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洁却也是每天早出晚归,一对女儿升读初三了仍然同挤一个房间也没空管。

不过叶家虽然大,房间却不算多。二层三个套房,主人占了一套,她和子薇一套,另一个书房是叶荣添的。三层是叶文昊的地盘,当然叶家二公子也占了一半,不过妈妈婚礼至今,他没出现过。四楼听说只有一个琴房和小小的杂物间,所以想分房睡的愿望恐怕很难实现。

晚上,夜凉如水,窗外月色皎洁,秋虫和鸣。已经苦战了两小时,功课还没做完。子菁揉了揉酸痛的颈脖,抬头望向窗外深蓝色的天空。繁星满布,远方的爸爸好吗?深爱的妻子已经改嫁,连女儿也冠上别人的姓,他能安息吗?

突然记起什么,她拉过书包翻找,过了好久终于找到一张日历卡。爸爸的忌辰快到了,因为与叶伯伯的生日很接近,有所顾忌,所以去年妈妈没批准她去墓园祭祀。缺席了一年,爸爸会怪她吗?今年的日期刚好是周日,偷偷溜出去应该没问题吧?

盯着日历卡看得出神,所以子菁并未留意楼下客厅门被“呯”声推开。

两条搂抱在一起的人影快速移进来,辗转厮磨一轮后滚到沙发上。

是电话着地的声音惊扰了她,子菁倏地扭头,只看到客厅中空部分的天花板。她对着空气凝神片刻,隐约听到尖锐的□,当中还混杂着粗重的喘息声。

是什么?

她从地上爬起身,踩着无声的步伐走到楼梯口。从高处望下,沙发上两个人影重叠,叶文昊赤着半个身体,正伏在一女人身上揉捻,他的腰间,还盘着两条雪白的长腿。

他们竟然……子菁不是个无知的少女,房间里有许多子薇买回来的小说,她看过一点,不乏爆发露骨的情节。只是她没料到,竟然会有人在客厅这种公众场合上演这么一幕令人血脉贲张的画面,而且那人,还是叶文昊!

子菁僵在原地,很想走开,双脚却像生了根,无法移动半分。

楼下的男人挺起身,正要解裤头,忽地像感应到来源于上方的注视,头一抬,正正撞上她满布惊悚的眼眸。

“啊!”被发现了!子菁吓得往后退去,却没站稳,跌坐在地上。眼见叶文昊气势汹汹地走向楼梯,她怕得半死,几乎花光了所有意志力爬起身,赶在他到达前跌跌撞撞奔回房间。

★★★

那是夏子菁第一次撞破他的好事,她到现在仍然清楚记得,当时自己如何的孤立无助。她蹲在房间门口,双手抱着小腿,吓得好久都站不起来。

以为躲起来就没事,谁知等了一会,门板竟然发出强烈的震动。

是他!子菁一惊,把自己抱得更紧。

“书包不要了?”低沉的声音传进来,子菁把耳朵贴住门板,听到他的威胁:“不要我就扔了哦?”

浑蛋!子菁倏地起身,握住门把。咬紧牙,心里暗暗数到三,毅然把门拉开。

★★★

“还……还我。”打开门前非常勇敢,可真正面对他却又变得怯弱无能。

“出来!”叶文昊拎着她的书包,长脚一跨往外走去。

他到底想干什么?那个女人呢?走了吗?子菁扭着手指,下唇快要被咬破。

“还不快点?!”他停在走廊外面,上半身依然裸着,头只微微偏向后,根本没看她一眼。

楼下大钟传来“当当当”的响声,总共敲了十二下。夜深了,她的作业还没写完。硬着头皮跟出去,每走一步,如履薄冰。

他站在起居身内,指了指沙发:“坐下!”

