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王妃脸上一红,叹道:“你这话说的,难道我不想有儿子?”

平南王妃拉着六王妃的手,低声说道:“姐姐好歹想个法子啊。实在不行,就去买几个身体强壮的丫头来放在屋里,等她们生了儿子,你就抱在自己名下,再找个借口把她们都打发出去,那孩子将来不就是你一个人的了?”

六王妃摇头道:“你说的轻巧。那也要王爷肯才行。如今王爷跟个苦行僧似的,除了忙公务,进宫陪皇上议政,便是倒腾他那些字帖字画的,任凭你把个天仙放在他身边,他看都不看一眼,我又有什么办法呢?”

平南王妃看看屋子里的人已经走的差不多了,便抬手拉着六王妃起身往后面去。

六王妃不明所以,跟着她出了门行至后院游廊下僻静的角落,便甩开她的手叹道:“你拉我出来做什么?”

平南王妃左右看了看,并没有什么丫头婆子的走动,方附耳过去,低声说道:“姐姐真是个老实人,难道你没听说过有一种香饼放在香炉里,可以让男人雄性大发么?”

六王妃忙抬手捂住平南王妃的嘴,低声道:“这话你也敢乱说?幸亏是在我们府上,若是在宫里,这话若是被人听见了,可不是个死罪么?”

平南王妃叹道:“唉!我就说你是个老实人。这种事儿能叫外人知道么?我这不是专门把你拉到这里来说么?嘉禾今年十五岁了,姐姐你也不是年轻的时候了。姐姐自己想想,若是王爷一直没有儿子,以后这王府里会怎么样?凭着皇上跟王爷的关系,皇上必定要总宗室子弟里挑一个来给王爷,到那时这王府还由得了姐姐说了算么?”

六王妃长长的叹了口气,这正是她的心病所在,此时被自己的亲妹妹揭出来,她的心里反而透了一口气。想了想,又担心的说道:“你说的那种香饼可是禁物,太医院里是决不许有的。像我们这样的人家,又哪里能去那些不干净的地方弄这个呢?这府里上上下下的奴才,谁能保证个个儿都是忠心的?若有泄露,可是身败名裂的事情。”

平南王妃低声笑道:“不瞒姐姐说,那天我听铄儿偶然说起来,说玉花穗儿玉姑娘很会调制香料。她肯定懂这个。”

六王妃连忙摆手:“不行不行。玉花穗是什么人?她一个姑娘家,就算懂得这个,我们又怎么好去问?”

平南王妃笑道:“姐姐不要担心,你只交给我就是了。我保证给你办的妥妥当当当的。到时候我叫人给你送过来就是了。”

六王妃依然不放心的叮嘱:“你行事慎密些。”

平南王妃笑道:“知道了。好了,时候不早了,我也该回去了。”

六王妃点点头,又缓缓地走着把她送到前面去,看着平南王府的人服侍着自己的妹妹上了小暖轿,方轻轻地笑了笑,转身回屋。

嘉禾看一直没露笑脸的母妃这会儿笑了,便悄声问道:“姨妈跟母妃说什么了,看母妃这么久都没个笑脸,这会儿终于阴转晴了。”

六王妃看了看这个跟自己一点也不一样完全是一副男孩子家性情的女儿,叹道:“嘉禾啊,你若是个男儿家,该多好呢。娘也不用操这么多心了。”

嘉禾从小到大最怕听的就是这句话,于是这会儿她乖乖地闭嘴,再也不吭一声。

六王妃却忽的笑了,转头看着女儿消沉的样子,叹道:“也不知道镇南侯府的二姑娘这会儿怎么样了。想想当时的事情,我还真为你捏一把汗。你服气你对锦瑟的态度你又不是不知道,为什么还帮着那个叶二姑娘说话?”

