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是歇一歇,实际上她也是想暗示妹妹莫要去那边,留在凉亭里就好,省得到时候被那臭气熏到得不偿失。

郦南溪朝她摆了摆手示意不打紧。而后继续前行,走到那些摆放花盆的宫人们身边。

郦南溪静静的看了一会儿,问起其中一个宫人:“你们这是在给山茶花施肥不成?”

她这话问的颇有些莫名其妙。明明都看到了,却还要再细问一次。

宫人面露不解,却还是老老实实说道:“是的,姑娘。正是如此。”

郦南溪摇头道:“还不如不要这样。”她轻声道:“山茶花在开花期间不能施肥。尤其不能施这种肥,因为可能会造成大量落蕾。”

宫人显然不信,笑道:“姑娘可是言重了。先前就有人告诉我们说,这样的肥料最是能够促进花卉根、茎、叶生长。如今您却说不适合,岂不是就在说他们所言错误?”

郦南溪也知道自己这样说太过突兀了些。毕竟这些她也是从古籍上看到的,但那是前世的事情。如今古籍不在她的手中,她无法对人证明什么。不过,她当年曾经试过。古籍所言非虚。

这种肥料是用已霉蛀而不能食用的豆类、花生米、瓜子等做成。将这些东西敲碎煮烂,放在小坛子里加满水,再密封起来发酵腐熟。出来之后就是理想的养花肥料,,能促进花卉茁壮成长。

但是山茶花开花的时候是绝对不能施肥的。特别是这一种。一旦用了,花蕾掉落的尤其的快。

郦南溪只能继续好生去劝。百般劝阻无用后,只能弃了这个打算,转而去寻姐姐玩了。

洪熙帝不喜郦家女儿。

想当初廷川孤身一人,正需要郦家的时候,他们却舍弃了他。这样的事情,他无法容忍。

洪熙帝本是路过云华阁,没料到女孩儿们在这个地方嬉戏。看到之后就打算让宫人们转道,去往另外一处。

正当他要转身离去的时候,就听有个女孩笑着说:“姐姐,你看这朵花好不好看?”

这声音软软糯糯的,让人一听就觉得是个可人的女孩子。

洪熙帝不由得就往那边看了一眼。只一眼,便欲离去。可是走了两步后,他忽地察觉不太对劲,就又驻了步子,朝着先前看的那个女孩儿望了过去。

这姑娘相貌极好,五官娇媚笑容甜美,当真是万里也寻不出一个的好样貌。

但是让洪熙帝留意到她的并非她的五官,而是她的笑容。

这般眉眼弯弯的恬静模样,倒是让他想起了一幅画。

“陛下,”宫人在旁轻声唤,“现在可是要离开么?”

“再等等。”洪熙帝抬手制止了宫人们,复又往庭院中望了过去。

年龄最小的那个姑娘,除去那娇美的容貌不论,若只单看笑容的话,与廷川所画中意女子的笑容…

倒是真有七八分的相似。

第27章

洪熙帝沉吟片刻,又多看了女孩儿几眼,这便负手而去。

行至距离云华阁约莫十几丈远的地方,云华阁的笑语声已然完全听不到了,洪熙帝方才停住步子,问身边伺候的周公公:“今日左统领可当值?”

周公公知晓他口中的左统领便是新近上任的御林军左统领,卫国公重廷川。忙躬身回道:“左统领本是昨日当值,今日应是右统领。不过右统领今日有事,昨儿和左统领换了班,今儿正好是左统领在。”

洪熙帝目光微沉,点头道:“既是如此,等下让他去昭宁殿。”说罢,再次遥遥的看了云华阁一眼,这便稳步往昭宁殿而去。

周公公躬下身子应声领命。待到洪熙帝的身影远到看不见了,方才折转了方向离开。

行至半路,周公公瞧见个熟悉的身影,上前打了个招呼:“叶嬷嬷这是往哪儿去?可曾看到左统领了不曾?”

