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敬浚倒是来了兴致,在那里指手画脚的吩咐龚夫人安排的侯府的几个账房:“好好地查,仔仔细细的查。每一笔银子的去向,每一批货物的情况都给我查清楚了!告诉你们,查不清楚爷叫你们一个个儿都滚蛋!”

那些账房先生们一个个都不屑搭理他,各自把着算盘在那里慢吞吞的翻着账本子看,偶尔腾出手来拨拉两下算盘,或者皱眉,或者欣然,各忙各的。

叶敬浚耍了一阵子威风,终究觉得无趣,便自己去一旁坐下来喝茶吃点心。

龚夫人从屏风后面看了一阵子,又叮嘱了宋瑞家的几句话之后,也回房去了。

锦瑟从外边转了一圈儿可谓是心满意足。

这一天她在外边转了好几条街,最后还是敲定了叶逸平的二舅兄那家绸缎铺子,让杜少安安排人把几百匹绸缎给装了车先送到那边去叫人看着。眼看着天黑才不得不回家。

叶逸风也是忙了一天。疲惫的他看着锦瑟高兴地从外边回来,紧绷了一天的精神一下子松了下来,招手把她叫道自己跟前,看着她红扑扑的脸蛋儿问道:“今儿你真是敞开了玩了一天啊,中午都不回来吃饭,这都乐不思蜀了吧?”

锦瑟心里高兴,笑的自然也开心,只搓着双手呵了两口气,便钻到他的怀里去撒娇:“唔…人家哪有玩嘛。分明是忙了一天。不信你问问杜少安,恐怕他的腿都跑直了呢。”

“呵呵,你的腿没跑直了?”叶逸风享受着美人投怀的乐趣,脸上的笑容也洋溢出来。

第122章

锦瑟推开他的手臂,去端了他刚喝过的茶水来慌张的喝了一口,说道:“我的腿没跑直了,人却快渴死了,还有茶没?”

叶逸风看她毫不计较的喝自己的残茶,忍不住一阵心神激荡,连吩咐人上茶都来不及,便俯身吻住她的唇,怜惜的辗转反侧数十次,才在她耳边呼着热气,轻声说道:“你是不是诚心要勾引我,让我做错事,嗯?”

锦瑟轻笑:“你大少爷能是那种随随便便就勾引的了得人么?”

“嗯。别人不能,但你却可以。”他痴迷的看着她,烛光下,她明眸皓齿,靠在他的肩头笑意盈盈的看着他,一双明亮的眼睛里媚的几乎要滴出水来,叶逸风的小腹一阵阵的发紧,恨不得立刻就把她抱进屋子里去该干嘛干嘛。

可是却有人不合时宜的闯了进来。来人乃是一个传话的婆子,虽然被眼前的旖旎景象给吓了一跳,但仍然硬着头皮回道:“回大少爷,镇南侯府的管家来了,说侯爷有要紧的事儿一定要见大少爷。奴才们支应不过,大管家没办法,叫奴才进来回大少爷话。”

叶逸风皱眉把怀里的锦瑟放到一旁,说道:“叫他进来。”

“是。”那婆子答应一声匆匆转身出门,下了台阶才抬手拍拍自己的胸口,又暧昧的回头看了看房门的门帘,低声叹道:“哎呦我的娘哎,这可坑死人了。”

恰好珍珠端着热茶进来,听见她这样说,不由得笑问:“大娘,谁坑你了呀?”

那婆子见是珍珠,哪里敢乱说话,只抿嘴笑道:“刚大少爷那眼神,简直比老虎还厉害,吓得我话都不会说了。哎呦,不说了,你赶紧的送茶进去吧,我得走了。”

珍珠看着她嘟嘟囔囔的走了,才转身进了屋子里去,却见锦瑟已经不在外间。

“大少爷,茶。”珍珠把一盏茶放在叶逸风的手边,又把刚刚的空碗拿走。

叶逸风抬头看了看西里间的门帘,说道:“你们在外边跑了一天,吹了一身的冷气,叫厨房上一碗浓浓的鸡汤来,给锦瑟去去寒。”

珍珠答应道:“是,奴婢刚已经跟厨房说过了。厨房说晚饭得了,请问大少爷何时传饭。”

叶逸风想了想说道:“等会儿再说,你先拿些点心来给锦瑟送去。”

