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泽打着方向盘:“去年跟他搞了一阵,他现在应该正读研。”

林予真庆幸自己多问了一句,不然没准儿就和前男友见面了。他迅速删除了对方的信息,还用力戳了戳屏幕,有没有搞错啊,萧泽管对方叫“小杉”!

可是管他呢,叫忽悠蛋。

这会儿工夫又蹦进来几条信息,林予多了个心眼儿,先问问萧泽是谁。结果差点没把他气死,十个有八个都是前男友,剩下的两个可能还潜藏着发展机会。

林予快要把萧泽的手机戳个稀巴烂,喘气声都粗重了些许。

萧泽的确有点欠考虑,他也没想到一条群发信息能炸出来这么多旧爱。扭脸一瞥,林予低头攥着手机生闷气,狠咬着嘴唇,估计是想吃他的肉喝他的血。

他伸手捏住林予的脸蛋儿:“甭气了,不值当的。”

林予一巴掌拍在车窗上,留下个若隐若现的手掌印:“萧!萧大哥,我恨!”

他也太怂了吧,想直呼其名都没敢。

萧泽又用指尖掂掂林予的下巴:“恨我?”

“你也可恨!反正我就是恨!”林予不知道如何准确表达,“你不会明白的,我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就只有一个你,你根本不懂我的心情。”

萧泽减速,渐渐停了车,熄火后拔下钥匙,又拿着钥匙尖去拨林予鬓角的碎发。他都把忽悠蛋气得念诗了,还是瞎念。

其实换位思考一下真是这么回事儿,如果忽悠蛋现在要寄存八卦图和地球仪,一条短信出去蹦进来一撮前男友,他估计也得找找不痛快。

萧泽靠近解开林予的安全带,近距离耳语:“怎么才能不生气?”

林予被那道气息拂得身子发酥,很老实地说:“可能过一会儿就不生气了。”

萧泽清楚地明白他们两个之间,他占据着绝对主动的位置,起码当下是。他在每份感情中都习惯占主导地位,不只是爱情,还包括友情和亲情。但是和林予的关系里,这份主导地位让他没什么快感,反而觉得有点滋味不对。

他觉得林予很怕他。

不只是因为喜欢而怕他不高兴,或是怕失去,抛开这些,貌似有点单纯地……怕他。真的挺像孩子怕家长、学生怕老师那种。

估计他有时候凶是一方面,年龄差距是一方面。

“忽悠蛋。”萧泽抓起林予的手腕,“你刚才生气拍了车窗对不对?”

林予蜷缩着手指:“我没太用力……”

“不用力怎么消气?没有怪你的意思。”萧泽尽量把语气放得温柔,他就不信邪了,自己又不吃人,“下次生气可以拍我,没事儿。”

林予僵着不动,觉得这人好不实在,明知道他不敢,还故意这么说。

萧泽抓着林予的手往自己身上招呼:“没骗你,你是不是怕我?有什么好怕的?”

林予挣脱不过,只能一巴掌接一巴掌地打在萧泽的肩膀和胸口。五六下之后终于停了,他的手就挨在萧泽的胸膛上,手指一收,他感叹道:“胸肌好结实啊……”

萧泽破了功,忍着笑说:“摸摸里面。”

衬衫的前两个扣子都没扣着,林予被蛊惑一般把手往里摸,好死不死地又问了句:“那个小杉摸过吗?”

萧泽沉默了,林予心碎了。

挣开跳下车,林予才发觉这是妖娆门口。他带领着六只猫冲进了酒吧大门,像携家带口又离家出走。萧尧迎上来,以为是自己的规劝奏效,高兴道:“对嘛!以后就来玩儿!但是你带这几只东西干什么,跟带着拖油瓶似的。”

萧泽锁了车跟进来,掐断了萧尧的话头:“以后你少在他面前胡说八道,三十多的人一点都他妈不靠谱。”

萧尧拽着林予进去了,走到吧台前拿上手机,他积攒着上百条信息没看,这会儿点开才看见了那条群发,“靠,不会是让我照顾吧?给江桥,我可不管。”

林予说:“妖娆哥,小明吃得多,要格外多喂它一点。”

“行吧,我要是忘了就当给它减肥。”萧尧说完才觉得不对,“萧泽走了,为什么你不照顾?”

林予回答:“我哥要把我也带去。”

萧尧愣了几秒,愣完抓着头发又续了几秒。他早就觉得不对劲了,从这俩人搞上之前就觉得不对劲!萧泽那么一个工作狂,那么严肃认真的一个队长,居然滥用职权带家属!

