璨呢?”

话音刚落,周氏听得一阵悦耳的银铃声儿。

周氏旋即松了一口气,她自然晓得这声儿是来自女儿胸前垂着的小辫子那末端处的小银铃。周氏转头,便见自家女儿笑脸盈盈的抬脚迈进了门槛,边上还牵着人家的手。周氏见是陆琮,顿时有些了然。

不过她这女儿的心情仿佛很好,一进屋就扑到自个儿的怀里,甜甜糯糯唤了一声:“娘。”

安王妃瞧着陆琮,又转过头看了一眼自己的一双儿女。见自家儿子神色恹恹无精打采的,女儿更是委屈巴巴,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

第024章

·

周琳琅沉着一张小脸随自家娘亲回了厢房,抿着小嘴憋了许久,才“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周琳琅生得精致秀气,乌溜溜的杏眸,粉扑扑的小脸,水嫩嫩的小嘴,平日里小小年纪就有一番大家闺秀的风范,可总归是六岁女娃,情绪终究是难以控制,这会儿金豆子也掉个不停。周琳琅是安王府的掌上明珠,却在陆琮这儿屡屡碰壁,稚龄女娃自是受不住。

一进屋子,安王妃便将周琳琅搂进怀里。

安王妃瞧着女儿这张泪水盈盈的小脸,心都拧成一团了。她最见不得哭哭啼啼的娇弱模样,可这事儿搁在自家宝贝女儿身上,当然是女儿顶顶重要。安王妃从怀里拿出一块粉底金丝绣海棠丝帕给女儿擦了擦脸,对着女儿这双水汪汪、红彤彤的大眼睛,无奈道:“你呀,娘之前不是同你说过吗?哭是没用的。”

周琳琅小肩膀抽了抽,偎在自家娘亲的怀里,道:“可是…可是表哥只喜欢璨璨…”她声音绵软的嘟囔道,“娘说过,表哥以后只会和琳琅玩儿,不会和璨璨玩儿。”

安王妃摸着女儿垂在背脊上的柔顺长发,道:“娘何时骗过琳琅?听娘的话,只要从小就养成一番淑女做派,日后娘再请最好的先生教琳琅琴棋书画,咱们琳琅生得好看,日后出落的亭亭玉立,谁人瞧着都喜欢。”

被安抚了半晌,周琳琅的情绪才稍稍平复一些。

可一想到方才…

周琳琅吸了吸鼻子,不满的嘀咕道:“可是表哥从来没有牵过琳琅的手,也没有抱过琳琅…”

安王妃“噗嗤”笑出了声儿,一张娇丽的脸顿时美艳不可方物。她伸手捏了捏女儿的鼻子,道:“小小年纪,当真是不害臊。咱们琳琅乖巧懂事,难能像那个小胖团子整天粘着人家,估计你那表哥心里也烦着呢——”

这话周季衡就不爱听了。

周季衡旋即蹙起了眉头,两道浓眉似是能夹似一只苍蝇了。

他护短道:“娘,别这么说璨璨。”他的小表妹好着呢,笑起来的样子最可爱了,他还没有见过比小表妹更讨人喜欢的女娃娃。

安王妃脸上的笑意敛了敛,看着自家这个儿子,只觉得比女儿还要令她头疼。

她这儿子怎么说也是安王府的嫡长子,身份尊贵着呢,可每回见着那小胖团子,就像是苍蝇见了臭鸡蛋似的。安王妃晓得自己这个比喻不大恰当,可心里实在是气得慌,儿子都七岁了,无人不夸赞聪慧,却还和忠勇侯府五岁的小公子薛嵘争宠,巴巴的围在那小胖团子的身边,最气人的是——还争不过人家五岁的小娃娃。

安王妃冷着脸道:“以后你同那胖团子离得远一些。瞧瞧都成什么样子了,尽给娘丢人。”

周季衡原本心里就不痛快,听安王妃这么一说,立马道:“娘,我喜欢璨璨表妹。我觉得璨璨表妹又可爱又机灵,以后衡儿长大了,要娶她当娘子。娘,到时候衡儿和爹爹去说,你不许反对。”

安王妃被气得发堵。

这原本乖巧的儿子居然敢忤逆自己了?安王妃的眼睛都瞪大了,她咬着牙道:“只要有我在,是绝对不可能让你娶那个臭丫头的,这事儿你想都别想。还有,你爹爹也是听我的。”安王妃气得胸前起起伏伏、怒不可遏的。见儿子不悦,忙深吸一口气,强忍着胸腔的怒火道,“衡儿,你现在年纪还小,没见过什么好看的小姑娘,等以后长大了,娘一定给你选一个最漂亮最乖巧的娘子好好伺候你。”

至于周素锦的女儿,哪有资格当她的儿媳妇?