“是。”珍珠答应着下去,不多时果然端了四样点心和一盅香浓的鸡汤来送到屋子里面去。

锦瑟正饿着呢,中午的时候她只顾着跟杜少安和叶逸平交代事情了,都没怎么吃饭,这一整天转下来,前心都快要贴后背了。见有点心,立刻拿了一块来吃。珍珠忙给她盛了一碗汤,悄声劝道:“姑娘慢点吃,前面有镇南侯府来的人,正跟大少爷回话呢。说不定待会儿大少爷要带您去侯府用晚饭呢。”

“嗯,我估摸着也该来的,只是不知道会在这种吃饭的时候。”锦瑟喝了口汤,又问:“大少爷去前面见他们了?”

“是的呀,姑娘怎么不跟大少爷先说明白,省的到时候他们来个恶人先告状。”珍珠有些担忧,毕竟镇南侯府的人在她的心里总没做过什么好事儿。

锦瑟无所谓的笑笑,摇头说道:“不怕。你当大少爷那么好骗的么?”

珍珠很是赞同的笑道:“姑娘说的不错。咱们大少爷可不是那么好骗的。”

二人在屋里一边说笑一边吃东西,却不知道叶逸风那边根本不是她们猜想的那样。

来人是镇南侯府里的管家不错,但却不是大管家叶禄。而是叶敬淳本人带着两个随他出生入死多年的老护卫。

叶敬淳披着一袭长长地黑色织锦斗篷,黑貂风毛细腻而柔软的在烛光下映出一层油亮的光色,叶逸风一见之下心中突地一怔。待他徐徐转身看过来时,才忙上前去行礼,疑惑的问道:“父亲。您怎么来了?”

叶敬淳看了叶逸风一眼,嘴角轻轻一扯,说道:“我来看看你。”

叶逸风忙又躬身道:“父亲这话,儿子不敢当。”

叶敬淳没再说什么,只回头看了一眼他的两名护卫,那二人便微微点头转身出去。叶逸风见状,也回头看了一眼屋子里服侍的几个丫头,众人也都齐福身,鱼贯而出。

屋子里只剩下了他们父子二人时,叶敬淳也不等叶逸风说什么,只转身在上位坐下,抬手扶在旁边的红木桌面上轻轻的扣了两下,说道:“你也坐吧。我今儿来是有事儿找你。”

叶逸风听说叶敬淳有事儿,便在他下手坐了,静静地不说话,只听自己的父亲说。

叶敬淳却不急着说话,只借着烛光仔细的看着他。

叶逸风被叶敬淳这样不紧不慢的盯着看了好一会儿的时间,叶敬淳不说话,他便安静的坐着等。丝毫没有开口的意思。

烛影摇晃,父子二人相对无声。屋子中间的错金铜铸大鼎里上缕缕轻烟袅袅的飘散开来,带着瑞脑香微微的苦味渐渐的堙没在屋子里的各个角落。

叶敬淳终于轻笑一声,说道:“你倒是沉得住气。”

叶逸风也轻笑:“父亲说有话吩咐,儿子自然是洗耳恭听。”

叶敬淳敛了笑,轻轻的叹了口气,说道:“你这性子,倒是像你娘了。”

这是叶逸风第一次从父亲的嘴里听到他提及自己的娘亲。就算当年父亲送自己去梁州的时候,也只是把他带到一座孤坟前,吩咐他磕了三个头。连那坟里埋的是谁都没说。

今晚他忽然提到这话,叶逸风不由得心中生出一种警觉来。

看着儿子怔怔的回视着自己,叶敬淳一向都冷漠凌厉的脸上却也蒙上了一层柔和的光晕。他又轻轻叹了一口气,说道:“过去的事情,太多,太复杂。若是一一跟你说清楚也不是一时半会儿的事情。今日我来找你,就是想问你一句话——镇南侯府,你想不想要?”

叶逸风也忽的笑了。

平日里极少带笑脸的他此时忽然笑起来,却露出晶莹洁白的牙齿,淡红的唇边且有一对浅浅的梨涡,梨涡里似是装满了妖魅的气息。让叶敬淳的眼前有些恍惚,心头微微一阵刺痛,像是回到了二十多年前某个雨后的下午。

笑过之后,叶逸风又恢复了之前的平静,淡淡的反问:“父亲这话是什么意思?”