“你……你快把书包还我。”隔着几步之距,子菁停了下来。

从没如此近距离看一个男人的裸`体,想不到他平常看着瘦削,脱掉衣服竟出奇的强壮。害羞,加上少许惊恐,她尴尬地别过脸,不敢正视他。

“我说坐下来!”他的语气根本不容拒绝。

子菁不晓得这个男人想干什么,两年来,为了避开他,她每天刻意避开,尽量错开与他出现在同一个地方的可能性。却在那么一次的失误,又被盯上。

“我想,你真不想要这东西了。”叶文昊施施然走到窗边,手往外一放。

书包被悬在半空,下面是人工湖!子菁反射性地冲过去:“不要!”

叶文昊乘机拽住她的胳膊,把她压向窗台,眼睛紧紧地仔细端详她。

快十六岁的子菁尽管长得又娇又弱,脸上的皮肤却是洁白无睱,灯光下,像极了凝透的羊脂。未经修饰的眉毛弯弯,弧度美好的睫毛淡跃颤抖,似受了委屈,眼内汪汪,如流动的潺水。

这样的神韵,比起姐姐,是缺少了小女生的活泼,却灵动柔美,仿佛初春含苞待放的花骨儿,非任何美艳的躯体能及得上。

叶文昊的眼中有惊叹:她竟在不经意间,长得倾国倾城。

他情不自禁的把手指划上她的双唇,子菁一惊,想也没想便挥手过来把他的掌拍掉,并大喊:“别踫我!”

他的手,刚才曾踫过别的女人,脏!

看着她的瞳孔一缩,叶文昊眼底渐渐蕴藏了怒气:“你的胆子越长越肥了!”

大概就是当时他的样子太狰狞,深深地印进子菁的脑子里,以至后来每当他动怒,她都不敢抬头看他一眼。

有了前车之鉴,所以现在遇到同类情况,她都能泰然处之。他跟哪个女人在一起,或是要与谁相好,她真的不在乎,守好自己的心房最重要。可是当余景天淡淡地问了句“他们相配吗?”,她竟然变得无所适从,一路从酒店回到工作室,整个人如游魂野鬼般茫然失措。

“还是觉得不舒服?”余景天倒了一杯温水,递到她面前:“喝点水压压惊吧。”

夏子菁看着冒起的轻烟,摇摇头。

余景天把水杯放茶几上,蹲在她跟前问:“子菁,其实你有没有想去了解一个人?”

“啊?”她张着迷惘的眼睛,似乎没听明白他的问题。

余景天很想把一切言明,告诉她,他知道她跟叶文昊在一起!可是如果真那样,她只会把自己推得远远的吧?

余景天苦笑:“或者我换个问题?你有没有试过喜欢一个人?”

喜欢?叶文昊吗?

夏子菁一震,仓惶垂下头,拉过旁边一个抱枕,胡乱扯着边上的流苏。

她从没喜欢过任何人,她心静如水!

看反应,余景天已经得到答案。在她的脚边就地坐下,眼睛仰望前方,定定地看着天花。

昨晚酒吧内叶文昊说什么来着?

“她从来不跟我吵架,每次只有我单方面生气,无论我做什么,她一点反应也没有。”

“跟她在一起,是我威逼的,结婚也是拿她妈妈当借口才答应。所有一切全是逆来顺受,现在我想要孩子,她却反抗了。”他大口大口地喝着酒,昏暗灯光下的眸子幽深而沉暗。也大概因为这种气氛,才让一向高高在上的贵公子放松戒备,吐出心声。

“你为什么不告诉她你爱她?”其实只要说清楚就行了,不是吗?

“她不爱我。她就像一只乌龟,从来只活在自己的躯壳里,你敲它打它甚至哄它,她就是不肯出来!如果我告诉她我爱她,你想她会有什么反应?”只怕又以为是他恶作剧的一部分吧?

