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官看了那边一眼,小声说道:

“王后是为王子好,只要王子熬过去了,那他将是最出色的勇士。”

唐安芙觉得这段家的人每一个都是疯子。

“那要是他熬不过去呢?”

女官叹息:“王后说,若是王子连这都熬不过去,那就不配做段氏子孙……死了,也是活该。”

唐安芙一辈子都没听过这么过分的话,而且这话还是从一个亲生母亲的口中说出的。

“阿芙姑娘,你不是南月国人吧。这样的情况在我们这里很多,尤其是皇室,对子孙的要求都十分严厉,唉,怎么说呢,都是为了王子们好。”

女官似乎也有些心疼,但最终都敌不过一句‘为王子好’。

唐安芙却觉得好个屁。

不顾孩子的安危,强行以伤害为手段让他服从都是不应该被容许的。

父母可以望子成龙,但若成龙的代价是付出生命、尊严乃至其他,那这龙还有什么成的必要吗?

可这里的人,满口都打着为你好的口号,蓄意伤害、侮辱,只为了要他所谓的‘长进’。

这王后是如此,齐辰的生母段贵妃也是如此。

在她们看来,她们所生的孩子并不是孩子,而是一个可能成功的作品,为了雕琢这个作品,让他变得完美,她们用尽各种残忍的手段来打磨,最终若是作品成了,那便是大功一件,若是作品在雕琢过程中坏了,碎了,也只是作品太弱。

天底下哪有这样的道理!

唐安芙甩开那女官的阻拦,大步来到架子下,守卫们看她是王后身边女官请进宫的客人,只是看了她一下,并没拦住她靠近。

站在架子下仰头看向那个被吊在半空的少年,只见他脸色苍白如纸,嘴唇干裂,被绑住的手腕处已经呈黑紫状态,衣服上面满是血水和盐水干掉后的红色、白色痕迹,除了一些是他自己的汗液之外,更多的是沾了盐水的鞭子抽打后的痕迹。

惨不忍睹。

若非有人告诉她这是一个国家的王子,她还以为是什么犯了十恶不赦大罪的犯人呢。

被吊住的少年似乎感觉到有人在看他,迷迷糊糊中将眼睛睁开一条缝隙,也不知有没有看清唐安芙的脸,就颤抖着嘴唇,用微乎其微的干哑声音说:

“救,救我。”

“这位姑娘,请你离开。”

守卫听见吊着的少年开口,赶忙上前对唐安芙提醒道。

唐安芙心绪不稳,脑子里乱作一团,正要转身,就听见那少年又说:

“别、走。”

一瞬间,唐安芙所有的理智都被这两个字给打败了,她猛然回身,抽出守卫腰间的佩刀,一跃而上单手攀住架子,用两腿夹住被吊起的少年,挥刀将绳子砍断,然后迅速接住,让他平稳落地。

周围守卫没料到唐安芙会有此举,赶忙过来抢人,唐安芙托着那少年转了两圈躲避攻击后,顺势用刀将他手腕上的绳索砍断,然后将那和她差不多高的少年背到了肩上,飞上屋脊,连番跃下。

而下面王宫也彻底乱了,王后听见外面动静跑出来,头上还扎着两根银针,白薇紧随其后:

“王后,小心针。”

可此时王后哪里还顾得上自己头上的针,到殿外一看,原本被吊在架子上的孩子不见了,而殿外跪了好几个女官,王后怒问:

“谁干的?人呢!”

那带唐安芙入宫的女官战战兢兢回:

“王后,是您今日召进宫的阿芙姑娘,她不知为何突然发狂,将王子带走了。”

“什么!”王后震惊不已。

她今日确实召了离王身边那女子入宫,是想与她谈谈离王与圣女的婚事,王后希望那舞姬能有自知之明,努力促成这桩婚事,而代价就是在离王身边给她一个名分。

王后怎么也没想到她人还没见到,就发生了这样一件事!

“给我找!一定要把王子给找回来!”

