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云开笑了笑,说道:“好。咱们坐下说会儿话。你怎么样,在镇南侯府住得惯吗?叶逸风对你好不好?”

锦瑟被锦云开拉着手往一旁的石凳上坐的时候,因牵动着腿上的烫伤而忍不住轻声哼了一下,右腿一软,身体一歪,差点倒在锦云开的身上。

锦云开大惊,忙扶住她的双臂让她慢慢地坐下去,并着急的问道:“你的腿怎么了?”

锦瑟摇头笑了笑,说道:“没事儿的。刚刚出来的时候走的太着急了,不小心踩到一颗小石子,扭了一下。稍微坐一会儿就没事了。”锦瑟知道时间紧迫,在六王府里自己父女不能啰嗦下去,便拉着锦云开的手让他也坐下来,方低声问道:“对了爹地,上次我写信跟你说要去买一块地的事情,你觉得怎么样啊?”

锦云开抬手伸进衣襟里,拿出一个厚厚的黑缎子小布包交给锦瑟,说道:“这是我所有的积蓄,前几天我托楚公子把三皇子和皇后娘娘给的东西都拿去换了银票,一共是两万七千多两。你要买地,就捡着肥沃的土地买,宁可少买些,也不要那些薄沙田。明白吗?”

锦瑟接过银票来,点点头说道:“爹地你放心,我都明白的。你在宫里一定要处处小心,要寻找机会让皇上还你自由,我买了地就盖庄园,将来你出来咱们父女两个在自家的庄园里,吃着自己种的粮食蔬菜,喝着自己炮制的茶,读书写字,弹琴下棋,过自由自在的日子。”

锦云开叹道:“我不稀罕这里的田园风光。瑟瑟,你若是真想听爹地的话,咱们还是回去的好。”

锦瑟忙拉着锦云开的手说道:“爹地,我跟你说过了的,那次我昏迷不醒好多天,就是回去了一趟。我见到了那位大师,也做了一些事情。那边的一切都很平静,你也无须挂心。

还有啊,你知道玉花穗么?她是来自未来的灵魂。她说,我们生活的那个世纪经过一百多年之后便是另一个样子,生态被大面积的破坏,生态链处处中断,很多生物都频临灭绝,连人类的繁衍都面临巨大的考验。她实在是不愿意在那个时代活下去了,才选择来到这里。

爹地,我们三个人到了同一个时空同一个朝代,你说这能不是天意么?这个时代什么都好,就是封建主义思想桎梏着人们的思想,女子在这里地位低下,连最起码的尊严都没有。这本身对生命来说就是一种不公。所以我们不能就这么匆匆忙忙的走了,总要在这里留下点什么再走。”

锦云开无奈的笑了笑,说道:“说了这么多,其实归根结底你是舍不得叶逸风那混蛋吧?”

“爹地…”锦瑟羞涩的瞪了锦云开一眼,低下头去。

锦云开还要挖苦自家女儿两句,却听见外边有人说话的声音:“咦?这不是珍珠么?怎么你一个人在这里,锦瑟呢?”

锦瑟一怔,抬起头来时脸上的羞涩已经换成了气愤。锦云开疑惑的看着锦瑟,锦瑟摇摇头,悄声说道:“爹地,没事儿了,这是叶逸风的妹妹,她不会怎么样的。你从那边先回去。我自会应付。”

锦云开点点头,起身后从凉亭里悄悄的躲出去,借着繁茂的桂树遮掩着,从另一个方向转了个弯回前面的怡和殿去了。

看着锦云开离去之后,锦瑟一个人坐在石凳上,慢悠悠的扬声问道:“珍珠,是谁啊?”

珍珠忙回道:“回姑娘,是二姑娘。”

说话间,鸾音已经快步走到凉亭跟前,她像是要捉贼一样,来不及转过垂着湘竹帘的这一侧,只抬手把湘竹帘掀开,一双眼睛闪着寒光往里面张望。

只是小小的凉亭里空间极其有限,除了锦瑟一个人和一张石桌四个石凳之外,别无他物。

锦瑟却冷冷的瞥了鸾音一眼,放慢了语气问道:“哟,二姑娘什么时候成了六王府的家丁护卫了,不在前面做客听戏,倒是跑出来捉贼来了?不过你也要睁开眼睛看清楚了,我可是你要捉的贼?”

