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历了一天一夜的折磨,欧韵致睡得极沉。

深夜的病房里静悄悄的,只床头一盏壁灯发出晕黄的光。还有初出生的小婴儿,因骤然间脱离母体来到这人世,正咿咿呀呀的、舞动着小手小脚表达自己的新奇之情。

客厅里,原本正坐在沙发上打盹的陈碧芬睁开眼,走进去细致地将她检查了遍,确定她没有什么新的需求,便放轻了手脚,悄无声息地退了下去。

还是忍不住偷偷瞄了周大少一眼。

周世礼都已经在病床边坐了大半夜了。

虽然身体极度疲倦,但,周世礼无法成眠。或许是女儿咿咿呀呀的声音让他觉得新奇,或许是担心殴韵致,晚饭后他只在沙发上囫囵打了一会儿盹,迷迷糊糊的,竟又醒过来,还梦到昨夜他在产室中看到的情形,他悚然一惊,惊慌失措地睁开眼,欧韵致还在沉睡。

不过只一昼夜而已,可是周世礼觉得,欧韵致仿佛瘦了些。

他细细地打量着她的脸,这张脸从未像此刻这样苍白、憔悴过,昏黄的灯光下,她秀气的眉头依旧蹙起,好像仍沉浸在痛苦中一般。周世礼看着,忍不住抓牢了她的一只手,低下头,只见那平日里保养得极好的一双手此刻伤痕点点,有几根指甲甚至从中折断——是用力太过所致。

不是不生气的,但,更多的则是心痛。这世上不知有多少富家女每日里过着骄奢淫逸、谋杀时间的生活,只有她,如此的执拗甚至逞强,明知自己产期将至,还拿自己和腹中的孩子冒险!那战翃谋的千金固然可怜,难道她与自己腹中的孩子就不珍贵了吗?他愤愤然想着,如若不然,孩子不会这么快出世,而她也不至遭受如此深重的苦!

只是,这些话周世礼是没办法对欧韵致说的。说了,她也未必肯听。更何况,他又能以什么立场去指责她呢?

他细细地摩挲着掌中的小手,良久,起身找来了指甲刀来,一根一根,将她的长指甲一一剪掉,又仔仔细细修剪整齐,这才握住她的手,送到唇边轻轻吻了一吻…

客厅里,一直暗暗地观察着他的两位育婴师你望望我,我望望你,不由得相视而笑。

与林嫂他们不同,陈碧芬和郑婉瑜都是由周世礼命令明绍康,经过层层筛选,悬以重金聘请而来。在此之前,她们虽在行业内都属佼佼者,但,从未曾进入豪门尤其是如周家这样的大家族内服侍过。兴奋和激动之余,不是不紧张的。

在进入周家之前,她们都曾对周家及周大少夫妇做过一定的了解。但,报纸上有关周二少夫妻的八卦新闻铺天盖地,有关周大少及大少奶奶的消息却少之又少,除却财经新闻及一些捕风捉影的小道消息外,她们几乎找不到其它关于他们生活的痕迹。这就无形中加重了她们心头的不安。尤其是,据闻周家的大家长还十分的重男轻女。这就导致在卧室里的那个小家伙出生以后,她们还一度有些遗憾——现在看来,似乎并不是那么回事。

周大少,他好像特别疼周太太…

如果是真,那就再好不过了。否则的话,她也怕她们日后会难做…

陈碧芬想到这儿,不由得又回头看了一眼,然后轻轻地拉了拉郑婉瑜的衣袖…

曾听有人说过,于女子而言,怀胎十月直至产子的过程简直堪称一场修行。曾经的欧韵致不以为然,但,如今,此刻,在经历了一天一夜的分娩之痛以后,她几乎要抚掌赞同!

