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不愿这哇哇大哭吓到了自家还没出生的小宝贝。偏重令博不知他这话的用意,只当他是生气了,哭得愈发惨厉。

重廷川揉揉眉心,深觉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可他无计可施。正打算直接拎着那臭小子的领子把人丢出去呢,却听旁边传来了很小声的娇娇软软的声音,“六爷不若先去书房坐会儿?”

书房?

重廷川刚要答应下来,忽地有些明白,侧首看向郦南溪——敢情小丫头这是赶他走呢?

郦南溪看他满脸的不敢置信,忍不住笑了,低声道:“等会儿我去寻你。你在那里等我会儿吧。”说着还晃了晃他的手臂。

这话听着顺耳多了。而且,她跟他温言软语说话的模样让他很受用。

重廷川点点头应了下来,又吩咐了人给郦南溪多准备些果子,这才依依不舍的往外走。

于姨娘自打他进屋后就一直精神紧绷着,后来看他一眼都不曾搭理,心里反倒是暗松了口气。

眼看着重廷川将要出屋子了,谁知这个时候又出了点意外。

刚才的时候重令博太过紧张了,如今见重廷川要走,他就瞬间松了口气。心里一放松,身体也懈怠了不少,懒懒的跌坐到椅子上,抬手抹了把汗。

谁知他抹汗的动作大了点,竟是不小心碰到了旁边于姨娘跟前搁着的那碗汤。

这汤本就盛的满,于姨娘刚才一直在提心吊胆的留意着重廷川的动静未曾仔细去看眼前之物,结果汤碗刚刚歪倒的时候她就没有留意到。待到发现的时候,汤碗已经彻底翻了,里面的汁水从中顷刻而出,哗啦啦全部流了下来落在了她衣裳上。

于姨娘惊呼一声站起身来向后闪。可是已经晚了,她的袄衣和袄裙上已经全是深色的水渍。

秋英和银星赶忙过来给她擦衣裳,吴氏也掏出了帕子过来帮忙。郦南溪坐的稍远,在人圈外头和重令月一起焦急的看着。

重廷川本是走到了门口,此刻听到动静后就折转了回来。看到郦南溪没事,他暗松了口气。但见所有人都围着于姨娘,他又不由得眉心紧蹙,“怎么了这是?”

“不过是不小心打翻了汤罢了。”于姨娘赔笑道:“不碍事的,我等下回去换了就成。国公爷自去忙罢。”

“那怎么行。”郦南溪道:“我那里还有新做的还没上身的衣裳,您先换了穿着罢。”

“六奶奶的衣裳我可穿不上。”于姨娘道:“要不我现在就回去换,等下好了再过来。”

重廷川看她衣裳已经湿了,就侧首朝窗外看了眼。

腊月的天,非常寒冷。每天早晨起来的时候植物上都会结有一层薄薄的霜。这样冷的天里,若是穿着湿了的衣裳走一路,铁定要染了风寒。

他指了岳妈妈道:“你去玉兰院一趟,拿身换洗的衣裳来。”

于姨娘忙道:“不用不用。哪里就需要劳烦岳妈妈了。我自己去换了就成。再不然,”她指了自己带来的小丫鬟,“或者让她回去拿罢。”

“您就不必和我客气了。”岳妈妈将她按了回去,“小丫鬟做事毛躁,哪里有我稳妥。只不过我脚程可能慢点,跑不起来,您不介意吧?”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于姨娘自然不能说介意。

岳妈妈笑道:“您不介意就成,我去去就来。”说着快步出了屋子,连让于姨娘反悔的机会都没有。

岳妈妈是府里的老人了,很有些威信。

于姨娘有些坐立不安,道:“国公爷不用让岳妈妈去。不过就拿身衣裳的事情罢了,哪里就劳烦得到她了?”

因着心里有些不安,她来来回回说了两三遍这样的话。

重廷川忍了又忍终是恼了,寒声道:“岳妈妈在府里做的再久,也是个服侍人的。我说她能给你拿,她就能给你拿。你这样扭扭捏捏的做甚么?”

说罢,他声音愈发冷厉,语气中隐隐带了怒意,“你就是这样。原本不过是芝麻绿豆大的小事,你非把它当成山一样的大。有什么我做不得的?偏你这样事多!”