鸾音很是失望,却依然强作镇定的冷笑一声,问道:“你也知道自己不是贼?那你鬼鬼祟祟的一个人跑出来做什么?这里是六王府,又不是梁州黄沙镇的小山沟,任你随便撒泼撒野的乱跑么?”

锦瑟慢慢的回转头来,冷冷的看着鸾音,反问:“那么你呢?你又是来做什么的呢?”

鸾音理直气壮地转过凉亭的栏杆,走进来站在锦瑟的面前说道:“你是我镇南侯府出来的人,我必须对你犯下的错误管教你。不然我们侯府的脸面都要被你这没规矩的丫头给丢尽了。”说着,她又抬手去拉扯锦瑟的手臂,并冷声喝了一句:“你还不跟我回去?这等目无尊长,看回去我回了太太,怎么教训你!”

锦瑟猛然一挥手,把她伸过来的手拍开,并一拍桌子站起来,怒目瞪着她说道:“给你脸不要脸,你还真把自己当成什么人了?滚开,少在我面前装模作样的,叫人看了恶心。”

珍珠早在鸾音往凉亭里走的时候便急匆匆的跟了进来,眼看着鸾音对锦瑟动手,她吓得疾走两步上前去阻挡,熟料锦瑟猛然一推,却把鸾音给推了个趔趄差点撞上珍珠。珍珠慌忙往一旁躲开,鸾音还以为是画眉跟上来,想着不管怎么说画眉都会扶住自己的,便没有尽力的站稳,想着靠在画眉的身上或许还可以装作被打伤。

熟料珍珠匆匆躲开,却把她的后背给空了出来,鸾音往后一倒的时候,便觉得不对劲儿,想要站稳却已经来不及,只得后退两步,砰的一下撞到了身后的柱子上。脑袋嗡的一声,登时肿起了一个大包。

画眉恰好晚了半步,忙上前把鸾音搀扶起来,鸾音却气急败坏,什么也顾不上,只挥手甩了画眉一个嘴巴子,并厉声骂道:“你个小贱人!故意躲开害我的是吧?我若是死了,一定要拉你垫背!”

画眉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情,听见鸾音骂自己,也只好赔礼认错:“奴婢该死,姑娘没事儿吧?”

鸾音心里的气没出撒,便抬手推了画眉一把,骂道:“我要被那些贱人打死了,你还在这儿假慈悲。你若真是忠心于我,就去把那贱人撕烂了!”

画眉这才明白了几分,抬头看着一旁扶着石桌站立的锦瑟,不由得暗暗地叹了口气。

一次见这位小姑娘的时候,便觉得她与众不同。如今她可是大少爷的心头肉,自己又怎么敢去对她不敬?于是只好忍气吞声的欠起身来,一边搀扶鸾音起来,一边劝道:“姑娘,这儿是六王府。您消消气,有什么事儿等回家去再说。在这里吵闹起来叫外人听见了,不说是奴婢们服侍不周,倒是以为主子们怎么样了呢…”

‘啪!’的一声脆响,把画眉没说完的话给打断,同时也在俏丽的脸颊上打出一个红彤彤的手印。鸾音气急败坏的等着画眉,咬牙骂道:“你个该死的贱婢!枉我这么多年待你情同姐妹,你就是这样对我的么?”

画眉一手捂着脸上火辣辣的手印子,委屈的忍着眼泪,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锦瑟冷笑一声说道:“你还真是不知道好歹。之前在侯府里你那么能忍,怎么来到六王府你反而忍不住了呢?那丫头为了你好才劝你,你倒好,真是狗咬吕洞宾。”

珍珠也为鸾音的举动而生气,明明是她自己不好,却反怪到那丫头的身上去。听锦瑟说这话,她便冷笑着附和:“人家是主子呢,我们做奴才的命都是主子的,不管做错没错做,还不是任凭主子想怎么惩罚就怎么惩罚。只是——人在做天在看。我劝你也不要太过了,小心遭报应!”

珍珠在鸾音的眼睛里也不过是个外来的奴才,凭怎么着她也没有比画眉高贵到哪里去,此时听她说这样的话,更是忍无可忍,扶着柱子站起身来,指着锦瑟问道:“锦瑟!你还有没有一点规矩,就这样凭着你的奴才指责我?我想你们今儿是不打算回侯府去了吧?”