叶嬷嬷本在快步行着,闻言脚步滞了滞,微笑着和周公公寒暄了声,便道:“左统领自是在宫内四处查探,具体现今查探到了哪一处我也不晓得。”她看了看周公公的来处,问道:“公公是打哪儿来?”

“云华阁那边。”周公公随口说着,用手指指右前方,“陛下有命,我需得去寻左统领了。”说着朝叶嬷嬷道了别,这便走远了。

叶嬷嬷垂眸想了会儿,脚步匆匆的往永安宫行去。

进入永安宫,拾阶而上,迈步进入正殿。叶嬷嬷抬头望去,便见一人端坐在殿中正合目沉思。

她两鬓斑白,身穿织金龙凤纹通袖袄,头插鎏金点翠步摇,手握碧玺带翠饰十八子手串,气度端庄高贵。

叶嬷嬷赶忙上前行礼道:“见过皇后娘娘。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重皇后闻言微微张开双目,将手串搁到旁边紫檀木夔凤纹条案上,由宫人搀扶着起了身,缓步行到旁边的梳背椅坐好。这才问叶嬷嬷道:“她们可都过来了?”

“都来了。”叶嬷嬷知晓定然有宫人一早就和重皇后禀告过了,依然详细的将刚才自己带了女孩儿们往云华阁的事情说了一遍,又道:“我让人在旁看着。最终是五姑娘与六姑娘进了屋,四姑娘和七姑娘依然留在外头。”

“嗯。”重皇后微微颔首,“四房的女儿好教养。”宫人们在那边施肥,气味极其难闻,她们依然能够守着规矩不随意乱闯,单这份心性就不是另外两个女孩儿能比得上的。

叶嬷嬷想到一事,说道:“娘娘,听说郦七姑娘与人说,山茶花开花时候不能施肥,尤其不能用那种豆肥。不然的话,怕是落蕾极快。”

“哦?”重皇后一改刚才淡漠的样子,身子稍稍前倾,问道:“她果真是这么说?”

重皇后爱茶花,无奈养的山茶花一直留不住,总爱落蕾。花开不多,也开不长。一直寻找原因,还吩咐了匠人们好生施肥。如今却听说正是施肥引起的落蕾,她怎不惊愕?

叶嬷嬷笑道:“郦七姑娘果真如此说,具体缘由,我也是不知。”

“等会儿见了后好生问问。”重皇后面带笑意说着,忽地话锋一转,又问叶嬷嬷:“我见你虽说起过郦家六姑娘好几次,却对这郦七姑娘偏爱得很。听说上一次你去郦家的时候还给她了个镯子?镯子哪里来的?”

“平日里底下人孝敬的。”叶嬷嬷微笑道:“那姑娘十分漂亮,我瞅着喜欢,就送与了她。”

重皇后定睛望着叶嬷嬷,半晌没说话。不过眼中的笑意却已经渐渐冷却。

叶嬷嬷忙将眼帘垂下,低眉顺目的在旁静立。

重皇后再开口时语气已经与之前大不相同,紧盯着她,一字字的道:“我原在等着你跟我开口说实话,谁料机会给了你,你却依然一次次的在与我周旋着,半点实话都没有。”

这话虽然说的语气不算太重,但其中喊着的指责之意极其严厉。

叶嬷嬷赶忙跪了下去,“娘娘明鉴,奴婢怎敢随意欺瞒您!”

重皇后慢慢将身子往后靠,最终抵在了椅背上,微微合上双目。

叶嬷嬷知晓皇后这是动了怒。

她张了张口,尝到满嘴苦涩,最终低叹一声轻轻说道:“娘娘可还记得,当年那个约定?”

许久后,重皇后的声音飘来,“什么约定?哪个约定?”

“就是奴婢和国公爷的那个。”

重皇后忽地睁开双眼,单手撑着扶手坐直,愕然问道:“难不成你说的是当年那次?”