嘉禾小嘴一撅,生气的说道:“父王如今缺的是儿子,又不是女儿。凭什么锦瑟都要压过我去啊,她算什么?不过是一个小山沟里跑出来的野丫头,我们府上…”

“闭嘴!”六王妃低声斥责着打断了嘉禾的话,“锦瑟的父亲锦云开是三皇子的师傅。这事儿皇上都知道了。你怎么还说锦瑟是野丫头?!你也不是小孩子了,怎么嘴巴上还是没个把门儿的?以后再这样,闯了祸我可救不了你!”

嘉禾撅撅嘴巴,不再多说什么。

而今天真正没人能救得了的人不是嘉禾,而是鸾音姑娘。

鸾音被六王府的两个护卫和一个嬷嬷乘坐一辆简单的马车送回镇南侯府,把侯府的人都给吓了一跳。

龚夫人不在家,鸾音的姨娘金氏原本是跟着鸾音去了龚太医家,后被龚太医的夫人冯氏又给打发回来,说去六王府的人不能太多,用不到金氏帮忙。

这会儿金氏正在叶敬淳跟前服侍。罗氏和燕舞两个人禁足半月今儿也刚到日子,龚夫人出门之前倒是发下话去了,准罗氏和燕舞到前面来给叶敬淳请安,并帮着金氏服侍叶敬淳日常起坐的琐事。

所以当前面当值的婆子慌慌张张的跑进来回话的时候,罗氏,金氏和燕舞三个人刚好都在叶敬淳身边。叶敬淳见家人的脸色都变了,跑的一脑门子的汗,说话都有些结巴,便生气的喝道:“你看你这幅样子,成什么体统?!天塌下来了么?!”

那婆子吓得双腿一软跪在地上,磕磕巴巴的说道:“回老爷…六王府的护卫…压…压着二…二小姐…回来了…说…说——说是二小姐在六王爷的寿宴上…不…不懂规矩…挑拨事端…还有…”

“混账!”叶敬淳气的把手里的汤药碗狠狠地摔到地上:“谁准她去王爷的寿宴了?!我不是说过,不许她去吗?拿我的话当耳旁风?!”说着,叶敬淳抬头瞪着金氏,冷冷的追问:“嗯?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金氏吓得魂飞魄散,忙跪倒在地上,哭道:“是太太的主意,太太让奴才把二姑娘送去老太医那边,说是请冯老夫人带着二小姐去见见世面…侯爷,还是快些想想办法救二姑娘吧…”

叶敬淳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转身从床上坐起来趿上鞋子就要站起身来。罗氏见状忙上前去扶住他,燕舞被关了十五天,心里憋屈的很,正想要找个机会发泄发泄呢,便遇到了这件事儿。况且她和鸾音素来不和,此时心中便有些得意之色。只是当着叶敬淳的面不敢放肆,所以装模作样的问来回话的婆子:“二姐姐人呢?”

婆子忙回:“在前厅里呢。王府的人正在前厅里等着夫人。”

“哼!”叶敬淳抬手把罗氏推开,自己去衣架上扯过外袍来往身上一批,便往前厅走去。

罗氏和燕舞对视一眼,赶紧的一路小跑跟上去,一边帮叶敬淳整理着衣袍一边劝道:“我的爷,您也别只听那婆子的话,先把事情问清楚了再发火儿,您身上的伤还没大好呢,小心身子要紧…”

“滚开!”叶敬淳哪里有心思听这些啰嗦,抬手把罗氏推了个趔趄,自己大步流星的往前厅去了。

燕舞忙从后面跑上来弯腰拉起罗氏,低声叹道:“你又去劝什么?当初咱们遭罪的时候,她们且看热闹呢,这会儿我们又何必多管闲事。”

罗氏轻蔑一笑,说道:“看热闹?这会让看热闹岂不是便宜了她们?怎么着也要再落井下石一回,我们娘们儿才有翻身的机会。不然这辈子都要被她们压在头上,气儿都喘不过来!”