锦瑟冷笑:“侯府是你一个人的么?你一辈子都留在侯府不出嫁么?我看你真是糊涂了,才说这样的话。你放心——我肯定会回去的,这事儿你说了不算。你想赶我出侯府,得先摆平了大少爷再说。”说完,她淡然一笑,拉着珍珠转身就走。

鸾音见羞辱不成,气的一咬牙,怒喝道:“你给我站住!”

锦瑟哪里理她,只拉着珍珠往外走。

鸾音又喊:“站住!你再不站住我就要喊了,你可别后悔!”

锦瑟果然站住脚步,回头来冷笑道:“你喊?你喊什么?你倒是喊一声给我听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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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0章

鸾音深深地吸了口气,抬手扶了扶后脑勺,忍着疼痛整了整散乱的发髻,稳了稳心神,缓缓地上前两步走到锦瑟跟前,一双狭长的丹凤目里闪着精明的光彩,撇过锦瑟胸前的衣襟时闪过一丝阴寒。

锦瑟顿时明白了鸾音是什么意思,于是冷声一笑,问道:“你倒是喊人呀?怎么,又改了主意了?”

鸾音冷哼一声,看着锦瑟平静的神情,很是生气的叹道:“哎呦!你还挺能装啊。想不到你小小年纪,演戏的本领倒是不小。只不过是狐狸,早晚都要露出尾巴的。你老实说,你怀里踹的是什么东西?还不快快拿出来给我瞧瞧?等我叫了这王府的侍卫来搜你的身,你一个姑娘家这清名闺誉可就保不住了。再说大家的脸上也不好看啊,我们叶家的脸也要被你这小蹄子给丢尽了!”

锦瑟满不在乎的笑了笑,转身就走。丝毫没把鸾音的警告放在眼里。

“站住!”鸾音想不到锦瑟居然如此胆大,自己都说的这么明白了她还敢走。于是噔噔噔几步赶到锦瑟的前面去拦住她的去路,厉声道:“我叫你站住你没听见么?”

锦瑟冷笑:“凭什么你叫我站住我就站住?你是这六王府的管家娘子呢,还是什么人?”

被锦瑟冷冷的盯着看,鸾音的心里忽然涌起一股莫名其妙的慌乱,心想莫不是刚才恍惚看见匆匆离去的那个人影儿是假的?就算是自己眼花了没看清楚,可这丫头的怀里鼓鼓囊囊的,分明是揣了东西在衣服里。刚刚这死丫头从里面出来的时候还没这样,这么一会儿的功夫,是从哪里偷来的东西呢?

俗话说,捉贼捉赃,捉奸捉双。

鸾音再次暗下决心,现成的赃物在她的怀里,若是让她溜了,下次可就没这么好的机会了。

打定主意后,鸾音又看了看周围茂密的桂树,桂香飘飘,却一个人影也看不到,这样幽静的地方倒是交接赃物的好地方。于是她猛然抬手指着锦瑟的鼓鼓的衣襟,色厉内荏的斥道:“快拿出来给我看看,说不定我还能饶了你。若是不然,我这就叫王府的护卫把你抓起来,看谁能护得了你!”

锦瑟冷冷的笑了笑,说道:“你这女人真是麻烦。你到底叫不叫护卫?你不叫我替你叫了啊。”

鸾音怔住,眉头紧皱看着锦瑟那张平静的不能再平静的小脸,暗暗地思索着锦瑟的话,一时间又不敢轻举妄动了。

这回连珍珠都冷笑的摇摇头瞥了她一眼,却又回过身去扶着锦瑟的胳膊,轻声说道:“姑娘,看来她是没胆子叫护卫了,咱们走吧。”

锦瑟鄙夷的看了鸾音一眼,冷笑着哼了一声点点头,说道:“你说的不错,王府的护卫又不是她的奴才,凭什么听她呼来喝去的瞎折腾?她还真把自己当棵葱了?”说完,便一甩手由珍珠扶着继续走。

“站住!”鸾音被锦瑟的话彻底的激怒,疯了一样大声喝道:“来人啊——有人偷东西了!快来人…”

今日是六王爷的寿辰,朝中各位王公大臣基本都来了,可谓是权贵云集。就连三皇子和公主都来府祝寿,这样的日子里,六王府里自然是戒备森严,层层暗哨明岗守着六王府,别说偷东西的贼,就是一只苍蝇也难飞出去。

所以鸾音用杀猪般的声音使劲的一嚎,桂树丛中立刻蹭蹭蹭跳出了十几个护卫。每个人手里都有拿着一把刀,把鸾音锦瑟和珍珠三人围在中间。为首的护卫冷声喝道:“都不许动!各自报上名来!”