而后他转过身,看也不看旁边因了他的震怒而哗啦啦跪下的那些人,径直朝外行去。

吴氏早就习惯了他这臭脾气,也素来心大,根本就没当回事。看自己的碗碟好好的,就先坐下继续喝汤吃菜。

重令博这回是真的伤心了,不是怕的,也不是紧张的,而是后悔了。

他拽着郦南溪的衣袖,抽泣着说道:“六奶奶,是我不好,我不对。我如果小心点,没有打翻于姨娘的汤碗就好了。就什么事都不会发生。”

郦南溪拿帕子给他擦了擦泪,“没事。你这次不是故意的,所以没关系。知道错了就好。”

重令博点点头,抽出她的帕子握在手中,自己躲到角落里去擦眼泪了。

郦南溪就让重令月坐到吴氏的身边喝汤。

初时重令月还很害怕,不过吴氏朝她点了点头,示意她只管喝不用理会其他,方才暗松口气拿起了自己的小调羹。

于姨娘眼眶红了,泪珠子在里面打转,最后终是忍了下来。她见郦南溪在看她,强笑着与郦南溪道:“我也真是的,这么大的人了,还这么不小心。”

“姨娘也太客气了些。”郦南溪喟叹着说道:“您先来我屋里吧。先把湿衣服脱下来,免得湿了里头的衣裳。”

于姨娘看她说的真心实意,不好拒绝,就与她走进了内室。

郦南溪让人多生了几个火盆,将屋子里烘的暖融融的。于姨娘即便将外头厚厚的袄杉脱下来,依然半点也感觉不到冷。

外头响起了重令月和重令博玩闹的声音。

郦南溪侧耳细听,微微笑了。

于姨娘正在火盆前搓着手,见状与她道:“他们兄妹俩平时不在一起,一见面就吵。在六奶奶这儿倒是玩得开。”

“是么。”郦南溪仔细大量了下。幸亏现在天气冷穿的厚,虽然于姨娘外头衣裳湿了,好歹里头还是干着的,她这才放心了下来,说道:“许是因为平时接触的少,所以玩不到一起。经常在一块儿就也好了。”

“嗯。”于姨娘点点头,又摇摇头,“五奶奶不待见我,也不待见月姐儿。有些难。”

“没什么是难的。”郦南溪远没有于姨娘那么悲观,她让人又给于姨娘上了一杯热茶,“只要有心去做,什么难?都很容易。比方今日前,若有人说我会和五奶奶同桌而食,我肯定当做笑话。今儿不也做到了?”

她举得这个例子让于姨娘怔了怔,继而笑了,“可不是。若是之前有人和我这么说,我也不信。”

两人稍微说了会儿话,岳妈妈就去而复返。

初时岳妈妈说要服侍于姨娘换衣裳于姨娘还不肯,后想起重廷川那番话后,她终是没有再坚持,答应下来。

郦南溪去到外间的时候,吴氏正和重令博在玩石子。他们俩都是暴躁的性子,谁也不让谁。输了要念叨一番,赢了就哈哈大笑。

重令月在旁边托腮看着,笑得眉眼弯弯。见郦南溪过来了,她忙邀了郦南溪同看。

郦南溪见那母子俩争的面红耳赤根本没有留意到她,就朝重令月比了个“嘘”的手势,没有惊动那母子俩,静坐一旁“观战”去了。

于姨娘换好衣裳后,她们又留在这里玩了一炷香时辰方才离去。

郦南溪这便往小书房去寻重廷川。

听着外头婆子禀说“六奶奶来了”,重廷川欢喜不已,静等着门帘撩起她进屋。谁知左等右等半晌后都不见人,他这才有些急了,丢下书三两步走到门口。

郦南溪正要进屋,却见重廷川已经撩开门帘朝外看。她笑道:“六爷出来的正好。我刚要进屋呢,秋英就和我说梅三公子来了,有要事和我说。我去去就来,六爷稍等我会儿就好。”

也不怪郦南溪急着去寻梅三郎。只因之前重廷晖告诉过她,梅江影说好似在什么地方见过那孟蔓羽。她怕梅江影是要说起这事儿,故而不敢耽搁,想着尽快问清楚了才好。

重廷川姿势答应了她,目送她出了院子。

不过,回到屋里后,他却越想心里越不是滋味。

先前为了让大家好好把汤吃完,他被赶去了书房待着。如今小娇妻好不容易到了自己身边,这椅子都还没来得及坐呢,就被人给叫了出去…

左思右想后,重廷川心说梅家的那个三小子怎么看都是一肚子的坏水儿、不像个好人。他可不放心让西西一个人去应付那个坏小子。

不行,他得去看看。

下定决心后,重廷川长腿一迈,脚步急切的走出了屋子。

第88章 088

郦南溪去到厅里的时候,梅江影已经喝过一盏茶,正盯着旁边挂着的一副山水画看的津津有味。( 小说阅读最佳体验尽在)画中高山上白雪皑皑,山下有一条小河,河上已经结了冰。虽不过寥寥数笔,却将清冷至寒之意表达的十分透彻。