在酒吧安顿好六只猫,临走前萧泽转了钱给江桥,江桥送了他两瓶酒。准备回家过最后一夜,“再会”刚说完就被萧尧薅住了衣袖。

萧尧妩媚又猥琐地问:“你带弟弟去,会不会睡他?”

萧泽说:“看情况。”

“操,什么叫看情况?我弟还没成年呢!”

“你弟?”萧泽笑了一声,不过他觉得林予多个哥哥不是坏事,“你弟没成年就让他帮你买润滑剂,看你们俩现场直播,你缺不缺德?”

萧尧讪讪地松开手:“我那是对他进行生动的性教育。”

萧泽笑意殆尽,嗓音十分低沉:“不牢你费心,我自己会教育。”

安顿好一切回家睡了最后一觉,第二天五点起床准时出发。林予昨晚缠在萧泽身上睡的,生怕睡醒只剩下自己。去研究院的路上他仍然坐他的副驾,等和其他人汇合后,他就自觉挪到后排了,因为副队长在副驾上会和萧泽聊天讨论。

他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靠着车窗不出声不吭气,还好带了那堆学习资料,他可以自己看看解闷儿。

上高速以后窗外的风景漂亮起来,看书累了就看看远处的田野,林予想起上一次坐火车,坐了将近十个小时。本来这座城市不是目的地,但闷在车厢实在辛苦,他就下车了。

左右没有家,目的地也没有人等,在哪儿下车都一样。

大家起得很早,一旦进入安稳的行驶状态就开始犯困。车厢里其他队友都陆续闭目补觉,只剩萧泽握着方向盘,看着前路。

林予倾身扶住靠背,一歪头望着萧泽的侧脸,小声问:“哥,你困吗?”

“还行,你困的话也睡会儿。”萧泽没有回头,但反过右手摸了摸他的头。林予靠得更近一些:“我也不困,我……。”

他继续往前,屁股只挨着座位边缘,声音小得几乎听不见:“我想你了。”

萧泽反手揪住他的耳朵,用同样低的音量说:“有病么。”

林予不好意思地搓搓耳廓,他觉得虽然和萧泽一前一后坐在车里,但从出发开始都没说过话,就是有点想。车厢内平稳的呼吸声交织着,后来还响起了呼噜声。林予保持着前倾的姿势看着路,偶尔打开矿泉水递给萧泽喝两口。

赶了一天路,午饭都是凑合解决的,就算轮流开车也会疲惫,所以晚上计划在服务区休息三个钟头。车队并排停好,肚子饿的去餐厅加餐,不饿的去洗漱一番,然后抓紧时间睡觉。

车厢空了,大家都很老练地抱着睡袋上了皮卡后兜,各式搭营工具齐全,拽片防雨布就能挡住风。萧泽和林予在餐厅吃了碗热馄饨,趁着热乎劲儿回到车上,抖搂开毛毯一裹,挤着窝在了后座上。

熄了火的越野车就是个铁皮盒子,没多久就冷了。萧泽抱着林予,低头能埋到林予的衣领缝隙里,他嗅了嗅,问:“后悔么,连个躺的地方都没有。”

林予还抱着那本资料,说:“不后悔,我以前睡公园的时候——”

“别提你睡公园。”萧泽打断他,“以后都不会再睡公园,忘了。”

林予点点头,萧泽从他手里拿过资料,笑话他:“在家扔着不看,出门倒假装用功了。都看了哪科?我提问提问。”

萧泽问了三五道题,甭管答案是否规范,林予好歹把大意答对了。

“不是太笨。”萧泽调亮灯光,“有不会的么,我给你讲讲。”

林予伸手指了指:“物理化学都不太会,看不明白。”

萧泽心想这很正常,重点高中重点班尖子生的复习资料,就算是学校里的学生估计也百分之六七十看不懂。他说:“没关系,反正目前不懂也影响不到实际生活,我教你英语吧。”

林予在他怀里扭了扭:“我不喜欢英语。”

“那外国人找你算命怎么办?”

“我就say no。”

“给你一千让你算呢?”

