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现在为止,他仍是那样霸道,那样不可一世!他从不为自己做过的事感到内疚,夏子菁很失望,她拔开他的手,身子往子薇的方向缩了缩,别过脸不再与他的视线有交集。

被拒绝,叶文昊黯然,只好走开。

子薇的目光在他俩之间流连,有些好奇,却深知现在并非适当的时候,所以最终选择了沉默。

等待最是漫长,只短短的半小时里,夏子菁却感觉像过了一个世纪。手术室的门终于趟开,医生走出来,摘掉口罩。夏子菁首个冲上前问:“医生,我妈妈怎样?”

“病人因为吞服了整瓶安眠药,即使我们为她洗了胃也无济于事,现在已经死亡。”

死亡?这是夏子菁第二次从医生口中听到宣布死亡二字。身子一下子没了重心,眼见人就要往地上瘫下去。旁边的叶文昊眼明手快,把她稳稳抱住。

“不对!不对!我妈她……很怕死……不可能……”子薇一脸不信,为那出乎意料之外的结果而愕然。

“医生你确定了吗?没搞错?”

为什么大家都以为妈妈闹着玩?为什么从没有人真正关心她的死活?那是一条人命啊!夏子菁转过身,抡起拳头用力地往叶文昊的胸口捶下去:“叶文昊,你害死我妈妈!你害死她……”

腹部猛地一揪,呼吸一窒,眼前顿变黑暗,夏子菁受不住这刺激,晕死了过去。

郭洁的丧礼在三天后举行,仪式很简单,火化了,灰飞烟灭,所有恩恩怨怨,随风而去。夏子菁并没参加丧礼,她在医院躺了七天,再回家,体重又轻了。

春节过后的天气一直阴沉晦暗,夏子菁待在家里,除了发呆,还是发呆。医生说多休息,别胡思想。她很努力的不去想了,可是午夜梦回,总能听到爸爸的声音。已经好多年不曾出现过的车祸画面,现在常常在梦里回放。她知道,爸爸在怪她,怪她没好好保护妈妈,还协助旁人把他最深受的人害死了。

倘若时光能倒流,在那个炎热的午后,当妈妈说她偷钱的时候,她忍一忍承认就算了。这样虽然会挨骂甚至挨打,起码爸爸不会带她外出;又或是如果她没说要吃冰淇淋,直接拉着爸爸回家,那就不会发生车祸。没有车祸,她就不会认识叶文昊。也甚至,在往后的十年间,她坚信叶文昊对她不怀好意,她不曾为了讨好叶文昊而收起了对妈妈的情感……那妈妈,就不会自杀。

其实只要多走出一步,哪怕只有一点点的留心,这悲剧就能避免。十年了,尽管未曾从郭洁身上得到一丝母爱,她也宁可牺牲自己的感受,换来今后的心安理得。

可是,这个世上没有如果,过去她认得很清的事实,却被爱情蒙闭了双眼。妈妈死了,是被叶文昊逼迫而亡,而她夏子菁,却是帮凶。眼下她的天在一瞬间全塌下来,只余下一片漆黑。没有光明,也没有希望。从医院回来,她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一天天的沉默,一天天的挣扎。妈妈的葬礼她没去参加,她并非参加不了,而是愧疚。她是罪人,是她令父母全亡。妈妈说得对,当年如果死的是她,就没有以后的不幸。

“已经快五个月了,两个胚胎依然发育得很缓慢,这样很危险。”

医生又在进行每周一次的例行检查。别的孕妇这个阶段基本都是一月一次,就她例外。夏子菁缩在床上,安静地听着医生向叶文昊说着相同的话语。

“婴儿会直接受母体的情绪影响,要是妈妈总郁郁不快乐,他们也不能健康成长。现阶段不能用药,她的忧郁症就只能靠你们去开解。多跟她说些开心的事,或是带她出去走走,反正什么办法都得试。”

“我知道了,谢谢你,张医生。”给老医生点头道谢,叶文昊朝一旁的阿姨使了个眼色。阿姨意会,借故问医生应该怎么做要注意些什么,把人带了出去。

叶文昊关上房门,快步走到夏子菁面前蹲下,看到她投放在窗外呆滞的目光,鼻子一酸。“子菁,不看外面了好吗?”郭洁已经去世一个多月,除了在医院哭过之后,她没再掉过一滴眼泪。白天她最常做的事是对着天空发呆,最畏高的,却走到窗边,把上半身趴到窗外。晚上她患上严重的失眠症,半夜不睡觉,在黑暗的屋内走来走去。

