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穗儿!进去!”杜玉昭怒喝一声,人已经从高空中落下来,以自己的身躯挡住了马车里钻出来的玉花穗,冷冷的看着站在马背上的刺客,问道:“你是什么人,留下姓名,或可留你全尸!”

“哼!我们这等人不过是拿人钱财替人消灾而已,废话少说!”刺客话音未落,剑锋又如蛟龙搬卷着冷风飞雪倏然袭来。杜玉昭忙挥短刀迎战。

杜玉昭毕竟是受伤之人,而且伤口在胸口险要的位置,纵然没有当场毙命,但因刚才拼杀的几个来回已经牵动了经脉,此时血流汩汩,已经湿透了半边衣衫,再迎战时,未免落了下风。

玉花穗站在马车的车辕上看着叶逸风身形一顿,一道剑影晃过,倏地一下削掉了他一片猞猁裘大氅,厚重的皮毛衣裳哗啦啦的飞出去,啪的一声落在地上,恰好露出他被鲜血染红的半边身子。

“玉昭!”玉花穗竭斯底里的吼了一声。

“小姐,快进马车里去,你这样二少爷只能分神…”玉弦用力的拉着玉花穗不让她跑过去,然而玉花穗已经拼尽了力气,玉弦又哪里能拉的住她。

只在这紧急十分,忽听一声清泠的冷喝:“风天扬!”相伴而来的便是一阵疾风,势如破竹,直刺那刺客的心窝。

那刺客如被疾风所激,向后疾退,几个起落,已在数丈之外,一众侍卫极是沉着,立时便有数人去追赶刺客,余下人拱卫六王爷,杜玉昭原本已经重伤,又拼着命受了那三弹指力,此时内息失调,未及开口,气息便如翻江倒海一般。

好容易压均了呼吸,忽觉身上一软,怀中已经多了一人:“玉昭,你怎么样…啊?你怎么样啊?”

杜玉昭顿觉有无限的生机自丹田之处慢慢的生气,忙伸出手臂拦住她,说道:“我没事儿,快快叫侍卫传送信息,知会人来。”

便有侍卫从怀中取了鸣镝射出,那鸣镝带着尖锐的啸音,愈响愈高,拔至极高处,声调突变,崩然一声脆响,爆散开来,这样的鸣镝显是特制,甚为独特。不过片刻,城中亦有同样的鸣镝射起。又过了半盏茶的功夫,便有大队人马汇聚到这孔雀大街来。

蓝苍云从挂满积雪的树枝上飞过,身轻如燕,竟连一丝雪花都没有惊落。

双脚着地,蓝苍云做的第一件事便是把杜玉昭从玉花穗的怀里抢过来,伸手啪啪啪点住他几处大穴,胸口处的伤口流血顿时止住了大半儿。

“三少爷?”玉花穗无助又感激的看着蓝苍云,“谢谢你…”

蓝苍云冷冷的瞥了她一眼,说道:“这是我哥,我救他天经地义,用得着你谢么?”

彼时叶逸风刚刚迷迷糊糊的睡着,忽然一个激灵从暖榻上坐起来,把守在旁边的锦瑟给吓了一跳。因问:“怎么了?”

叶逸风神色凝重,原本的醉意一丝也无,伸手掀去了身上的锦被,翻身下榻,急匆匆的往外冲去。

锦瑟忙拿了他的鹤氅追上去,一边给他披到身上一边问道:“到底是怎么了,你要去哪里?”

叶逸风一边拉着鹤氅的衣襟伸上袖子,一边焦虑的叮嘱锦瑟:“老二出事儿了,我要立刻去看看。你乖乖留在家里不要乱走动,等我回来!”

“啊?好好地,他会出什么事儿?”锦瑟十分的纳闷,这人莫不是醉糊涂了?

“等我回来再说!”叶逸风抬手把锦瑟拉住自己手臂的手推开,只留下这样一句话便匆匆离去。留下锦瑟一个人站在风地里发呆。

珍珠匆匆忙忙跟出来的时候,叶逸风已经没了踪影,只有锦瑟一个人站在那里若有所思,于是她忙上前去把手里的斗篷给锦瑟披在身上,焦急的问道:“姑娘,大少爷这是去哪儿了?看这急匆匆的样子。”

锦瑟皱着眉头说道:“他忽然醒过来,说二少爷有危险,就这么急匆匆的去了。”

珍珠也觉得不可思议,不由得长大了嘴巴问道:“怎么会这样啊,做个梦就知道二少爷有危险?”

