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现在才来?”谈轩止淡淡地重复着,分明好听得富有磁性的声音。却偏偏冰冷得让人发抖。

苏小舞满脸问号。她和他有很熟吗?有约吗?还是……他根本就没醒啊?苏小舞完全没有和梦游的人打交道的经验,只能默不做声,满脸无奈。

“已经十年了。正正好好的十年之后,你才出现。难道真地是天上一日,人间百年。你都耽误在路上了吗?”冷风刮过,谈轩止的声音越发飘散在风中,显得零零碎碎。

“是啊,我来了,你找我什么事呢?”苏小舞转了转眼睛,决定和他玩一玩,听谈轩止话里地意思,难道真的把她当成水神了?看来她昨晚弄得那一出秀对他印象还满深的。

谈轩止闻言反而静了下来,双眼看向船下黑沉流淌的江水,许久之后才缓缓说道:“十年前,我和我妹妹谈芷萱曾经两人驾舟私自穿越三峡,为的就是要向我父亲证明我们也有独当一面地能力。”

苏小舞听着他缓缓地自言自语,一时什么都做不了,只能静静地听着。

“那天晚上,就和现在一样,风平浪静,明月

我们刚刚独自驾舟渡过险滩,正松了口气,两人都挺了。”谈轩止的目光飘忽到很远的地方,明明平铺直述地话音里却带着令人不寒而栗的冰冷。

一股不祥的预感从苏小舞的心底渐渐蔓延,她深吸了一口同样冰冷的空气,摒住呼吸问道:“然后?”

“然后?然后不知道为什么,船沉了。”谈轩止的声音依然很平静,但是苏小舞却听上去感到异常的压抑。

“沉了?”苏小舞喃喃地重复道,“既然风平浪静,那为什么会沉船?”直觉肯定和那个于漠名逃脱不了干系。

夜风吹得更加厉害了,刮得甲板上那盏风灯的烛火忽明忽灭,映照着谈轩止的俊颜犹如修罗一般。他没有回答苏小舞的问题,双手紧握船的围栏,恨声说道:“船就那么直沉到江底,芷萱被困在船舱里无法动弹,而我怎么祈求你出来救她,都毫无回应!”

苏小舞吓了一跳,看着谈轩止握着栏杆的手面上青筋暴出,不禁退后了一步和他拉开距离。

“而我,就那么丢下芷萱一个人留在那里,连最后……都没有陪她一起……”谈轩止说到最后无力地跪在甲板上哑声痛哭,像是压抑在心中多年的痛苦终于发泄出来一样,只是连哭都哭不出声了。

苏小舞鼻子发酸,她几乎可以想象当时的情景,看着本来七尺昂然的男儿在她面前哭泣得犹如无助的少年一般,苏小舞不由自主地喃喃说道:“对不起,对不起……”如果说对不起能让他好受的话,她愿意说一千次。

“不是你的错,”苏小舞终于忍不住走过去,半跪在谈轩止身边,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坚定地安慰他道:“不是你的错,错的是害你们的人。你要好好活下去,也要代替芷萱的那一份。”

谈轩止闻言缓缓地抬起头,经过泪水洗刷的眸子晶亮慑人,紧紧抿着淡唇,许久之后才艰难说道:“不是,是我的错,是我亲手推开芷萱的手。我救不了她,可是……我想活下去……我想如果我能再多换一次气,也许……也许就能救她……”

苏小舞呆了一呆,眼里看着谈轩止赎罪般的表情,心犹如被刀割了一般疼。想求生,这是本能。这件事他根本没有任何错,如果非要说他有错,也是错在他当时年少无知,带着妹妹单独出走,给他人以可乘之机。

可怜的孩子,这些话,肯定都一直埋藏在心底,不敢和任何人说。如山般的愧疚,每日每夜都在内心深处痛苦地折磨着自己。不怪他怕水,不怪他以后都不怎么出航,不怪他半夜梦游在甲板上默默流泪。然后每天醒来,就用更深一层的冰霜来武装自己。

苏小舞心念电转,知道今晚谈轩止肯定是半睡半醒之间把她当成水神了,所以才这么失态。对着满脸彷徨的谈轩止绽开一个笑容,美目中电光流转,温柔地缓缓说道:“不是你的错,轩止。芷萱在另一个世界里活得很好,她让我来给你带话,让你不要在责备自己了。”反正这样说也没有差啦,也没有人能说她说的不对。苏小舞这么想着,她自己倒没有发觉她自己的眼神里好像带着其他的东西。

谈轩止的表情慢慢恢复平静,但是仍然不确定地问道:“是真的吗?”