刚开始发现的时候只差没把叶文昊吓死,怕她出意外,几个人日夜轮流看守。但她的情况日渐严重,有时候可以一天一夜都不睡,就在屋内走来走去。要是压着她不让她动,她就乖乖的坐着,困极也不肯闭眼。

她不哭不闹,甚至称得上听话。按时吃饭,乖乖喝汤,一切仿佛很正常,却日渐消瘦。最后请了心理医生一看,得忧郁症了。

叶文昊不知道该怎么办,她就像一樽冰冷的瓷娃娃,空有美丽的躯壳,只行尸走欲地活着。“菁,天气暖了,我们去旅行好吗?”

夏子菁眼皮也不掀一下,对他的说话无动于衷。

“你想出国?还是在只在国内走走?我听说怀着孩子坐飞机不太好,要不我们开车到附近走走?去野餐好不?”他的声音放得不能再柔,几乎要滴出水了,但她却维持着一个姿势不动,眼睛依然看着窗外。他皱眉,起身去把窗帘拉上。她眼帘一垂,眸光凝固在室内一个地方,继续发呆。

叶文昊的眼内渐渐升起了怒意,他抓住她的双肩,沉着声说:“子菁,是我错了,是我害死你妈妈,我都认了好吗?你打我骂我,甚至大哭一场也行,就是别再这样死气沉沉,了无生气行不?”

死气沉沉?有吗?夏子菁惘然。她把悲伤和恐惧都压下去了,努力地让怀孕的自己活着,他还不满意吗?叶文昊,一切都按照你想要的轨迹进行着,你们大仇得报了,还想怎样?

“菁,我求你,跟我说句话,行吗?”她歪着头,用平静无波的目光看着他。在她的眼中,他完全变了一个陌生人,无爱无恨,这是叶文昊最难受的。“我后悔了,如果早知你会变成这样,我一定不会做那些事。子菁,我错了,我错了……”他悲伤至仍,把头伏在她的肩膀上,泪水顺着眼角,滑进耳根里。

作者有话要说:码得我好累,子菁不死,我死了。

明天有空把积分送一送,最近有点懒惰,你们别骂我。T_T

☆、68

叶文昊失踪了。

当夏子菁意识到已经好久不见他,已经是一个星期后。开始两天她以为他忙,不在意,还隐隐松了口气。后来过了数日,她无意中发现衣橱里属于他的衣物全都不见了,才有所觉悟:叶文昊,离开了。

他这是……有什么目的吗?

正当夏子菁微微纳闷之际,家里来了两位客人。

“哇,子菁妈妈,我都快认不出你来了!”温婉婉的嗓门一如既往的大,进门后看到子菁,不由分说就要来了个超级大拥抱。只是还没踫上,一只大手揪住她后颈脖的衣领,把略显圆润的身体拉了开去。“喂余景天,你这是干什么?我又不是小狗!”

余景天斜斜地瞥了她一眼,不屑地道:“子菁正怀孕呢,你粗手粗脚别胡来。”

“哼哼!”温婉婉朝余景天做了个鬼脸,活力十足。

阿姨端来茶水,领着他们到客厅坐下。温婉婉啜着茶,目光上下打量夏子菁,最后视线停留在她凸起的肚上。

入春之后,夏子菁换上了娃娃裙装,人虽然很瘦,不过她坐着的时候,手自然放在小腹上,把隆起的肚子勾勒出来。被温婉婉如此肆无忌惮的盯着,她有些不自在。

余景天看在眼里,敲了敲温婉婉的头,轻声警告:“喂,你想怎样?”

温婉婉摸着头咧起牙医对余景天发出警告:“不要敲我的头,再敲我会变笨的!”

“你一直都笨!”