锦瑟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忙伸手拉紧了斗篷对珍珠说道:“快走!我们赶紧的去看看。”说完,锦瑟也急匆匆的往门外跑出去。

“啊,姑娘,你慢些!”珍珠无奈的跺了跺脚也跟出去。

然锦瑟刚从书房跑到前面院门口,便见有七八个人人匆匆而来,这些人行走速度之快已经到了诡异的地步,原本看着还有七八丈地之外,眨眼的功夫已经到了近前。为受益人见了锦瑟忙躬身施礼:“回姑娘,大少爷叫我等来保护姑娘安危,请姑娘回去。”

锦瑟皱眉问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那人忙回道:“在孔雀大街上,有风家的人袭击王爷和玉姑娘的马车。刺客逃走,二少爷受重伤,九城兵马已经封锁了京城,姑娘请回去,现在外边不安全。”

“什么?!”锦瑟突闻此言,只觉得脑袋里轰的一下子懵了,忙上前一步问那人,“二少爷伤的怎么样?王爷和玉姑娘伤着了吗?”

“回姑娘,幸好三少爷及时赶到,王爷和玉姑娘并没有受伤。”

“那他们去哪里了?”

“玉大人亲自赶到,护送六王爷回府了。玉姑娘被玉大人的手下带走了。二少爷被三少爷和大少爷送去了别院疗伤。”

“天哪…”锦瑟的忍不住攥紧了腰间的襦裙,喃喃的叹道,“这天子脚下,皇城之中,怎么会有这样的事情?是谁竟然如此大胆,居然敢在这光天之下行刺六王爷,莫不是要造反么?”

“回姑娘,那刺客不是行刺六王爷的,据三少爷说,他们是冲着玉姑娘来的。”

“啊?花穗儿姐姐一个女孩子家,怎么会得罪那些刺客?”

“姑娘,这事儿可就不好说了。玉姑娘是玉大人唯一的骨肉,玉大人在扬州任知府的时候可是得罪过不少的人。有些人垂死挣扎,想要买玉姑娘的命报仇,也是寻常之事。姑娘请回去吧,现如今玉姑娘被玉大人接回去了,已经万无一失,大少爷不放心姑娘,特让我们来保护您,这门口不安全,还是快些进院子里去吧。”

“哦!天哪…”锦瑟轻叹一声,无奈的扶着珍珠的手臂转回去,心想杜玉昭为了玉花穗受了重伤,蓝苍云和叶逸风肯定恨死她了。他们兄弟们本来就因为杜玉昭为了玉花穗而费尽心思而不喜欢玉花穗,这回可有的话说了。

可是,玉花穗那么喜欢杜玉昭,眼睁睁的看着他为自己受伤这会儿心里还不知多难受呢。只可惜他们是一对苦命的鸳鸯,玉大人不同意她跟杜玉昭的婚事,如今又把她带回家去,她身边恐怕连个能说话的人也没有了。

回到房间里去之后,锦瑟依然是坐卧不宁。她一时为杜玉昭的伤势担心,一时又记挂着玉花穗独自一人伤心,在屋子里急的团团转,却没有一点办法。

珍珠见她转来转去的着急,一跟着着急,只是这种事儿着急也没用,只好劝道:“姑娘,您别转了。再转,奴婢这眼前就天旋地转了!奴婢求求你,快坐下来喝口茶吧。这事儿是着急也没用的,幸好二少爷没事儿,有大少爷在,多重的伤都能治得好。玉姑娘那里也只是担心个一两天罢了,等二少爷的伤好了,这些事儿自然都会过去了,你急也没用啊。”

锦瑟听珍珠这样说,便转身来拉着她的手问:“什么叫有大少爷在,多重的伤都能治好?难道大少爷是神仙啊?”

珍珠也不过是劝锦瑟的话,哪里知道叶逸风的真本事。只是话已经说出口去,她也只好顺着往下编了:“哎呀呀,奴婢也说不清楚,反正奴婢是听人家说的,说大少爷的医术是深藏不漏。很多人都不知道,实际上大少爷比太医院里的那些老太医们可高明多了。总之姑娘你就放心吧,快来这边坐下歇歇脚,您转了这大半天了,恐怕腿脚都酸了吧?”

