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一说出口,不但叶逸风惊讶的瞪大了眼睛,连杜玉昭和玉花穗都给听愣了。

最先还是玉花穗先回味过来,跟着轻叹一声,说道:“我家老头子若是能跟伯父一样这般开明,我可真是要烧高香了。”

杜玉昭立刻用胳膊肘戳她,十分紧张且不满的说道:“说什么呢你。难道玉伯父对你不好啊?”开玩笑,看大哥这会儿头疼的样子,若自己也整这么个老岳父来,自己哥儿俩还不得手牵手的去撞墙啊?

叶逸风终于缓过神来,忙摆手说道:“不是这样不是这样。伯父您错会了我的意思了。锦瑟是跟我说——说我还缺少一个可以让她心悦诚服的表达方式。她说我对她没用什么心思。唉!我只不过觉得我的后半辈子一定要跟她在一起了。却不知道这样的事情还要去用心思表达,不过伯父放心,我想着只是一点点小问题,肯定会解决的。婚约不是小事儿,总不能说定就定说退就退啊。”

杜玉昭忙打圆场,抬手给丫头要了大筷子给锦云开布菜,笑道:“是啊是啊,我大哥为了锦瑟那是什么条件都能答应的。锦瑟也是一心跟着我大哥的。他们两个情投意合,只不过偶尔闹点小矛盾而已,这并不影响他们之间的感情,反而只会越闹越近乎,您老啊,就把心放在肚子里。若是锦瑟不同意跟我大哥的婚事,当时订婚的时候她一准就提出来了,绝不会等到这会儿才说。”

锦云开微微笑了笑,没有再说什么。

叶逸风哪有心思吃饭,只胡乱吃了两口便放下了筷子,对杜玉昭说道:“你陪着伯父好好用饭,我去菡香馆瞧瞧锦瑟去。”

锦云开忙道:“依我说,那丫头若是不想吃饭,就不要勉强她了。反正这晚饭素来都是要少吃的,偶尔一次不吃,反而对身体有益处。”

玉花穗轻笑:“伯父果然懂的养生。”

锦云开笑呵呵的看着玉花穗像是看着自家女儿一样:“你们女孩儿家最讲究这个了。晚饭吃得太饱,容易发胖的,对不对?”

玉花穗回头瞥了一眼脸色发青的杜玉昭,笑道:“是啊是啊,所以我晚饭一般只喝汤呢。”

杜玉昭立刻夹了一根鸡腿放在玉花穗的碗里,闷声说道:“你看你瘦的跟叫花子一样,不知道的还以为我养不起你呢,好生给我吃饭,吃的胖胖的出门也体面。”

玉花穗立刻把碗里的鸡腿夹起来丢到杜玉昭的碗里去,不乐意的哼道:“杜玉昭,你当老婆是跟主一样,养的越肥越好嘛?!我看你是为你将来在外边沾花惹草的打埋伏呢吧?”

杜玉昭立刻慌了,赶紧的辩解:“哪儿的话啊,我这不是心疼你嘛?谁沾花惹草了,当着人家锦伯父的面儿,你可不要乱说啊!”

锦云开摆摆手,低头吃饭:“你们说你们的,我什么都没听见。”

却说叶逸风去了菡香馆,墨菊却在门口挡住了他,悄声劝道:“姑娘已经睡着了。”

叶逸风皱眉:“我进去看看。”

墨菊自然是拦不住他的,不过却还是多了一句嘴:“姑娘心情很是不好,刚刚好像还哭了。大少爷,您进去也就罢了,尽量别把姑娘吵醒了,不然她醒了又要伤心了。”

叶逸风听了这话立刻止住了脚步,回头问道:“好好地,她为什么哭?”

墨菊想了想,说道:“奴婢也说不清楚,姑娘是自己写了一会儿字,才忽然掉眼泪,写不下去了叫奴婢来收笔时,奴婢瞧见的。”

叶逸风又问:“写的字在哪里?”