“那就yes……”

萧泽关了灯,三个小时的休息时间被他浪费掉四十分钟。强制教英语,贴着耳朵给人家练听力,最后林予烦了要跳车,他武力解决,外面的人肯定以为里面在车震。

最后闹累了,林予窝在萧泽的怀里一动不动,蔫蔫地说:“哥,我好困了。”

“我也困了,睡觉。”萧泽圈着对方,十指交握像扣紧的开关。

两天后考察队终于抵达郢山,从县城深入又行驶了几百公里的山路。虽然是冬天,但南方的山区还是一片绿色,按照地图定位,终于在山脚下找到了切入口。

萧泽半眯着眼睛看向远处:“来个眼神儿好的,那边是炊烟么?”

林予使劲看:“是!烧柴火就是这种烟,我知道!”

“那距离山民的住家还挺远的,要不再往里开开?”副队长拿着地图,“他们村子外围肯定会有界线,咱们应该还没到。”

萧泽启动车子,开着对讲机说:“都跟着我,再走一段。”

山路非常颠簸,本就东拐西扭,还有碎石枯树挡路,有时候破车遇上牛逼的刺藤,能直接爆胎。山里的距离看着近,实际上隔着很远,萧泽踩下油门开路,在十五分钟后开始减速。

“这一溜树种得这么整齐,应该就是他们村落的外围屏障。”萧泽打着方向盘拐弯,沿着树朝前开,寻找入口。

林予好奇地张望,惊喜道:“哥!那儿有人!要不要问路!”

树太多,看不真切,萧泽没停下:“哪有人,等会儿再看见了就问问。”

林予想了好多问题,这儿的人说方言吗?他们能听懂吗?晚上去村子里找地方落脚,还是依然在车上凑合?

还没等他想清楚,萧泽停车熄了火。

已经找到了入口,绿树掩映像拍古装武侠片的地方,这会儿真有个人背着筐子经过,看见他们的车队时立即后退了几步。

萧泽拿上包烟下了车,抽出两根,一根自己叼上,一根递给对方:“师傅,这是郢山吧,从这儿进去是不是就通到村子里了?”

对方没接那根烟,又后退几步,警惕地看着他问:“你们是干啥的嘛!”

“我们是做地质考察的,到时候还要找你们村民做小工砍树带路,工资按天算。”萧泽接触过不少闭塞地区的村民,理解对方的顾虑和防备,因此极有耐心。

对方背着一筐药草,考虑了片刻说:“你们不要动,我多叫几个人来,我自己做不了主。”

萧泽首肯,目送对方走远后便返回到车边,打算抽完这两根再上车。他走到后门敲敲玻璃,等林予落下车窗后,他把嘴里的烟递到林予嘴边,说:“吸一口。”

林予嘬了一口,轻轻吐出来,生怕呛着自己。

队友开玩笑说:“萧队,你怎么不教好?”

“抽个烟有什么不好的,放松神经。”萧泽凑近把二手烟吹林予的脸上,“来,给哥哥们露一手,这儿风水怎么样?”

林予伸手把萧泽推远点,生怕别人觉得他们俩过于亲密。

萧泽知道忽悠蛋胆子小,也看出来忽悠蛋很紧张,于是更讨厌了,故意向队友们问:“怎么样,我弟可爱么?这一路是不是挺乖的?”

大家真心也好,给面子也罢,当然都说好话。林予面红耳赤,不自然地笑笑,笑完瞪着萧泽用眼神警告。

萧泽吸完了那根烟,复又凑到车窗前,伸手勾住林予的后颈压向自己,用仅能他们两个听到的音量说:“你不是坐后面想我么,我也想你了,逗逗你。”

林予差点把车窗扒碎,受不了似的再次把萧泽推开。

萧泽笑着后退一步,扭脸望向了村子入口。

数十号村民浩浩荡荡地杀出来,每个人都扛着锄头镰刀,带着剿匪的气势。仿佛来的人不是什么考察队,而是鬼子进村。

操了,这他妈什么情况?

第41章 我欲因之梦吴越

其实干地质考察的很多都遭遇过, 一些落后山区里的村民是非常抵触他们的, 过分的甚至把他们和自然灾害并称,就因为觉得他们破坏了当地的风水。然而实际上他们搞勘探研究, 贡献着外行人不明白的价值。

萧泽遇见过不少次这种情况, 要和当地村民做思想工作, 要见招拆招。有一回都要下钻机了,一帮村民围着, 硬生生让他们停了工。

能骂他们愚昧吗?可他们是因为贫穷, 因为困在山峦之间数十年才闭塞成这副德行,比起生气, 这原因其实更让人同情。

萧泽向来不是什么好脾气, 或者说根本就是个硬茬子, 但是他面对这些人的时候永远在好言解释,哪怕之后加班加点一天走几十公里玩命赶进度,前期也不愿为了自己方便而让当地人陷入抵触和恐慌。

但是今天这阵仗,他是头一次遇见。

几十号男性村民, 人人扛着家伙什儿, 看样子是要以武力强硬阻止他们的考察行动, 就算不和活人恶斗一场,砸几辆车也是不成问题的。

林予吓得魂儿都飞了,下车猛拽住萧泽:“哥!你快上车!咱们走吧!”