锦瑟长长的呼了一口气,果然坐到旁边的软榻上去,却依然唉声叹气,她自然不会相信珍珠的话,但也知道这种时候着急是没用的。沉下心来想了想,决定先安慰玉花穗再说,于是叫珍珠:“准备笔墨,我要给花穗姐姐写封信。”

珍珠听了忙去拿了笔墨和素笺来,又拿了镇纸和臂搁,一个压在素笺的顶头,一个放在素笺的右下角,方转身来回道:“姑娘,好了。”

锦瑟方起身走到书案前,拿起了那只玉管紫毫,舔了墨,略一沉思,低头给玉花穗写信。

不过是安慰她杜玉昭肯定会没事儿,不让她多想,自己安心的呆在家里。

可是说来说去她总觉得自己的那些话很是苍白无力。

自己又没看见杜玉昭的伤势,哪里能断定他肯定没事儿。可设身处地的为花穗儿着想,若自己是她,在这种时候不能守在杜玉昭的身边,心里的那份凄苦也可想而知。

想来想去,丢了七八张写的不满意的素笺,把一旁的珍珠看的心尖子疼了又疼,最终忍不住劝道:“姑娘,这素笺可是大少爷差人去江南找人特制的,这一张纸就值了寻常人家一顿饭的钱,您可要想好了再写,再这么扔下去,可得有好些人挨饿受冻呢。”

锦瑟叹了口气,说道:“这都什么时候了,谁还顾得上什么银钱?”

说归说,她到底还是搁下了笔,托着香腮沉思许久,才复又拿起笔来,凝神与笔端,工工整整的写道

纤云弄巧,飞星传恨,银汉迢迢暗度。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

柔情似水,佳期如梦,忍顾鹊桥归路。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写完之后,又觉得不能表达自己的心思,于是又在后面添加了几句:

花穗儿姐姐,你的心情我能理解,相信杜玉昭也能理解。希望你能保重自己,不要太过伤心。只有你好,杜玉昭才能好。此时你不能守在他的身边,却并不代表你们的心是分开的。相爱的人本就该互相分担,共同承受。那是一辈子的承诺,不再这一时。

我本想去贵府上安慰你,无奈他们已经派人把锦园给严密看管起来。况且九城兵马都已经调动,我也不能随意走动。唯有一纸素书,寥寥数句,以解姐姐的忧思之苦。妹,锦瑟字。

写完后她找了个信封把信装进去,又用蜡封好,交给珍珠:“你出去吩咐人把这个送去与大人府上,给花穗姐姐亲启。”

珍珠接过信来应道:“是。姑娘放心吧。”说着,便拿着信匆匆出去。

锦瑟慢慢的从书案前站起来,踱步到门口,掀开帘子走出去,站在廊檐下吹着冷风,心里被担心忧虑填得满满的,除了长吁便是短叹。

直到天色渐渐地黑了,一直站在廊檐下的她忽然觉得小腹中隐隐作痛,方发觉是自己每月的好朋友又来了。算算日子,竟然比上次提前了五六天,真是悲催。

珍珠一直守在她的身边着急上火,生怕她在廊檐下站得久了吹冷风给吹病了大少爷回来又要找大家的麻烦。可是珍珠知道今日不比往常,只要大少爷一时不回来,自己就算是磨破了嘴皮子这位执拗地小主子也不会听的。

直到见锦瑟忽然弯腰伸手捂住了小腹,珍珠才吓了一跳,忙上前去搀扶住她的手臂问道:“姑娘,您怎么了?”

锦瑟哀叹一声,说道:“真是倒霉,我的老朋友又来了。珍珠,扶我回菡香馆去吧。”

“哎!姑娘慢点。”珍珠倒是有些如释重负的感觉,不管怎么说,她总不至于再从这里站下去了。

回到菡香馆,珍珠取了玉花穗和几个丫头费了好些心思才制成的精巧的月事片(玉花穗和锦瑟叫这个东西为卫生棉,可珍珠总觉得什么卫生不卫生的,她不懂,只这个东西又跟女人家寻常用的月事袋不同,她想了好久才给这个取了个名字叫月事片。)

锦瑟把外边的大衣裳褪掉,又去床后面解了裙子把自己收拾好,方弯着腰捂着小腹又转过来,径自爬到床上去抱着枕头半趴半卧着,闭上眼睛忍着小腹里一阵一阵的疼痛。

珍珠去灌了个汤婆子来放到锦瑟的怀里,又拉过锦被来给她盖好,然后去吩咐人坐姜糖水。

锦瑟之前从来不肯乖乖喝姜糖水的,这回倒是听话,珍珠叫人端了一大碗来,她一口气咕咚咕咚的喝下去。眼看着额头上都冒出了一层细汗。

过了晚饭的时间叶逸风才疲惫的回来。进门第一句话自然是问:“锦瑟在哪里?”

珍珠忙上前去悄声说道:“回大少爷,姑娘不舒服,一直在床上躺着呢,这会儿刚睡着。”

叶逸风立刻皱起了眉头问道:“怎么不舒服了?晚饭吃了没有?”