叶敬淳冷冽睿智的目光如鹰隼一样令人心头发寒,他盯着叶逸风看,目光一错不错:“你只回我的话。想要,还是不想要。”

“想要。”叶逸风轻笑着点头,“整个叶家,我都想要。而且还不止这么多。”

“好。只要你想要,我们就有的商量。”叶敬淳微微的笑起来。叶逸风看着他不再冷酷的笑脸,心想自从进这个门到现在,他到此时才终于有点父亲的感觉了。

锦瑟吃了四块点心,喝了两碗鸡汤,终于撑不住上下眼皮直打架,一个人抱着枕头靠在暖榻上拥着锦被渐渐的睡着了。珍珠叹了口气无奈的看了一眼小炕桌上的六色小菜还有稀粥,小蒸包等一动未动的晚饭。轻轻的摇摇头,转身去床上拿了一床被子来给她轻轻的盖上,然后轻着脚步去吹灭了蜡烛,只留着一盏罩着纱罩的油灯,便悄悄的出了屋门。

朦胧中锦瑟似是闻到了一股熟悉的味道,微苦的瑞脑香中夹杂着一丝沁凉的薄荷味,于是她睁开惺忪的睡眼看了一眼正抱着自己往床上走的叶逸风,十分不满意的说道:“唔…怎么这时候才回来?”

叶逸风把她放到床上去,拉过被子把她裹得严严密密的,然后自己也躺下来拉了一条被子盖在身上,却反手把她连人带被子一起拥入怀中,轻声说道:“乖,快睡。明天再说。”

“嗯…明天还有明天的事情啊…”锦瑟虽然不满意他的借口,但终究是因为太累了,这会儿又被暖暖的搂在怀里,枕着他的胳膊闻着他的味道,如此甜蜜温馨的时刻,筋疲力尽的她不睡觉又能做什么去呢?

这一觉睡到大天亮,锦瑟忽的一下子从被窝里钻出来,却发现床边早已经没了叶逸风的影子。

珍珠听见动静忙进来探视,见她穿着睡衣怔怔的坐在床上发呆,忙拿了衣服来给她穿上,说道:“大少爷有事儿去二少爷房里了,说让姑娘醒了后过去找他。”

锦瑟点点头,说道:“知道了。昨儿晚上他是什么时候回来的?”

“三更多天才回来呢,奴婢那时都睡着了,若不是大少爷说要水,奴婢都没听见他回来。”

“真是忙啊。”锦瑟任由珍珠给自己穿上银红色的贡缎裙袄,然后转身去盆架旁匆匆洗漱,然后坐在梳妆台前由着珍珠给自己梳头,她却倒了些花露在手心里轻轻的拍在脸上。最后又穿上自己那件白狐罩袍一路小跑着出了房门。

叶逸风正在杜玉昭的屋子里和他商议事情。杜玉昭如今人虽然醒来,但却不能下床走动。每日里只躺在床上由丫头们细心照顾。原本他也是闷不住的人,只是有了玉花穗在一旁照料,再枯燥的日子也变得温馨有趣起来。所以这两日杜玉昭的心情很好,身体恢复的也算不错。

锦瑟过来的时候,玉花穗正在廊檐下逗着一只五彩鹦鹉。

那鹦鹉一身五彩羽毛很是靓丽,只是性子却沉闷的很,不管玉花穗怎么逗它,它都不肯说话。气得玉花穗直骂:“叫你们找个好玩的东西来解闷儿,你们却弄了这么个郁闷的东西来。这一天到晚的只知道吃,连哼都不哼一声的,哪里是什么鹦鹉,分明是一只猪嘛!”

“哟,我还没见过这么漂亮的小猪呢。”锦瑟笑嘻嘻的揣着手走到廊檐下来,在鹦鹉架跟前站定,抬手捏了一块点心,对那只鹦鹉笑道:“来,小笨猪,给姐姐叫一个。”

“小笨猪!小笨猪!”鹦鹉忽然扑棱着翅膀叫着,又伸头去啄锦瑟手里的点心。引得廊檐下七八个丫头都哈哈的笑起来。

锦瑟立刻笑着骂道:“居然叫我小猪?小心我叫人拔了你的毛炖汤喝。煮了你这只小混蛋。”