其他每辆车都没熄火,车上只留了司机,同事们也都纷纷下车,迅速抄了工具防身。他们不希望动手, 但如果对方实在蛮横也不能落了下风。

萧泽拂开林予的手,扭头低声说:“你回车上。”

他掐灭了烟,上前隔着两三米看向那帮村民,扫视一遍,找准了第一排中间的那个,估计对方是领头羊。他开口道:“是不是误会了,我们是国家地质研究中心的,来郢山考察。”

领头的对旁边的人说:“就是朝廷的人。”

“……”萧泽差点笑出来,但用意念绷住了,“后山是主山,我们得进村扎营,而且现在天冷,如果可以的话想借住在大家家里,还要拜托大家砍树带路。工资和房费你们提,我们都成,等活儿一干完,我们就撤了。”

领头的那位大哥昂着头:“不用来这套,我们不让你们进,你们也别想靠近我们!这儿夜里野猪虫子什么都有,你们也别想扎营守着,趁早滚蛋!”

萧泽还没说话,对方又说:“就算你们是朝廷的人我们也不怕,天高皇帝远,去县里找个县令来回都得好几天。这儿不是你们能来的地方,别白费劲了!”

林予没上车,就站在萧泽的背后,他觉得这村子的人不太正常,都什么年代了还“朝廷”、“县令”,他出生的地方也不先进,但是真没这么与世隔绝。

“别浪费口舌了,咱们直接跟他们拼了!把他们吓唬走!”

这话刚落,那帮村民举着农耕铁器就浩浩荡荡地冲了出来,看架势就算不伤人也要砸车。萧泽迅速打开车门,提溜起林予往里一塞,随后冲到最前面一脚踢开抡过来的锄头。

抢过武器后用背面抵御,把围上来的村民挥倒在地,其他队友也已经冲到前方。对方毕竟人多,前一排倒下了后几排补上,还没把后几排全部打倒,前一排已经爬了起来。

萧泽不想伤人,竭力吼着:“我们退后!你们也别他妈找事儿!”

愚民顽固,简直像保家卫国一样向前冲。林予从车里爬出来,回头看见背后的树林里还站着几个人,只是那几个人像围观看热闹,好像不会动手。

他跑向皮卡车随便拿了个保温壶,冲到混战的人群中直接往对方头上砸。回头见几个拿着镰刀的人围上了萧泽,他大叫着冲过去,像头发了疯的小野兽。

萧泽本来没怵,看见林予冲过来立刻心里一突,那家伙突进重围挡在他身前,发疯似的挥动着大号保温壶。

“谁上我就砸死他!”他看着最前面的,“丧妻快一年了吧!就是你给克死的!”

对方明显一愣,他调转炮火:“儿子去县城七八年不回家!他不要你了!自己想想为什么!”

“生那么多养不活!把女儿卖了你他妈是不是东西!”

“我们城里电灯电话楼上楼下!谁他妈稀罕进你们的村儿!”

他一口气来了个抢答占卜,把对方为首的几个人全喊愣了,萧泽趁着空当,上前几拳撂倒三个,直接把其中一个要砍自己的砸出了血。

一鼓作气,对方刚刚衰了,现在已经竭了。

萧泽换了态度,穷山恶水遇见刁民,那怀柔政策好言相劝都去他妈的吧。他领头,所有队员上车关门,在对方闪缩的目光中掉头驶离了村子入口。

林予终于回到了自己的副驾上,他侧着坐,顾不上后面的其他同事,担心又着急地问:“哥,你受伤了吗?我好像看见有人砸到你的后背了。”

“我没事儿,别怕。”萧泽气得够呛,狠踩油门加速,骂道,“这他妈一帮什么牲口!”

同事们压了压惊,其中采样能手彬哥凑上来问:“弟弟,刚才你说的那一通都是什么啊?我操,那帮人都愣了,是不是说中了?!”