酒瓶随着最后那句话迎声而落,叶文昊趴在酒吧台上,讽刺地笑着。

余景天跟这个男人认识十几年,从没见过他如此脆弱的一面。五年前与子菁巧遇,被他看到。当时自己跟子菁算不上熟络,他愣是找上门,开出非常优越的条件,目的就是让小女生身边能有个相离的人照顾。这份用心,其实足以证明他对子菁的在乎。明明那么深爱,却死也不肯对她明说,他的自尊心太强,也可以说是太骄傲了。

这种互相伤害的相处模式余景天看着好累,今晚带子菁去酒会,主要是想刺激一下她,让她吃醋,让她看清楚自己对叶文昊的情意。

试探成功了,可却有点伤感。五年了,伴着她从小女生蜕变为小女人,并非没感觉的。不过,余景天深深知道,这个女人不会属于自己。

“子菁,放下成见,试着好好去爱一个人吧。有了爱情,或许你就能快乐。”

作者有话要说:这段回忆其实还有一大段,是子菁进房间后叶文昊的反应,既然无法加入正文,我就在作者有话要说里发出来吧。你们一定要好好赞美我!那啥,正文里加了三个星星的地方就是这段替换的内容,你们自行代入哈!★★★响亮的关门声引起楼下女人的注意:“文昊,怎么了?”叶文昊没回答,眼睛仍然紧盯着那扇紧紧关闭的房间门,仿佛不用亲眼目睹,也能想像到门板后那个胆小如鼠的小女生正哆嗦颤抖不停。两年了,跟她虽然住在同一屋檐下,但因为刻意避开,交集并不多。加上他很忙,每天除了有做不完的工作,还得随时留意那女人的动向。不出所料,婚后没多久那女人便彻底被奢华的生活掩埋,每天不是逛街买衣服做美容就是参加莫名其妙的宴会,完全没有发现自己的地位正受到严重的威胁。胜利在望了,他勾起嘴角冷笑。身后凉风阵阵,赤`裸的上身竟莫名有点寒意。转身,目光一掠,看见起居室地毯上撒着的书包。他走近,弯身拿起茶几上的作业本。已经初三了。脑内又闪过刚才那小鹿般的眼神,还有副发育不良的身板,一点都不像快十六岁的少女。扔下作业本,旁边还有张日历卡。上面一个日期被圈起来,他目光一闪,正要拿,背后有个温热的身躯靠过来。“文昊,我浑身是汗,你的房间在哪?我要先洗澡。”这是他最近的女伴,今晚朋友聚会,一时兴起喝多了,才会把人带回来。想到刚才的激情被人观摩,一股烦躁没由来的涌上心头。兴致尽失,他扒了扒头发,不着痕迹地把人推开。挖出裤兜里的钱包,抽出一沓红色钞票。“坐车回去吧。”“什么?”女人张着嘴,以为自己听错。“司机已经走了,而我现在很累,喝了酒也不适合开车。”“你不留我这里过夜?”“对不起,我想没这个必要!”他说完把人往楼梯口推去。虽然知道跟这个大集团太子爷没有结果,可即使只是玩玩,也是有自尊的:“叶文昊,你真是个没风度的男人!”“随你怎么说吧。”叶文昊把人往门外一推,“呯”声甩上客厅的门。女人仍在外面骂骂咧咧,叶文昊抓了抓满头短头,感觉如此闹心的日子真不能继续下去了。到沙发找回衬衫,一拿上手看着皱得像条抹布,经过楼梯口一手把衣服扔进垃圾篓里。大步走上二楼,她的书包还在。没胆量出来吧?他把东西塞进书包里,勾起手挽带走到她们房间的门口,轻轻敲了两下门。没回应,意料中事。“书包不要了?”他绝对相信,她一直躲在门后面等待出来的时机,甚至,耳朵还贴在门板上。“不要我就扔了哦?!”他缓缓转过身,心里默默数着,到第三,门就被拉开了。★★★

☆、20

“你有没有试过喜欢一个人?”