鸾音立刻说道:“我是镇南侯府的二小姐,这丫头是个贼,你们看她怀里揣的东西,就是刚刚有个男人偷来的,在刚才那亭子里交给她让她想办法带出去的。我正好撞见了,叫她拿出来,她不听。还跟我动手动脚的!你们快捉住她,把她关起来好好地审问!”

护卫听了鸾音的话,立刻都把目光集中地锦瑟的身上。

锦瑟冷笑道:“你们是王府的护卫,什么事情都在你们眼皮子低下,你们不可能视而不见。刚才我是在桂香亭中见了一个人,可那个人是三皇子的师傅,刚刚跟三皇子和昭阳公主来给六王爷贺寿的人。他能来桂香亭肯定也是有你们王府的人引路。不然的话王府这么大他怎么能找到这里?你们若是不信,尽管去请示你们王爷。看王爷怎么说。”

锦瑟挺胸抬头,平静的目光从每个护卫的脸上扫过,最后直视着那个为首的护卫,继续说道:“还有。我没有偷任何东西,我想你们也不会听她的一面之词。若是不想搅合了六王爷的寿宴,我劝你们还是各自散开去,不然的话,惊动了那么多朝中重臣,搅乱了六王爷的寿宴,恐怕你们一个个谁都逃不过一场重罚。”

锦瑟这番话有理有据,把一群侍卫说的面面相觑,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鸾音听锦瑟这番话,心底也产生了几分惶恐。

搅乱了六王爷的寿宴可不是小事儿,这若是六王爷怪罪下来,恐怕自己要吃不了兜着走了。

只是事已至此,她就算是想反悔也来不及了。不说六王爷怎么样,就是眼前这些侍卫发起怒来就够她受得。还不如豁出去了,就算是闹到王爷王妃那里,还有镇南侯府给自己撑腰呢。

鸾音想着六王爷总要看父亲的几分颜面。再说了,这个锦瑟怀里揣着东西,不管那些东西是什么,她总是要担上一个‘私相传授’的罪名,她这个做贼的都不怕,自己又怕什么?

于是她暗暗地咬了咬牙,说道:“你们不要听她诡辩!只要她能把她怀里的东西拿出来给大家看了,才能证明她的清白。否则,她就是偷东西的贼!”

领头的护卫听了这话觉得也有道理,于是转头向锦瑟说道:“你是谁家的姑娘,是跟谁一起来的?你把你怀里的东西拿出来给我们看过,确定不是王府的东西之后,我们自然放过你。”

锦瑟眉头一皱,回头看了一眼鸾音,冷静的说道:“我身上倒是有一件六王府的东西,不过我怕你们看到了会后悔。”

鸾音听了这话立刻尖叫道:“你们听见了吧?她自己都承认了!她就是贼,你们快把她抓起来!”

那护卫头儿眉头一皱看了鸾音一眼,冷声说道:“你不要叫了。我们自有判断力,无需你来指指点点。”说着,他又很客气的问锦瑟:“这位姑娘,你总要让我们相信你的清白才行。毕竟这位姑娘在这里口口声声说看见你偷东西了。我们就算是要放过你,也需要弄清楚事实。”

锦瑟微微一笑,说道:“好,我不难为你。”说着,她抬起左手的手腕来,把衣袖往上一捋,纤细白嫩的手臂上那一串明黄色的玉手珠郝然在目。一颗颗莹润通透,泛着盈盈的光泽。因为玉珠稍嫌大,趁着锦瑟的手腕越发的纤弱无力,苍白的肌肤上甚至可以看得清楚青色的血脉来。

十几个护卫顿时傻眼,一怔之后,一起跪倒在地。领头的护卫朗声道:“属下有眼无珠,冒犯了姑娘,请姑娘恕罪。”

鸾音立刻傻了,慌张的走上前去,挨个儿的把跪在地上的护卫看了一遍,不可思议的问道:“你们这是干什么呀?啊?你们为什么对她下跪?你们都是王府的护卫啊,为什么对着一个小丫头下跪啊?啊?!”

