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乔推门进屋,看见她,一脸嫌弃地说:“刚刚还满屋子的人呢,你猜他们现在都去哪了。”

周霁佑配合她,掀眼角问:“去哪儿了?”

“跑周师兄面前套近乎去了。”景乔弯腰凑她耳边,“你没看见冯诗蓝献殷勤的样子,恨不得贴人家身上。”

周霁佑微讶:“周启扬?”

景乔说:“可不,在梁师兄办公室呢。不是马上要开学了么,他带了好多餐厅的优惠券过来,让梁师兄给凌风做宣传的时候拿来当赠品送人。”

周霁佑笑:“配套宣传,不错啊。”

景乔拧开已经毫无凉气的半瓶饮料,喝两口,握着瓶子说:“他还提到你了。”

周霁佑眼睛转过来,景乔看着她,说:“他问我你在哪,我说你在上课。”

她没什么反应。

景乔想到什么说什么:“我看冯诗蓝八成是看上他了。说实话,周师兄长得不赖,家里要真没点资产,能支撑他自主创业?我听说,凌风刚起步时的周转资金基本都他一个人掏的,说是合伙人,梁师兄只是跟着沾光罢了。”

她不感兴趣,只负责听,不发表任何意见。

走廊外突然响起一连串彳亍的脚步声,休息室的房门被再一次推开。

景乔脑筋运转飞快,话题一带,无缝衔接:“诶,我表妹说请你和你家那位吃个饭,你们什么时候有空?”

周霁佑一顿:“你表妹?”

“对啊,她都在央视实习快一个月了。多亏了你家那位消息牢靠,刚好赶上空位,人又走运,顺利就**去了。”

冯诗蓝和几个人一同回来,听见对话,微微一笑走上前,“什么表妹啊央视的,你们在聊什么?”

景乔笑眯眯:“师姐,我表妹现在在央视做新闻采编,就是专门收集一些民生报道啊之类,以后要是有什么街头访问,你如果想上央视新闻,一句话的事,我让她跟你联系。”

冯诗蓝睨着她,嘴角笑意幽幽:“得了吧你,我可不想上新闻。”眸光转向周霁佑,“学校里一直有人说你有个青梅竹马的男朋友,是不是就是小景方才提到的那位?”

冯诗蓝本科不在央美,沈飞白常常到学校画室找周霁佑的头四年她都不在,但关于周霁佑有男朋友的传闻却从未间断。依然有人想法设法地追她,奈何追不到,无论传闻真假,都追不到。

以前,别人当面询问她关于男朋友的问题时,她的反应一律冷淡:关你什么事。

现在,冯诗蓝问起,她捧起水杯,嘴唇凑近杯口吹吹热气,态度也很淡漠,但语气却是软的:“嗯,是他。”

景乔在一旁默默地瞠目结舌,这是…又有情况了?

***

和某人又有情况的周霁佑晚上在家用微波炉烤茄子,调制酱料时,凭借记忆东加一勺西加一勺,最后低头闻闻,感觉味道不太对。

她随手拨出去一个电话,接通后,开门见山就问:“你烤茄子的时候,蒜末、老抽、生抽、花椒米分、孜然米分,除了这些还放了什么?”

可能是没想到她打给他是为了问这个,那头默了一默,像是轻轻地笑了一声:“想吃烤茄子?”

她想翻白眼,忍住了:“想吃啊,可你不是工作忙么,又不能过来给我做。”

又是一阵沉默。

她捏小铁勺在玻璃碗里搅啊搅,嘴角下压:“你老是动不动就哑巴,烦不烦。”

沈飞白在那边,从一个演播室后台走到外面的走廊,他被传召过来等一个人,那个人还在演播室内全神贯注盯紧岗位,暂时抽不开身。

他忽然很想马不停蹄地赶回她身边,手把手,把每一种调味料,细化到需要几勺几克,一点点地示范给她看。

“豆豉油。”他压抑内心的冲动,声音微低。

周霁佑懒得再计较他刚刚无故作哑的行为,打开橱柜,踮脚寻找。找到了,单手掀盖,太紧,掀不开。只好把手机夹在肩膀,头歪着,两手并用。

“几勺?”

“两勺。”他说一句,又很快补充,“和碗一套的那种瓷勺。”

“我知道,啰嗦。”她手里忙着,说出来的话不经脑。

沈飞白脸上的笑容抑制不住,微垂的视线轻轻转了一个小角度,有点无奈:“小佑。”

几乎成了条件反射,他一喊她名字,她心就登时跳快一拍。

他但凡有话想说,都会轻轻地喊她一声。他说“给我一个机会”的时候是这样,他说“你知道你是在挑逗吗”的时候也是这样。

她歪脖夹着手机,感觉侧面一条筋脉整个都是绷直的。

他喃喃般询问:“我到底是哑巴还是啰嗦?”