那种痛真的是难以用言语形容,没有经历过的人无法想象。在最痛最无助的时候,她甚至一度以为自己会就此死去。没想到,竟也挺了过来。

再世为人的感觉绝对是轻松而又愉悦的。殴韵致自昏睡之中睁开眼,已是第二天清晨。窗外晨光大亮,几只喜鹊立在绿树枝头愉快地欢唱,卧室的窗户被人拉开了一条缝,有清新的空气从缝隙里透进来,床头的矮柜上,摆了满满一大捧矜贵的郁金香,花色金黄,娇艳欲滴,她不用想也知是谁的手笔。

她肚子饿得“咕咕”叫,身上根本没有力气,正要开口叫人,便听客厅里有人愉悦地“哦哦”了两声,然后嗲声嗲气地说道:“…你在说什么呀?爹地听不懂…”语调拉得长,听上去实在搞笑。

欧韵致简直要忍不住蹙眉。

好笑的是那对话的另一方竟然还十分捧场,周世礼话音一落,她就“咿咿呀呀”地回应,声音软软糯糯,仿似唱歌一样。

欧韵致实在忍不住撇了撇嘴。

手撑在枕畔想要起身,未及用力,房门已被人推开,紧接着一个惊喜万分的声音:“周太,您终于醒啦!”没等欧韵致搭话,她已转身面向客厅:“周先生,周太醒啦!”

周世礼风似的冲了进来。

不待旁人动手,他已将欧韵致抱了起来,靠坐在床头。

欧韵致抬眼打量他。

人还是那个人,虽看上去有些憔悴,但仍仪表堂堂,只是,今日怎么看都似有一些不同。

她望着他眼下的那一团青黑:“你没睡好吗?”怎么这么憔悴!

周世礼没有答话。嘴角微微绷紧,神色间就又有了一丝往日的凌厉。他转身吩咐佣人:“把太太的早餐端进来。”

欧韵致打量着他的神色,自己也心虚得很。不需他讲,她也知自己此次实在太过冒险,若是这孩子有个三长两短,周世礼又怎会善罢甘休?

她微有些惭愧地看着他说:“孩子呢,抱过来我看看…”

立即就有人将裹着嫩黄色包裹、只露出颗小脑袋的小朋友抱进来。欧韵致伸长了脖子,望着这个胖嘟嘟、皱巴巴的小家伙吃惊地叫:“怎么可能这么丑?”

周世礼哭笑不得。就连陈碧芬都笑了出来,忍俊不禁地说:“怎么可能丑?我们大小姐不过没消肿而已。我们爸爸这么帅,麻麻这么漂亮,将来怎么说都会是个大美人!”

欧韵致不能苟同。

就是因为她与周世礼的基因都还不错,她才觉得这家伙长得有些——“出人意料”。

周世礼“哈哈”大笑。

他看着欧韵致那一脸“我不能接受”的模样,觉得实在是太有趣了!一面想,一面伸手将女儿从育婴师的怀里接过来,笑眯眯地说:“小可怜,我们被妈咪嫌弃咯…”说着话,笑容就从眼角眉梢溢了出来,整个人都有了一丝“喜之不尽”的味道。

欧韵致挑了挑眉,吃惊地发现周大少抱孩子的动作竟已堪称娴熟了。

两人又说了一会儿话,待吃完早餐,欧韵致便又昏昏欲睡,周世礼见她睡了,正要起身,便听病床上的她淡淡地问了一句:“我有没有让你失望?”

周世礼起身的动作一停,好一会儿,才平静地说:“没有。”

第四十二章

有湿热的风从未关牢的窗户里钻进来,鼓动苹果绿的窗帘,周世礼走过去,关了窗,又再轻手轻脚地拉上了帘子。

病床上的欧韵致几乎是瞬间就陷入了好眠。他立在帘幕的阴影下痴痴看了她好一会儿,仍无法抑制满腹的心酸。

为什么要如此看低他呢?为何就不能他是真的爱她?想他周世礼,今时今日又何须一个儿子保驾护航?