“小混蛋!小混蛋!”鹦鹉因吃不到点心,便越发的卖力的叫着。

玉花穗笑的弯了腰,拉着锦瑟笑道:“这鹦鹉归你了,我看它就是跟你投缘。昨儿他们送来,我一直都在逗它,这一天的功夫,它声都没出一下,怎么见了你就这么卖力的讨好?你快些拿了去吧。”

被一只鹦鹉骂‘混蛋’,也就罢了,玉花穗偏生还说这个,锦瑟又气又笑,忍不住指着那鹦鹉骂道:“呸!这小畜生哪里是跟我有缘?我看分明是是欠抽呢。”

“欠抽!欠抽!”鹦鹉继续扑棱着翅膀在架上乱叫。

锦瑟算是明白了它说话的规矩,于是收了笑,瞪眼怒道:“还不给我闭嘴?!”

“闭嘴!闭嘴!”

廊檐下丫头们又笑成了一团。屋子里叶逸风和杜玉昭正在说事情,被外边的笑声吵得再也说不下去,只得站起身来推开窗户,向着外边说道:“锦瑟,你跟个鹦鹉叫什么劲儿?”

锦瑟笑道:“不过是觉得好玩罢了。问问他们从哪儿弄来的,再去给我弄两个来,这几日闲着没事儿,看我好好地调教调教它们。”

叶逸风一向不喜欢带毛的东西,听了这话忍不住皱眉:“整天闲得没事儿干,弄个这个来伺候?”

玉花穗因怕敞着窗子杜玉昭受冷,忙拉起锦瑟的手进里面去,把锦瑟送到叶逸风跟前看着他们两个去一边腻歪,她忙去关上窗子。

镇南侯府,外书房。

龚夫人的四个账房先生一夜未睡,果然查处了叶家生意账目里面的诸多不妥之处。

一大清早的,账房先生便把一摞账本交到龚夫人的面前,一边翻开,一边细心地为她指出账目里面一点一点的纰漏之处。而守在一旁一直作为监工的叶家三爷叶敬浚则精神抖擞,全然没有一点疲惫之色,好像昨晚一夜未曾合眼的人根本不是他一样。

龚夫人也耐着性子听他啰里啰嗦的把话说完,然后微微笑道:“几位先生辛苦了。你且带着几位账房先去休息一下,午饭后我再叫人去请你们几位过来。”

领头的账房忙答应一声:“是,奴才等随时等候夫人传唤。”

龚夫人点点头,吩咐旁边的宋瑞家的:“去叫厨房预备上等的席面,再叫人去后面酒窖里取两坛子好酒来。叫几位先生好生吃饱喝足,再去好好地睡一觉。”

宋瑞家的忙答应着出去安排,几位账房先生也跟着退了出去。

叶敬浚便凑上前去,低声问道:“太太,想不到老二那边竟然是如此一笔糊涂账!这些年来,咱们可亏大了。”

龚夫人冷笑道:“没关系。之前亏了的,咱们这次打总找回来。”

叶敬浚忙又讨好的笑道:“这事儿还得太太为我们做主。像我们这些人无权无势的,是不敢跟二老爷争的。如今整个叶家,也就太太能辖制他几分了。若太太不为我们做主,我们可真是打落了牙往肚子里咽了。”

龚夫人的脸上闪过几分得意之色:“这事儿说到底都是我们大家的事儿。我们总不能看着这个家就这么败落下去。说句心里话,原本我也不缺什么银钱。我自己的那些东西还没处儿花呢,哪里犯得着去得罪二老爷,做这个讨人嫌的。可这是我们叶家合族的大事儿,关联着我叶家人的兴衰成败,身为长房,我就不能坐视不理。”

叶敬浚赶紧的点头哈腰,回头又对身后的几个逸字辈的子侄说道:“你们都听见了吗?咱们叶家的当家主母就应该是大太太这样的。大太太一心为了我们叶家家族着想,实乃我叶家之大幸。身为叶家的子孙,你们都要乖乖地听大太太的话,时时都要按照大太太的吩咐办事儿,做我们叶家的好子孙!”