那事儿过去了那么多年,她至今都记得。

叶嬷嬷同母异父的弟弟被人围攻,差点丧命。重廷川当时不过十几岁的年纪,单枪匹马硬闯其中将他救了回来。

而后,叶嬷嬷跪倒在地,哭着与重廷川说,往后但凡国公爷有用着她的地方,她必然全力以赴,死生不论。

死生不论。

这么重的承诺,重廷川最终只淡淡一句:“一次。”便转身而去。

如今叶嬷嬷将此事再度提起,重皇后隐约有所感觉,忙问:“莫不是他寻你帮忙?”

“是。”叶嬷嬷双手紧抠自己膝上的衣料,眼睛怔怔的看着地面,低声道:“国公爷说了,奴婢帮他这一次,就当用了那约定。”

叶嬷嬷是皇后身边的老人,很得皇后信任和重用。即便不伤及皇后的利益,她能出手相帮的事情也很多。可重廷川就这么简简单单的将这次的机会用在了叶嬷嬷去往郦府的这一趟。

其实,若非信得过廷川,若非信得过叶嬷嬷,当年皇后也不会眼睁睁看着他们两人许下重诺而坐视不理。

但她怎么也没料到,重廷川居然在这样一个极小的事情上用了叶嬷嬷对他的重诺。

沉吟许久后,重皇后缓缓说道:“那些话是他教你的?”

叶嬷嬷知道这件事瞒不了重皇后,毕竟她的行事作风重皇后最为了解。所以极低的“嗯”了一声。

她想了想,又重重的叩了三个响头,用力的清晰说道:“娘娘,您信奴婢。奴婢真的是全副心思都在娘娘身上。就这一次,奴婢答应了国公爷,什么都不能说。奴婢只是帮忙带了样东西,连带着抬举了六姑娘一番。旁的什么都没做。”

重皇后抬指轻揉了下眉心。

她很想生气。

可是想到叶嬷嬷弟弟浑身是血的样子,想到叶嬷嬷喜极而泣哭倒在地的样子,想到高大少年倔强而挺直的脊背…

重皇后最终低叹道:“罢了。你起来吧。说说真实的情形是怎么样的。”

“可是娘娘——”

重皇后抬手制止了她后面的话,“ 廷川让你准备了那样的托词,根本就是没打算瞒着我。我想你心里也明白。不然的话,以他的手段,定然要将事情做的不留痕迹才是,怎能让你在我面前露出这样大一个破绽。”

旁人或许不了解叶嬷嬷,但她们主仆情意几十年,她最是知道叶嬷嬷的为人。

自始至终,这么些年来,叶嬷嬷就没有收过什么“底下人孝敬的东西”。前面几十年了都坚持住没做的事情,怎会忽然之间就变了?

肯定有蹊跷。

叶嬷嬷垂眸不语。

重皇后便道:“具体说说怎么回事。”

叶嬷嬷苦笑道:“奴婢真的不知道。国公爷给奴婢了一个镯子,说是看谁漂亮就给谁,免得那些姑娘争执不休打起来。又说言辞间多多提一提六姑娘。旁的是真不知道了。”

“他说给最漂亮的?”重皇后听闻后不禁笑了,“这孩子看着冷情,其实也跟毛头小子们一样,喜欢漂亮些的姑娘。”

思及此,她兀自沉吟一番,“你说,他莫不是瞧上那姑娘了吧?”