燕舞看着金氏匆匆而去的背影,渐渐地明白了罗氏的话,随冷笑一声,说道:“姨娘说的不错。”

事实上,叶敬淳也果然因为罗氏啰啰嗦嗦劝的那几句话而火气更盛。他一路风风火火的到了前厅,进门看见两个护卫两个婆子还有发丝凌乱衣衫不整的鸾音,叶敬淳心里的火气便猛地窜上来。

不管怎么说,让六王府的人把如此摸样的鸾音送回来,这本身就是丢尽了脸面的事情。且不问她到底在王府做了什么事儿,但这一点,鸾音在叶敬淳的心里就该死了。

王府里的护卫是见过叶敬淳的。毕竟也是一等爵侯爷的身份,之前他未负伤的时候,也常在六王府走动,但叶敬淳一直是高高在上的,并不认识这两个护卫。

六王府的人不等叶敬淳说话,王府的护卫和婆子已经一起上前请安:“奴才给镇南侯请安,打扰侯爷养伤,奴才等实在该死。”

叶敬淳这一刻里只觉得有些无地自容了,他忙抬手弯腰,很是客气的说道:“几位请起。今天的事情实在是罪过,改日我叶敬淳定然亲自登门给六王爷磕头谢罪。”

两个护卫不便多说话,站起身来后便闪在一旁。

两个婆子都微微一笑,其中一个俯首回道:“这事儿我们王爷没有发话,是我们王妃吩咐奴才们来的。来的时候王妃也叮嘱过了,不许打扰侯爷养伤,只跟夫人说几句也就罢了。实在想不到夫人没在家,到底还是惊动了侯爷。奴才真是该死。”

叶敬淳忙道:“是我治家不严,才出了这等事情。嬷嬷不要说这样的话。”说着,叶敬淳已经走到里面的椅子旁,只看了跪在地上的鸾音一眼,又抬头和蔼的问着那婆子:“还请嬷嬷把事情的经过跟叶某说一说,让叶某回头登门谢罪时心里有个底。”

那婆子又微微福身,回道:“是。”

从六王府出来的时候,六王妃便已经叮嘱这两个婆子来到镇南侯府后要实话实说。所谓的实话实说就是一切事情都是因为叶家的人引起来的。锦瑟虽然是锦云开的女儿,但现在也住在叶家。叶逸风那么宠她,事情又因她而起。这事儿无论如何也不能少了她。然后就是鸾音的事情,也要毫不保留的说给叶敬淳听,尤其是锦瑟说鸾音挑拨离间想利用嘉禾郡主的手除去她的那几句话,更要说的明明白白。

叶敬淳打死鸾音的心都有了。只是此时当着外人的面,他却不好立刻发作。只起身向着六王府的方向拱手说道:“还请二位嬷嬷回去跟王妃说,就说叶敬淳现在这里赔罪了。等六王爷的好日子过去,叶敬淳必当负荆请罪。”

那两个嬷嬷也是明白人,自然叶敬淳的意思,忙福身道:“王爷不必太过自责,我们王妃说了,大家也不是外人,姑娘怎么说也是晚辈,晚辈们犯点小错也是难免的。事情过去也就罢了,我们王爷和王妃都不会计较的。”

叶敬淳又忙客气的敷衍着,两个婆子又一起福身道:“不敢再打扰王爷养伤,奴才们告辞了。”

“叶禄,替我好生送二位嬷嬷和将军出去。”

叶禄自然明白该怎么办,忙上前来躬身道:“嬷嬷,二位将军,请。”

两个护卫拱手向叶敬淳行了个礼,朗声道:“侯爷留步,奴才等告辞了。”说完,便跟着叶禄出去。

叶敬淳站在门口看人都出去之后,方猛然转身,冷冷的看着鸾音,咬牙吩咐:“来人!”

罗氏和金氏还有燕舞都已经匆匆的赶到前厅来,因为有六王府的护卫在,她们一直躲在后面不敢出来,此时听叶敬淳冷声一喝,金氏立刻吓得从屏风后面跑出来上前跪倒在叶敬淳跟前,抱着他的腿哭着求道:“侯爷,侯爷…奴才求求你,不要责罚二姑娘,都是奴才的错,你要打就打奴才吧…”

“滚开!”叶敬淳一抬脚把金氏踹出去几步远,然后一步一步走到鸾音跟前,冷冷的看着她,咬牙问道:“鸾音,你很有本事啊,居然能让六王府的护卫亲自送你回来,嗯?”