他在她身边轻轻坐下。她睡得稳稳的,苍白美丽的脸庞陷进松软的被子里,呼吸清浅,秀眉微蹙,沉睡的样子像个孩子。

他终是没忍住,俯下身去轻柔地吻了吻她的面颊…

尽管事务繁忙,但周世礼仍选择坚守医院。临下班前明绍康照例过院向他汇报公司当日的重大事务,与此同时,也为他带来了香港家中的消息。

“老爷倒是没说什么,只讲‘知道了’,倒是二少爷,听闻自己多了个侄女,看上去十分兴奋,还道得闲必定北上探望大嫂及新降生的小侄女。”

沙发上的周世礼没有说话。因着镜片的遮挡,看不清眼中情绪,但明绍康跟了他这么多年,又岂会不知他是否动了怒呢?

他小心翼翼地扶了扶自己鼻梁上的镜框。

忆起当初周世杰的长女周明照出生时,虽有些失望,但到底是自己的第一个孙子辈,周永祥为孙女庆贺满月,亦曾大排筵席、广发利是。而今轮到自己的嫡长孙女,竟只得一句“知道了’,怎能不叫人齿冷心寒?

明绍康这样想着,不期然抬起头,视线就落在了对面不远处那架崭新的婴儿床上,那婴儿床做工极为考究,床头还挂了一串五颜六色的床铃,而那刚刚才口衔金匙出生的小家伙此刻被包裹得整整齐齐,正闭着眼睛睡得香甜,两只胖嘟嘟的小拳头竖在脑袋旁,整张脸也胖嘟嘟的,看不出究竟像谁,甚至也谈不上美丑。但,他瞥见沙发上的周世礼伸出手去,轻轻握住了她的一只小手,只一瞬间,那刚刚还严峻冷酷的脸上冰消雪融,取而代之的是点点温软的笑意。

明绍康大为惊奇,几乎没怀疑自己的眼睛,正待开口,却见周世礼头也不回地摆了摆手说:”知道了,你先回去吧!”就又转过头去,含笑看向睡梦中的女儿。

明绍康简直难以置信:素来习惯众星捧月、绝少肯吃亏的周大少竟然就这样算了?他犹自惊疑地与自家老板道了别,直至出了电梯,才觉得脑袋稍稍清醒了些…

不得不说,作为左右手,明绍康的确是了解周世礼的。

他自然不肯就这么算了。

翌日,国内最为著名的六大门户网站上齐齐刊登了这么一则喜讯:海乔集团、华贸集团两大集团董事局董事周世礼于10日下午喜得一女,小公主出生即达8.8磅,是个健康的大胖宝宝。周世礼为爱女取名“定仪”,小字“明珠”,英文名“crystal”。为庆贺爱女出生,周世礼广发利是,凡海乔、华贸集团本部员工均可获万元红封。除此之外,周家的大家长周永祥亦慷慨解囊,宣布捐赠巨款用于政府慈善医疗计划。

整篇新闻不过短短数百字,但随之附上的却是周大少亲笔书写的报喜短讯,短讯用中英两种文字写就,笔力虬劲,字体奔放,周大少用12个字详尽地表达了自己得女的心情:“不惑之龄,得女明珠,喜之不尽”。——且不谈这份喜悦究竟能有几分真,这还是周大少四十多年来第一次如此高调地与外界分享他的私人生活,单是这一点已足叫人津津乐道的了。

周永祥当然不会花费巨资往自己的脸上贴金,这一点欧韵致绝对相信。犹记得当初她与周世礼宣布婚讯的时候,出于礼貌,周世礼也曾带她去周家拜见过这位大家长,但是等足两个钟头,周永祥书房的门紧紧闭起,根本不曾打开过。

凭心而论,欧韵致觉得这很值得理解。

易地而处,若她是周永祥,有这么个女人,将自己一贯英明盖世、引以为傲的儿子给惑得痴痴迷迷、昏头转向,甚而连母亲留下的一壁江山都可拿来送人,她也绝对要视这女人为红颜祸水,当她眼中钉肉中刺,绝对地除之而后快!又岂会一掷千金替她作脸?

更何况,定仪她只不过是个女儿。

中国社会重男轻女的观念盛行了几千年,即便是改革开放几十年后的今天也依然盘踞在普罗大众的心上,更何况是一个大家族及一个王国的掌舵人?说到底,开疆辟土、拱卫河山这种事还是男孩子擅长些,君不见史书上多的是此类教训:一旦女主临朝,就易生内忧外患。

要说周世礼心里一点也不失望,欧韵致不相信。更何况是一向重男轻女到举世皆知的周永祥?