叶嬷嬷摇头道:“应当不会。最漂亮的那个,年纪太小,国公爷怕是还将她当孩子呢。”

重皇后这便放心了些许。

廷川的这个媳妇儿,必须好好挑选。绝不能因为廷川的一己私欲而冲动行事。

家中人都道郦家人太心狠,当年不念旧情,她却觉得郦家人很懂得审时度势。依着郦家人的谨慎作风,想必还能兴盛个几十年。

与这样的人家结亲,能够省去很多麻烦。

更何况,和郦家结亲,对国公府来说极有益处。

对她来说,亦是如此。

郦大学士桃李满天下,郦家和朝中文官有着盘根错节千丝万缕的联系。

廷川已然是武官中的翘楚。

若和郦家结亲成功,重家同时有文官武将做后盾,那她的位置就能更牢固些。

重皇后暗暗叹了口气。

她和皇上看似相敬如宾,但是远远达不到鹣鲽情深的地步。皇上宠爱的,终究还是旁人。她若不好好筹谋,只怕过不多少年,她这后位就不稳固了。

之前重皇后多方打探过郦家女儿的情形,但是都只是一些浮于表面的消息,只能做参考,不能当真。因此她安排了女孩儿们这一次的进宫,想要真心实意的看一看,到底哪个女孩儿最为适合。

思及之前重廷川让叶嬷嬷抬举那六姑娘的举动,重皇后摇头道:“即便她中意那个六姑娘,亦是不可。”

即便是在皇宫中,那六姑娘亦能不请自入,跑到屋子里躲避臭味。这样不分轻重的人,如何做的了国公夫人?

重皇后问叶嬷嬷:“你刚才说,谁没进屋子来着?”

“四姑娘和七姑娘。”叶嬷嬷道:“就是郦知州的两个孩子。”

郦知州,重皇后是知晓的。他比他那个二哥能干很多、刚正许多。想必往后仕途上能够较为顺利。

不过他女儿里那个七姑娘…

重皇后问道:“当日你是将镯子给了七姑娘?”

“正是。”叶嬷嬷道:“国公爷说是要给最漂亮的那个,我看那七姑娘容颜十分夺目,自是将镯子给了她。”

重皇后慢慢站起身来。

廷川虽则告诉了她,他最中意六姑娘,但也在和她商议,如若不行的话就选择最漂亮的那个姑娘。

上一回廷川入宫的时候,曾经和她提过一句。

“既然不知晓谁最合适,倒不如选一个漂亮些的,搁在家里总算是赏心悦目。”

重廷川说这话时神色间满是不以为意,根本不把这婚事当回事。想必送那镯子的时候也十分不用心。

但重皇后如今仔细想想,却又觉得有些道理。

夫妻俩若是毫无感情的话,倒是不如挑一个最漂亮的出来。有个美丽的小娇妻在家,卫国公即便再冷情,到底也会念着郦家几分。

只有他心里念着郦家,与他妻子的感情牢靠,重、郦两家关系愈发密切起来,那她这皇后的位置方才能够更加稳固。

重皇后缓步往外行去,兀自思量着这事儿的可行程度。

眼看着重皇后一步步的向外走着,叶嬷嬷这才暗暗的将刚才提了许久的心慢慢放了回去。

谁知她刚跟过去了几步,重皇后却忽然回过头来。

重皇后回头问叶嬷嬷:“那个最小的姑娘,多大了?”她记得叶嬷嬷好似说过,那姑娘有些小。

“今年十三,过了年才十四。”叶嬷嬷躬身恭敬回答道。

“她今年才十三,等到过了年方十四。”低沉醇厚的男声在昭宁殿中响起,带着些许无奈,“陛下觉得,我会看上这样的小丫头么?”

昭宁殿内,肃穆敞阔。

龙涎香独有的香味若有似无的围在身周,时时刻刻都在提醒着,这是在皇宫之中、昭宁殿中,为这本就郑重的气氛更添几分凝滞。

重廷川和洪熙帝远远的对视着。

两人今日都穿了玄色的衣衫。只不过重廷川的是暗云纹团花锦衣,洪熙帝的是五蝠捧寿团花纻丝直裰。这样深沉的颜色在身,衬得两人的脸色都不太好看。

洪熙帝听了那颇有些无奈的话语,仔细观察着不远处坐着的年轻男子。

高大劲瘦,目光锐利,气度卓然。虽只是静静坐着,整个人却仿佛利刃,透着所向披靡的果敢与坚毅。

这是处于金钱与权力极高之巅的人。

按理来说,这样沉熟稳重的人,不会瞧上个乳臭未干的小丫头。

但世事难料。感情的事情,谁又能说得准?