墨菊忙道:“因为姑娘写了一半儿就不写了,所以奴婢没敢动,还在那边书桌上放着呢。”

叶逸风立刻转身穿过多宝阁往书案旁前走去,果然见书案上的镇纸下压着一张梅花笺,上面蝇头小楷十分的端庄秀丽,清雅中透着一股孤傲之气,正是锦瑟的字迹。于是他忙拿起来细看,却见上面写的是一首说不清是什么词牌的词:

耶和华说:那人独居不好,我要为他造一个配偶帮助他。

那人说:这是我骨中的骨,肉中的肉

因此,人要离开父母,与妻子联合,二人成为一体。

夫妻不再是俩个人,乃是一体的了;所以神配合的人不能分开。

爱是恒久忍耐,又有恩慈,凡事包容,凡事相信,凡事盼望,凡事忍耐,爱是永不止息。

很显然,这些话不是随便写的,不过叶逸风看完之后,心里中有些莫名其买的滋味,再三回味也说不清楚。只是他不是那种伤春感秋的男人,没有那种闲情逸致去体会诗中所蕴含的那些落寞孤苦,只是淡淡的叹了口气,把手中的梅花笺折叠起来,放入自己腰间的荷包里,转身对墨菊说道:“好生服侍着,若有什么不妥,立刻叫人来回我。”

墨菊难得见大少爷如此忍让,没有以往的那股强势,忙福身道:“是。恭送大少爷。”

送走了叶逸风,墨菊便悄悄地进了锦瑟的卧房,锦瑟根本没睡着,只穿着小袄靠在床上闭目养神呢,墨菊进来又点上了蜡烛,掀开帐子来悄声说道:“姑娘,大少爷走啦。”

锦瑟轻笑:“说什么了?”

墨菊摇头,说道:“奴婢按姑娘吩咐的说的,可是大少爷却什么都没说,只把姑娘写了一半的诗给拿走了。”

锦瑟无奈的摇摇头,心想也不知道这个冷面腹黑的家伙心里到底怎么想的。可是自己若是不提醒他一下,他恐怕下辈子都猜不到自己的心里去。

果然,叶逸风拿了锦瑟写的那些字并没有急着回书房去,而是直接去了紫云阁。

杜玉昭这会儿正在锦云开眼前应付,玉花穗刚从前面回来还没有睡,正借着一颗大大的夜明珠的光亮研究着她的瓶瓶罐罐。

丫头玉弦进来回道:“姑娘,大少爷来了,说有事儿要向姑娘请教。”

玉花穗抬头想了想,说道:“那就请大少爷在小花厅里坐,我这就过来。”

玉弦答应着下去,玉花穗把面前的瓶瓶罐罐收起来,又去洗了手,换了一件衣裳方往小花厅来。

叶逸风端坐在椅子上,脸上是一贯的冰冷。

玉花穗轻笑着上前微微福身:“大少爷这种时候来访,必然是有要紧的事情了。”

叶逸风便把那张梅花笺拿出来递给玉花穗,说道:“你能看明白这个么?”

玉花穗拿过来粗略一看,便忍不住笑了:“这定然是锦瑟写的,除了她,这里再没有人知道这个。”

叶逸风只问:“到底是什么意思?她写这个居然还能哭了,是有什么隐情我不知道吗?”

玉花穗轻笑摇头:“不是。这个是一本经书里面的话。是某位仁慈的上神对婚姻的赐福。我想锦瑟说你没有给他一个可以让她心悦诚服的方式,是在暗示你应该有一个别致的求婚仪式。”

叶逸风的眉头皱的更深:“求婚仪式?这个不是要双方父母去做的吗?”

玉花穗恬淡的在叶逸风对面坐下来,说道:“不是。婚姻不仅仅是两家父母的事情,还是你们两个人的事情。他们办他们该办的事情,你也要做你该做的呀。”

叶逸风轻叹一声,说道:“那你说我该做什么?”

