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仪大人!”庭院口跌跌撞撞跑进一个人。

“小二子!”少女从桌边弹起,面露喜色,“可把你盼来了!快跟我说说,你去上清寺都打听到了什么消息?

“回、回禀尚仪大人”来人正是当初练习撒花功的小太监,只见他边拍胸脯边喘气道,“可不得了!奴才钓出一条大鱼啊!”

“咦?莫非你知道了什么秘闻?”少女腾的一下站立起身,食指攀住桌沿。

“嗯!”小二子使劲点着头,晃如捣蒜,“惊天劲爆啊!奴才当时一听就惊呆了,半天都回不过神来!”

“是什么?”少女的声音微微颤抖着,带着一丝沙哑,“你知道了关于空空大师的什么?”

——莫非空空真与朝廷勾结,出卖了我?

花厅里的气氛顿时变得紧张,所有人都悄悄将耳朵竖起。

 

“秘闻就是——”小二子深吸一口气,高高鼓起胸膛,“空空大师最近两个月都不在京城,因为他跑七台山减肥塑身去了!”

“哈?”众人下巴顿时掉到了地上。

 

“你说什么?”少女忽然头痛,伸手按住太阳穴上外凸的青筋,“你从哪里打听到这个消息的?

“是奴才自己问出来的!”小二子兴奋了,说的手舞足蹈,得意洋洋,“奴才挨个去问上清寺的僧人,空空大师最近两月都去了那些地方?那些僧人们开始都守口如瓶,奴才就威胁他们,说自己是宫里尚仪大人派去的使者,再不说就给他们好看!结果第二天再去,他们不等奴才开口问就主动坦白了,连说法都一模一样呢!哈哈,没想到空空大师也是个爱美之人呢,哦呵呵呵”

还没等他笑完,一堆逆天华丽的七彩水果雨就从天而降。

“我能指望你什么?!我还能指望你什么!”少女崩溃了,抓起桌上的食物就朝他砸去,“我让你‘私下’打听空空大师的踪迹,你就是这么给我打听的?!”

她声嘶力竭咆哮着,俏脸通红,眼眶含泪。

“——你给我听好了!当初是我瞎了眼才派你去当侦探的!你个二楞子,永远当不了金田一!就像你的名字一样,是万年老二!懂了吗?金——田——二!”

大内小太监金田二,生平第一次面对主子奔放的怒火,不由得纳闷倒退一步。

——姓金名田二,这个名字有什么不妥吗?

啧啧,没觉得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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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姐!小姐!”

当冬喜揣着一颗怦怦跳的少女心狂奔进房里时,顾清乔正在对着铜镜练习笑容。

“小姐这是做什么”冬喜看她龇牙咧嘴的古怪模样,吓一大跳。

“没什么,只是偶尔欣赏一下朦胧美。”清乔低哼一声,无精打采。

“小姐不要不开心!”冬喜怔一下,即刻恢复了欣喜若狂的表情,“你看,段王爷派人来接你了!车就停在掬芳轩外,是一辆四驾的金顶乌木车呢!”

那神态,那语气,活脱脱一个终于亲眼见到传说中南瓜马车的童话粉丝。

啪!

清乔将镜子随手搁到旁边,懒洋洋侧过身子,妩媚勾唇。

“来,冬喜,好孩子,去绕着清心殿跑十圈。”

“为、为什么呀?”

冬喜瞪大一双乌溜溜的眼,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难道你不是中午吃多了,撑的慌吗?”

清乔以手托腮,笑意盈盈:“小丫头要哄我开心,也要想个现实点的桥段——王爷怎么可能光明正大派仆人来请我呢?他只会让乌衣卫悄悄的暗杀我”

“报!乌衣卫总管,刑四刑大人求见——”

门口忽然有人高声通报。

冬喜瞧见,小姐的笑意就这么僵在唇边。

“不好!敌人居然光明正大杀进来了!”

牙关紧咬,双手捏拳,清乔的身子开始抖动起来。

“天理何在?王法何在?这群草菅人命的黑社会,姑奶奶今天就要和他们干上一场!豁出去了!”