王后怒声下令,宫中守卫们齐刷刷领命而去。

**

唐安芙背着那少年离开皇宫,不敢去客栈,可她对南月国都城又不太了解,一时竟不知去哪里好。

她背上的少年大概已经昏迷了,任何人被吊着三天三夜不给吃饭喝水身体都受不了,她得先找个地方让他喝点水才行。

想起来之前她逛街的时候,在主街道后头看见过一座破庙,当时她因为好奇,还从锁着的门缝往里看了几眼,里头确实杂草丛生,无人看管。

已经没有多余的时间思考,唐安芙便把人直接带到了那破庙,从墙头翻进去。

破庙年久失修,之前供奉的神像已经倒了一半,她对着半边佛像合十默念一句‘打扰’后,才把背上的少年放在佛像前的一块空地上,那少年基本上已经没有什么意识,身上滚烫,唐安芙将他安置好后,火速翻墙出去给他弄了点水和吃的。

回到庙里后,那少年还没醒,她把人半扶起来,将水囊的口对准他的嘴灌了两口,开始的时候水灌不进去,后来也不知是不是他感觉到水后,直接醒了过来,抱着水囊喝了起来。

渴久了的人不能喝快水,唐安芙给他稍微控制着些,让他慢些喝。

有了点水下肚,那少年的意识才稍微清醒一些,用极为细小的声音问:

“你、是谁?”

唐安芙给他擦了擦下巴和脖子上的水迹,说道:

“我叫阿芙。你别说话了,我喂你吃点东西,吃完后,我给你把伤口洗洗,上点药,包扎一下,到时候可能有点疼,你忍着点。”

那少年意识可能不太清楚,花了好长时间才听懂唐安芙说的话,将脑袋微乎其微的点了两下。

唐安芙将馒头掰开,沾了水送到他嘴里,这样既能吃到水也能吃到面,虽然味道不好,但也比较容易消化。

他是真的饿惨了,顾不上味道好坏,三个馒头沾着水,就那样吃了下去。

吃完喝完后,终于恢复了一点点血色,但身体还是虚弱,再次昏昏欲睡。

“我给你处理伤口了。你忍着点。”唐安芙轻声说了句,也不知他听见了还是没听见。

过了好一会儿,她都把他的衣裳剪开大半了,才听见他回了一句:

“多、谢。”

唐安芙不再说话,看着剪开的衣服下面的伤口咋舌。

这南月国的人都有病吧。这是把孩子当牲口在养吗?

她虽然只看见了这个少年的遭遇,但之前也听说了段贵妃虐打齐辰的事,如今想来,这就是南月国的传统,为了追求变态的强悍,他们也就变态的对待自己孩子。

有些伤口已经化脓了把衣料沾在皮肤上,唐安芙只得先用水把浸湿伤口,等衣料软化后,再慢慢揭下,饶是如此,她还是弄疼了那少年。

可那少年只咬着唇一声不吭,除了紧紧捏住微微颤抖的手和紧蹙的眉头,几乎看不出来他在忍受疼痛。

唐安芙将他的伤口清洗过后发现,王后不仅让守卫在鞭打这少年的水中加了盐,还加了一些让伤口没那么容易愈合的毒,这真的是一个母亲对亲生儿子做的事情吗?

因为工程巨大,所以当唐安芙给他处理好伤口之后,外面天已经黑了。

她把之前庙里的帘子扯下来,在外抖了抖灰后,折叠好铺在稻草上,然后把那少年挪到帘子上,又将他原本的外套盖在身上,正要转身,就感觉手腕被人拉住。

“别走。我冷。”

唐安芙摸了摸他的手,又凑到他身边去摸了摸他额头,身子还在发烧,他却感觉冷,这是真病的不轻。

在他耳边轻道:

“我去药铺弄点风寒散来,你先躺会儿,我过会儿就回来。”

那少年却不撒手,唐安芙又说:

“乖,放手。我给你带白糖糕和糖葫芦回来吃,好不好?”

不知是清醒了些,还是被唐安芙说的白糖糕和糖葫芦说服了,总之那少年撒了手,唐安芙给他把衣裳掖好后,趁着夜色翻墙出去。

她极小心掩藏自己的行踪,在热闹的市集穿行,如寻常百姓般买了吃的,抓了药,为了避人耳目,特地在城里绕了大半圈后才回到破庙中。

回来的时候,看见那少年自己坐了起来,呆呆的坐着,不知道在想什么。

唐安芙过去:

“你怎么起来了?感觉怎么样,好些了吗?”