她比任何人都清楚,随着女儿的出生周世礼在周家及周氏王国将会面临多大的压力。

并不是一点也不心疼的。撇开他们这层不能曝光的关系不谈,他的确是个很好的“丈夫”及父亲,他在她怀孕以来给予她的照顾是她毕生都未曾享受过的。她非草木,怎能无情?

她对住周世礼似真似假地开玩笑:”我觉得好像有些对不住你啊…”

周世礼一听笑起来,伸手去孩子样地摸了摸她的头说:“傻瓜…”

欧韵致不满起来,鼓着嘴巴说:“你才傻呢!那么大的一笔钱呀,可以养好多个女儿呢!”

周世礼“哈哈”大笑。

这世上怎么会有这么可爱的人呢?

撇开各式各样名目繁多的公关人情费用不谈,周家每年仅从他母亲的慈善基金会捐出的善款就以十数亿计,又岂会在乎这点钱?更何况,无论以何种形式,海乔总是需要做做宣传的。

他笑眯眯地望住她的眼睛,与她愉快地开着玩笑:“放心,再怎么样,我都会留足养女儿的钱的!”

欧韵致耸了耸鼻子。

周世礼就又笑起来,继续逗她说:“哦,养老婆的钱我也会攒足的!”

欧韵致“嘻嘻”笑,自不会在这种时刻扫他的兴。

尽管心里想着,无论是自己还是女儿,其实都是不需他来养的。

她抬了抬手。

透明的塑料管子在眼前晃来晃去。

周世礼垂下眼帘,视线触到她因打了太多点滴而青紫肿胀的手背,心一下子就揪痛起来。

“是我让你受苦了。”他说,眼中盛满心疼。

她笑嘻嘻的,回答她:“说这个干嘛,要知道我可是赚了个女儿呢!”

周世礼不置可否。

他想起欧韵致生产时所受的苦,直恨不能与姓战的拼命!穷毕生之想象力,也没想到过女人生孩子竟是这样可怕的!

他真是三魂飞了七魄!

他回头看向欧韵致。她神色仍然倦倦的,和他说一会儿话,就要睡。

和那刚出生的小家伙一模一样。

他扶她躺下去,还没睡好,明珠就醒了。林嫂抱着她走进来,说要找妈妈喝奶。

欧韵致只惊得头皮发麻,立即难以置信地瞪向周世礼。

周世礼被她那受惊的模样搞到哭笑不得,看向她的目光既好气又好笑。

像他们这样的豪门大族,确实是没有必要非得让宝宝喝母乳的。既然她不愿意,他当然也不会勉强她。

“去冲点奶粉吧!”他吩咐林嫂。

欧韵致立即松一口气。如释重负地拍拍胸口,这才心有余悸地躺下。

她是决计不肯让□□变成白面口袋的——尽管心底还是有一点点小愧疚。

明珠倒是并不挑。育婴师们给什么吃什么,否则的话,出生时也不会这么胖,按照医学上的标准,都已经超重了。

欧韵致笑她是个小胖妞。

林嫂却说妈妈的营养都被她吸收了。欧韵致从怀孕到生产,除了肚子身体的其他地方几乎没有变化。大概是因为多了一重磨难,瞧着倒是比怀孕前还要清瘦些。

也难怪周大少格外心疼!

母女俩吃饱了就都睡下,没多久,欧峥嵘就到了。

第四十三章

如同以往的每一次出场一样,欧峥嵘在人前从来都是光鲜亮丽,如果她自己不说,少有人相信她已有个欧韵致这么大的女儿。

她在周世礼的引领下蹑手蹑脚地进了病房。

视线才扫到病床上的俩母女,忍不住就笑起来,转头就与周世礼说:“瞧瞧这俩人,真不愧是母女俩!”