玉花穗甜甜的笑着:“那要看大少爷您有多想娶锦瑟了。”

“跟这个有关系吗?我想你们应该很清楚她在我心里是什么样的地位。”

“你心里想是一回事儿,但能不能做出来又是一回事儿啊。”

叶逸风有些不耐烦,心想不知道杜玉昭那家伙是怎么摆平这女人的,跟她说个话真是费劲。于是他干脆的说道:“你不要绕弯子了,直接说要怎么做吧。”

玉花穗笑道:“那我可说了,你可不许恼。”

叶逸风叹道:“这有什么好恼的,你说就是了。”

玉花穗笑道:“锦瑟写的这一段文字出自于《圣经》,这是一本来自西方的经书,耶和华是西方的人信奉的神灵,是万物之主。西方人成婚的时候,要在耶和华的见证下举行婚礼,所以他们的婚姻是神灵所赐,一辈子不能分开,也绝不准许有第三个人出现。否则便是对主的亵渎和不敬。”

叶逸风点头说道:“这个似乎也有点道理。可这跟我们有什么关系呢,难道锦瑟想要我们的婚礼在这个西方之神耶和华的见证下举行?可我们这里的人谁又知道那个万能的主到底是什么东西。”

玉花穗摇头笑道:“不是,锦瑟的意思,应该是想要一个西式的求婚仪式。”

叶逸风眉头皱的更深:“你直接说她想让我怎么做不就成了么?哪儿用得着绕这么多弯子?”

玉花穗点头说好,便没再绕弯子,直接告诉他在西方,一个男人若想真的娶一个女子为妻的话,那么就拿着一束玫瑰花和一个金戒指,单膝跪地,向她求婚。

叶逸风立刻从椅子上跳了起来,一脸的气愤,敲着桌子,冷声反问:“单膝跪地向她求婚?!”

玉花穗一点都不奇怪叶逸风的反应,她觉得叶逸风已经够能忍的了。这若是说给杜玉昭听,恐怕他得直接拿了棍子敲到自己的头上来,还得骂自己一句:“你是不是疯了?”

所以玉花穗十分淡定的笑意盈盈的站起来,说道:“我之前跟大少爷说过了,不许恼了。你这会儿可不就是已经恼了么?”

叶逸风气得不知该说什么好,在屋子里来回转了几个圈儿,又猛地转过身来说道:“不是我恼了。这话也亏你能说得出来!这世上哪有丈夫跪妻子的道理?这若是传出去了,要叫世人怎么看我?有道是男儿膝下有黄金。上归天下跪地,中间跪父母。可从来没有跪地求婚这一说!”

玉花穗收了笑容,正色看着叶逸风,缓缓地说道:“大少爷说的不错。可是你知道吗?一个女子若能安心的委身给一个男人,这一辈子和他相互依傍着走完剩下的几十年,在这几十年里,为他生儿育女开枝散叶,为他日夜操劳,牵肠挂肚。若是很不幸,女子先死了,那么男人便可以理直气壮的再娶继室,甚至女子不死,男人也可以收房纳妾。可反过来,若是男人不幸早亡,女子该怎么办呢?不但要忍受后半辈子的孤单,还要背上克夫的罪名,能够孤苦伶仃的走到终点已经是幸事了!这公平吗?”

叶逸风不服气的说道:“男人养家糊口,女人只在家里等着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男人上战场保家卫国,女人只在家里料理家中琐事,鳏夫可以再娶,寡妇也可以再嫁。男人并不比女人享有更多的特权。按照我大虞朝和有史以来所有的记载,从周公之礼开始,男婚女嫁也只是夫妻对拜,讲究一个举案齐眉而已。就从来没有男人跪妻子的道理!这事儿行不通,我不跟你说了!”

玉花穗看着激愤的叶逸风甩袖而去,不由得苦笑着摇头,轻叹一口气站起身来往里面走去。

“姑娘姑娘!”玉弦忙跟上去,扶着她的手臂悄声说道:“你是怎么了呀?怎么会跟大少爷说那样的话?这男人怎么能给女人下跪呢?夫为妻纲啊!出嫁从夫啊!自古以来,男人都是女人的天啊!姑娘哟,你这些话是从哪里听来的呀,若是老爷听见了,肯定又要把我们这帮奴才给捆起来狠狠地打,定然说我们带坏了姑娘。”

玉花穗不以为然的说道:“是他拿了那张纸巴巴的跑来问我的,又不是我找上门去跟他说这些。锦瑟明明就是这个意思啊,我照实跟他说了,他却来怪我。真是狗咬吕洞宾,哼!”