那少年扭头看了看她,这是他第一次清楚的看着她,好半晌后,直到一串红通通的糖葫芦出现在他面前,他才回过神。

“喏,我原本还在想你这昏昏沉沉的,糖葫芦要怎么喂你吃呢。你醒来了正好,可以自己吃。”

人在受伤的时候,嘴里发苦,吃些甜的会好受些。

那少年像是想把手抬起来拿糖葫芦,可他的手被吊的太久,根本没有力气。

唐安芙见状,便举着糖葫芦到他嘴边,香甜的味道充满了少年的鼻腔,他下意识就张开了嘴,咬下半颗裹了厚厚糖浆的山楂果。

从前只听人说糖葫芦多少吃,他却没尝过,总想着等以后出宫立府,他再叫人买一车回来吃,可这个愿望只怕以后永远都实现不了了,他是段家这百年来的第一个逃兵,这辈子都与立府无缘了。

“不好吃吗?”

唐安芙见他吃着吃着眼睛红了,之前给他处理伤口时那么疼,他眼睛都没红,现在吃个糖葫芦眼睛却红了,以为是糖葫芦太酸不好吃。

少年摇头:“很好吃。谢谢你阿芙。”

他虽然先前视线模糊,神志不清,但却一下就记住了这个异族女子的名字。

第88章

“好吃就再吃一颗, 我还给你买了一罐肉粥, 我从城外绕了一圈回来,耽搁了时间,可能有些凉了,现在也不能生火热, 就这么喝吧。多吃东西, 伤才好的快。”

唐安芙说完之后, 少年双眸盯着她问:

“你是从城外绕回来的?我先前还以为你走了。”

唐安芙这才明白刚回来时,他那满脸失落是怎么回事。

“我不走,既把你带出来了,好歹让你多养几天。”

少年和唐安芙都明白,只要他们还在南月国, 不被宫里发现行踪是不可能的,‘多养几天’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

唐安芙见他失落,笑吟吟问:“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呢。”

不知道他是谁就把他从王宫带出来了。

少年牵动了一下嘴角, 对唐安芙说出个名字:“段玥卓。”

“小卓!我这么叫你可以吗?”

唐安芙笑的眼睛弯成一条新月,段玥卓认真的点了下头:“好。”

“阿芙你为何会在王宫?”小卓问唐安芙。

唐安芙长长一叹:

“我不是南月国的人, 我是来找人的, 可我找的人……不记得我了, 我只好在他身边待着,守着。对了, 他是段玥离,算起来是你叔叔吧。我死皮赖脸的赖着他,王后今日召我入宫去, 我正好就看到你了。”

段玥卓放下喝粥的勺子,惊惧的看着唐安芙:“你就是那个离王叔从灵月国带回来的……人?”

唐安芙点头,见他神情不对,赶忙解释:“嗯。不过我跟他的关系吧,一句两句说不清楚。”

小卓似懂非懂的点点头,唐安芙见他强撑着精神,伸手摸了他的额头,仍旧很烫,吩咐道:

“把粥都喝了,然后睡一觉,明天的事明天再想。”

小卓勉力将粥喝完,然后就迷迷糊糊的躺下,唐安芙守在一旁,不时摸摸他的脑袋,查探温度有没有降下,直到天明才累的睡过去。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原本躺着的小卓已经不见了,唐安芙大惊,赶忙出门寻找,谁知刚走出佛殿的门,破庙的大门就被人从外面踹开,齐辰黑着一张脸走进来。

唐安芙看到他哪里还会不知道小卓去了哪里,不禁上前道:

“小卓呢!他还烧着,经不起折腾!”

段玥离紧绷着脸盯着眼前这把自己搞的十分狼狈的女人,这时候了还说别人经不起折腾,也不看看自己。

一夜的时间,让段玥离积攒了满腔的愤怒,在来时的路上,他已经想好了要如何惩罚教训她,可当看见她这张脸,就发现自己根本什么也做不成。

意识到这点后,段玥离更加气闷!