鸾音在回来的路上便已经想的十分清楚。这次自己是在劫难逃了,父亲不把自己打个半死是不会解恨的。想来想去,这次能救自己的人只有太太一个,于是她一咬牙,抬头看着叶敬淳说道:“女儿并没有要得罪六王府的意思,更不敢去挑拨嘉禾郡主。只不过是让锦瑟那个小贱人给算计了而已。她有昭阳公主帮忙,还有六王爷和大哥维护,无论做什么都没有错。女儿只要对她露出一点点的微词,便是极大地罪过。如今连父亲也不信女儿了,女儿唯有一死明志。”说着,她猛地站起身来,便向着旁边的桌子角冲过去。

金氏吓得六神无主,惊呼一声扑过去抱住了她,跪在地上哭道:“侯爷,二姑娘是您的亲女儿啊!您好歹饶她一命啊!求求您了…”

叶敬淳冷声骂道:“你这贱妇给我滚开!让她死!让她撞死!她做出这等丢人现眼的事情来,还有脸拿死来威胁我?今儿她若是撞不死,我再赏她一剑!”说着,叶敬淳忽然转身去墙上把那柄一直挂在那里做装饰用的长剑摘下来,咣啷一声丢在地上,骂道:“你去死吧!你若是能以死抵罪,也不枉是我叶家的女儿!”

不得不说,鸾音自己去撞头寻死是存在着侥幸心理的。她想着不管怎么样父亲都不会眼睁睁的看着自己去死。她以为她这样做,叶敬淳会心软,放过她这次呢。

而且,她撞头的时候特意选择金氏趴到的那个方向,就是想着万一父亲来不及出手,姨娘也还可以把她挡住,不管怎么说都不能真的碰死。她要的不过是叶敬淳的心软,然后在他心软之后求一个转机。

她万万没想到的是,叶敬淳不但没有心软,还摘下了长剑扔在她的眼前,让她立刻就去死。

鸾音只觉得金氏哀嚎的声音渐渐地低了下去,她的一颗心仿佛坠入冰窖一般,渐渐下沉渐渐冷透。

她的心里一遍遍的问自己:这人还是自己的亲生父亲么?俗话说,虎毒不食子,他为什么会这样对自己?就算是自己一时糊涂犯了错,可罪不至死啊!

他怎么就可以如此决绝的扔下一把利剑,冷声呵斥着让自己这个亲生女儿去死?

他真的能够眼睁睁的看着自己死在她的面前吗?

鸾音绝望到了极点,脑子里却异常的冷静起来。她慢慢的伸出手去抓住那柄长剑,低头细细的看着剑鞘上雕琢的繁丽古朴的花纹。这是叶家祖上留下的一把剑,那花纹很多地方都已经磨平了,已经模糊不清。鸾音娇嫩的手指抚上去,都是光滑沁凉的感觉。

“好!女儿身体发肤皆是父亲给的。父亲叫女儿死,女儿不敢苟活。”鸾音说着,手指轻轻地滑过剑鞘,缓缓地握住了剑柄,一用力把那柄剑从剑鞘中仓的一声拔出几寸来。

寒光一闪,金氏尖叫一声抬手摁住了鸾音的手,用力的把剑嗯回去,哭道:“不…姑娘不能死…要死,就让姨娘死好了,都是姨娘的错,昨天没有劝住太太…太太要你去的时候,姨娘就应该劝着她的…”金氏哭着说到此话,忽然转过身来跪行两步又爬到叶敬淳的脚下,抱着他的腿哀求着:“侯爷,求求你了,姑娘原本也不想去王府的,是太太安排她去的,侯爷,这事儿也不能全怪姑娘一人,姑娘还小,不懂事儿。出门在外又没有大人跟着,难免走错了一步。求您高抬贵手饶过她这一回,奴才愿意下半辈子常伴青灯古佛,为侯爷诵经祈福…侯爷,求求您了…”

叶敬淳一颗钢铁之心,丝毫不为金氏所言动摇。

旁边的罗氏看了,心里忍不住一阵阵的发寒。按照侯爷平日里对金氏的宠爱,此时怎么舍得让她哭成这个样子?再想想自己平日里就不招王爷待见,将来若是有事儿,还不知道会多么惨呢。

再说,如果今日真的让鸾音死了,以后家里谁还能帮着自己对付叶逸风呢?