安王妃一想到那胖团子圆润的小脸蛋,这气就不打一处来。姜令菀的容貌随了她娘亲,可这眉宇,却像极了她爹爹姜柏尧。

·

这安王妃一走,周氏立马就觉得浑身舒坦。

她拿起青花缠枝纹茶盅喝了一口茶,嘴角弯弯看着自家女儿同陆琮一道吃着绿豆酥,相处得相当融洽。周氏略微蹙眉,也觉得奇了怪了。这荣世子是个性子孤僻的,却唯独对她家璨璨疼爱有加,居然连璨璨这娇气的性子都受得住,当真是纳闷。

陆琮陪姜令菀坐了一会儿,之后冯怀远命一小厮来寻人,陆琮才同老太太和周氏道了别。

姜令菀颇为不舍,陆琮倒是难得的好心情,伸手揉了揉她的小脑袋,面色淡然道:“等我回府就命人将礼物送去国公府。”

姜令菀眼睛一亮,点点头道:“嗯。璨璨等着呢。”

待陆琮走了,周氏才一把将女儿搂到怀里,小声问道:“什么礼?璨璨可不能乱收别人的东西,嗯?”她这女儿年纪小,做事儿自然不晓得分寸。

可姜令菀心里却早就把陆琮当做了自己人了,哪是娘口中的“别人”?她一双大眼睛眨了眨,把玩着自家娘亲的青葱玉指,声音绵软道:“琮表哥去了宜州,给璨璨带了手信。娘,璨璨可以收吗?”

周氏一听不是些贵重的,这才松了一口气。

之后叹道:“你琮表哥真是有心了。”

姜令菀听了,仰着小脑袋嘻嘻的笑。

心里念着:陆琮不对她上心对谁上心啊?以后她可是他的娘子。

徐氏坐在一旁,倒是没说话。

她素来看不惯姜令菀,只觉得她小小年纪就顽劣娇纵,尽晓得欺负她这两个女儿。

至于徐氏这两个女儿——

姜令蓉安安分分坐在徐氏的身边,一如既往的乖巧懂事;姜令蕙却是撅着小嘴,一副不悦的模样。姜令蕙是个欺善怕恶的主,素来胆子就小,上回陆琮当着她的面打了那条大黑狗,这令姜令蕙的心里一直有阴影,甚是有时候晚上做梦都会梦到,看得徐氏颇为心疼,越发怨极了姜令菀和那荣世子。

姜令蕙将小身子往自家娘亲的怀里挪了挪,像只猫儿似的,白着小脸唤了一声:“娘…”

徐氏拍了拍女儿的背脊,柔声道:“可是累了?”

姜令蕙摇了摇头,小脸的表情怯怯懦懦的。

老太太瞧着这天色也不早了,欲带着这一家子女眷回府,岂料刚着手准备的时候,这天儿说变就变,一下子就乌云密闭,下起滂沱大雨来。

瞅这雨来势汹汹,一时半会儿也不会停。

相元寺香火鼎盛,自是为前来礼佛的香客准备了厢房。今日来得大多是女眷,又有几个小的,若是冒雨赶路,生怕会出事。老太太心下琢磨了一番,这才决定在相元寺的厢房住一晚,等明早雨停了,再回府。

姜令菀倒是不在意。她听说陆琮也留宿,心里欢喜的不得了。周氏倒是看出了女儿的雀跃,只不过外头下着大雨,她自然不会让女儿冒雨出去。女儿目下不过四岁,这么一个娇娇弱弱的小身板,若是着了凉,可不是件小事儿。

姜令菀倒是乖乖的,没有再提。

晚上母女二人睡一间房。

姜令菀由陶嬷嬷伺候着净面洗手,然后撸起裙子让陶嬷嬷伺候着洗了小脚丫。四岁小娃娃的脚丫子自是白皙娇嫩,粉嫩嫩的趾头颇为俏皮可爱。待陶嬷嬷用干净的巾子擦拭完之后,才将姜令菀抱到了榻上。

姜令菀圆润的小身子在榻上滚了几圈,然后双手撑着下巴唤着自家娘亲:“娘。”