“放下成见,试着好好去爱一个人吧。”

余景天的说话,这些天一直在夏子菁耳边回放。爱一个人吗?她感觉自己——不会爱了。

踏入十一月初,是爸爸的冥寿。这件事对夏子菁来说比任何东西都重要。所以即使工作堆积如山,她依然要腾出半天时间到墓园拜祭。

一早起床,她到市场买了一束雏菊,还有爸爸生前喜欢吃的水果。

墓园位置偏远,这么多年依然没有直达车。夏子菁提着沉沉的手提篮,先去了汽运总站,再一组组站牌细看,查找到墓园的路线。

其实她并没坐公交车去墓园的经验,九年来,除去十四岁那年缺席,其余去的时候都有人相伴。只是今年,身边少了一个人。

已经有多少天没见他?上次酒店匆匆一瞥后,又过了十天时间。以往夏子菁不会去算这种日子,自从余景天一番问话后,不知怎地脑海里常常浮现出超市里那一幕。他该是,气到极致了吧?

终于找到祥宁园的班次,距离开出还有二十分钟,夏子菁只好到候车亭等待。

牛高马大的公交车在身前呼啸而过,浓重的发动机响声震得她的耳膜生痛。

她按了按左边的耳朵,化解了下不适。往后退入几步,不料脚背一湿,原来踩到一滩黄色的液体。回头一看,有个妈妈正在给孩子把尿,看到夏子菁踩到了也不道歉,把孩子往怀里一抱,别过脸去。

夏子菁干净惯,难免有点嫌弃,况且对方很没礼貌。

拿纸巾把脚背擦干净,到路边的垃圾筒扔掉。不想再回去,索性在路边等候算了。旁边有个933的公车站牌,夏子菁随意一瞥,在看到图书馆三个字时整个人呆了呆。

原来图书馆到客运站,要坐933这路车。她移开视线,扯了扯嘴角,想笑,又发现毫无笑点。那年她蹲在马路边大哭,不就是为了找不到这条路线吗?

思忆如潮,回忆与现实重叠,时间仿佛回到当年今日。

在缺席了一年爸爸的寿诞后,子菁非常后悔,所以当日子一步一步迫近时,她决定向妈妈撒谎。

升上初三,少不免有课误活动。节假日子薇常常跟同学郝妙外出玩,子菁内向少话,泡图书馆正正合适。于是这借口一提出,郭洁也没有怀疑。

周日当天子菁醒得很早,其实自从上次目睹那惊心一幕后,她都无法睡好。身边的子薇发出均匀的呼吸声,还在睡梦中。她呆呆地瞪着窗外的天空直至变亮,才起床梳洗。

假日的早上大家都晚起,偌大的饭厅只有她一个人。抓不准坐公车到墓园的时间要多入,她唯有尽快吃完,早点赶紧出门。

抓起超大的背囊,里面全是给爸爸的东西。匆匆跑出客厅,却差点与跑步归来的叶文昊迎头撞上。

“大清早,你要去哪里?”叶文昊拉住她胳膊,不让她走。

怎会半路杀出个人来?子菁捊捊头发说:“我……去图书馆。”

“你说什么?我没听清!”他斜起眼看她,脸上写着不信任。

昨晚跟妈妈报备时他也在,现在不是明知故问吗?子菁别过脸,生硬地重复着刚才的说话:“去图书馆!”说罢趁他不备把手扯回来,急急忙忙往花园的大门跑去。

往后看了几回,确实他没追出来,子菁终于松了口气。她不会自作多情地把叶文昊这种行为列为关心,以前那个大哥哥,早就在两年前消失了。

走近公交车站,仔细查看路牌上的路线。平常上学有司机接送,坐公交车的次数不多,不过为了今天的行程,她提前查询过,早就确认了要坐哪一路的车能到达。

等了一会没见到公交车的身影,倒是有辆白色跑车慢慢驶近。

他仍然穿着刚才的运动服,只是脸上多了副墨镜。车窗降下,他朝她扬了扬头:“上车!”