珍珠未曾回话,先羞红了脸,低声说道:“并无大碍,已经喝了一碗姜糖水。这会儿才睡的沉了。”

叶逸风立刻会意,只摆摆手说道:“你下去吧。”

珍珠福身又问:“大少爷用了晚饭没有,奴婢叫人去准备。”

叶逸风何曾用过什么饭,只是这会儿他浑身疲惫,根本没有吃饭的心思,只摇头说道:“不用了。你出去守着,我乏透了,要睡一会儿。”

“是。”珍珠忙福身出去,并随手带上了房门。

锦瑟睡得并不安稳,一会儿梦见玉花穗抱着自己哭,一会儿又忙见杜玉昭一身的血躺在叶逸风的怀里。她又急又怕,辗转间感觉背后有个冰冷的怀抱拥过来,便下意识地往一侧躲,熟料她刚一扭,便听见脑后有人沉声说道:“乖,别动,让我抱一会儿…”

这下所有的睡意都跑光了,她忽然睁开眼睛回头看去,果然是一脸疲倦的叶逸风已经侧身躺在床上,身上玉白色的锦缎长袍上还有些许血渍,红白相间特别的触目惊心。

锦瑟一惊,已经倏然坐起身来,双手慌乱的去他身上扒拉着,问道:“你怎么了?身上怎么会有血?”

叶逸风睁开腥红的眼睛看着锦瑟一脸的焦虑,沉声叹道:“这不是我的血,是老二的。”

就算不是叶逸风的血,可那血渍就在他的衣衫上,锦瑟一样的心痛不已。只握着他的手焦急的问:“杜玉昭怎么样,伤到了哪里?”

“伤是剑伤,伤在左肋下二寸,幸亏老二身形极快,否则这会儿恐怕尸骨已经冷了。”

“啊——”锦瑟一下午都在臆想杜玉昭的伤势,却没想到会伤的这么重。她是知道杜玉昭身手不凡的,能伤他如此的人那得多厉害啊?好半天的时间,锦瑟才缓过这口气儿来,低声问道:“究竟是谁如此恨玉大人,居然请动了这样厉害的杀手来报仇?”

“风家的人。老三刚好路过,曾亲眼看见那刺客,他说刺客的那三弹指,不论指法指力,千真万确是‘阳关三叠’,那柄剑虽从前未尝见过,但杀人不沾染半分血迹,只怕就是雪引剑。”

“雪引剑?”

“嗯,江湖上和老三齐名的剑仙风天扬的兵器。”

“剑仙?”锦瑟惊得小嘴长得圆圆的,“那岂不是很厉害啊?蓝苍云能打过他么?”

“…”叶逸风被这么白痴的问题给问的无话可说,只长长的吐了一口气,抬手把她摁倒在被子里,冷声说道:“睡觉。”

睡觉?

锦瑟哪里还能睡得着呢?

她被叶逸风搂在怀里却睁着大眼睛不停地猜测,用她之前看过的有限的武侠小说里的情节来猜测着各种各样的结果。却无论如何也猜不到这件事情发生之后给大家所有的人带来的震惊。

“大少爷,大少爷醒醒…”

睡到半夜的时候,锦瑟猛然被外边的声音惊醒,刚要抬手推叶逸风的时候,他却抬手摁住了她的肩膀,转头沉声喝问:“什么事儿?”

“回大少爷。”珍珠贴近了卧室的门口低声而焦急的回道:“别院那边有人来说,二少爷高热不退,三少爷叫人来请大少爷速速过去一趟。”

“好,我知道了。”说话间叶逸风已经翻身下床。

锦瑟慌张的跟下去,拉着他的衣袖说道:“我也要去。”

叶逸风皱眉看着他,脸色阴晴不定。

锦瑟像只可怜的小宠物一样摇了摇他的衣袖,说道:“我替花穗儿姐姐去看看他。”

“换衣服!”叶逸风抬手拉着她下了脚踏,走到衣柜前打开橱门开始慌乱的找衣服。

锦瑟忙上前去推开他说道:“我来。”说着,她迅速的找出叶逸风的一身银鼠毛的长袍地给他,自己也找了一件银鼠毛的对襟褙子穿上,一边扣着衣襟上的银钩,一边唤珍珠:“珍珠,快些打洗脸水来!”