“所以让你别再敲!”温婉婉白了余景天一眼,回过头来,对着夏子菁嘻嘻地笑:“子菁,我刚才在研究,你的肚子是圆还是尖呢。”

不明白她想表达什么意思,夏子菁微微仰起脸,神情有不解,却没开口问。事实上自打两人进屋后,夏子菁一句话都没说过。她把自己封闭了一个多月,不会轻易就能缓过来。但这两个人毕竟与叶文昊不同,他们是朋友,给她的只有温暖,没有伤害,所以面对余景天和温婉婉,夏子菁还是比较宽容。

“圆跟尖有什么关系?”

“尖是男,圆是女嘛!”温婉婉举起双手做了个手势:“子菁的肚子看着尖尖的,怀的肯定是男生!”

“这有什么依据?”

“你别不信!我妈说怀着我的时候,肚皮圆滚得像个球!”

“啧,你确定不是因为你太胖吗?”

“余景天!”

听着二人斗嘴,夏子菁露出了久违的笑容。她垂着眼帘,轻轻抚摸着肚皮。温婉婉还是蛮厉害的,竟然凭肉眼就能猜到孩子的性别。要是让她知道怀的是双胞胎,会不会更雀跃?

仿佛感受到妈妈心情的转变,两个小宝贝在肚子里开始打功夫。这对于夏子菁来说,那是一种不可言喻的感受,也只有感受到胎动,她才会强烈的意识到,自己是个妈妈,她不能垮。

跟余景天斗嘴,温婉婉败阵,喝完整杯茶后,气呼呼地远离战场,去了厕所。客厅里只剩下余景天和夏子菁,没有了人声,室内一时变得很安静。沉默片刻,夏子菁似也察觉到气氛冷场,于是抬起眼看向余景天。

接收到她的的注视,余景天温柔地笑了笑:“小妈妈,你把自己照顾得不太好哦。”

夏子菁愣了愣,随即感到一股酸意涌上来,直冲向鼻子。她知道自己现在很糟,是个不合格的孕妇,但她无法开心起来,她能怎么办?眼泪滑下,她捂着嘴想阻止要发出来的哭声,身边的沙发一沉,余景天长臂一揽,把她抱住。

“子菁,别把自己逼得太紧。你要记住,无论什么时候,你都不是一个人。”

抑郁已久的情绪,终于在昔日的挚友面前找到一个缺口,所有的委屈与悲伤,如堤崩般倾泻而出。夏子菁把头靠在他的肩膀上,哭成了泪人。

那天以后,温婉婉和余景天常来。他们带夏子菁外出吃饭,逛街,也会在节假日到公园走走。叶文昊是彻底没出现了,夏子菁隐隐猜到他的决定。他大概也是无计可施,才选择了离开吧。这样也好,起码她得到喘息的机会,将来的事情她没想太多,一心把所有的爱都倾注在孩子身上。也因为心境放宽,人渐见开朗,她的脸色变红润了,体重终于勉强达标。

怀孕九个月,余景天带了两个保姆来。“双胞胎出生后,得有专人料理,而你就让阿姨照顾。”

夏子菁没反对,她知道,这绝对是叶文昊的主意。他不出面,让余景天代办而已。

五月中旬一个天朗气清的日子,夏子菁住进了市一医院的VIP病房。鉴于是双胞胎,医生建议剖腹产。生产前一晚,夏子菁因为太紧张,整夜没睡好。

第二天早上九点的手术,她七点就起床。不能吃早餐,只能干等。八点未到护士就来做准备,等了一阵,另一个护士走进病房说需要孩子的亲生父亲签名确认。大清早就来了的余景天跟护士点点头,把人拉了出去。

夏子菁当然不会傻得以为余景天可以代签,她猜到,叶文昊肯定会来,只是不露面而已。从病房推去手术室时,她的目光一直在四周搜寻,进手术室前,终于看到转角处有个熟悉的身影。那一刻,冒上来的水气湿润了眼睛,而吊起了整夜的心,竟奇迹般地放下了。

手术完毕后,两个孩子在夏子菁面前匆匆晃了晃,便被送了出去。医生缝线的过程中,她开始觉得困。怎样被送回病房她不知道,迷迷糊糊中,只感觉有一只大手不停地抚着她的发。

傍晚时分醒来,鼻上插着氧气管。房间里很安静,她动了动,腹部扯着痛。

“醒了!”阿姨走过来,把一个柠檬放在她的枕边。

清新的气息在空气里飘荡,夏子菁望望四周,不见孩子的踪影,虚弱地问:“宝宝呢?”