万一呢?

更何况当日廷川交给他的画像上,女子的笑容与那小姑娘着实很像…

洪熙帝知道重廷川嘴严,他不想说出来的事情,撬也是撬不出来的。便道:“你素来做事极有分寸,在这事儿上你切莫冲动。郦家女儿虽然容颜不错,却不是良配。你不要在此事上犯了错。不然的话,怕是要累及一生。”

他这话虽然说得太过绝对,但当真是作为一个长辈在为家中子侄考虑。

望着洪熙帝花白的头发,重廷川动了动身子,颔首道:“我心中有数,多谢陛下操心。”

顿了顿,他语气十分平淡的问道:“若我真对郦家女儿动了心思,陛下又会如何?”

“郦家人?”洪熙帝不以为意的低笑了声,“你若真能瞧得上那样的人家,我倒要怀疑自己以往太过高估你了。”

说罢,他收起了刚才带着的和蔼笑容,冷声道:“这样弃你于不顾的人,你竟还念着他们?!”

重廷川沉默不语。

那张画像猛地跃入脑海,云华阁中女孩儿恬静的笑容与那画上含笑的眉眼渐渐重合。洪熙帝缓缓站起身来,目光威严的逼视重廷川,“你莫不是真的瞧上那孩子了吧?”

“怎么会。”重廷川轻嗤一声,拂了拂衣袖,神色疏淡且清冷,“不过是想起了些往事罢了。”

说这话的时候,他的眉目间凝起一股戾气,让人不寒而栗。

很明显,他想到的事情应当令他极其不快。极有可能的便是方才提起的郦家冷漠不助他一事。

洪熙帝神色不动的盯着他看了会儿,最终很是赞赏的点了点头,含笑道:“该当如此。”

重廷川扯了扯唇角,权当是个笑容了。

洪熙帝朝旁看了一眼,又打了个手势。不多时,周公公带着两名宫人抱了大量画卷而来。因为画轴都是卷着,故而一眼过去瞧不见画上内容。

但重廷川隐约猜到了些,因此面容愈发沉肃。

洪熙帝仿若未见,指了那些画像道:“这些都是京中权贵之家的女儿们。你瞧瞧哪个合适,便定下哪个。若真没有合适的——”

他又朝外示意了下,就有三名宫人捧了另外一些画卷过来。

“这些是乡野之间的女儿们。虽说家中地位不高,但胜在为人单纯善良,你若中意,抬进府里纳了也是不错。”

说罢,洪熙帝望向重廷川,“若是中意前者,你可以只娶一个。如果更喜后者,你不妨多纳几个,再娶一个前头那些里稍微顺眼点的。两种皆可。看你如今的心意如何。”

重廷川不动声色的道:“陛下把我当成什么人了。”语毕,一眼都不往那些慢慢摊开的画像上看,“我一个都不要。陛下将东西拿回去吧。”

饶是洪熙帝早已熟悉了他这臭脾气,此刻也有些恼火,“朕专心为你筹谋,你竟是如此态度!”

重廷川的声音低了下去,断然拒绝:“可是陛下,与郦家结亲是臣父亲的遗言,皇后娘娘亦是知晓。陛下这样,岂不是逼着臣将父亲的遗言弃之不顾?这事我做不到。”

说着,他居然自顾自站起身来,朝着皇上一抱拳,“臣还有事,需得先走一步,还请陛下恕罪。”

孝为先。

他说为了父亲的遗言,这话倒是没甚可指摘的。但洪熙帝听在耳中,依然刺耳万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