周氏净面之后又抹了一层玉屑面,瞧着镜中自己的小脸莹润白皙,白里透红,才满意弯唇。她听女儿唤着自己,忙上了榻搂着女儿娇娇小小的身子,俯身就亲了一口,含笑道:“娘许久没陪璨璨一块儿睡了。”

姜令菀笑笑。

她爹爹缠娘亲缠得紧,哪里忍受得了“独守空闺”?不过今日天公不作美,她和娘亲回不去,要在相元寺留宿,估计爹爹今晚是孤枕难眠了。都老夫老妻了,还这么如胶似漆呢,当真是让人羡慕。姜令菀笑吟吟的扑到自家娘亲的怀里,小鼻子嗅了嗅,叹道:“娘真香啊。”

大抵是那玉屑面里掺了蔷薇露,闻起来格外舒坦。

这会儿周氏散了发,一头乌发浓密细柔,衬得小脸精致无双,雪肤红唇更添娇媚。身上穿着一袭杨桃色蝶纹寝衣,寝衣之下身子玲珑有致,曼妙婀娜。

娘亲生得美貌,又会拾掇自己,也难怪爹爹宠爱得不得了。姜令菀窝在自家娘亲的怀里,忽然想起同陆琮的往事来。陆琮瞧着严肃正经的,可有时候也会巴巴的榻上等她,等她来了,就一把将她抱住,像大狗似的埋在她的颈间,啃上几口,低低叹道:“璨璨,好香…。”

外头这雨下得没完没了,淅淅沥沥的,雨点啪嗒啪嗒落在屋檐下,冷飕飕的凉风从窗隙灌入,叫人有些睡不踏实。起初姜令菀有些睡不着,后头也不晓得怎么回事,闻到一股香味儿,迷迷糊糊就睡了过去。

次日雨停。

草叶葱绿欲滴,滋润无比,桂花纷纷扬扬,落了一地。香气氤氲,气息空灵,叫人顿觉神清气爽,心情舒畅。

周氏醒来,便想叫醒女儿。转头一瞧发现自个儿身边早已没了女儿的身影,这才吓得花容失色,赶忙唤人。

陶嬷嬷携几个绿衫丫鬟急急忙忙赶了进来。

瞧着周氏披头散发的,发如墨,肌如雪,点点红晕胜秋雪,本是一副慵懒美人初醒图才是,如今这美人眉梢紧蹙,面色焦急,才问道:“夫人,何事如此惊慌?”

周氏一把抓住陶嬷嬷的双手,急急问道:“璨璨呢?璨璨是不是出去玩了?”

陶嬷嬷这才意识到了什么,翕了翕唇道:“夫人,奴婢…奴婢未见着六姑娘…”陶嬷嬷往着榻上一看,见上头早就没了六姑娘的踪影。瞧着夫人的模样,刚想说是不是六姑娘一大早偷偷去找荣世子了,毕竟六姑娘同荣世子走得近,可她往着榆木落地挂衣架上一瞧,却见六姑娘的樱粉色绣梅花襦裙正好端端挂着呢。

六姑娘小小年纪就爱打扮,怎么可能只穿着寝衣就跑出去了?

陶嬷嬷吓得腿都软了。

这六姑娘若是不见了,那他们也不用活了。

第02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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厢房之内,安王妃涂脂抹粉,精心装扮,芙蓉脸儿锦上添花,艳光四射。正梳妆罢,素手轻轻将握着的镂雕旋纹象牙梳随意一搁。

“娘,娘。”

听着自家女儿软软绵绵的声音,安王妃这才转过头,露出一张巧笑嫣然的娇美脸蛋。她见自家闺女穿戴妥当,一身崭新的樱粉色绣兰花襦裙衬得六岁的女娃娃娇娇俏俏,双丫髻两侧垂着粉色缀南珠簪花,小脸的笑容直甜到人心坎儿里去。虽说昨日大雨,她不得不在这相元寺客房住了一宿,睡得浑身不自在,可目下见着女儿笑容灿烂,就觉得那些不快登时就烟消云散了。

真是她的小心肝儿。

“琳琅。”

安王妃一把将女儿圈在怀里,拿过梳子替女儿梳了梳刘海,又仔仔细细整理了一下发髻,瞧着一丝不乱,小脸眉眼娇柔,唇红齿白,这才欣慰道:“娘的琳琅真是个小美人。”

就她女儿这般的美貌,日后那胖团子拿什么比?