玉弦无奈的叹了口气,摇头说道:“这样的话姑娘以后还是别说了,若是让杜公子听见了,怕是得跑去找咱们家老爷退婚去呢。让男人跪下来求婚?我的老天爷,姑娘也亏您说得出口,奴婢想想都要吓死了。”

玉花穗穿越到这里来的时候,本尊身体只有八岁,到如今她在这里呆了八年的时间,这里的人有什么样的思想她清楚地很,玉弦打小儿跟着她,也算是接受过她刻意熏陶教育的人了,思想上比别的丫头们强了百倍,但在西式求婚这件事情上依然是如此的不理解。可见叶逸风刚刚发那样的火甩袖而去,也算是正常的。

当晚杜玉昭没机会过来黏糊,玉花穗早早的睡了。

第二天一早她还没睡醒,便被杜玉昭的声音给吵起来了,向来有严重起床气的玉花穗听见杜玉昭一边进来一边嗷嗷的叫着:“花穗儿,我说你是不是疯魔了,居然给大哥支招儿让他去下跪求婚?!”

玉花穗抬手摸起旁边的一个枕头隔着帐子便砸了出去。

枕头里面填的是晒干的野菊花,不算太重但也不轻,被玉花穗暴怒的丢出去,被帐子阻了一下还颇有威力,直直的朝着杜玉昭的面门砸过去。

杜玉昭正咋呼着,猛然间见前面飞来一个不明物,忙抬手一拨,砰的一下,枕头掉在地上,杜玉昭低头看清楚来者何物时,不由得叹了口气,上前两步掀开帐子坐在床边,看着裹着被子面向里躺着的玉花穗,抬手推了推,说道:“我说你是怎么回事儿啊,你知道昨晚我被大哥给修理的多惨嘛?”

玉花穗一听这话便忽的一下从被子里坐起来,十分不高兴的说道:“凭什么他又修理你啊!明明是他自己跑来问我的嘛!这个叶逸风也太不讲理了,不行我找他去!”

说着,她只穿着淡粉色的棉绫裤褂就要下床,却被杜玉昭一把推回床上去,拉过棉被来裹住,“我你找他干嘛?男人的事儿你们女人少搀和不就完了吗?”

玉花穗气得捶咬牙切齿:“我在说一遍,是他来找我的!”

“那你也不能叫他去给锦瑟下跪啊!”

“好好…”玉花穗暗暗地咬牙,恨恨的看了杜玉昭一眼,说道:“都是我的错,我不该说那些没用的,行了吧?”嘴上改了口气,可她心里却恶狠狠地骂着,叶逸风,你给老娘等着,老娘这回不整你一下,你还真不知道老娘的厉害了。

镇南侯府,果然如苏夫人所言,一大清早的就热闹的很。

龚太医和他的老婆冯老夫人早饭没吃便赶了过来,进门后二话不说直奔正房正厅。

管家叶禄一看事情不是自己能处理的,早就派人飞奔卧虎斋告知叶敬淳去了。

积攒了许久的火乍然发泄了个头儿,反而是最恼火的时候。还不如之前一直忍着的时候好过。所以也叶敬淳昨晚也是一夜未睡。

凌霄和碧桃两个侍妾两个人轮换着给他捏脑门,捏肩膀,捏腿,捏全身上下一切可以捏的地方。只希望他能好歹睡一会儿,别这么气呼呼的瞪了两只眼睛折腾人。

直到将近五更天的时候,叶敬淳才终因为困顿劳乏而渐渐地睡去。

谁知这刚迷糊了一会儿,便被外边刻意压低的说话声吵醒,于是一推身上的被子坐起来,生气的问道:“你们在外边嘀咕什么呢?!”

碧桃忙进屋里来,福身回道:“回侯爷,是龚老太医和老夫人来了,管家不知道该如何应付,才叫人过来回侯爷一声。”

叶敬淳正等着这一对老夫妇上门呢,他们倒是挺快的消息,早饭不到就来了。于是他冷哼一声吩咐道:“更衣!”

碧桃和凌霄忙进来服侍,传话的人也赶紧的跑去前厅给叶禄传话。

龚太医气得花白胡子都翘了起来,他这辈子生有三个儿子,只这一个女儿。儿子们不怎么争气,读书不成,学医不通,如今各自娶了媳妇只在家里混日子罢了。

他只有这个女儿从小聪明好学又乖巧懂事,他便把一生所学都交给说道法国红酒她,只希望女儿能够不辜负他这辈子的辛苦钻营,等他百年之后,多少也能帮扶一下娘家的几个哥哥。

却不料,女儿出嫁二十三年,做了而是多年的一品诰命,如今却在一夜之间成了下堂妇。

这让龚老太医如何不着急,如何能不一大早起来便过来瞧瞧是怎么回事儿?