林予有些害羞:“雕虫小技,不足挂齿。”

萧泽那点郁闷瞬间散个干净:“还拽词儿,平时算个命不是得瞅半天么,怎么刚才那么利索?”

“嘿嘿,情况逼人。”林予自己也挺惊讶,只能解释为在特定环境下激发了无限潜能。他觉得要是萧泽出了什么事儿,他肯定就地开始画符,让那群人生个儿子是秃头,生个女儿也是秃头!

他忽然想起了站在树林里的几个人,问:“哥,你们有注意到车后面的树林吗?有没有看见什么人?”

“没有吧。”副队长应道,“要是有人肯定也冲上来偷袭了,反正我没注意到有人。”

林予点点头看向窗外,没有再说什么。找入口的路上他看见了一个人,萧泽没有看到,刚才明明站着好几个人,没道理他们也都没有看到。

他几乎能肯定了,他又见鬼了。

靠,荒山野岭的,他不是很想见鬼。

考察队暂时停在郢山的山林里,山林里的树自然生长,又杂乱又茂盛,河滩连着溪流,清澈得能看见底部的鹅卵石。

他们下车稍作休息,三三两两地扎堆转悠,讨论刚才的混战。巴哥围着一条爱马仕的围巾,在这群爷们儿里显得很出众,说:“我本来是个很淡定的人,怎么样都行,但是经此一役,我燃起了浓浓的好奇心,这帮人怎么那个德行呢?”

萧泽倒了杯热水:“你晚上潜进去,看看他们是不是偷偷在家练邪功。”

彬哥补充:“找阖家欢乐或者死了老婆的,他们封建迷信,万一你不小心踹了寡妇门,连累人家孤儿寡母。”

“操!你丫就损吧!”巴哥紧了紧围巾,“林小弟,我觉得你这人不一般,你刚才不怕吗?”

林予刚接过萧泽递给他的水,突然被点名便回答:“怕,其实我很怂……”但是萧泽当时有危险,他好像就没那么怂了。

“趁热喝。”萧泽抚了抚他的后背,“下不为例,让你在车里就好好待着,记住。”

林予点头答应,答应完就主动忘了。

考察队休息结束便开始安营扎寨,山路不好走,不可能返回几百公里外的县城,何况他们的扎营技术和吃饭睡觉一样熟练,不需要费多大劲儿。

河滩周围比较平坦的地方都搭了帐篷,林子里扎了个大营帐。萧泽搭完防雨布去河边洗手,顺便采了个水样。

眼看就要中午,林予不了解考察队的工作安排,但知道三餐肯定要吃,便独自去捡了些木柴。这些队友都跟了萧泽好多年,感情深厚,自然不会对他带来的人挑剔,但也都想着要多照顾点,毕竟林予在他们眼里只是个十七岁的孩子。

然而这一路上林予踏实得很,刚才的表现还挺勇敢,现在还非常有眼力见儿地帮忙,他们意外之余又觉得在情理之中,因为萧泽一看就属于教练型家长。

简单吃过午饭,萧泽分派任务开始填图。大家轻装上阵能简则简,只带必要的用具。林予这个编外人员有些尴尬,因为只有他什么也做不了。

队友们陆续出发了,他背着包跟在萧泽后面,刚走两步就被对方转过身堵住。

“走啊。”

“你干吗去?”

“给你帮忙。”

“不用,去帐篷里歇着吧。”

林予背着水壶和备用作图工具,还有一堆零碎的用品。他攥着书包带子和萧泽对峙,看似软弱实则坚定地说:“真不困啊,就让我跟着你吧。”

萧泽不想耽误时间,于是没再浪费口舌,让林予和他差着两步出发填图。北方的冬天很少野外作业,南方到底是暖和些,刺藤荆棘还有各种各样的树木植被都没枯,偶尔还能遇见几朵小花。

林予认真地走,一声不吭,忽然萧泽在前面停了。

萧泽蹲下看着一丛叶子,然后拿出手机拍了张照片。林予好奇地问:“哥,是不是有重大发现?你拍了什么?”

“一条蜈蚣。”萧泽继续走,“挺壮实。”

他们走了很久,萧泽讲了关于填图的一些知识,涉及到方法和注意事项。他经验多,讲的过程能融入各种事例,毫不枯燥并且容易理解。

林予听得津津有味,往回返的时候还恋恋不舍,回去的路上他问道:“哥,今天遇见这样的事儿,你觉得意外吗?”