颤巍巍宣誓完毕,她一个箭步跳到床上,用被子紧紧蒙住脑袋。

“冬喜,你快跑出去告诉那只黑乌鸦,说我突然痢疾拉肚,虚弱不堪晕倒了,你正要去请御医!”

“——对了,别忘记通知太子和戚先生!”她忽的从被子里冒出半颗头,“速速告诉他们,分舵被段玉的人要挟,请求组织加派增援!!!”

冬喜简直哭笑不得,只好伸手去拖棉被:“小姐你别多心啊,王爷怎么说也是小姐的未婚夫,虽说小姐现在已改名换姓,但小姐还是小姐,王爷怎么可能想杀你呢?”

“天真!愚蠢!简单!”清乔恨铁不成钢,死死抱住棉被缩成一团,“你以为爱情是能当饭吃的啊?在身价利益面前,一切都是假的!屁股决定脑袋!!”

冬喜张嘴还想再说什么,卧室的门吱呀一声,忽然打开。

“刑四奉王爷之命前来请杜尚仪进府做客,还望尚仪大人赏脸。”

一身黑衣的刑四冷着脸朝床上人行礼,不卑不亢。

主仆二人顿时呆住。

“啊!!”

顾清乔抢先回过神来,一边尖叫,一边将手中的枕头砸出去。

“大胆!未经允许私闯内廷!少女的闺房是你随便可以进的吗?女官的香阁是你随便闯的吗?滚出去!滚滚滚!”

刑四依面无表情,微一侧头,轻松躲过飞来横枕。

“既然尚仪大人精力如此旺盛,想必身体并无任何不适。还请大人速速随我上车,王爷已久候多时了。”

 

“——哎呀!”

清乔忽然眼一翻,脸色惨白开始哼哼。

“我的头好晕我快虚脱了晕了晕了晕了!”

她头一歪,就这么硬邦邦直接栽倒在床上。

——看你这个面瘫男能把我怎么样,哼!

“敢问姑娘,尚仪大人这是怎么了?”

刑四却不理她,转头径直和冬喜交谈起来。

“呃,呃,是痢疾大、大人好像拉肚子”

“痢疾?这好办,我正好带了专治痢疾的周御医过来,这就去叫”

“等等!大人不仅痢疾,连脚也崴了,可能不便出行”

——冬喜,好样的!姐姐没白疼你!

被窝里的人发出淫笑。

“脚崴了?不要紧,我也带了跌打医生和接骨高手,保证扭一扭就好。”

——呜呜,面瘫男你这个阴险的坏蛋!

被窝里的人泪流满面。

“呃呃其实呢,其实呢,大人她还有别的地方不舒服”

“哦?究竟是哪里?”

“是是”

“其实姑娘不妨直说,因为是什么病都不要紧,王爷早料到尚仪会生病,各种大夫都让属下带来了,专治疑难杂症,连产婆都有呢!”

——产婆?!!

顾清乔再也听不下去了,一掀被子弹起。

“如此看来,段王爷今天一定是要见到我了?!”

她压住滔天的怒火,望着刑四冷笑,眼中嗖嗖飙出的杀人光线。

“正是。”刑四高昂下巴,神色淡定,“所谓生要见人,死要见尸,尚仪大人不必再做无谓的抵抗。”

我#¥%@@!

清乔柳眉倒竖,实在很想骂娘——你爷爷的哪知眼睛看见无谓的抵抗了?我刚刚分明是大无畏的抵抗嘛!

“好,我去。”

转头看见瑟瑟发抖的冬喜,她无力挥手,垂头丧气起来。

出了掬芳轩,果然如冬喜所说,门口停着一辆金顶乌木四驾马车。

“请尚仪大人上车。”刑四朝清乔展开手。

“——产婆呢?产婆在哪里?!”

清乔到底心有不甘,停下前行的脚步四下打望,颐指气使叉腰哼哼。

刑四微微一笑,以手击掌。

啪,啪。

踏踏踏,只见一辆马车从角落应声而来。

门帘忽然掀开,马车里整整齐齐坐着两排人,同时朝她侧头露出诡异的笑脸。

“从左到右,从前至后,依次是——”刑四走上前去开始介绍。“‘痢疾周’周先生,‘万骨手’古先生,‘解毒清’黄先生而这位人称‘接霸’的春丽大婶,也就是尚仪一心想见的产婆”

角落里探出一位年过六旬的缺牙大妈,抬着脸朝清乔憨厚点点头。

清乔顿时觉得毛骨悚然。

——我果然不该和魔鬼计较的,关于痢疾周的一切,关于接霸春丽的一切,在这个癫狂的故事里,还有什么是不可能的?!