冯老夫人更是气急败坏,若不是她老头子拦着,她昨晚上听见罗氏派回去的人一说这边的状况,就立刻带着三个儿子来侯府质问了。

来的路上,老两口喋喋不休的数落了叶敬淳和叶逸风一大堆的不是,预备了几百来条质问的罪状,只等着见着叶敬淳就立刻发问,一定要为女儿出这口气。

熟料当他们两个看着叶敬淳穿着一身紫色绣五彩麒麟一等爵官服,头戴金冠腰围玉带,脚蹬皂靴,手持御赐金丝马鞭踏进正厅的时候,两个老家伙准备好的几百条罪状一下子噎到了嗓子眼儿。冯老夫人先怔怔的站起来,龚太医也跟着起身,冲着叶敬淳抱了抱拳,脸色极为难看的叫了一声:“侯爷。”

叶敬淳冷冷的看了二人一眼,点了点头上前去在之前龚太医坐着的上位上坐下来之后,方淡淡的开口:“二位一大早的来侯府,是有什么要紧的事情么?”

这一问,冯老妇人的胆子立刻壮起来了,她也不等龚太医说话,立刻上前两步尖着嗓子说道:“我们听说女儿病了,心里十分的着急,所以一大早的饭也来不及吃,便跑过来看女儿的。怎么一进侯府的门,管家却把我们请到了这里,连女儿的面都不让见了?敢问镇南侯,我女儿到底犯了什么法,竟然落到了阶下囚的下场?!”

叶敬淳冷冷一笑,目光如冰刀般扫过冯老夫人的脸,然后落在龚太医的脸上,冷声问道:“老太医是不是也有此问?”

龚老太医看叶敬淳连让自己两口子坐下的意思都没有,心头的怒气更盛,但他几十年来行走宫中,修炼的就是一个忍气吞声,此时倒还能够把持的住:“是的。我跟夫人听说昨晚上我们的女儿昏厥过去,侯爷不许家中人找太医诊脉,却把她和奴才一起关进了柴房。竟不知是何道理?”

叶敬淳点点头,说道:“其中道理呢,我也没完全弄明白呢。这会儿老太医和夫人既然来了,那咱们就一起去弄个明白吧。”

龚太医也想尽早看见自己的女儿,听叶敬淳这样说,立刻说道:“好,那我们就去问个明白。若我的女儿做错了什么事儿,我们龚家一家人都听凭侯爷处置。”

叶敬淳定定的看着龚老太医片刻,忽然笑起来,摇头说道:“老太医,话不要说得太满了。恐怕弄明白了真相,你会立刻后悔你现在说的话。”说完,他傲然起身,大步往外走去,再也不看龚老太医夫妇一眼。

冯老夫人被气得鼻子快要冒烟儿了,看着叶敬淳冷然的背影,转头对龚太医说道:“瞧瞧,他这是什么态度?!”

龚老太医隐约感觉事情有点不对,便皱眉说道:“女儿的事情,你知道多少?不要废话了,赶紧的过去看看要紧。”

“是,是。”冯老夫人赶紧的跟上自家老头子的脚步,在叶禄的带领下,匆匆忙忙赶上叶敬淳的脚步,众人一起进了镇南侯府东北角上一个偏僻的闲置小院内。

小院里冷冷清清,地上的积雪未扫,过道上只有来回几排脚印深浅不一的印在白雪之上,里面当值的婆子都是粗使的,一年到头也不可能见着侯爷一次面,这会儿看见叶敬淳进来,初时还以为是眼花了,待看真切之后,忙不迭的跑出来磕头请安。

叶敬淳冷声问身旁的管家:“人都关进来了吗?”

叶禄忙躬身回道:“回侯爷话,宋瑞家的,连翘,木香,还有葛花四个奴才都关进来了。外头锦衣华裳的账房还有小厮们都被带去了刑部大牢,奴才无能为力。”

叶敬淳立刻骂道:“混账!谁让你去刑部大牢里去弄人了?你可真是会办差!”