“护士带去洗澡了。”

“哦。”她合上眼,眉头微微皱起,忍受着接踊而来的宫缩。

“孩子长得一模一样,都很俊。”

“嗯。”夏子菁虽然忘记两个儿子的模样,但被人称赞,还是笑了笑。

大约过了半小时,病房门打开,一群人热热闹闹的进来。

“回来了回来了。”温婉婉首先进来,她把其中一辆手推车推到病床边,发现子菁醒着,忙俯身说:“子菁你醒了?哎呀你两个儿子太可爱了,要不要给你看一下?”

还没等夏子菁点头,温婉婉便迫不及待的要抱孩子。

“温婉婉,你别乱来!”余景天立刻制止了她。“孩子太小,你不会抱,让保姆来!”

温婉婉撅撅嘴,想到那团像面粉般柔软的物体,也觉得有道理,便退开一旁,让保姆来。

两个孩子轮翻让妈妈看了遍,但因为躺着,根本没看清。后来温婉婉拿她的手机拍了照,夏子菁这才把孩子的脸认清楚。

的确很俊,而且五观像极了他。

“有没有想过名字?”等保姆把孩子抱到休息区去喂奶,余景天才开口问。

夏子菁摇摇头。

“改名字啊?这个我可以帮忙!不如其中一个叫叶问!”

温婉婉刚说完,便被余景天横了一眼。

“叶问不好吗?功夫了得呢!”温婉婉作了个李小龙的姿势。

余景天翻眼:“温婉婉,你是一头猪!”

夏子菁垂下眼帘,沉思了一下,抬起头对余景天说:“我没想到什么好名字,你有啥提议?”

余景天深深地看着她平静无波的眼眸,心里慨叹,其实她什么都知道。“要不哥哥就叫叶睿达,弟弟叫叶睿智吧?”

“嗯,都很好听。”兄弟俩的名字就这样定下来了。

孩子有专人照顾,而且很乖,白天睡,夜晚也睡,不算太哭闹。每天傍晚时分,他们会一起被送去洗澡,一去差不多两小时。夏子菁没问为什么要那么久,只专心地养身子。她的伤口恢复得不算太快,底子就在那,她也不埋怨。每天三顿都有专人送月子餐来,她也不问,尽最大努力的吃好睡好。阿姨说,月子里如果落下病根,就会跟一世的,所以她没想太多。

在医院住了八天,一行四个大人两个小宝宝回了家。夏子菁让阿姨叫人把两张BB床放在房间里,开始遭反对,说会影响她休息,但夏子菁坚持。白天她把两个孩子并排放在床上,絮絮地跟他们说话。晚上阿姨在房间里打地铺陪着她,保姆把孩子带到别的房间睡觉。

经过一个月的适心照料,夏子菁的身体已经完全康恢。孩子满月的前一天,阿姨小心翼翼地问她明天早上能不能把孩子抱出去半天。夏子菁点点头,同意了。

隔天早上,她分别在两个孩子的脸上亲了亲,才让阿姨领着两个保姆带走。确定她们已经彻底不在,夏子菁才从更衣间的衣柜里拉出一个行李箱。

离开的决定,在叶文昊没回这个家时就有了。但当时她没信心能把自己照顾好,所以打消了这个念头。直到在产房里听到孩子第一声哭叫,她有那么一刻的犹豫,但很快又否定。叶文昊——不可能放弃两个孩子的,他甚至连孩子的名字都准备好了。放开她,只是暂时性。而她……是真的无法再面对他了。与其这样僵着,倒不如来个痛快。

环视了房间一周,这个住了三年的地方,要说没留恋,那是骗人的。但即使舍不得又如何?趁叶文昊正松懈,现在是最佳的机会。拉开梳妆桌的抽屉,拿出一张便笺纸,写下四个字:请放过我。