“…”刹那间眼眸睁大,脑神经突突乱跳。

嘎吱——

“啊。”她倒抽一口凉气,发出一声轻呼。

沈飞白心一紧:“怎么了?”

周霁佑把手机从肩膀拿下来,忍着痛楚,幽怨:“脖子扭了…”

沈飞白:“…”

收了线,他转身打算走回演播室。节目刚好录制结束,陆续有工作人员从里面出来,他等的人也在其中,边走边和一个编导说着话,双手在前面不停比划。

他原地等候,直到对方抬头注意到他,他微微一颔首,算是打了声招呼,表示他来了。

对方又和编导继续说了两句,然后迈步朝他走来。

“等急了吧,我没料到录播过程中会出岔子,耽误你时间了。”对方不等他开口,手搭他肩膀,推他出去,“来来来,我们这边说。”

沈飞白欲言又止,默契配合。

两人站到走廊一处拐角。

“江山叫你小白,我也不和你客套,就也叫你小白吧。”

沈飞白目光清润:“雷老师随意。”

雷安不兜圈子,直奔话题:“江山有没告诉你,《今日聚焦》的样片过审了?”

沈飞白实话实说:“说了。”

雷安盯着他:“你什么想法?”

江山不止很早就什么都说了,雷安找他谈话,他过来之前,江山还恶狠狠指着他鼻子警告,到手的鸭子敢让它飞了,以后别跟人家说是他带出来的兵。

他不会让鸭子飞走,今时不同往日,他需要一份成功的事业,需要开始着手于他和她的未来。

他笑意温和,不骄不躁:“随时待命。”

雷安轻悠悠地与他对视,缓缓露出满意的笑容:“还没吃饭吧,走,我们边吃边聊。”

他向前迈一步,沈飞白在后面看着他,顿了顿:“雷老师。”

雷安回头。

“我家里有急事需要回去处理。您明晚有时间吗,我请客。”

雷安一愣,倒是笑了:“江山说你小子实诚,还真实诚,有急事早说啊,傻愣愣地一直等我。”

沈飞白面不改色,实诚也好,傻愣愣也好,都认了。

Chapter 33

脖子抽筋的感觉就像落枕,酸疼,而且直不起来。

这个时候还谈什么烤茄子,就算直接吃现成的也拾不起胃口。

一路奔出厨房,周霁佑仰头靠沙发,耐心等这股劲儿自己缓和,等着等着,眼睑合拢,睡着了。

朦胧的意识里听到阵阵门铃,她未当回事,思维迟钝、散漫,不愿睁眼。

直到手机响,她猛然察觉不对劲,记忆里好像有一次,也是先门铃、后来电铃。

凭借一股说不上来的意志力,她掀开略显沉重的眼皮,手肘轻抵沙发背一使力,人站起来。

看过猫眼,还真的…是他。

开门,她神情还伴有惺忪睡意,轻轻捂嘴:“你不是说晚上有事吗?”

声音在哈欠下闷闷的。

他一句话不说,伸手过来抚在她脖颈一侧,手心干燥而温热。

毫无防备地又被他烫到,她一下醒了,嘴巴僵僵地问:“不会是因为我脖子扭了就跑过来了吧?”

他在她脖子和肩膀连接处揉捏了一下,眸色漆黑:“这里?”

得,真的是为这。

周霁佑一瞬间说不出话来,倒不是无语的,而是酸胀,仿佛脚下踩了一只柠檬,从脚底板迅速窜上全身的一种又酸又甜的感觉。

“错了。”她微瘪嘴,拍拍另一边,“是这里。”

他那只手没动,抬起另只手,摸在她指引的位置。

两个人面对面,忽然就变成,他把双手分别搭她肩膀的奇怪姿势。并且,还是一个在门内,一个在门外,中间隔一道低矮的门槛。

“还疼吗?”

他眼中的关切近在咫尺,周霁佑忍不住抿着嘴乐,踮起脚尖,圈他脖子,贴他耳边打趣,嗓音轻轻的:“你是要给我按摩吗?虽然这里没人,但我觉得还是在屋里坐着更舒服。”

热气吹进耳里,沈飞白当即就是一僵。

出来混,迟早是要还的。

垂放在她颈窝处的双手捏着她皮肤下的柔软筋络,以及,感受覆于胸膛的淡淡体温和香气,他呼吸变得很慢很慢。

返回客厅,周霁佑打开一盒冰凉薄荷味的口香糖,倒出两颗嚼嘴里,盘腿侧坐沙发,“来吧,帮我按按。”