叶敬浚的儿子叶逸安和其他几个兄弟们都俯首称是,一时间屋子里的狗腿气氛陡然上升,简直比炭盆里的炭火还炽热。

龚夫人心满意足,下巴微微一扬,说道:“走吧,大家随我去请给侯爷请安。”

叶敬浚忙躬身应道:“是。”

龚夫人叫连翘把刚刚那一摞账本拿包袱包了,带着叶敬浚及五六个族中有头脸的人离了外书房往东跨院里叶敬淳平日会客的卧虎斋而去。

叶敬淳自从身上的伤好了,便从内宅搬了出来,白天在卧虎斋读书修身养性,晚上便睡在这边。算起来有七八日没跟龚夫人正经的说过几句话了。

两个姨娘一个跟着鸾音出城去家庙了,另一个一直不讨叶敬淳喜欢。所以卧虎斋这边叶敬淳又新买了两个伶俐的丫头,分别唤作凌霄和碧桃。虽然没开脸,但府中众人都知道这二位早晚都是要做姨娘的了。所以上上下下的对她们也算是比较尊敬。

龚夫人带着众人往卧虎斋这边来,卧虎斋那边的人也早早的得到了消息。待众人行至卧虎斋院门口时,凌霄已经带着五六个丫头婆子在院门口等着了

第123章

见龚夫人带着诸人冷着脸匆匆走来,凌霄从从容容的上前两步,福身拜下去:“奴婢给太太请安。”

“你怎么会在这里等着我?”龚夫人有些意外,不过此时她心里的强烈斗争意识暂时麻痹了这些家长里短的争风吃醋。

“奴婢奉侯爷之命在这里等候夫人多时了。侯爷说了,太太来了立刻请进去。”凌霄恬淡的笑着又一福身,“太太,请。各位爷,里面请。”

龚夫人被凌霄那张干净的脸上淡然的笑容给弄得有些莫名其妙的不安,这一进去,她多少都有点被‘请君入瓮’的感觉。

然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事情到了这一步,龚夫人就算是再怀疑,她也不能再退回去了。于是她心一横,回头对叶敬浚说道:“咱们就进去吧。这事儿非得侯爷不能做主。今儿能不能把这件事情给撕扯清楚,就看侯爷的态度了。”说着,便率先转身,昂着头进了卧虎斋。

进了卧虎斋之后,龚夫人左右查看,发现这里和平日也没什么两样,心里的那份不安便渐渐的散了。

不过进了卧虎斋的屋门,抬头看见叶敬淳和叶敬源兄弟两个分坐在上手的两把太师椅上时,龚夫人刚刚那种不安的感觉顿时又回来了。

龚夫人一进来,叶敬源还是极有礼貌的站了起来,等她和众人给叶敬淳见礼后,方微微一弓一身子,淡淡的笑道:“兄弟给大嫂请安了。”

“二弟这么早就过来了?”龚夫人冷着脸不看叶敬源,心里暗暗地思量着他们兄弟二人是不是早就知道账目的事情,是不是早就商议好了对策在等着自己呢?

叶敬源不慌不忙的微微一笑,说道:“是啊,账房上的事情从来都没有小事儿。我昨晚就听说查出了问题,所以一大早过来跟大哥请罪来了。”

龚夫人在落座的同时又探究的看了叶敬源一眼,心里再三琢磨这老狐狸今儿是怎么回事儿,怎么今儿这态度这么和软?真的是因为自己揪住了他的错处的缘故?这可不像他叶敬淳一贯的性格呀!

叶敬淳却已经开了口:“你们这些人一起过来找我,看来是有话说了?”

龚夫人忙道:“是的。账房先生一夜未睡,查出账目里面有许多不妥的地方。妾身也不怎么动懂那账册的事情。还是叫三爷来跟侯爷说说吧。”

叶敬浚一听龚夫人把这么重要的事情交给自己,于是忙起身上前,双手一拱刚要说话,叶敬淳便摆了摆手,说道:“刚刚老二已经跟我说过了一些账目上的事情。有些事情也不能太过认真。”

龚夫人立刻不乐意了:“侯爷,话不能这么说。这银钱上的事情,向来讲究的是泾渭分明。怎么能不认真呢?难不成王爷赞成有些人浑水摸鱼?”

叶敬淳微微皱起了眉头,极为不高兴的看了龚夫人一眼,问道:“那依你的意思呢?”