而且,太太回来知道自己不为她们求情也绝对饶不过自己的。

想到这个,罗氏又忍不住红了眼圈儿,上前两步跪倒在地上,求道:“侯爷,奴才也求您看在姐姐多年服侍的份上,先饶过二姑娘这一次吧。”

叶敬淳冷冷的目光扫过罗氏,之后依然看着鸾音,问道:“鸾音,你还有什么话说?”

鸾音慢慢的抬起头来,透过朦胧的泪眼看着父亲冰冷的面孔,眼前浮现出他和叶逸风说话时偶尔会有的那种温柔到不可思议的微笑。她想,看来今天父亲是真的不会松口了。想到这个,心便如一把尖刀胡乱的刺着。狠狠地咽了一口唾沫,说道:“请父亲允许女儿在死之前,能见太太一面。不管如何,太太抚养我一场,我们母女也要告个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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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2章

叶敬淳看着鸾音,冷冷一笑,说道:“好。你说的也算是合情合理。来人——”

“奴才在。”叶禄送了六王府的人出去之后立刻跑回来听差,今儿这事情可非同小可,他这个大管家可不敢再偷懒了。

“夫人去了哪里,给我速速寻来!”叶敬淳心里的火气大得不能再大。原本因为鸾音的事情没来得及想龚夫人,这会儿才想起来这个女人出门居然都不跟自己说一声。这个家里,还有什么规矩可言?!

“是!”叶禄忙答应一声转身下去,出了屋门抬头看,院子里当值的几个精明女人都站成一排在院子里垂首待命,于是他忙上前去问其中一个:“太太去了哪里,你可知道?”

那婆子摇摇头,说道:“我们不是跟太太出门的人,我们哪里知道这个?大管家要问宋瑞家的才能知道。”

叶禄咬咬牙,恨恨的说道:“宋瑞家的一早就跟着太太出门了。我要是能找到她还来问你么!”

另一个婆子见叶禄急的脑门子上都见了汗,忙回道:“我之前恍惚听说太太要去绸缎铺子里去看过年的新衣裳。不知道今儿是不是去了那里。”

叶禄想了想,觉得有些道理,便点点头说道:“不管怎样,先去锦衣华裳找找再说!”

跟在叶禄身后的小厮听了这话,立刻跑出去牵马,叶禄出了二门飞身上马,直接去锦衣华裳。

这家铺子是龚夫人的陪嫁,这个侯府的人都是知道的。所以叶禄直接去找也没什么稀奇。

龚夫人的确是去了锦衣华裳,而且叶禄赶来的时候,后院的静室里缠绵刚过,胡青海正搂着龚夫人说话儿呢。胡青海家里有五六房妻妾,有两个儿子两个女儿。但自从他见过叶逸贤之后,家里的孩子便再也入不得他的眼。

那几个孩子如何能跟叶逸贤相比?胡青海本就是家奴出身,取得媳妇纳的小妾都是小门小户的女儿,论相貌或许不丑,但论才学和教养,却跟龚夫人差着十万八千里呢。

再说叶逸贤是侯门长大的少爷,就算骨子里流的不是叶敬淳的血,但侯门的优越生活也给了他良好的教养。接人待物什么的,俨然就是侯门公子的模样。所以胡青海那次见过之后,便再也放不下他了。