不想跟她多言,直接扣住唐安芙的手腕就往庙外拖,唐安芙奋力挣扎,最终还是难敌盛怒中的段玥离,被他一把扛在了肩上,不由分说的带回离王府。

离王府的下人本来就怕离王怕的要死,如今见他面色巨黑,肩上还扛着个不老实的女人,更加不敢上前,一个个都躲得远远。

段玥离把唐安芙扛回了后院,想把她直接就抛在地上,可放下来的时候却又忍不住拖住她后腰,将她扶正落地。

“小卓在哪里?你们还想对他如何?”唐安芙忍不住问。

“是我该问你,你想对他如何?”段玥离质问:“你以为你救他一回就是在帮他吗?你是在折断他的翅膀,你是在毁他。”

“我毁他?你们回回把人置于险地,回回把人折腾到濒死,难道就是在帮他了?”唐安芙觉得自己理解不了这种想法。

“那都是为他好,为了能让他走得更远,飞得更高。”

“那你们有没有问过他,他愿意走的更远,飞得更高吗?他愿意付出这么大的代价去达到你们所谓的成长吗?或者说他付出,最终都能有收获吗?”

“有没有收获是靠他自己去争取的。自他从会场逃跑开始,他就已经失去了角逐的机会,若昨日你不把他带走,王后的举动还能为他争取一线,不至于让他被段氏彻底抛弃,可你昨日把他带走了,等待他的只有放逐。你知道被放弃的滋味吗?”

唐安芙坚持自己的想法:

“只有自己放弃自己才可怕,所以我不知道被别人放弃是什么滋味。我只知道如果一个地方需要我付出尊严和生命才能苟活,这个地方我不待也罢。争上游的鱼固然励志伟大,可也该容许有不想争上游的鱼存在。”

四目相对,两相对峙,互不相让,片刻后,段玥离沉声唤道:

“来人,将这不知所谓的女人押去柴房关起来。”

唐安芙平静说:“不必劳烦。我自己去。”

若是旁人要关唐安芙,唐安芙绝不会妥协,但说这话的是齐辰,她不想让他为难。

**

王宫审判大殿上,段玥卓脸色惨白跪在地上,但背脊却没有因为跪着而弯曲半分,甚至比平常更挺直。

就在刚才他听到了对他的审判:王三十九子临阵脱逃,罪不可赦,逐出都城,流放荒原,三日后执行。

这个结果是他意料之中的,所以很容易就接受了,叩拜父母后,段玥卓便僵着两条被紧紧吊挂了三天三夜,到现在都没恢复血气的胳膊,起身离开。

正好与入殿的段玥离打了个照面,段玥卓给段玥离让路,推到一边对段玥离深深鞠了一躬,脸上居然还挂出了微笑,段玥离看着他的样子,不像是要被流放去荒原的人,反倒是有种摆脱了某种枷锁的轻松。

看着段玥卓离开之后,段玥离入殿拱手对坐在王座之上的南月国主行礼,王后看他孤身前来,沉声问:

“离王,那劫走我儿的人呢?”

王后的声音带着怒气,她怎能不生气。

原本自己的儿子临阵脱逃就已经够丢她的颜面了,她费尽心机打算用苦肉计为他博回一些机会,眼看就要成功时,杀出了个莫名其妙的女人坏事。

如今她的儿子被流放荒原,这是她十分看重的儿子,自小便有超常的天分,王后对他寄予厚望,只要他能熬过去,将来有很大的可能会成为南月国继承人。

只要她的儿子当了继承人,那她那一族将能延续一代的辉煌,可现在全都被那个自以为是的外族女人破坏了。

她要把那女人大卸八块,她要她付出代价。

段玥离鼻眼观心:“她是我的人,不懂南月国的规矩,犯了错是我没管好,王后若有责罚,我替她受了。”

王后与国主对望一眼,两人都没想到离王会说出这样的话。

国主说:“离王,昨日闯宫之人虽与你有关,但我知绝非你授意,你只需将她交出,王后略施薄惩后仍还给你。”

王后也开口:“是啊离王,谁犯了错谁受罚,这个道理我还是明白的。你把她交出来,我看在离王的面子上,会留她一条性命在的。”