“是真的。”苏小舞唇边的笑容越发甜美,声音也带着蛊惑人心地魅力,“所以,忘掉这些,去好好睡一觉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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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天下午两点半,沈阳忽然下起急雨,乌云漫天。

三点,雨过天晴。

任何震感都没有。

昨天一直都没有心情码字,不断的在刷论坛和看中央电视台的直播,熬到凌晨四点。今天早上到现在,也是如此。看着网上电视上的情景,对着屏幕就开始流泪,昏天黑地。结果不经然地扭头看向窗外,阳光明媚。

瞬间觉得一切都是那么的不真实。

我是好好的坐在家里的屏幕前,但是不知道有多少人此时还在被埋在废墟里……现在才感到平日的生活是那么的幸福。希望灾区人民好运,天佑中华!

第一百五十八章 大佛阁

日,正午。

“我知道谈轩止很冷很酷很有个性,但是你这么盯着人家看会不会太失礼了?”赵清轶调侃着说着,随后迎上苏小舞不满的目光,加上一句道:“我是借用你之前说过的形容,很奇怪吗?”

苏小舞冷哼一声,岂止是奇怪?是相当奇怪!当然,她指的是谈轩止。昨晚那个诡异的事情就好像是她梦游一样,谈轩止在她说完那句话之后,便听话的转身离去。而早上再见到她时又是那幅冷冰冰地表情,只是眼神中好像多了些其他的东西。

呃,苏小舞确定昨晚梦游的那个人并不是她,她也没那么丰富的想象力去给谈轩止编造一个那么悲惨的经历。

那么问题来了。谈轩止是昨晚醒了,现在只字不提呢?还是他从头到尾就没清醒过?还是……她说的那句话里有催眠的作用?苏小舞自从开始发现她身体有超人的能力之后,便每时每刻注意着,生怕错过一点点可能。

“还发什么呆?人都已经走了。”赵清轶取笑的声音再次传来,苏小舞撇了撇嘴不予理会。

船上的时光就在不知不觉中慢慢流过。苏小舞可以明显感觉到谈轩止对她和对其他人的态度不同,虽说是一样的冰冷,但是好像就是有点那么不一样。

她相信不光她一个人看出来了,因为林禹看着她的目光一日比一日暧昧,凤飞飞冷嘲热讽也多了起来,至于赵清轶,还是那副老样子。也不知道是演戏给谁看。在船上做足了纨绔子弟的样子。

江船过了三峡,水域便宽阔了许多。顺畅地直达渝州,也就是现代的重庆市,也是鲲鹏帮的大本营。

苏小舞一路上也不好甩开凤飞飞和段旭,凤大小姐是“名正言顺”地抓她回去成亲,然后号称要随她回峨嵋,面见她师傅孤钵师太求她做主。这是苏小舞有次在船上婉转提出来想让凤飞飞回寒月堡地时候,凤大小姐给出地答案。

幸亏是苏小舞没有任何内力,否则听到这话,非要内伤吐血不可。不过就算没有吐血。苏小舞也着实郁闷了许久,她实在是拿这个尊贵的大小姐没有任何办法。

至于段旭,人家摆明了是想搭顺风船回大理,“顺便”去峨眉山游览一番。理由充分,借口正当,她凭什么不让人家同行?

所以。苏小舞心情极其恶劣地向谈轩止告别,顺便问他可否有船只到峨眉山的。她会付船资。而令她没想到的是,后者二话不说马上调转准备入港的扬子号,亲自送他们一程。

苏小舞感动得星星眼直放光,是谁说谈轩止同学冰冷不近人情的?分明冰山表面下隐藏着一颗乐于助人的心!咳,只是大家都没有发现而已。

赵清轶把这一幕看在眼里。心里不免得越发怀疑他们两人之间肯定发生了什么。就是不明白为何苏小舞就能那么轻易的打动谈轩止。在他看来简直就是难以置信。为何苏小舞总会有办法取得每个人的信任或者崇拜?而且从谈轩止看向苏小舞的眼神来看,如果此时苏小舞让他把鲲鹏帮地帮主让给她,恐怕后者也不会眨一下眼睛。何况只是送他们一程。

所以扬子号过渝州而不入。沿着长江继续逆流而上,不到一天便来到了乐山市。而乐山大佛,就建造在乐山市的对面,三江汇流之地。

苏小舞站在船头甲板处,一脸不可思议地看着不远处的乐山大佛,目瞪口呆。为什么她印象中的乐山大佛和她现在亲眼所见的不一样啊?

