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三季度,国内的股票市场震荡不安,中元的股价一直维持在谷底,但即便如此,为了保住云峰,裴氏父子也不得不忍痛割肉,舍车保帅。

说起来,裴氏在市场内的名誉向来不坏,而裴世榜及裴胜昔父子亦不是不识好歹之辈,为此周永祥很愿意给裴世榜几分情面。裴世榜通过周永祥向周世礼求和,不顾独子的反对,毅然决然将手中所有的中元股份以超低价出让给了周世礼。

兵不血刃,周世礼即大获全胜!此一役一洗他此前“色令智昏”、“昏聩无能”的污名,周世礼的名望开始重回巅峰,商场中人再提及周世礼,莫不先敬三分。

而裴氏经此战后元气大伤,开始渐渐收缩阵线养精蓄锐,其后,更将生意逐步往海外转移。

不过这是后话了。

而此时,年轻且意气用事的裴胜昔在商场上摔得头破血流,从小到大,这位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天之骄子还从未像现在这样跌得如此惨痛。不过,谁叫他去招惹周世礼呢?

对周世礼来说,任何挑衅他男人自尊心的行为,都是太要命的事情!

在中元股票的转让签约仪式上,明绍康给裴胜昔带去了这样一句话:“我老板让我转告你一声,我们太太背后有他就足够了…”

裴胜昔神色落拓,但身为裴家子,亦有他身为世家子弟的自尊和骄傲,他愿赌服输。

第八十三章 〔终〕

在周世礼一路高歌猛进、于商场上大展拳脚的同时,欧韵致也开始了她大刀阔斧的改革之路。

七月中旬,华贸宣布了两则任命:任命原香港国亚银行执行总裁姚天霖为董事总经理、任命原华贸能源公司副主席利国维为副董事总经理,同时公布重大重组计划,开启了华贸帝国华丽的整合升级之路。

在这次整合中,华贸力图将集团业务重新归类,同步简化公司结构,降低经营风险。然而,重组的过程并非一帆风顺。

原本在计划中,欧韵致打算将其母留下的东金控股公司与华贸下属能源公司合并,但计划一经公布,立即就收到了以翟九楼、翟九城兄弟为首的中小股东的反对。东金在欧峥嵘数十年的经营之下,其实相当具有潜力。但他们仍以东金估值及分红率较低为由,拒绝进行股权置换。在华贸发起的特别股东大会上,翟九楼兄弟带头投了反对票,并煽动小股东闹事,以致欧韵致的东金、华能重组计划第一次宣告失败。

翟九楼及其党羽得意至极。但令他们没想到的是,仅仅一个月后,欧韵致即宣布将东金在海外借壳上市,一夜之间,股价飙升,东金市值以日为时间单位急速飞升。

谁会与真金白银过不去呢?原本持反对意见的中小股东们捶胸顿足、后悔莫及,而翟九楼及翟九重两兄弟则更恨得牙根发痒。

正在诸人悔不当初之际,令人们更加没想到的是,欧韵致竟宣布再次召开特别股东大会,并承诺华贸能源与东金公司换股比例不变,华能的股东仍可以1:1.2的比例换购东金股份。

如此的重情信诺,且豪阔疏财,欧韵致在市场内的名誉正如同此前东金的股票一样,急速飙升,且日渐高大。

然而,翟九楼及翟九城兄弟并不甘心就此失败,关键时刻,这曾经同室操戈的两兄弟再次联起手来,共同对付他们的侄女欧韵致。敌人的敌人就是自己的朋友,他们利用自己手上所有的渠道和力量来破坏欧韵致在市场内的名誉,以求撼动她在商场中的地位。连篇累牍的□□如无形的箭一般射向欧韵致。其中,翟九楼及翟九重两兄弟最有力的武器就是欧韵致与周世礼的关系。翟九楼兄弟及其党羽认为欧韵致同周世礼之间“不清不楚”的关系将有损公司及股东利益,并于十一月下旬向法院提起诉讼,请求剥夺欧韵致公司主席的身份。

一时之间,举城哗然,仿若三年前的逼宫事件在当下重演。

远在德国的翟九重见状,立即放弃休假,返回香港总部坐镇,并试图逼迫女儿与周世礼公开断绝关系。

而这个时候,明珠早已过完了她的两周岁生日。也就是说,她离开周家和她的丈夫、孩子已经快要两年了。

看起来那个团聚之日却仍然遥遥无期。

周世礼会变老,而她的女儿亦在一天一天地长大,很快的,就会长到不需要她。

她还能让他们继续等下去吗?

十二月份,周永祥生了一场病。虽并不严重,但仍把周世礼累得够呛。整日在公司及家庭之间忙碌,工余既要照顾年幼的女儿又要兼顾年迈父亲,周世礼很快就消瘦下来。而欧韵致看着这样的周世礼,内心的愧疚和煎熬之情可想而知。

其实他完全不必要再等待,而可以找个温柔贤惠的妻子替他打理家务、照看孩子、孝敬父母甚而共同驰骋商场,然而,他是如此地忠于自己的内心和他的爱情。

翟九重对她的逼迫一日胜过一日。这种逼迫不仅仅体现在言语上,更付诸于实际行动,为了彻底断绝女儿同周世礼复合的希望,翟九重又一次开始安排起女儿的婚事来。

这一晚,当欧韵致愤怒地离开相亲现场,走出维多利亚大酒店的时候,她想起前一夜灯光下周世礼那隐藏在鬓发中的若隐若现的白发,想起他那疲惫而坚毅的脸,突然间忍不住的热泪盈眶。

她在回家的路上给周世礼打电话,问他:“若我不再是华贸的集团主席,你会不会觉得有什么不同?”