听到外头有脚步声,梅江影含笑望过去,果然看到郦南溪正缓步朝这边走来。

“这画是谁画的?”他指了刚才看许久的那副画说道:“苍劲挺拔,力透纸背,不错。”只可惜没有落款,连个芝麻绿豆大的字都没有,让他瞧不出是何人所做。

郦南溪往前看了眼,才发现他说的是哪个,“是国公爷随手画的。我觉着不错,就让人裱了起来挂在这里。”

梅江影的笑容淡了点,再也不看那画一眼,指了椅子与郦南溪道:“坐下说罢。有些事儿我想跟六奶奶说说。”

语毕,他忽地想起来上一回的事情,挑眉笑道:“这回我有事儿与你说,你总不会再拒绝了罢?”

“三公子说笑了。”郦南溪客气的回了一句,顺势与他分主客坐好。

刚唤了人来上茶都还没来得及开始详谈,门外响起了通禀声,紧接着一个高大的身影骤然出现在了屋里。

男人身量很高,过门的时候需得弯了身子。待他进到屋里站直,便无形的给人以压迫感,好似那些屋中光亮的热度都被他高大身躯给尽数遮了去,半点也暖不到这边。

刚才见重廷川的时候,郦南溪觉得他还神色如常,这时候不知他又怎么的将那满身戾气给放了出来,心下怀疑他是不是遇到了什么事情,就道:“六爷怎的过来了?”

“没事。”重廷川淡淡的扫了梅江影一眼,望向郦南溪的时候就带了三分笑意出来,“不过是来看看你罢了。”

刚才进屋的时候冷若冰霜,忽然就有点春暖花开的意味了。

郦南溪不明所以,偷偷的横了他一眼。

重廷川看到她的模样后顺势将她的手握在掌中,挨着她坐下。本想要朝着挨近她的那一侧挪挪,无奈他身体高大,这样大刀金马的坐着没把椅子撑坏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了,故而无法挪动,只能稍稍朝她那边歪了歪身子,将手肘搁在了两人相邻的扶手上。

郦南溪没有察觉到他的动作。不过他离得近了,倒是觉得没有那么冷。

她与重廷川道:“先前九爷说梅三公子见过孟氏,只是没想起来孟氏是哪里人。或许三公子是为此而来。”又转向梅江影:“不知我可猜对了?”

梅江影正半眯着眼看重廷川的一举一动,听闻后目光闪了闪,望向郦南溪,笑道:“正是如此。”

说到这件事,他就没了旁的心思,坐直了身子与郦南溪道:“那女人我是真的见过,只不过具体情形我记不清了,具体地点我也记不得了。”

语毕,连他自己都觉得这话有些好笑,忙道:“那时候我去南地游玩,路遇一个西疆男人在四处寻他妹妹。他寻不到人要回西疆,就邀了我去西边玩,我自然答应下来。那个女人就是在那边遇到的。当时因着有那人做向导,我倒是没有留意具体的地名是甚么。不过,确实是在西疆没错。”

“西疆。”重廷川听闻后亦是收起了之前的百般心思,沉声问他:“你确定是孟氏无疑?”

“肯定是她。”梅江影十分自信的道:“我旁的不行,认人倒还可以…”

梅江影说的这样十分笃定,郦南溪和重廷川一时都沉默了。

“倒不是不信你。”郦南溪不愿梅江影误会重廷川的那一声反问,沉吟道:“只是这人关系到我家中人,总得小心些的好。”

梅江影奇道:“咦?竟是和你家什么人有关系么?”

这话郦南溪不好挑明了说,只道:“多多少少还是有点关系的。”

不过重廷川倒是没打算替重二老爷遮掩着,就道:“和二老爷有关。那人是他在外头养的一个。”

梅江影没料到是这么一回事,闻言哈哈大笑,跌靠在椅背上,“二老爷可真有闲情雅致。也不怕皇后娘娘恼了他。”

“怕是要怕的。”重廷川莞尔,“不然他也不会遮着掩着求了老太太将人留在府里了。”那孟氏一出了国公府大门,说不得什么时候就会悄然“离去”。

至于杉哥儿…也难说。

梅江影笑了会儿后渐渐止歇,摸过茶盏喝了几口,望着里面沉沉浮浮的叶片,“说实话,当时我真的没有太留意那女人,而且到了那里我地方不熟,是真的什么都记不清了。不过与我同行的西疆人倒是或许识得他。”

他将茶盏放下,望向了郦南溪。只是这视线还没来得及持续多久,眼前一个高大人影晃过,他的视线就被阻了。

重廷川站在梅江影的跟前,“梅公子可需要添茶?”