之前托宋瑞家的把自己的一块美玉送给叶逸贤,原本是想缓解一下自己心中对这个儿子的想念之情。却不想东西给了他之后,不但没缓解,反而让他越发的想念。几乎是无时无刻的,他都在想方设法再见叶逸贤一次,他觉得也只有叶逸贤才算得上是他的孩子,家里的两儿两女比起叶逸贤来,又差了十万八千里。

于是,这次事情完了之后,他并没有急着收拾衣服出去,而是拥着龚夫人说起了家常话儿:“时间过得真是快啊…一转眼我们都要老了。”

“是啊,你看贤儿都十四岁了。转眼间就是个大人了。可是我这颗心也快为他操碎了。”龚夫人今天也是心情不好所以才会出来,胡青海对她温存,正是她求之不得的事情。

胡青海想不到今天龚夫人能如此主动的跟他提及叶逸贤,之前每次他问,她都是把话岔开,或者义正言辞的跟他讲一番大道理,什么为了孩子好,他最好是把那件事情烂在心里这辈子都不要提及。否则镇南侯的爵位泡汤不说,恐怕大家连性命都保不住了。

胡青海不是个冲动的人,所以他一直都在忍着。龚夫人说的不错,事情一旦败露,恐怕第一个死的是龚夫人,然后便是叶逸贤和自己。

然有些事情越是压制,萌发的便越是疯狂。

此时龚夫人忽然说起叶逸贤来,胡青海激动的搂住她的肩膀,欠起身来灼灼的看着龚夫人,说道:“安排我再见见他吧…上次只匆匆看了一眼,现在我都记不清楚孩子长得什么样子了…”

龚夫人抬手推开他的脸,叹了口气,摇头说道:“逸风回来了。现在侯爷的眼里只有他了,逸贤这孩子太软弱了。又比逸风小了足足十岁…你应该知道,我们母子现在的处境比之前可谓是一落千丈。”

胡青海皱眉道:“怎么会呢?!你我用心经营二十年,难道都要毁在那个叶逸风的手里吗?”

龚夫人无奈的笑了笑,说道:“我自然不会甘心。但你也应该清楚。现在镇南侯府还是侯爷说了算。还有二房那边的人,一个个儿都向叶逸风靠拢呢。不是我危言耸听,如今我们母子在侯府也算是四面楚歌了。”

“哼!”胡青海心里顿时被一股怒气鼓胀起来,捏着龚夫人肩膀的手不由得用力,良久,方狠狠地说道:“不就是区区一个叶敬源么?只要我动动手指,就能把他捏死!”

龚夫人叹道:“捏死他有什么用?我们要的是他手里的生意!这些年来你也用过不少的手段,哪次不都是让他给逃过去了?到底也没能得到多少好处。”

胡青海忽然豪气万丈,冷哼了一声,不屑的鄙夷道:“那是我有心放过他。不管怎么说,现在叶家还是一个整体。叶敬源父子的命运还跟侯府拴在一根绳子上。我若是动了他们,侯府的基业肯定受损。我们要一个败落的侯府做什么?我要我们的儿子当上镇南侯,独掌叶家的这份偌大的家业!”

龚夫人还要再说什么,忽然听见外边连翘扬声道:“大管家来了?他来做什么?太太有事儿,这会儿没工夫见他!让他回侯府去等着!”

胡青海一怔,龚夫人一个激灵推开他,慌张的坐起来找衣服。

“慌什么。”胡青海抬手拉过龚夫人的中衣丢给她,自己却转身下床去拾起衣服来镇静的穿着。

龚夫人慌慌张张的穿着衣服,说话的声音都变了:“叶禄都找来了,家里肯定是出了大事儿。我必须要快些回去!”

胡青海嗯了一声,拿过自己的长衫穿上,一边系着带子一边说道:“我从后门出去。你叫丫头进来服侍。我先转到前面去会会这老东西。”

龚夫人点头道:“好,你尽量拖住他。”

胡青海点点头拉开后门转了出去。龚夫人坐在床上出了一口气,扬声喊道:“连翘?!你这死丫头在外边咋咋呼呼的叫唤什么呢?!”