但也只是留条命了……王后心中狠狠暗道,那女子毁了她这么多年的心血,不揭她一层皮,王后咽不下这口气。

“我说了,她的罪,我承担。”段玥离沉声说:

“还有,昨日她只是在宫中看见一个濒死的少年,于心不忍救了他,她是外族人,不懂南月国的规矩情有可原,她的罪只有不问缘由盲目救人一条,并不是国主所说的‘闯宫’,她之所以会入宫,是王后召见的,若说她入宫有罪,那也是王后召见的罪,与她无关。”

王后没想到离王为了一个小小的舞姬竟顶撞她至此,为了给那低贱的舞姬脱罪,连她这个王后也敢攀诬。

“离王,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王后质问。

自从离王回了南月国,因背负着强大的力量,谁也不容小觑,但他少言寡语,规规矩矩,所以很多时候倒让王后忘记了他的强大。

“我自然知道,王后需要我再重复一遍吗?”段玥离冷然问。

王后彻底被噎住了,看向病弱的国主,国主盯着离王看了好一会儿,才问出一句风马牛不相及的话:

“你竟对她用情至此吗?”

段玥离没说话,国主却清楚的感受到他的坚定。

“既然离王一力承担,那王后想如何处置?”国主问王后。

王后刚要开口,就听国主又追加一句:“王后可以多想一会儿,不必着急。”

国主这话是什么意思,基本上已经很明确了。

他接受了离王抵罪的行为,但却不想让他承受太多罪责,这是在提醒王后三思后行,适可而止。

王后心中虽然憋屈,但在这个位置上却不得不审时度势,适当妥协。

“既然离王一力承担,那便以劫狱罪论处,杖责一百,陛下觉得如何?”

若是常人,杖责一百或许是大惩罚,但对于强悍的离王来说,一百杖责甚至都不构成让他皮开肉绽的条件,更别说伤其筋骨了。

“离王觉得如何?”

王后问国主,国主问离王。也就是说,若离王对王后的惩罚措施有意见,他就能推翻。

“臣领罚。”

段玥离没有多余废话,行礼后便转身离开审判大殿,直接领罚去了。

**

是夜。

月光如水。

段玥离让管家给他上过一些药后就趴在床上,准备入睡。

可不管他怎么强迫自己入睡偏偏怎样都睡不着。

月光透过窗户照进寝房,透过屏风能隐隐看见那空无一人的软榻,盯着那软榻看了一会儿,段玥离强迫自己将脑袋转到另一边,闭上双眼,越闭越精神。

最终受不了这种七上八下的焦虑,段玥离掀被下床,站在门后犹豫了小半柱香的时间后,还是没有战胜焦虑,打开房门直奔柴房。

柴房在王府的最边上,花园中有巡逻的护卫看见自家王爷大半夜连披风都没裹走在回廊上,也不敢多问。

段玥离来到柴房外,柴房没上锁,也没人看守,因为他知道若是她想走,上再多的锁,派再多的人都留不住她,设置那些没有任何作用。

手在柴房大门前抬起又放下,最后决定先到窗户那儿看一眼再说。

柴房里很暗,看不太清,段玥离将两手拢在眼睛两侧,弓着身子努力看向里面,终于看见地上躺着的人。

地上多冷啊,她怎么就躺地上了。

段玥离推门而入,来到蜷缩在地上的身影前站定,见她身子微微在动,生怕她嘲笑自己,于是先声夺人来了句:

“本王只是经过,看看你老不老实,可不是特意来关心你的。”

地上的唐安芙没有反应,更别说回答了,段玥离低头看了她一眼,只见她把自己缩成一个虾子模样,双手抱膝侧躺着,身上单薄的没有二两肉,以为她是觉得冷才这样。

段玥离蹲下身子,拍了拍她的后背:

“喂,地上这么凉,躺着舒服吗?若你知道错了,跟本王认个错,本王可以既往不咎,让你回房去睡。”

依旧没有回应。

可她身子分明在颤抖,没有睡着。

段玥离扣着她肩膀将她掰了过来,就看见月光下,她脸色惨白,额头鬓角脖颈处被冷汗浸湿,眉头紧锁,十分痛苦的样子。

想起之前她说自己服用过灵月世子的毒,难道是毒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