音量不高,嘴唇只稍稍动了动。子菁其实没听清,却读懂了唇语。她垂下眼帘,轻轻吐出三个字:“不顺路!”

“你又知道我要去哪里?”说话的声响比之前有所提高,他摘掉墨镜,邪气地笑笑:“如果我说,我是专程来送你去图书馆的,你会不会很高兴?”

要是两年前他这么说,子菁必信无疑。可是现在……他们之间,早就没交集很久了。“不用了。”

“用不用,不是你说了算!”叶文昊跨步下车拽住她的手,强硬地把人拉到副驾驶座去。

这个人真霸道!子菁揉着被抓痛的手腕,气呼呼地面向窗外。他说了几次话,她全当成空气。谁叫她的左耳失聪呢?她听不到情有可原。

车子驶了半小时,在市立图书馆刹停。子菁迅速推开门下车,却在图书馆门口止了步。大门深锁,哪里进得了去?

颓丧地转身,他已经把车窗降下,两手交叠放在窗口上,下巴慵懒地枕着手臂,一副看好戏的样子:“十点才开门呢。”

子菁的目的根本不是进去。“我可以等,你……先走。”

“可是我不放心你一个人待在外面,万一有坏人怎么办?”他索性把车驶前了一点,停进停车位里,很明显是要陪她一起耗。

这男人到底想怎样?既然憎恨她,大家河水不犯井水不是很好?难道他仍在为那晚被破坏好事而怀恨在心?子菁有点来气,看看手表,还差好久才十点,他不会无聊到把时间花在陪她等待的身上吧?

想不出有任何办法摆脱他,子菁只能干着急。一屁股在台阶上坐下,抱着包包,闭目沉思。身边突然有人坐下,还踫到她的手臂。子菁睁开眼扭头一看,他的眼前直视前方,嘴角却挂着若有似无的微笑,那神情说不出的可恶。

子菁往旁退开几分,他并未跟着坐过来。子菁偷看了他几次,他的脸上那个邪邪的笑容一直挂着,非常碍眼!

九点半过后,子菁看手表的次数更频繁。倘若十点才出发,她必定赶不及回家吃午饭,到时又得找借口跟妈妈解释了。

又煎熬了半小时,终于有人来开门。子菁三步并作两步冲上去,不料身后的人也尾随而至。“你……干嘛?”

“我发现我好久都没来过图书馆,既然等了那么久,不差进去看看。”

他竟然还要跟!子菁顿时显得六神无主:“里面没什么好看的,你进去……也找不到你想要的东西。”

“我要什么你还比我清楚?”他越过她,大模大样地走进去。

子菁愣在门口,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诶,你还不来?”

谎话既然说了,就得尽力圆。子菁没办法,只好不情愿地跟上。出示了证件,他去找书,子菁往他的反方向走去。

躲进一条走道里,暗暗观察。他似乎真的想看书,眼睛盯着书架上的书籍,认真挑选 。子菁又看手表,十点十五分了。她只查了从别墅出发的路线,并没找图书馆到墓园的路线。肯定没有直达车,要转车估计得花不少时间。

不管了!她豁出去了,决定先溜。探头往外,没看到他,估计走进某条走道里。她故意绕了个大圈,终于顺利跑出阅览室。奔出走廊,就快到大堂。玻璃门口,有个高大的身影倚着门边,守株待兔般等着她自投罗网。

“我亲爱的小妹妹,你要去哪里?”

他竟然看穿她想偷溜!子菁的脸唰地涨得通红,十根手指头几乎被扭断。

叶文昊又勾起一个坏坏的笑容,语调不温不凉地说:“你答应了你妈妈十二点前回家,现在只剩下一个多小时,恐怕来不及往返墓园一趟了。”

他竟然知道!子菁满脸错愕地瞪着他:“你知道……我要去墓园?”