龚夫人正义凛然的看了看下手的叶敬浚等人,然后站起身来对着叶敬淳微微一福,说道:“在家事上,侯爷是妾身的天,妾身自然以侯爷的意思为准。但这账册里的事情,不仅仅是咱们侯府里的家事,而是我们叶家整个家族的事情。侯爷和妾身都有朝廷的俸禄,平日里也不把那些银钱之事放在心上。但族中众人却并非如此。他们没有什么收入,平日里生活所依不过是些许田地的租子和每年生意上的分红。现在账册查处了问题,若侯爷不把这件事情查清楚,恐怕我叶氏族中的人难以平复心头的不满。”说完,龚夫人又抬头看了一眼叶敬源,问道:“二老爷,你说呢?”

叶敬源只微微皱起了眉头,却不说话。

龚夫人只当他无话可说,于是嘴角的微笑越发的得意。她回脸时有给了叶敬浚一个眼色。叶敬浚便上前说道:“侯爷,这事儿还得请你为我们做主啊。我们这些老老小小的能不能吃饱穿暖安稳度日,可都靠着那点分红了!这几年家里来花销日益增大,分得银子却不见多。我们如今已经是很拮据了。侯爷总不能看着族中的子侄们去沿街乞讨吧?”

叶敬淳很是不痛快的出了口气,皱眉问道:“没你说的那么严重吧?”

叶敬浚便哀嚎一声,跪倒在地:“侯爷,兄弟们的日子艰难不艰难,这会儿也难对您启齿。我们不求别的,只求一个公正啊!二老爷掌管的是合族的生意,账目上很多货物和银钱都去向不明,只含含糊糊的注解一笔,说是什么‘外用’。还有一些银钱虽然注明了去向,但那都是明摆着打水漂的。账房们昨晚只匆匆忙忙的查了一遍,就发现了那么多的纰漏。侯爷明鉴,二老爷不能拿着大家的钱去做他一个人的人情啊!就算我们这些人没有本事,可当初祖上留下来的股儿却是清清楚楚写在契约上的呀!这些股儿是我们的命根子,二老爷赔得起,我们赔不起,赔不起啊!”

叶敬浚一跪下来,屋子里除了叶敬源和龚夫人之外,剩下的便都跟着一起跪下了。

叶敬淳看着面前乌压压跪了一地的人,不由得叹了口气,说道:“你这话说得也有几分道理。”

叶敬浚闻言,忙又磕了个头,催促道:“那就请侯爷为我们做主吧!”

叶敬淳点点头,说道:“你们说账目查处了问题,可敬源刚才已经跟我解释过关于账目的事情。我觉得他没什么错的。你们又不服,可要我怎么做主呢?”

叶敬浚一怔,跪在地上抬着头,目光不由自主的落到龚夫人的身上。

龚夫人被叶敬浚看得有些不高兴,心想这种时候你看我做什么啊?就好像是我挑唆着你来闹似的。难道得了好处没你的份儿吗?

叶敬浚被龚夫人冷冷的眼光瞥回来,心里一紧张,张口说道:“我们想要叶敬源把那些不明去向的银子拿出来,作为年终的红利按照大家各得的股儿分下来。”

叶敬源不乐意了:“那些钱又没进了我的口袋,凭什么是我拿出来给你们分?原本就说好了家里的生意我做主的。平日里打点各处衙门的银子本就说不清楚。你们这样胡搅蛮缠,分明是没事找事!”

叶敬浚是不怕叶敬源的,他一听叶敬源发火了,便自己从地上爬起来,指着叶敬源说道:“你没做亏心事儿,你着什么急啊?你能当着大家的面把那些账目上的事情都解释清楚,我们就还相信你。你若是解释不清楚,别怪我们不客气!”

叶敬源不耐烦的说道:“我解释不清楚!我跟你们这些人也没必要解释。你倒是拿出个不客气的办法来给我听听!”

叶敬浚越发生气,一时间紫涨了脸,指着叶敬源说道:“你不要太嚣张了!我们是没有多少的股儿,可我们大家的股儿加起来也足足占了叶家生意的三成!你若是不给我们一个交代,我们就退股儿!”说着,他又回头看了看那几个和他站在一起的族人,说道:“大家说是不是?”

那几个族人本来就是龚夫人拉拢过来的人,他们早就商议好了由叶敬浚挑头儿闹。所以这会儿听见他这样说,便齐声附和道:“是,我们退股儿!这事儿不说清楚,以后大家没法相处了!”

“对!~退股!退了钱我们自己做生意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