锦瑟恨恨的看着又蹦又跳的鸾音,心里那口气无论怎么样都平复不下去。她收回手臂,冷声说道:“你们都看明白了么?现在,你们立刻把这个无理取闹,试图搅乱六王爷寿宴的女人给我拿下。先把她关起来,等会儿宾客们走后,再把她交给王爷和王妃处置。”

“是!”护卫们立刻领命,两个人从哪个头领身后闪出来,一人扭住鸾音的一根手臂,像老鹰捉小鸡一样把她拎到了一旁。

鸾音这回是真的疯了,她顾不得胳膊上钻心的疼痛,只仰着脖子放声大喊:“啊啊啊——你们干什么呀,我是来给王爷贺寿的客人!我是镇南侯府的二小姐!你们放开我!放开!”

“怎么回事儿?!”一声清亮的喝问从桂花之后传来,借着是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便见七八个女眷簇拥着嘉禾郡主匆匆而至。嘉禾郡主看见护卫扭着叶二小姐的胳膊时,立刻放下脸来,骂道:“混账!那是镇南侯府的二姑娘,也是你们这些狗奴才们能碰的人么?还不放手!”

“郡主…”护卫有些为难。毕竟他们也是奉命行事。虽然他们不知道那个持有王爷最喜欢的那串手珠的姑娘是什么身份,但她既然亮出了王爷之物,那就犹如王爷亲至。她的命令是不能违抗的。可是郡主却又让放人…

“罗嗦什么?!还不放人,连本郡主的话你们都敢不听吗?”嘉禾郡主冷冷的看了一眼锦瑟。虽然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但却已经猜到了是锦瑟叫护卫拿人的。因为锦瑟手里有自己父王的那串黄玉手珠,护卫们不敢不听她的话。

但这是王府,嘉禾心里的那股傲气又莫名其妙的冲上来。凭什么家里的护卫连自己这个堂堂正正的郡主的话都不听,却要去听那个野丫头的话?

护卫见郡主发怒,一个个都不敢怠慢,忙把鸾音给放了。

鸾音见是嘉禾郡主,忙上前去跪在嘉禾的面前,哭道:“多谢郡主救了我。大恩大德,我叶鸾音没齿难忘!郡主,郡主——她刚刚私自和人相会,我看见了。那是一个男人,那男人给了她一些东西。郡主你看她的怀里,明明塞着什么。却就是不拿出来…”

嘉禾听了鸾音的话,目光不自觉的瞟到了锦瑟的胸前。

果然,锦瑟的怀里很明显的是塞着一件东西,而且那东西还不是个小物件,把她原本平平的小胸脯都撑起来了。

于是嘉禾郡主淡然一笑,往锦瑟的面前走了两步,又把她上上下下打量了一个遍,方嘲讽的问道:“锦瑟姑娘不是伤着腿了么?怎么还胡乱走动?腿上的伤不疼么?”

锦瑟的嘴角稍微一挑,带出一个没有丝毫温度的微笑,说道:“拜郡主所赐,正是因为腿受伤了,所以才在里面坐不住。想着出来吹吹冷风或许会好些。”

嘉禾郡主被锦瑟噎了一下,暗暗的骂道,死丫头嘴还挺硬。

玉花穗是随着嘉禾之后赶来的,她原本是知道锦瑟出来和她父亲相见的事情,所以才由着她一个人出来。自己留下来和几个郡主说闲话,顺便看着嘉禾郡主别让她在出幺蛾子。所以嘉禾郡主带着和她要好的几个姑娘们找借口出来的时候,玉花穗悄悄地跟昭阳公主使了个眼色,匆匆的赶了过来。她来的稍微晚了一步,只听见锦瑟那句不冷不热的话。

不过她不用想也知道嘉禾郡主这会儿肯定没说什么客气话,于是推开众人冲进去,扶着锦瑟的手臂却转头向嘉禾郡主笑了笑,说道:“锦瑟又得罪郡主了?”