听见里面主子起身,珍珠忙带着小丫头们端着洗漱用具鱼贯而入,叶逸风和锦瑟都匆匆的洗了把脸,胡乱把散乱的长发梳起来绾了最简单的发髻,各自披上斗篷带上风兜儿匆匆出门而去。

夜风呼啸,偌大的皇城宛如一个神秘的城堡。

锦瑟透过车窗帘子的缝隙往外看去,目之所及尽是不同层次的黑。夜空是黑的,两边的屋舍瓦宇也都是黑的,连挂满了冰雪的树枝此时也是淡淡的黑色。

夜空中寂寥的几颗寒星仿佛是哪个调皮的孩子随手撒了一把银钉,点点银光只能增加夜风的阴冷,根本照不亮这无边的暗夜。

锦瑟紧紧地裹了一下身上的斗篷,身上忍不住瑟缩一下,却被叶逸风拉进怀里去。

“虎子,再快点!”叶逸风在她的耳边朝着车外冷声吩咐。

“是!”赶车的虎子一边答应着一边扬起马鞭,啪的一声狠狠地抽了一下马屁股,马儿便扬起了四蹄,嘚嘚的小跑起来。

马车颠簸,锦瑟只觉得自己身上的骨头都被颠地散了架。小腹中的疼痛吱吱啦啦的蔓延开来,她却极力忍着,心中暗暗地祈祷,杜玉昭,希望你没事儿,不然的话花穗儿姐姐可怎么办呢…

马车一路疾驰,直奔杜家别院。

别院的大门口依然亮着灯笼,院门口敞开着,十几个家人笔直的站在门口,看见是叶逸风的马车来了,便有两个人迅速上前拉住马缰绳,其他人上前躬身行礼:“大少爷,您可算是来了。三少爷请您赶紧的进去呢。”

“嗯。”叶逸风迅速跳下马车,回身来把锦瑟抱下车,却并不放下,只抱着她一路往里疾步而行。

锦瑟窝在叶逸风的怀里,听见身后有人跟上来,有人留下牵了马车去安置,别院的大门便吱呀呀的关上,并且上了闩。

第116章

锦瑟被叶逸风一路抱着进了杜家别院的内宅,直接去杜玉昭养伤的屋子。

蓝苍云听见叶逸风进来,已经从里面的卧室里迎了出来。看见叶逸风抱着锦瑟进来他也没说什么,眼神中难掩焦虑之色,却依然竭力自持,上前叫了一声:“大哥。”

叶逸风把怀里的锦瑟放下来,轻声说道:“你去那边软榻上睡一会儿,我先进去看看老二的伤。”

锦瑟只拉着他的衣袖轻声说道:“我也要进去看看他。”

蓝苍云冷冽的目光从锦瑟的身上撇过,淡然的说道:“二哥伤口很严重,你不害怕?”

锦瑟知道这会儿蓝苍云恐怕看自己是和玉花穗一样,都只是祸水。不过她没心思跟他计较这些,只坚持道:“我要进去看看他。”

叶逸风无奈的叹了口气,说道:“进去吧,不要多说话,害怕的话就自己出来。”

锦瑟点点头,跟着叶逸风和蓝苍云进了杜玉昭的卧室。

欧阳铄原本去瞧着丫头们煎药了,这会儿亲自端着药碗进来,恰好看见锦瑟的背影,于是低声叫道:“锦瑟丫头,你也来了吗?”

锦瑟回头看见他,忙停了一下脚步从他手里接过药碗来,点点头。

“这么冷的天,难为你半夜跑来。”欧阳铄轻轻的叹了口气,和锦瑟并肩进了屋子里去。

杜玉昭身上盖着两层锦被,却依然面无血色,嘴唇灰白,额头上搭着一块帕子,整个人没有一点的生机。锦瑟看着平日里神采飞扬的那么一个人这会儿成了这幅模样,心中不免一阵的揪痛。

叶逸风走在最前面,不等大家说什么便已经在床前的绣凳上坐下,抬手把杜玉昭的手腕从被子里拿出来,切上了他的脉搏。

锦瑟不懂医术,但看见叶逸风凝重的脸色,便知道杜玉昭的伤势十分的难治。

她还从来没见过叶逸风的脸色如此难看过。阴沉的如同锅底一样,饶是她这个在他面前玩笑惯了的这会儿都不敢乱说一个字。

叶逸风诊过脉之后,又掀起了锦被,查看杜玉昭胸口上的伤。

蓝苍云忙把旁边桌子上放着的夜明珠移过来,照得帐子里通明雪亮。锦瑟凑近了一看,却见杜玉昭的胸脯上缠着层层白纱布,殷红的血迹却已经透了出来,碗口大的一片,真真是触目惊心。

锦瑟只觉得浑身出了一层冷汗,手指紧紧地握成拳头,也是滑腻腻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