“苏苏,表情别那么夸张好不好?生怕别人看不出端倪来?”赵清踱步到她身边,表情悠然语气温和地说道。两人并立船边,倒是在看风景的样子。

苏小舞知道,如果有心之人看在眼内,有那么一点点地对她和赵清真实目的地怀疑地话,她如此表情就已经漏了馅。可是,这船上不是没有别人嘛!

“这佛像好像和我印象中的不太一样。”苏小舞使劲眨了眨眼睛,确切的说,应该是和她在电视上看到的完全不一样。

赵清轶不以为意,以为苏小舞少见多怪,懒懒地摇着折扇道:“没见过这么巨大的佛像吧?吃惊了吧?震惊了吧?”

苏小舞摇了摇头,她倒是见过,只是没见过佛像外面居然还有楼阁覆盖,单单只露出佛像低垂慈目地脸容,活生生像是一道枷锁。

“外面地那一层层是什么?”苏小舞很是无语,这样在楼阁的覆盖之下的大佛,气势和在现代看到地少了不止一点半点啊!

“你是说大佛阁?”赵清轶顺着她的视线看去,不解地说道,“大佛阁是为了防止大佛日晒雨淋建造的,一共十三层。”

三江汇流之处水流湍急,他们乘坐的船几分钟之内便已经驶过此处,大佛的景象也缓缓被凌云山的山体掩去。

“原来是这样。”苏小舞歪着头想了想,没想到大佛外面还建有大佛阁,整个把大佛罩了起来。应该是日后的岁月里,木阁烧毁了吧,所以在现代她看到的大佛,才是临江坐在那里的。

虽然观感不够宏伟,不过平心而论,这倒对他们寻宝之旅有了很大方便。如果她没猜错,魔教宝藏的入口应该就是大佛胸口的藏脏洞,若是没有了大佛阁,她要怎么凭空上去还是个问题呢!她自然不想让某人抱她上去……

可是,魔教宝藏为什么偏偏藏在大佛的肚子里?真是很有讽刺意味。

“苏苏。”赵清轶的声音突然变得十分严肃,这让苏小舞不禁把目光从凌云山上调转到他脸上。这家伙可是少见得有这么正经的时候。

“什么事?”苏小舞反射性地看了一下他们周围,发现附近并没有人。

“苏苏,这趟去乐山,可能会很危险。”赵清轶轻叹一声,缓缓道。

苏小舞闻言满脸戒备,皱眉道:“不是想对我说你不去了吧?而且,你是凭什么这么说的啊?”他明明和她一样在别人的地盘上,为什么就能得到比她更多的情报呢?想不通啊想不通。

赵清轶轻笑出声,喟然道:“怎么可能不去?走都走到这里了。只是我的直觉,这次绝对不会善了。”

苏小舞呆了一呆,随后深思道:“你是在提醒我小心些?”

赵清轶点了点头,别过头,双眸定定的看着苏小舞,肃容道:“所以,苏苏,你要把你真实的武功告诉我,这样我才能最尽我可能的保护你。”

第一百五十九章 算命

小舞哑然失笑,悻悻然地说道:“当初不知道是谁说功都不会,要在下一个弱小女子保护呢?”想套话?那他们先算算总账。

赵清轶也不示弱,满面愁容地为难说道:“一个人出门在外,当然要学会伪装自己。当时我也不知道苏苏你人这么好,自然要装柔弱些啊!”

囧,苏小舞听着赵清轶温柔的几乎可以滴出水的话语差点没站住跌进江里。看来她还是低估了他不要脸的程度,堂堂一个王爷也能这么撒娇,她算是彻底服了。

“停,把你脸上的那种表情收回去。”苏小舞终于忍不住翻了翻白眼,“这不公平,你首先要把你的武功程度告诉我。”

赵清轶点了点头,倒也乖乖听话,老老实实地说道:“我的武功是以前我母妃认识的前辈教我的,至于高低,无从比较。”

苏小舞再次无奈地翻了翻白眼,他这叫什么交待啊?和没说一样。“对了,我一直有个问题想问呢。”苏小舞润了润唇,试着开口问道。

“问吧。”赵清轶态度很好,摆出有问必答的架势。

“那个,现在是宋朝几年?”苏小舞纠结了一会儿,终于选了一个比较不惊骇的问法。

赵清轶果然脸上现出惊讶的神色,不解地答道:“元符二年,怎么了?”