安王妃心中得意,却听得外头吵吵闹闹,一大早就扰得人不得安生。安王妃顿时微蹙黛眉,对着身旁毕恭毕敬站着的绿裳丫鬟道:“你去瞧瞧是何人,胆敢如此放肆?”

安王府的人在这儿,居然也敢闹,这相元寺当真是一年不如一年了。

岂料丫鬟刚掀起帘子想要出去看看之时,却见周氏步履匆匆走了进来,甚至未有通传直接闯进了安王妃的卧房。周氏今日破天荒的没有精心打扮,可一张清水如芙蓉的素净娇容,配上一袭藕荷色的襦裙,娉娉袅袅,婀娜窈窕,瞧着竟比往常略施粉黛时还要年轻几分。

周氏生得异常美貌,两汪妙目像是会说话似的,平日里端着一番温温和和落落大方的主母范,今儿脸上却满是愠怒,瞧着安王妃更是立马上前质问:“璨璨呢?你把璨璨怎么了!”

安王妃觉得这周氏大抵是疯了。

她二人作对也不是一日两日了,彼此最是了解。周氏平日里过着精细日子,何时这等不精心装扮就出来见人?如今听着她的言语,安王妃不悦拧眉道:“你在说什么?我一个字也听不懂。”

她自个儿的女儿不见了,管她要算几个意思?

周氏身后跟着卫国公府的丫鬟嬷嬷,如今更有闻声进来的安王府的奴仆,可周氏到底是主子,没人敢上前。这安王府的奴仆,也晓得周氏怎么说也是安王府的郡主,虽说出嫁多年了,可这身份依旧是不会改的,如何得罪的起?

如此一来,下人们面面相觑,无人敢劝。

周氏失去了平日的冷静,沉着脸道:“璨璨不见了,是不是你做的?你把璨璨交出来,不然我同你没完!”

一大早受这种窝囊气,安王妃真当是气不打一处来。她是个火爆脾气,遂霍然起身,飞天髻上的缠丝点翠金步摇碰撞着,发出清脆悦耳的声音,一双美眸瞪得浑圆:“你自己管教无方将女儿弄丢了,何必将这脏水泼到我的身上?是,平日里我的确看不惯你,也不喜欢你的女儿,可我做了就是做了,没做就是没做,你范不着这般咄咄逼人。”

安王妃往常在安王府可是横着走的,出嫁前也是养尊处优的,从来没人敢对她这般大呼小叫,今儿周氏这般闹,教她觉得忒没面子,实在咽不下这口气。

周氏深吸一口气,胸前起起伏伏。

女儿不见了,她早就没了任何理智,瞧着安王妃就怒火中烧。女儿在她身边好好的,昨日在这儿留宿的除了卫国公府一干女眷,便是这安王府之人,加之安王妃与她素来有恩怨,这事儿除了她还能是谁做的?

此番周氏已是红了眼,厉声道:“宋妙仪,若璨璨有什么闪失,我唯你是问;若是璨璨少了一根头发丝,我就是把这条命豁出去,也不会叫你女儿平平安安的。”

这些年周氏被姜柏尧娇养着,脾气收敛了不小,可瞧着一个娇柔的美人,发起火来也是不容小觑的。

周琳琅见周氏怒不可遏,听着她言语中的意思,吓得小脸一白,立马扑进自家娘亲的怀里:“娘,琳琅怕…”

陶嬷嬷见这架势,心里忐忑万分,晓得再闹下去,恐两位主子会大打出手,可此番寻六姑娘才是顶顶重要的事儿。陶嬷嬷忙上前劝着些,道:“夫人,冯将军过来了,咱们出去说话吧。冯将军寻人总归有经验些。”

一想到自己的女儿,周氏也不再同安王妃过多纠缠,忙去了前院。

冯怀远一改往日的淡定沉稳,听到消息便火急火燎的赶了过来。他见着周氏失魂落魄的,一张小脸苍白得一丝血色都没有,立马上前道:“怎么样?璨璨寻到了吗?”

周氏摇了摇头。

她瞧着冯怀远,眼眶都红了,一把抓住冯怀远的手臂道:“冯大哥,你一定要帮我找到璨璨…璨璨是我的命根子,我不能没有她。”

听到这久违的称呼,冯怀远的面色怔了怔。

只一想到那张天真可爱的小肉脸,冯怀远也不敢想象若是璨璨出了事儿,面前的她会如何。冯怀远柔声安抚道:“阿锦,你放心,我一定帮你找到璨璨。你…你告诉姜柏尧了吗?”