叶禄一哆嗦,赶紧的跪下:“是,奴才愚钝,奴才该死。还有宋瑞的男人及儿子等人,因是外男,不方便关进来,所以奴才叫人关在外边看着呢。若是侯爷要审他们,奴才叫人立刻把人带来。”

叶敬淳哼了一声,说道:“立刻带进来!晚一刻,仔细我揭了你的皮!”

叶禄连声答应着亲自跑出去办。叶敬淳回头看了龚老太医夫妇一眼,冷声说道:“二位,里面请吧。”

龚老太医看自己娇生惯养的悉心教导了一辈子的女儿,最终却落得被关在这样的院子里,连个下等的奴才都比不上,心里忍不住一阵心酸,一股强烈的悲愤之情涌上心头,几乎都红了眼圈儿,恨恨的看着叶敬淳,冷声道:“侯爷请!”

三人前前后后进了屋门,三间屋子并没有隔断,进门后里面的所有一切都一览无余。简单的几样老式家具摆放的倒是整齐,龚夫人身上裹着一条蓝花棉被靠在床上,脸色灰白,半死不活。宋瑞家的则坐在床边上抹眼泪。木香连翘还有葛花三个丫头则靠在一起蜷缩在床角,原本是闭着眼睛睡觉,听见门响似是吓了一跳,三个人一起睁开眼睛坐直了身子。

屋子里面似乎比外边还冷,叶敬淳进门后,抬手拉了拉身上披着的黑貂大氅。

宋瑞家的一看是正头儿主子进来了,赶紧的从床上下来,三步两步上前来跪在地上哭道:“侯爷,奴才知道错了,您饶了奴才吧侯爷…”

迷迷糊糊的龚夫人被宋瑞家的吵醒,睁开眼睛看见叶敬淳身后的父母,眼泪便忍不住扑簌簌落下来。

木香等三个丫头看见叶敬淳,也吓得从床上趴下来,一起跪倒在宋瑞家的身后,一边哭一边哀求,你一声我一声,乱七八糟的叫人心烦。

叶敬淳怒喝一声:“都给我闭嘴!再叫一声立刻打死!”

四个女人哭喊道一半,听见这一声喝,立刻打住,各自捂着嘴巴噙着眼泪呆呆的抬头看了一眼盛怒的主子,又赶紧的低下头去。

叶敬淳又冷眼扫了龚夫人一眼,转身去里面的一张椅子跟前站定。立刻有个婆子拿了一块狼皮褥子来垫在椅子上,并讪笑着说道:“侯爷,您请坐。这屋里冷,奴才这就去弄个火盆来。”

叶敬淳转身坐下后,抬手裹了裹身上的大氅,吩咐那婆子道:“火盆就不用了,烟熏火燎的没得弄的人头晕脑胀的。你带着那些没用的人都给我滚出院门外去伺候,除了待会儿叶禄带人进来之外,没我的命令任何人不许进来。否则,后果你自然清楚。”

那婆子忙答应着,又偷偷的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几个人后,慌张的退出去,并带上了房门。

此时冯老夫人早就跑到床前去拉着自己的女儿淌眼抹泪的问其中缘故。只是龚夫人此时心中总有千言万语也不知如何跟父母说起。也只拉着她母亲的手呜咽,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龚老太医看得揪心,便过去拉过女儿的手腕来,尚未切脉便惊声问道:“你怎么这么烫?!来人!快去弄点水来!”

叶敬淳冷声道:“我看,咱们还是先说说其中缘由比较重要。”

龚老太医气得站起来冲到叶敬淳的面前,生气的喊道:“她在发热!就算不叫人去抓药,弄完白开水来给她总是可以的,就算是对奴才都没必要这么刻薄吧?我女儿到底犯了什么错,竟让你如此对待?!”

叶敬淳冷笑:“她做了什么事,你很该问问她自己。她这会儿还不至于烧糊涂了不记得自己之前做过的事情了吧?不过没关系,她糊涂了,总有人不糊涂。”说着,他的目光转过来落在宋瑞家的身上,问道:“宋瑞家的,你说是不是?”

宋瑞家的忙磕头说道:“侯爷有话尽管问,只要奴才知道的,一定照实说,绝不敢有一丝一毫的隐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