他身量很高。如今他站着梅江影坐着,这身高差就愈发明显了些。

梅江影顿了顿,婉言谢绝。

重廷川这才回了位置上坐好。

梅江影垂眸片刻,望向重廷川,“先前我不过是觉得这人眼熟,想要和六奶奶说声。但倘若她真和二老爷牵连甚深的话,倒不如请了我那西疆友人来京一趟认认人。旁的不说,能想起来她是哪里人也好,最起码能够探探底。”

说到孟蔓羽的故乡,重老太太曾和郦南溪说过,她也问过自家二儿子。不过二老爷说了,孟蔓羽是父母双亡的孤儿,已经没了亲眷在世上。所以重老太太叹息过后也没再多说什么。

梅江影的这番提议倒是很有些道理。

重廷川斟酌了下,“不知你那友人可方便来此?他妹妹可曾寻到?”

“自然是方便的。”梅江影笑道:“他寻妹妹已经寻了二十多年了,一直不曾找到,也不差这一时半刻的。”

听闻这话,重廷川方才颔首道:“既然不耽搁他的正事,那自然是好。”思量了下又道:“若他当真答应下来,往后我可以遣了人帮他找寻一下。”

梅江影顿时收了嬉笑模样,认真的看着重廷川,“国公爷肯出手那自然是再好不过。我代他谢过您了。”说罢就是洒然一揖。

重廷川起身虚扶了一把,“梅公子不必客气,举手之劳而已。他肯来帮忙,我总得好生谢过了他。”

旁的不说,对方大老远的从西疆过来一趟就很不容易。

梅江影定定的看了重廷川会儿,忽地笑了,朝他又拱了拱手,回首和郦南溪招呼了声,这便大跨着步子离去。

用过午膳后,宫里来了人,说皇后娘娘请郦南溪进宫一趟。

皇后说的是今儿下午有空过去也可,明日过去也可。原本郦南溪觉得今日下午前去那边太过仓促,倒不如明天养足了精神再过去。可重廷川不同意她的这个想法。

重廷川的理由很简单。明日他当值,需得负责宫中守卫。今日他正好休沐在家,恰好可以从头至尾的陪着她。

“皇后娘娘定然是听闻了你有孕之事所以想见见你,”重廷川看郦南溪不答应,就好生劝着,“既然如此,早去晚去都一样,不会留你太多时候。有我在的话,好歹我能照看着,别再发生什么意外才是。”

“进宫能发生什么意外?”郦南溪倒是不担心这个,“皇后娘娘定然也是高兴的罢。”原先见皇后的时候,对方就和她提过早些生儿育女…如今既是怀上了,皇后娘娘又怎会使绊子。

重廷川看她神色坦然毫无阴霾,知晓她是真的放心进宫这一趟,顿时无奈了,轻捏了她的耳垂实话实说道:“不使绊子又如何?但凡你出门,我总会忧心。更何况进宫程序繁琐,比不得你平日里在外闲逛。”平日出门,想歇着就歇着,想玩多久就玩多久,随时可以归家。但进宫却不成。

郦南溪没料到他会这样说,竟是将他的忧虑真的讲给了她听。她低头扯了扯自己衣裳的下摆,被他捏过的耳垂烫的厉害。

重廷川看她垂首不语脸上飞了红霞,低低的笑了声,拉了她的手道:“我让人安排下。我们下午就过去。”

郦南溪这回没有拒绝,轻轻的点了下头。

重廷川安排车马时,郦南溪则是将岳妈妈叫来,让她给准备些吃食——有孕之人极其容易饥饿,多备些东西搁在车上,若是饿了还可以吃些。

岳妈妈领命而去。不多时,秋英跑进了屋里来,与郦南溪道:“奶奶,岳妈妈刚才说郑姨娘往中门那边过去了,不知道是做什么。让婢子来和您知会声儿。”

郦南溪晓得岳妈妈现在对她的吃食十分在意,每一样都得仔细看过了,所以现在她要临时准备车上带着的东西,岳妈妈是定然脱不开身的。

可即便这个情形下,郑妈妈依然留意到这个让秋英来说声…

“岳妈妈还说了什么?”郦南溪问道。

秋英摇摇头,“没什么。看妈妈的样子,不过是想提醒奶奶声,莫要理会郑姨娘。”

“我知道了。”郦南溪颔首道。

原本秋英要领命退下了,本是走到了门口,可想到一事后,她终究还是折转了回来,垂眉敛目的站在了郦南溪的跟前,“婢子有件事情想要问问奶奶,还请奶奶不要生气,与婢子说上一说。”

“什么事?”