沈飞白上前坐她背后,掌控好力度,不轻不重地为她按摩。

应该是舒服的,她身体处于放松状态,头还会偶尔轻微晃动。

她很少披散头发,总会扎得高高的,要么盘,要么编。此刻更是随意,直接用一根筷子把长发挽起。

脖子细细的,白得似象牙,修长地一路弯下来,到他揉按的地方,女性的至柔至弱展现无遗。

那样细腻柔软,摸到里面筋骨,好像用力一掐就会立刻折断。

她穿的是非常居家的休闲裙,领口不大不小,边沿位于肩膀三分之一,短袖,她手臂搭大腿,袖口以下细软白皙的两节,手肘尖尖的。

沈飞白微微垂下眼,突然就不敢再继续看了,他怕忍不住,真怕。

幸好,周霁佑忽然破开这种彼此间愈发浓郁的无形气氛,吐了口香糖,找话说:“我想起那次头疼了。”

他呼吸一顿,不必问哪次,因为他们之间就那么一次,并且还是在互相陌生的情况下,他给她按揉的太阳穴。

“你说你那会儿承认累了又能怎样,明明就是在偷懒,偏说不累。”她语气轻松,分明是在调侃,“现在累了吗?累了就休息,不差这几下。”

“不累。”那次也不累。

周霁佑扭转脖子,眼珠瞟过来看他:“你有前科,我不信。”

精巧细致的半张侧脸,瞳仁是清澈的琥珀色,嘴唇是粉润的蔷薇色,说话时,眉梢上扬,活泼泼的,透着独属于她的桀骜不拘。

想亲她,格外的想。

他身影倾覆过来的那一刻,周霁佑诧异地瞠大眼。

干干的唇贴上来,她被他从沙发和头部之间的缝隙里找到合适的角度按住轻咬,后知后觉地想,他有前科,搞突袭亲他也有前科…

他呼吸有些压抑,她觉得自己被罩在一个鱼缸里,三百六十度都回旋着他身体里拼命抑制却依然有一丝倾泻的声音。

她手扶在他肩膀推他,嘴里溢出细碎的抗议:“不要…你让我换个姿势…”

他按着她的手松开几分力度。她搂着他,寻找支点转过身,正面朝向他。

宽厚的掌心压在她后背,把她往怀里按,她双腿挡在中间没法儿贴得更近,腿窝不断挤压,这样的姿势也很难受。她往前蹭了蹭,把两条细长条的腿伸展出去,架他大腿,以一种类似于公主抱的方式坐他腿上。

他舌头伸进来,翻卷、勾动,一点点随着本能。

两人的吻技都在进步,或许进步很小,依然笨得没有章法,但足够了,谁也不会计较谁生涩,都是菜鸟反倒心里特熨帖,那种初吻属于彼此的感觉,有种心照不宣的魔力。

和一般刚恋爱的小情侣一样,一旦渐渐亲上,就像上了瘾,总想试试。试的次数多了,问题就来了。手除了呆板地抱着,还能放哪儿?

越吻越动情,掌心一直定在那一个地方,衣服都被他揉皱了。

停吧,停下来…只能停下,必须停下。

口腔都是干的,两人的嘴唇却都异常红润,他抱着她的腰,她搂着他的脖子,侧脸相贴,谁也不看谁。

周霁佑迷蒙着眼睛,眼前是布艺沙发高高的靠枕边边。

沈飞白下颌低垂,眼帘下,是她挪蹭过程中,裙摆不小心滑到腿根而露出的一片白花花。

视觉冲击得过于猛烈,他撇开眼,盯向茶几侧边沿下的木质地板,一开口,声音沉得发哑:“烤茄子吃了吗?”

周霁佑伏在他肩膀,微怔,没用多大力气,声音很小:“丢厨房里没做。”

他滚动两下喉结,试图润嗓,但失败,“我去做。还想吃什么?”

她退离他肩膀,歪头想想:“如果我说,我现在更想喝红豆薏仁牛奶粥,来得及吗?”

她严肃看着他,他感觉到,目光从木质地板收回,成功避开眼下那块区域,神情温润:“来得及。”

“嗯,那我起来,你去做吧。”她准备收脚,头不经意地一低…

腿,她大腿几乎全要露出来。

两腮倏地爬上热意,额头比方才接吻时还要发烫,光脚就跳到地面去,理理裙身,裙摆顺势滑落,遮住。

她站他脚边,拿眼角觑他,他正不太自然地转着视线望别处。

“你都看见什么了?”她又羞又恼。

他轻轻抿了下唇:“没看见什么。”

他一副若无其事,她反倒在这里跳脚,不爽,特别不爽。她故意走到他视野范围里去,微俯身,直逼他黑樾樾的眼睛,食指勾了勾他下巴颌儿,眼尾一挑,问:“好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