周世礼微微笑。

是育婴师说,刚出生的小宝贝要跟着妈咪睡才更有安全感,所以特地把她放到了大床上——欧韵致没有反对。

只见大床上的俩母女像是事先约好了一般,脸蛋齐齐向右,一只手举在脑袋旁,嘴巴微微张开,正闭着眼睛睡得一个比一个香甜。

欧峥嵘俯下身子细细打量着自己刚出生的小外孙女。看着看着,忽然间就笑了起来,说:“跟循循小时候长得可真像!”

周世礼挑了挑眉。

他想起明珠刚出生时欧韵致那“嫌弃”的表情,忍不住就“告状”说:“是吗?可是循循觉得明珠没有她小时候长得漂亮呢!”

欧峥嵘差点儿没笑出声来。

“那是现在!”她说,“虽然循循小时候也是个美人胚子,可她发育得晚,一直到10岁都还有些婴儿肥,牙齿也换得晚,那时候她为了这个可没少生气!不过,”她补充,“女大十八变,要不是一天天地看着,有时候连我和她爸爸都不敢相信她会成长得这样出色!老实讲,他爸爸曾经不知道多少次地感叹:为什么循循不是个儿子呢!…”否则的话,翟家也不会面临今天这样后继无人的局面。

翟九重的另外一对儿女,翟从智就不必说了,唯一的男丁翟从嘉则素来放浪形骸,那简直是用生命在诠释什么叫做“二世祖”。

她心底不是不担心周世礼会有想法的。

聪明如周世礼又怎么会不知道?

可是他没有急于表态。

这个时候好像他说些什么都是欲盖弥彰,有种“此地无银三百两”的味道。他想,总有一天他会让他们明白,他深爱欧韵致,深爱他们的孩子,胜过所有的一切。

虽经过了几天的休养,但欧韵致的脸色仍有些苍白,眉目间难掩憔悴,不难想象为了这孩子她曾受了多么大的折磨,欧峥嵘看着,就有些心疼。

她小心翼翼地抱起了熟睡中的外孙女。

与刚出生的时候不同,现在的明珠已然长开了些,不再是红通通、皱巴巴的,眉眼都似挤到了一起,小家伙小脸白白嫩嫩,轮廓及五官都肖似母亲,可是细一看,却总能在她身上寻到周世礼的影子。

这就是血缘之奇妙了。一对陌生的男女,从相识到相聚,到共同缔造一个生命,到最后无论结局如何,这个孩子总是真实存在,身上流着的是他和她的血,模样多多少少都会烙上他和她的印记,什么也抹杀不了。

周世礼的心柔成了一汪清泉。

“一转眼你和循循都已有孩子了。”他听见欧峥嵘说,“我到现在都还记得你当初求我把循循嫁给你时说的话,你说,你不想错过她…”

“世礼,”她说,“无论如何,请你不要忘了自己当初说过的话!”

周世礼的目光与她平视。他心中明白欧峥嵘身为一个母亲的担忧,因此并不恼怒。其实相反,有人肯这样妥帖地爱护欧韵致,他是欣慰且感叹的。所以他毫不吝啬的,重重点了点头。

欧峥嵘并没有久留。因欧韵致醒来没多久就有人来回报:翟九重先生到楼下了。

欧峥嵘站起身。本来是想翌日就回新加坡的,可是低头一看见女儿的眼神,她就改变了主意。

她安抚地拍了拍女儿的手:“妈妈在北京陪你多住几天,好不好?”

欧韵致猛点头。

欧峥嵘出了门,一干随从立即跟上。两方人马在医院的长廊里碰个正着。

翟九重十分惊喜,立即殷勤地上前招呼,然而欧峥嵘目不斜视,连眼风都没有扫到他。

她在随从的簇拥下大步流星地离去。

翟九重明显有些失落。

他笑容满面地进了病房,一见面就给了女儿一个大大的拥抱,见到女儿憔悴的脸,就心疼地直叫唤:“哎哟,我的宝贝女儿辛苦了…”

欧韵致眯着眼睛看他。

翟九重立即会意,连忙让人奉上早已备好的大礼——一栋位于法国波尔多的著名酒庄。

欧韵致高兴起来。孩子气地跟周世礼显摆:“瞧我爹地多大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