连翘听见夫人叫她,忙应道:“是大管家带着人来,说府中有事儿请夫人立刻回去。”

龚夫人强作镇定的哼了一声,说道:“叫他等一会儿,我这就来。”

连翘答应着,知道此时里面已经没什么事儿了,急忙转身往屋里去。宋瑞家的已经率先进去服侍龚夫人穿戴,连翘也进来搭把手,外边叶禄带来的小厮被连翘赶到前面去候着。

胡青海从后门出来后又往外转了一圈,从西角门出去转到前面,从店铺的正门里进来,神态悠闲,像是从外边办什么事儿回来一样。

进门看见叶禄,胡青海呵呵一笑上前去打招呼:“叶大总管。什么风儿把您给吹来了?”

叶禄知道胡青海是太太的心腹,外边生意上的事情,太太都是交给他来管的。而且此人颇有心计,跟七王爷八王爷都有来往,等闲得罪不得,于是也笑了拱拱手,说道:“胡大掌柜的,这是去哪儿了?太太在这里查账呢,您居然不在。就不怕太太责罚你呀?”

胡青海笑着摇摇头,又叹了口气,说道:“我这儿一大早就出去了,原是要找七王爷给帮个忙,谁知七王爷一早也不在家。竟是给六王爷拜寿去了。害我白白地跑了一圈儿。回来又遇见了南边来的绸缎商,一起说了说过年进贡的事情,可不就耽误道现在?你说呗太挑责罚——咱们做下人的,那天不都得被主子骂上几遍?这都是常有的事儿了,也不在乎多这一回。”

叶禄笑着叹了口气,说道:“胡大掌柜的真是命好。不像我们,刚刚侯爷发脾气,命都差点儿没了。拜托你胡大掌柜的再帮我们进去瞧瞧,看太太什么时候出来。再晚一会儿,回去恐怕侯爷得要了我们几个人的命呢。”

胡青海不以为然的笑道:“你这老货,少跟我打哈哈。你是侯府里当差当老了的。几辈子的老脸在呢,侯爷就算是要了谁的命也不会要了你的命。你倒是说说,府中有什么大事儿值得你来这里催太太回去?”

叶禄只急得直跺脚,无奈的摇头叹道:“侯府的事情,咱么做奴才的怎么好多嘴?胡大掌柜的,你快行行好,派个人进去催一催。”

胡青海笑道:“你是大总管,太太跟前也是常回话儿的人。你自己进去催就是了,你看你在这里转来转去的,弄得铺子里的生意都没得做了…唉,你跟我来,咱们到里面去坐,走走走——”胡青海不由分说拉着叶禄往里面走。

后面龚夫人在宋瑞家的和连翘的服侍下,以最快的速度穿戴完毕,又把发髻重新梳了,才匆匆忙忙的扶着连翘的手往前面来,正好和胡青海叶禄走了个对面,因不耐烦的问道:“家里有什么事儿,竟然叫你来催?”

叶禄忙上前躬身行礼,无奈的叹道:“太太快回去吧。侯爷发脾气呢。要拿剑杀了二姑娘。奴才们谁敢往前去,侯爷就要杀了谁,家里…真是闹得不行了,太太还是快走吧!”

胡青海听了这话,自然是惊讶的很。龚夫人也料想不到会是这样,不由得和胡青海对视一眼,二人交换了一个眼色。胡青海忙说道:“既然这样,太太还是快些回去吧。那些绸缎的样子晚上才能到,要不回头我叫人送到府里去给太太看?”

龚夫人皱眉道:“府里现在人够杂的了,这些生意上的人就别来了。改天我有空再来也是一样的。”说着,她又吩咐宋瑞家的:“车备好了么?快些走了!”

“是。”宋瑞家的忙颠儿颠儿的跑出去叫人备车。叶禄随着龚夫人匆匆的往前面去,看着她上了车之后才飞身上马,一路催着车夫快马加鞭回侯府去。

看着龚夫人的马车消失在大街上的人群里,胡青海招手叫过店里的一名伙计来,低声叮嘱道:“你立刻去打听一下,侯府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