萧泽回答:“有点意外,激烈了点。”

他给林予讲:“我以前在总参的时候去过一次西藏,当时情况也挺严重,牧民们就是直接赶人,我们的一些机器和工具都落那儿了。”

林予紧张地问:“然后呢?”

“然后我去布达拉宫留了个影,就坐飞机回家了。”萧泽难得有些无奈,“这个社会上的所有人都各司其职,我是干什么的,是搞地质研究的,不是搞谈判交涉的。所以我的任务就是做好本职工作,管得多了,有时候还给国家添乱。”

林予听得入迷,但是不忘为自己努力:“哥,那你以后别老管我了。”

萧泽推着他走:“行,那你晚上自己找地方睡。”

林予吓死了:“不管我我哪能长这么大,你还是管管吧……”

天黑之后大家待在营帐里开会,然后一齐整理填图资料,忙到了十点多才结束。深山老林夜里很冷,萧泽解散大家,回帐篷前把几辆车停在了帐篷旁边,既能挡风,有什么情况的话离得也比较近。

军用帐篷挺宽敞,林予窝在睡袋里都眯完一觉了,他用河水洗的脚,睡醒也没暖过来。萧泽洗漱完进来,拿着本子点亮了便携灯。

“哥,你还没忙完吗?”

“我画张原始地质草图。”

“噢,那你盖好被子。”林予骨碌起来,掀开帘子穿鞋,“我去嘘嘘一下。”

他给一颗不太壮的树施了肥,施完兜上棉袄的帽子,跑回帐篷掀开帘子说:“哥,巴哥让我给他算命,我去他帐篷里玩会儿?”

萧泽专心画图:“去吧,在我画完之前回来。”

“好的!”林予落下帘子还拉上了拉链,他环顾四周,放轻步子去皮卡车上拿了便携灯,按亮后便朝着山林里走去。

飕飕冷风像人的哭声,树叶沙沙像磨刀声。他往里走着,两只手冻得冰凉甚至麻木,一只提着灯,一只剥开刺藤的时候被扎了好几下。

大概走了十分钟,林予累了,在一棵古树下歇脚。他扫了一圈,终于在树丛后看见了一道若有若无的身影。

他清清嗓子:“都出来吧!东南角那个穿黑褂子的,东北角那个盘着头的,远处那个叼烟袋的,还有使劲藏着的,都通通现形吧!”

他气势十足地吼完,瞧见被点名的那几只鬼都吃惊地愣着,这场景太熟悉了,当初遇见立春时不也这样吗。

“咳!还要我请你们?”林予胆子大了起来,他走到古树前的空地上,把灯放下踩着杂草,大喝一声,“哈!”

只见他双手合十,复又分开,左掌由下向上画弧,右掌由上向下画弧,而后两掌再次合并,也就是画了个八卦。不仅带着动作,口中还念念有词。

“太极生两仪,别让我跟你急。两仪生四象,你别跟我犟,四象生八卦,咱们说说话。”

造完势双目圆睁,他披着便携灯的淡黄色灯光,就像童子下凡。那几只鬼小心翼翼地靠近,藏着的那些也渐渐露出了脑袋。

林予手掌立于胸前,铿锵有力地说:“未曾生我谁是我,生我之时我是谁!你们之前活在这个世上,你是你,他是他,现在成了孤魂野鬼,就什么都不是了!”

盘头的老太太开始哭:“我是招娣她娘,我死了也是招娣她娘……”

叼烟袋的老头也跟着叫唤,其他鬼在带动下全都接二连三地哭嚎起来。林予踩上旁边的石头,像振臂高呼的进步青年,但他只是要进行一些迷信活动。

他义正辞严地说:“白天你们应该看见了,我也参与了和村民的混战,说明他们都能看见我,而他们看不见你们,我却能看见你们。”

众鬼停止哭喊,再次愣住。

“所以我和你们不一样,和他们也不一样。我既不是人,更不是鬼!”林予说得抑扬顿挫,“三界六道,往生往死,你们说我是谁?!”

老头把烟袋吓掉了,颤巍巍地抬起手:“神、神仙下凡了……”

林予大喝一声:“还不是因为你们不听话!”

众鬼拜倒,这愚昧落后的村民根本不用唬弄,已经开始祈福求保佑了。林予俯身蹲在石头上睥睨对方,满目怜悯地说:“知道为什么成了孤魂野鬼吗?知道为什么不能尽快轮回转世吗?”

因为你们死了还不到一年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