嘉禾看见玉花穗来了,知道肯定昭阳公主也注意到这边了。想想之前在狩猎场上昭阳公主对锦瑟的维护,嘉禾少不得打个哈哈瞒过此事。皮笑肉不笑的说道:“没有,锦瑟是我们王府的座上宾,我只怕招待不周得罪了她呢,她又怎么会得罪我。”

玉花穗听了这话,也淡淡的说道:“这天越发的冷了,大家刚吃了东西,站在这风口里怕回头要肚子疼。刚刚公主在找郡主说话呢,不知有什么要紧的事情要说,郡主还是快些回去吧。”

嘉禾听了这话,知道再纠缠下去也没用,便回头吩咐护卫:“去查一查,看各处哪里有少了什么东西没有。如果有的话,立刻来回我。”说完,又回头意有所指的看了锦瑟一眼。

锦瑟哪里吃得下这口气,她立刻上前一步说道:“慢着。”

嘉禾回头来饶有兴致的看着锦瑟,轻笑着问道:“怎么,锦瑟姑娘还有事?”

锦瑟抬手把怀里的那个黑缎子小包拿出来,递给玉花穗说道:“花穗姐姐,她们怀疑我偷东西。我锦瑟虽然不是什么金枝玉叶,甚至是出身低下从小在山沟里长大,但却也是有尊严有底限的。郡主这种莫名其妙的话我却不敢领。还请你把这小包裹打开,让她们看看里面放的是什么东西。省的回头我们走了,六王府再说少了什么,大家这贼名儿可就落下了。”

嘉禾郡主听锦瑟如此坦荡的一番话后,明显一怔,眼神从玉花穗手里的小布包上撇过,心中顿时觉得没底了。于是她又看向鸾音,皱眉问道:“你可看清楚了,那东西是一个男人给她的么?”

鸾音其实并没有看见锦云开的影子,她也不过是从锦瑟怀中所揣之物上猜测的。因为她指着锦瑟偷东西的时候,锦瑟根本不理她,更没有把东西拿出来证明自己的清白,所以她越发的肯定那东西定是见不得人的。

然而,当锦瑟亮出自己手腕上的珠串时,王府的护卫立刻听从锦瑟的命令把自己当成了故意搅乱六王爷寿宴图谋不轨的奸细,幸亏嘉禾郡主及时出现才救了她,庆幸之余鸾音又生出另一份心思来。

当她又见嘉禾郡主对锦瑟冷嘲热讽的,便认定了她们两个不合,便越发确定了她要把锦瑟一整到底的想法,拿定了主意今日要借着嘉禾郡主把锦瑟给利索的除了,永绝后患。

可没想到事情这么快就变了。

不过是一个玉花穗而已,怎么她一来,连嘉禾郡主的士气都别压下去了?

鸾音想来想去想不明白,但郡主问话她又不得不说,说了,后果她不知道,但不说,她恐怕只有死路一条了。于是鸾音很是认真的想了想,说道:“是的,那个东西就是一个男人给她的。郡主,鸾音亲眼所见,绝无虚言。”

嘉禾稳了稳心神,下巴一抬看着玉花穗,很有底气的说道:“那么,玉姑娘可以打开给大家看了吧?”

锦瑟冷冷一笑,说道:“慢着。如果打开看也没什么,但需要几个人在场。郡主若是能把这几个人找来,那我就答应把这小小包裹打开来看。”

嘉禾咬牙道:“好,今天在我们王府之中,若是我连这点要求都不答应你的话,叫别人说我仗势欺人,欺负你这个小女娃。你说,要谁在这里你才肯让我们看看那个贼人给你的是什么鬼东西!我告诉你,你最好祈祷老天,那小布包里的东西不是什么邪魔鬼道的玩意儿,否则你今天是死定了!”