周世礼道:“我只需要知道你是我的妻子,这就足够了。”

欧韵致在电话那头止不住地笑了起来。

新一年的一月一日,在华贸集团新春舞会的第二天,欧韵致突然间通过集团公关部发布了这样一则声明,郑重宣布将辞去华贸集团的主席之位。

犹如一轮冉冉升起的太阳,正是在商场之上大放光彩的时刻,她却突然间宣布退出,于人的震撼无疑是十分十分惊人的。

一时之间,举世哗然。

然而,在她写给公司董事会及社会外界的辞呈之中,她已十分清楚地表明了自己的选择。她在信中这样明确地说道:

“长久以来,我一直都在公司同家庭之间苦苦挣扎,试图找出一个可以兼得鱼与熊掌的方法。我一直都明白,我对华贸负有深切的责任,亦有义务带领公司及员工谋求发展,但是我现下更加明白,时光易老,往事难寻,如若有天我的丈夫老了,我将再看不到他年轻的样子,我的孩子大了,我就没有机会再陪她一起长大,因此不得不怀着难以形容的愧疚及不舍之情请辞华贸的主席之位…”

女王放弃了她的王位。

相较这爱情里的另一方,欧韵致的牺牲显得更为彻底。她用自己至高无上的王位及头顶金灿灿的皇冠,为同周世礼这场轰轰烈烈的爱情画下了最为圆满的一笔。

翟九重无疑是气疯了!他是那样的难以置信,不敢相信自己精心培育的女儿竟会作出如此惊世骇俗的事来!他跟在欧韵致的身后这样气急败坏地吼道:“你要拿自己已然握在手心里的权势、地位去换一段虚无缥缈的爱情,你把自己所有的一切孤注一掷地押在一个男人身上,女儿,你会后悔的!终有一日你会输得一败涂地!”

然而欧韵致对父亲没有底线的利用已经感到十分厌倦和心寒。当然,在此之前,她已经利用手中的权势让翟从嘉同他的打手统统去了该去的地方。她目光从容而冷静地看着自家的父亲道:“我原本也不想,可是爸爸,是你逼我的。我不像你,如若你只是想要个替你冲锋陷阵、开疆辟土的大将,你完全可以另请高明。于我而言,没什么比我的丈夫孩子更重要。其他诸如权位也好、名利也罢,我自认全都失去得起,唯有世礼,我每次都会怕他转头走了就不会再回来。说来也真要感谢您和我母亲这么多年对我不遗余力的栽培和付出,我想即使世礼将来有一天真的有负于我,我也完全可以一力承担…”

这是欧韵致最后一次站在欧家大宅同父亲谈话。说完这番话,她便提起行李下楼,径自乘车出了家门。

心上固然是有太多太多的不舍,但是从小到大,她都非常清楚地知道,这世上的事原本就有舍有得,有时候你想要得到,首先必须得有所割舍。

当所乘的宾利轿车缓缓地驶出欧家大宅的时候,欧韵致回头凝望这座华丽的府邸,忽然间更加能体会到周世礼当初孤注一掷、求娶她时的勇气和心情。

半个钟头后,当她站在周家的大宅前时,周世礼并不在,但迎接她的仍是一张张和蔼可亲的笑脸。周永祥站在门口满脸慈祥地笑看着她道:“我就知道你一定会回来…”

欧韵致的眼泪掉下来,撇了嘴问他:“你难道都不生我的气?”

周永祥笑道:“年轻人谁没有做错事或者走弯路的时候?但是相比生气,我们做父母的其实更多的还是惋惜和心痛…”

一滴滴的眼泪如掉下珠子般地从脸颊上滑落下来。欧韵致忍不住奔过去紧紧地抱了抱周永祥道:“谢谢爸爸…”周永祥笑着摸摸她的头,还未及讲话,已听一阵如疾风般的脚步从大宅门口传来,紧接着是一个狂喜的声音:“循循,循循…”

欧韵致回过头,正看见周世礼远远地向她奔过来,脸上洋溢的是如孩童般热烈而狂喜的笑容,她迫不及待地奔下台阶,拼命向他跑去,周世礼伸出胳膊一把就将她搂住了,抱在怀里亲了又亲,等好不容易能说出话来,堂堂七尺男儿,竟然一开口就掉下一颗泪来,哽咽着:“循循,我真不敢相信!天哪,我从来都不敢奢望…”要爱情不要江山,这样的戏码一百年上演一次就已经够了,所以翁莎公爵至今为人所传颂。他从来不敢奢望,欧韵致竟会为他作出如此大的牺牲。

他激动得浑身都在颤抖。欧韵致看着他惊喜交加的模样,忍不住又是笑又是泪,双手吊在他的脖子上同他开玩笑:“难道你自认为你爱我比我爱你多?”

这番绕口的话听得他嘴巴都咧到了耳朵后面,如同傻了一般搂了她的细腰道:“你刚才说什么,再说一遍!”

她笑得前俯后仰,心里当然明白他想听的是什么,可是她抿着嘴巴不说话,故意逗他。他不由着急起来,如同一个毛头小伙子一般急切地一遍遍亲吻着她的嘴角恳求:“你再说一遍,再说一遍…循循…”

欧韵致忍不住地“咯咯”笑起来,但还是满足了他的请求,双手捧住了他的脸颊重重地吻了吻他的双唇道:“我在说我爱你,周世礼先生,这下你听清楚了吗…”

周世礼的神情竟然有一刻的恍惚,很快的,眼底涌起水光,紧紧地收了收自己的胳膊道:“我听到了。循循,”他说,“我也爱你…”

“很爱很爱…”

“很爱很爱…”

怎么能这么傻呢?她的眼泪又忍不住泛滥成灾,而他不停地低头吻她,终于,好一会儿,两人抬头望望对方,才知道开心快乐得放声大叫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