悻悻然回到金顶车前,她刚要迈脚进门,却在看到天边夕阳时顿住。

这样血红的霞光,让她心中腾起了革命烈士英勇就义的悲壮感。

“西边的太阳就要落山了,我的末日就要来到,弹起我心爱的土琵琶哟,唱起那动人的歌谣,哎嗨~~~~”

念天地之悠悠,独怆然而涕下,她为自己哼起悲凉的葬歌。

就在她眼望远方伤春悲秋的时候,车边的白马不知为何突然骚动,有一匹前俯后仰努力挣脱缰绳,眼看着后蹄就要吻上她的脸。

清乔呆迎黑影来袭,躲避不及,只得万念俱灰闭上双眼。

——冬喜,南瓜马车也可能成为王子的杀人武器,乃千万要记住啊!

“小心!”

说时迟那时快,老太太生出了下一代呃,不对,是就在性命攸关的一瞬间,车里忽然伸出一只手,将她飞快拉进门帘里。

“咚!”

清乔躲过大难,却狠狠撞进一个黑乎乎的怀抱里,只觉眼冒金星,四肢都要散架了。

“怎么这么不小心?”

马车里的人低笑,伸手轻揉她红肿的额头。

清乔迷迷糊糊抬起脸来,想要看清救她的人。

影影绰绰间,头顶上映出一张俊逸出色的面孔,懒怠一笑,满室光华都黯然失色。

“啊啊啊!”清乔像见了鬼般高声大叫起来。

“哦?见到我就这么开心?”那人钳住她的下巴,双目在黑暗里泛着柔和的光芒,“大喜过望了?”

“王、王爷怎么会在这里?”

清乔一边磕磕巴巴回话,一边悄然朝后摸去。

“我怕乌衣卫请不来你,就自己跟过来了。”车中人正是段玉,他留意到清乔的小动作,微微抿嘴,不甚在意,“刑四果然没让我失望。”

“刑壮士武功盖世,计谋惊人,王爷实在是多虑了”

清乔埋头奉承,一直退到不能再退,只好蜷起身子缩在角落,战战兢兢打量起段玉。

——这个人的心变幻莫测,她不懂,也不想懂。

为什么他不去皇上面前拆穿自己?又为什么会留着她的小命直到如今?

不会是念旧情,更不可能是因为爱。

没人知道,在这张高傲俊美的皮相下,隐藏着一个多么可怕的灵魂。

与人斗,与天斗,其乐无穷。

 

段玉接受到清乔仇视的目光,不动声色,泰然自若。

“怎么?杜尚仪这段日子是不是一直提心吊胆,生怕我拆穿你呢?”

被他说中心事,清乔脸色惨白,恼怒将头扭到一边。

“你放心,我暂时还不会要你的命。”段玉看着她,目光温和,“或者说,我有可能永远都不会要你的命了。”

清乔大惊回头,简直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

——莫非昨晚有圣子驾到,感化了这铁石心肠的怪物?圣母玛利亚,如来观世音!

“因为,我要跟你合作。”

段玉轻轻勾起嘴角,盈盈笑意仿佛欲放的白莲,一瓣一瓣肆意舒展,清美不可方物。

“不知杜尚仪可愿意呢?”

68、饭巫师

“——不知杜尚仪可愿意呢?”

清乔呆望段玉三秒,忽然一跃而起,扑上去使劲扯段玉的脸皮:“大胆妖孽,还不现快快出原型!看我撕破

你的臭皮囊!”

“尚尚仪这是干什么?”段玉又惊又痛,却不便出招,只得边退边挡。

“奴婢只是想看看,王爷是不是被人假冒了?”

清乔没好气收手,面无表情。

“如今看来人是货真价实,只是几日不见,王爷怎么突然变了性子?莫非脑子不幸进水了?”

“你,以为我在玩笑?”

段玉薄怒眯眼,眼底有寒气涌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