“猜的。”

他依然满不在乎地说话,子菁却无比愤怒。眼泪从她的眼眶内涌出,颗颗晶莹。“为什么?”

“嗯?”

“为什么?”她颤着声大叫:“你明知道我要去拜祭我爸爸,却故意耽误我的时间。这样很好玩吗?逗弄我让你快乐了吗?”

细腻娇柔的脸,此刻气势磅礴,夏子菁推开他,往马路跑了出去。

长这么大,子菁还是第一次动怒。她以为自己的性格,注定了懦弱和忍隐,却想不到也有爆发的一天。眼泪始终没停止流下,她一边抹,一边走。

公车站在哪里?图书馆到客运站应该坐哪路车?

很彷徨!有太多心事想找人倾诉,委屈的,难过的,只有面对爸爸,才能无所顾忌一吐而快。可是现在,计划全被破坏了。

她到底做错什么,要受到这样的对待。

“呜!”望着街上来往的车水马龙,子菁绝望了。计划了那么久,最终仍是无法实现。心底的失落与难过,比被妈妈骂还要难受。身体慢慢蹲下,她用双手掩着脸,抽抽噎噎地抖着,哭得眼泪都干了。

“叭叭”,汽车鸣迪声响了两下,子菁沉浸在自己的悲伤中,没理会。又“叭叭”了几下,她终于听到。抬起泪眼,看到他一张如扑克般的脸。

“上车!”又是冷硬的两个字。

子菁一时没消化过来,迷惘地看着他。

“如果你想尽快去到墓园,就赶快上车!”

他这是要载她去吗?子菁不管那么多了,起身冲过去拉开副贺室的门。车门关上去,一合面纸从左边扔过来。

约莫过了半小时,祥宁园三个大字终于出现在眼前。车子开进停车场,子菁没等他就先下车。跑了一段路,往后看到他如影相随,她停下脚步,拧着两手,吞吞吐吐地要求:“能不能……别跟进来?”

他没有说好,也没有说不,盯向她的黑眸,深不见底。

不想再浪费时间,子菁转身奔向4号室。

作者有话要说:会陆续插入一些回忆。

☆、21

就是那次开始,往后的每年,日子一到,不用多说,他都会同行。所以说他坏,好像又不尽然。他没再在这事上为难她,也没多大热络,把她往墓园内一扔,自己便走开,从不会要跟进去,留给她与爸爸独处的空间。

突然间,夏子菁发现自己好像——有点想他。

摸出手机,翻开信息栏,空的,来电记录里也没有他的号码。她有清空旧记录的习惯,而距离上次清空的时间,已经有半个月了吧?

都这么久了,他是不是每天陪着那位高小姐?

心,轻轻地被拧了一下,想起每年都是二人一起前来,今天却孤身一人,夏子菁发现胸口泛起一丝苦涩。她用力摇头,告诉自己,没关系的。

“祥宁园到了,请乘客从后门下车。”

车厢内冷不防响起了语音报道,把夏子菁的思绪打散,车门已开,她匆匆收拾好东西下车。

非清明重阳的日子,这里一概清静。依然是以往的祭品,鲜果美酒,还有六十三只千纸鹤。

不知不觉,父亲已经六十三岁。要是他在,该是已经退了休,好好安享晚年了吧。

想到这,夏子菁不免感慨。

将白酒注满杯子,夏子菁跪在地上,双手合拾,闭上眼,嘴里喃喃念着。

随着时间的流逝,爸爸在她脑海里的影像越来越模糊,有时甚至连他的模样都记不起来了。听说为死去的亲人诵经能梦到他回来,所以子菁很努力很努力地把整篇经文背熟。

经文很长,念完后她的嘴都干了。爸爸会回来吗?书上说,倘若他回来,必然已得度。她祝愿,爸爸在极乐世界能得到安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