周氏点点头:“我已经派人通知国公爷了,他马上会带人来寻。这相元寺,我也命下人仔仔细细寻过了,可…可还是没有找到璨璨。”

若不是这样,她也不会来找安王妃。

她晓得安王妃与她素有恩怨,可到底倒是相识多年,知道她行事还算得上光明磊落,而且若是璨璨出了事儿,她头一个想到的便是她,想来她这个嫂嫂不会愚蠢到这个地步。可她到底是关心则乱,除了安王妃,她实在想不出第二人。

男人总归是理智些,冯怀远晓得此事刻不容缓,忙令随从去叫些人手赶紧寻人。

冯怀远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突然愣了愣,一脸诧异的对着陆琮的小厮杜言道:“琮儿人呢?”方才明明还跟在他身后的,怎么一眨眼就没人了?

杜言张了张嘴,也是一脸的茫然:“小的…小的也没注意。”

世子消失得太快了。

冯怀远额头急得突突直跳。虽说他这外甥行事稳重,可到底还是个十岁的孩子。他忙道:“吩咐下午,找姜六姑娘的时候,也一道寻世子。”冯怀远剑眉紧蹙,叹道,“…好端端的,可别在这个节骨眼上出事儿。'

杜言到底是年轻,面对着冯怀远的威严已是背脊汗涔涔,眉眼恭顺的,哆哆嗦嗦颤身子道:“是。”

·

身上穿着昨晚睡觉时的粉色丝质寝衣,光着两白嫩嫩的小脚丫,身上冻得直打颤…

姜令菀迷迷糊糊醒来,看着自个儿这番光景,顿时有些傻眼了。

昨日下过大雨,这天儿自然有些冷,她不晓得自个儿在这里睡了多久,只觉得浑身都要被冻僵了。姜令菀猛地打了一个喷嚏,将自个儿的身子抱紧了一些,大眼睛瞅着四周光秃秃的树木,往着后头一看,是一个山坡。

山坡陡峭,昨日下了雨,如今早已是泞泥不堪。

姜令菀双手置于嘴边大喊了几声,发现只有空空荡荡的回音,压根儿就是个人迹罕至的地方。

姜令菀不禁有些无奈,眉头蹙了起来想着昨晚的事儿。

究竟是谁想害她?

——将一个四岁的小女娃丢在深山里,同要了她的命有什么区别?

姜令菀双手扶着边上的树干站了起来,赤裸的双足极这么踩着地上,顿时感觉到一阵冰凉粗糙。她抱紧自己这圆润润的小胖身子,垂眸细细想了想:这一茬前世分明是没有的。若是有,她肯定想法子躲过啊。

前世她的童年过得安安稳稳,都是被娇宠着长大的,哪会这么被人丢弃在山里?

姜令菀看着这山坡,觉得有些头晕目眩。

目下她只有四岁,若是爹娘寻不到她,那她也不晓得能不能凭自个儿的力气上去。

可瞧着天色已经不早了,她若是再待下去,就算不饿死,也会被冻死。姜令菀抬头看了看这陡峭的山坡,袖中的拳头握了握,心里暗暗下定了决心。

在生死面前,哪里还能端着平日的娇气?

她咬着牙走到山下,沿着这陡峭的慢慢往上爬,忽然想起上辈子陆琮每年都会带她去狩猎,给她考野味吃。陆琮说她生得太娇气,不好保护自己,狩猎的时候便教了她一些生存的法子,那会儿她左耳进右耳出,自是没有放在心上,可此刻想想倒是有些后悔了。

至于这山坡,别说如今她只是四岁小奶娃的身子,就算搁到上辈子及笄之后,她也不晓得有没有这个能耐爬上去。

可此刻也顾不上这么多。

她娇气也是娇气给别人看的,若是没那人,一切都是枉然,毕竟先保住小命儿才是顶顶重要的。

起初是颤颤巍巍走着的,后来这身子不稳,小屁股一下子坐了下来,就再也站不起来了。姜令菀看着自己白嫩嫩的双手双脚沾满了泥,她素来讲究仪态,未料今日居然也有满身泥土的狼狈样。姜令菀喘了喘息,发觉爬上去简直比登天还难。

“爹爹、爹爹——”

“娘——”

姜令菀眼眶一红,继续大声喊道:“陆琮!陆琮!”

别说陆琮了,连只野鸡野兔也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