“婢子就是想知道,金盏是不是打从开始就知道奶奶有孕的事情?”说着话的功夫,秋英的眼圈儿有些泛红,声音也开始有些发堵,“婢子和她一样都是一直跟在奶奶身边的,缘何她早就知晓了而婢子才刚知道?”

“她也才知道了不久,”郦南溪笑了笑,“你没见平日里你们和她一样伺候着?国公爷吩咐了霜玉霜雪,我就没再另外告诉你。”

霜玉霜雪是国公爷找来伺候郦南溪的,秋英她们都知道。听闻郦南溪这样讲,秋英心里的疙瘩这才解开,欢欢喜喜的出门去了。

郦南溪也没立刻与金盏说起来。后上了车子要往皇宫去了,她才寻机和金盏大致说了两句,别讲漏了嘴,免得几个丫鬟心中再生嫌隙。

金盏心领神会,自是点头应下。

她知道国公爷当初这样吩咐着越少人知道越好,就是为了防止有谁露出一丁半点儿的话出去。当时一切都是为了奶奶的安全和孩子的妥当,所以只寻了她们几个。如今秋英心中起疑问了奶奶,奶奶肯帮她这样说也是为了她和秋英间的姐妹情谊。

其实郦南溪也有点疑惑这事儿。原先想起来过几次,不过看到重廷川后就将问话给忘了。如今秋英这一“提点”她方才想了起来。

上了马车后,待重廷川上车后她就问道:“不知六爷当初为何择中了金盏?”丫鬟们除去一个落霞外,金盏、银星和秋英都是跟了她多年的,偏重廷川就挑中了金盏来在初孕的时候伺候她。

重廷川当时没有仔细考虑过这事儿,如今郦南溪说起来他方才回忆了下,道:“我记得那丫鬟很护着你。当时那个被遣了去花园的——”

“落霞?”

“对。”重廷川已经忘了落霞的名字,“落霞说过一些不好的话,金盏很护着你,和她吵了起来。”

这些事儿郦南溪根本不曾知晓过,却没料到重廷川给留意到了。而且他还由此留意到了金盏。想必后来落霞被遣出了石竹苑,也和这次的争执有关系吧?毕竟当时落霞说了她的坏话。

说实在的,旁人都道重廷川是个武夫,是个粗枝大叶的武将。可在郦南溪看来,他比谁都要更为细心、更为体贴。

郦南溪心里头百般滋味无法言说,挪啊挪啊靠到了重廷川的身边,挽了他的手臂说道:“六爷平日里在宫里都是做什么?”

“怎么这么问。”重廷川有些疑惑,却也没有等她回答就径直答道:“没什么做的。训训那帮小子,分派他们去守卫,各处都巡视下。有时候陪皇上下下棋,再偶尔探望下皇后娘娘。”

“就这么简单?”郦南溪不乐意的推了他一把,“平日里总有些好玩的趣事吧。不若六爷给我讲讲?”

平日里他说的少,她说的多。如今两人将要共同往宫里去,不知怎地,她就是很想知道他平日里在那边都是做些什么。

重廷川觉得宫里的日子没甚有意思的,毕竟她不在旁边。但看她有心想要多了解些,他就捡了一些平日里的事情讲给他听。

没料到的是,他觉得枯燥无味的事情,她却听得津津有味,时不时的还会问上几个问题。

“朱剑?那不是朱丽娘的哥哥么?他原先是这么不听话的?”

“冯凌宇?他和冯御史的性子差的可真不是一丁半点儿…”

郦南溪感兴趣,重廷川就也有了兴致,将平时的事情一一和她道来。两个人相依相偎着这样说着话,不多时就来到了宫门口。

车子停下的时候,重廷川正打算说起定王世子的糗事,见车子到了就打住了没讲。郦南溪很有些遗憾,拉着他的手道:“六爷到时候与我说说,可千万别忘了才好。”

重廷川看她那恋恋不舍的样子很是有趣,刮了下她的鼻尖道:“忘不了。就算忘了,隔上几天就有新的可以讲给你。”

“真的?”郦南溪奇道。

“嗯。”重廷川紧了紧握着的她的手,“那些小子别的不行,闯祸一流。隔几天就得出些状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