嘉禾这话也不是没有原因的。玉花穗手里拖着的那个黑色的小布包怎么看里面包的都不像是好东西。皇家历来禁忌魔咒之术,但却有人为了权谋利益,明明知道是死罪,却还是会铤而走险。

今日是六王爷的寿辰,府中大臣云集,有六王爷平日里要好的兄弟和朋友,更有潜伏在暗处的政敌宿敌。嘉禾此时是把锦瑟的那个小布包归为那些邪物之类的了,所以才会说这种话。

锦瑟此时也终于明白了嘉禾郡主愤恨的缘由,原来她是把自己当成政敌的棋子来看了。这个小郡主从小生长在王府,心里恐怕除了阴谋诡计还是阴谋诡计,身体里就没有什么正面的力量。所以她看锦瑟也是一样的,觉得锦瑟能轻而易举的得到六王爷的喜欢,肯定是耍了什么见不得人的阴谋手段的缘故。

想到这些,锦瑟的心里又轻松了一些。她看了看玉花穗,说道:“我要昭阳公主和六王妃都在这里,才能把布包打开给大家看。”

嘉禾一怔,她原本就有些惧怕昭阳公主,但锦瑟说要六王妃也要过来,她便不明白了。不管别人怎么样,六王妃是肯定会护着嘉禾的,毕竟她们是母女啊。

“好,这条件也不算过分。”嘉禾回头看着身后的嘉兰郡主说道:“嘉兰姐姐,麻烦你替我回一趟清韵阁,请母妃和昭阳姐姐过来一下。”

嘉兰郡主犹豫了一下,但看到嘉禾郡主眼睛里笃定的目光时,还是点点头转身回清韵阁去了。

六王妃和昭阳公主听见嘉兰悄声说了几句话之后,先是一怔,然后面面相觑,二人皆皱眉不语。

还是昭阳公主先开口:“婶娘,我们还是去看看吧。”

六王妃点点头,很是无奈的说道:“好,公主先请,我随后就来。”说着,又有些担忧的看了看尚在席上欢笑对酌的女眷们,最终还是不放心,叫自己的贴身丫头把对面那一席上陪着宰相夫人翰林夫人们说笑的妹妹平南王妃请过来,悄声叮嘱了两句后,方悄然离去。

昭阳公主和六王妃先后而至。

桂香亭外聚在一起的八九个郡主小姐们还有十几个护卫全都安静下来,一个个都聚精会神的看着玉花穗手里的那个小黑布包,等待看清楚事实的真相。

那些护卫们倒也无所谓,平日里刀光剑影见得多了,比这更惊险的都见过,无非是你死我活而已。对他们来说是那个又叫又嚷的叶家二姑娘倒霉还是那个镇静自若的小丫头死,都是无所谓的事情。只要事情弄清楚了,他们也就尽到了自己的职责。

然几个郡主和侯门千金们却不一样了。这些女孩子们整日被关在深闺之中,除了针黹女红便是琴棋书画,这样的事情就算是家里有发生,也都是不许她们胡乱议论的,更何况当着她们的面处置人,更是不准许的事情。

昭阳公主看六王妃也过来了,才开口说道:“花穗儿,把那小布包打开,让大家一起看看那里面是什么东西。”

玉花穗看了看锦瑟,又看了看鸾音,一手托着布包,一手把黑色的丝缎一层层的掀开。

一摞银票郝然呈现在众人面前。鸾音先是一怔,继而指着银票叫道:“这银票可不是小数目,锦瑟,你说你是哪里来的?!”

锦瑟冷冷的笑道:“我哪里来的不与你相关。反正不是偷的王府的。请王妃和公主替锦瑟做主。”

说着,锦瑟便上前两步,扑通一声跪倒在六王妃和昭阳公主面前,然后看着鸾音说道:“叶二姑娘存心诬陷我,她意欲何为锦瑟猜不透,或许之前在镇南侯府上锦瑟曾不小心说错过什么话得罪过她也未可知。但这是锦瑟和她之间的私人恩怨,原本也该私下解决。却想不到她竟然无中生有,挑拨锦瑟和嘉禾郡主的关系,想利用郡主之手除去我,替她出气。叶二姑娘心思之深,谋算之远,计策之歹毒,真是令人深思!王妃兰心蕙质,一定早就看透了她这龌龊的心思,还请王妃还锦瑟一个清白。”

六王妃的脸色渐渐地苍白起来,再怎么说,锦瑟也不可能在六王府里偷出这么一摞银票来。

六王府里值钱的东西很多,什么珍宝玉器,古董珍玩,随便拿个什么都是价值连城的,但银票这东西,谁家也不会随随便便放在哪里等着人家来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