苏小舞眼神继续飘忽不定,这回答跟没有一样,她怎么判断是哪个皇帝在位啊?想了想之后,又开口道:“那。皇帝是谁呢?”

赵清轶像是看鬼一般的眼神看着苏小舞。愣了半天才确定她并不是在开玩笑,不答反问道:“那你希望我怎么告诉你呢?”

苏小舞不好意思地用手指刮了刮脸颊,略略靠近赵清轶,轻声道:“反正你也是皇帝的兄弟,偷偷告诉下皇帝的名字好了。”

赵清轶高深莫测地挑了挑眉,为难道:“这皇帝地名讳是不能直呼地啊。”

跟她装什么?苏小舞恨不得一掌拍掉他脸上那种碍眼的笑容,她还不知道他?平时怎么没见他这么遵纪守法?但是她现在是有求于人,而且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她不甘心无功而返。“人家以前都住在深山老林里,从来不知道皇帝是谁嘛!告诉我你兄弟叫什么名字。我还会听名字算命哦!”苏小舞大言不惭地瞎编道。反正宋朝的几个皇帝,她还是略略知道大概的,她在这里呆了大半年了,虽然不是国富民强,但也至少不是民不聊生。所以范围就锁定在北宋之前的几个皇帝身上。套出来皇帝的名字,随便说几句蒙混过去就好了。她好不容易抓住这个机会。坚决不能再跑了。她可不想继续两眼一抹黑,在不知道顶头上司是谁的朝代里混下去啊。

赵清轶沉吟片刻。换上一副施恩的模样,眼中带笑地说道:“也罢,算是替皇兄普及圣恩,我就告诉你吧。皇兄单名一个煦字。怎样?算不出来或者算不准,我可要罚你哦!”

赵煦?苏小舞皱了皱秀眉。开始在大脑里搜寻资料。片刻之后不禁骇然失色,急忙问道:“皇上今年多大了?”

赵清轶本来想取笑取笑苏小舞的,但是看看她突变的脸色。也受其感染,正色回答道:“今年二十四岁,怎么了?”紧张地回答后,赵清一阵哑然失笑,她肯定是捉弄于他地,他怎么就这么把持不住啊。

可是苏小舞却没有像他预料的那样缓下脸色,反而低头沉默不语。

“苏苏,别开玩笑了,这样不好玩哦。”赵清轶刷的一声张开折扇,来掩饰自己心中的不安。

苏小舞许久之后抬起头来,用同情的眼神看着赵清轶,缓缓说道:“小王爷,小舞建议你,最好现在赶回东京,恐怕,还来得及……”如果她没记错的话……怪不得当时在洛阳,端木齐和白展会招呼都不打就急忙赶回东京,怪不得……想来,在东京,也就那个人值得端木齐如此紧张了。

赵清轶合上折扇,在手中攥得紧紧地,错愕道:“苏苏,你在说什么?”

苏小舞目光投向远方仍然清晰可见的凌云山,轻声说道:“算出来了,如果你不赶回去地话,可能就再也见不到你皇兄了。”赵煦,就是那个英年早逝的宋哲宗,二十四岁就得急病而亡。新旧党派斗争的烂摊子,就由那个“赫赫有名”的宋徽宗赵接手。她还清清楚楚地记得赵煦这个宋朝还算英明的君主离奇得病,而史书上居然连是什么病都没有一个确切地记载,只写着正月驾崩。

正月啊,离现在只有不到半个月了,就是说即使赵清轶信了她地话,开始动身往回走,也来不及了。

苏小舞咬紧下唇,懊悔不已。是她的错,如果她早点弄清楚是谁做皇帝,说不定还能改变历史。现在就她所拥有的线索来看,这赵煦摆明了就是被人下毒害死地,这凶手不用想也知道是赵,或者是赵身边的人。

而赵清轶?苏小舞看了看一脸啼笑皆非的赵清轶,顿时否决了这个想法。

如果赵清轶是凶手,那么她要佩服死他的作为了,特意拉她做不在场证明,不留在京城——这不是明摆着为他人作嫁衣吗?不在京城的皇子,根本连继承的资格都没有。

“苏苏,你知道话不能乱说。”赵清轶做出一个无奈的表情,“你这样说我最敬爱的皇兄,我该怎么罚你呢?”他显然是不把苏小舞的话放在心上,虽然前一阵皇兄身体欠佳,但是京城传来的消息说已经慢慢转好了。不过,他刚才还真是因为她的那句话,心脏停跳了两拍。

是因为皇兄对他的影响力呢?还是苏小舞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