把结婚戒指压在纸上,她起身拿起手袋,拉过

作者有话要说:第二卷结束。

大家对破镜重圆的戏码有兴趣不?要是有兴趣我再写点,没兴趣就直接OVER了。

累。这样折腾,我都不爱他们了。

☆、69

五年后。

教师休息室内一片寂静,现在是午休时间,吃过午饭后劳累了半天的老师终于可以稍作休息。

夏子菁没有午睡的习惯,她的桌上摊着一本童话册,而她则拿着笔,按着故事情节在画插图。当了四年幼儿园老师,这点小工作难不倒她。只消一个小时,线描上色,终于搞定。

吁了口气,放下手里的水彩笔,把几张插图用夹子夹在旁边墙身拉着的绳子上,喝了口水,看墙上挂钟,两点十点,小朋友快要起床了。收拾好桌子,她离开休息室,朝通往二楼教学区的走廊走去。

五月中旬的天气已经非常闷热,猛烈的阳光直射进狭窄的走道上,洒下一片金黄。教学区很静,并非因为现在是午睡时间,即便平时课间时间,这里也不见得有多热闹,只因这是一所聋哑学校,进来的小朋友天生就是折翼的天使。

教室里保育员雪姐缩在角落支着头在打瞌睡,小床上已经有几个小朋友醒了,却只是眼睁睁的望着天花板。

夏子菁走到雪姐身旁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雪姐猛地跳了起身。“哦,吓死我,子菁原来是你。”保育员老师在孩子午睡时是不允许睡觉的,要是被发现会被扣工资。

“昨晚没休息好吗?我看你脸色不太好。”

“家里小朋友昨晚发高烧,半夜还上医院挂水。”整晚折腾,雪姐声音都沙哑了。

夏子菁了然,有孩子就是这般无奈。想起自己那对双胞胎,也五岁了,该是到了让人折腾的年龄,生病了有人陪在身边吗?叶家应该不缺保姆,但无论如何细心照料,也不似有妈妈在身边贴心。是她自私,让孩子一出生就没了妈妈。

“子菁,你怎么了?”看她两眼泛红,雪姐好奇地问。

“没事。”总是轻易地触景伤情,正好这时有个小朋友坐起身,夏子菁揩了下眼角,跑了开去。

雪姐看着她跟小朋友打着熟悉的手语,随后牵着小朋友的手上了厕所,而距离起床时间还有十分钟,于是又坐回椅子上。

厕所里隐隐传来水声和属于夏子菁柔软的声线,令人有种温暖的感觉。但其实这里的小孩子基本都听不见声音,日常只靠手语沟通。但偏偏她还是会一边说一边做手语,据说这样可以锻炼小孩子学习读唇语的本领。但那不是工作范围之内的事,院长从没要求老师要这样做,也只有她有耐性执行这项吃力不讨好的工作。

对于幼儿园大多数老师来说,夏子菁是个迷一样的女孩。她没身份没背景,也没有相关的幼师文凭,空有一张漂亮的脸蛋,却能于短短四年内,在这所港商办的幼儿园立住脚,还当上班主任。是因为院长可怜她本身有缺陷,还是因为她对待小孩特别有爱心?这不得而知,反正她跟院长的关系好早就不是秘密。

两点半,另一位老师小蒙来了,小孩开始陆续起床。

小班的孩子还没学会独立,三位老师得一个一个的轮着领上厕所,湿了身的还得换衣服,琐碎得很。扰攘了半小时,小朋友终于乖乖的各就各位。厨房阿姨送来下午茶,孩子进食的时候,夏子菁忍不住冲出门外,狠狠地打了三个喷嚏。教室和休息室都开了空调,一定是她刚才在走廊逗留时间太久,忽冷忽热就惹感冒了。

她捂着鼻子回教室撕了面纸,走进厕所时又一波喷嚏上门。初夏的天气正是流感高峰,作为老师,得格外小心注意身体。可惜她的体质就是不好,每次流感总会中招。

抹掉流出来的鼻水,把手洗干净。回到教室坐了一阵,觉得额角一跳一跳疼,兼有些头晕脑涨。撑到收好餐具,给小朋友派了玩具,她跟小蒙打了声招呼,便去医务室要了感冒药吃。

余下的时间都是小朋友的游戏时间,因为不舒服,她回教师休息室拿了之前画的插画到教室,让小蒙给孩子们讲故事。五点半的时间很快到,把孩子送上校车,再收拾好教室里的玩具,已经过傍晚六点。她骑着自行车回到附近出租的三十平小屋,随便下了个面条解决掉晚餐,洗好澡后又吃了一次药,便上床蒙被大睡。

第二天醒来还是有点不适,不过感冒应该是控制下来了。时间尚早,还没到起床时间。窗外天井种着的大树枝叶正茂,初升的阳光从缝隙间漏进房间内,映出零散的光点。

这样的早晨,平凡而宁静,是她努力压抑着内心的思念换来的。时间过得很快,眨眨眼就五年。床头柜上放着两张照片,是月子期间她用手机给儿子拍下的留影。他们现在好吗?有没有很调皮?无数的夜晚,她因为记挂着一对小宝贝而不能成眠。至于那个人,从把离婚协议书寄出去后,她是想都不敢想了。

时间其实是疗伤的圣药,种种痛苦磨难,随着时光的流逝正渐渐被遗忘,除了对孩子有所愧疚,现在的她生活得很自在。不能回头,也无法回头。

周五,上完班又可休假两天,加油!夏子菁一骨碌起身,刷牙洗脸,还给自己煮了豆浆。

幼儿园的工作很忙,早上七点半必须要到校,校车会在七点四十五分到达,有些没坐校车的由家长送来,见了面还得应付几句,早上一下子就过了。

班里的小朋友虽然有缺陷,但家庭环境富裕,所以有个别会非常娇蛮,就像今天下午茶完毕后,就有两个小朋友因为抢玩具打架。夏子菁说话连着手势,调停了大半小时才止住他们的揭撕底里的哭声。待送孩子上校车后,她发现自己喉咙痛得几乎连话都说不出来。

“生病了吧?昨天就看你吃感冒药。”

“刚才……他们……”夏子菁咦咦吖吖了几个字,没法表达出完整的意思,索性不说了,倒了杯温水一饮而尽。

“回去多休息吧,唉,你只有一个人,自己要小心才行。”

“嗯嗯。”

“我说子菁啊,其实你也不小了,该找个男人照顾你啦。我有个朋友的哥哥……”小蒙比她小一岁,下个月准备结婚。大概是自己有美好姻缘了,便很想身边单着的人都能成双成对。

“不用了,谢谢。我有事,要先走了。”夏子菁无声地拒绝了小蒙的好意,然后,拎起手袋子离开教室。

年纪大了,要是还单着身边的人就会看不过眼。对于婚姻,夏子菁是怕了。一个人不好吗?自由自在。

跟门口的保安叔叔点头再见,她推着自行车慢慢走出大门。幼儿园正对着的马路两旁种满大树,黄昏时分,凉风习习,树影婆娑。走完这段路,前面拐弯就是闹市,她踩着脚踏上车,忽地旁边的灌木丛蹿出一个身影,自行车直直往他撞了过去。

“哎呀,痛,痛死我了!”一个穿着白衬衫浅灰色短西裤的小男孩坐在地上,抱着膝盖大叫不已。

夏子菁吓了一跳,扔掉自行车冲过去,蹲在他身旁哑着声问:“你……咳……没事吧?”

那男孩只抬头看了她一眼,便猛地扑到她的身上,紧紧地抱住她,“呜呜呜”地哭了出来。

“小朋友……”夏子菁完全状况外,但出于爱护弱小的心理,没把他蹭开。

“妈妈!呜……妈妈!”

摔痛了就找妈妈,真是小孩子,夏子菁笑。

“妈妈!呜呜……”

另一道小孩声音响起,夏子菁一扭头,发现不远处站着一个同样穿着的小男童。他戴着帽子,背上还有个小书包,白皙英俊的脸上挂着两行长长的泪痕。

“妈妈,我们找得你很苦啊!”那小男童说完这话后,也朝她冲过来。

夏子菁要阻止他都来不及,只好又把他揽住。

“呜呜……”怀里两个小人儿放声痛哭,那声音忽高忽低,唱歌似的,让夏子菁一时不知如何应对。

眼泪鼻涕糊了一身,蹲太久双腿开始酸软无力,夏子菁于是稍稍推开他们想起身。

“妈妈!别走!”

被当成妈妈,夏子菁很是无奈:“小朋友,我不是你妈妈啦。”

“你是!你就是!妈妈,你不要达达了?”

“对对!你也不要智智了?”

达达,智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