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并不打断,微笑聆听着,手中轻晃着一只高脚水晶杯,灯光折射过酒,映出他掌心一握的琥珀如血。
Candy却突然止住了絮叨,抬起湖绿色的眸子,看了他一眼:“喂,你一定觉得我很啰嗦吧?”
他放下酒杯,淡淡一笑:“没有。”
她却固执地点了点头:“有。你一定奇怪我为什么讲这些微不足道的事给你,一定在想我平常是不是也这样唠叨。但其实,这些事我只在心底里讲给自己听过,没有告诉任何人。”
灯光下,她丰润的双唇微微撅起,似乎有一点埋怨,一点委屈。
他似乎提起一丝兴致,半逗她半认真地问:“那为什么告诉我?”
Candy却沉默了。
过了片刻,她突然抬起头,似乎鼓起了所有的勇气:“因为我知道,没有任何东西可以送给你,只有点滴积攒下这些小事。留到这个时候,来讲给你听。
“因为我想你分享我的生活。
“因为我喜欢你。”
这表白来得太快,双方似乎都有些出乎意料。
Candy忐忑却又无所畏惧地迎着他的目光,等待着一个回答。
她不是不知道这番话既冒昧又愚蠢,可能惹他嘲笑,也可能把事情搞砸。但在试图忘记他的这些天来,这些话已在心底回响过太多次,令她寝食难安。
漫长而无望的等待已耗尽了她所有的耐心。她害怕自己错过了,便永远没有机会。
必须要一个回答,无论是好还是坏,都胜过无尽的猜测与等待。
亚当斯却只是笑了笑:“Candy,你可真是一个孩子。”
这个回答却激怒了Candy。她霍然起身,毫不客气地打断他:“不,我十八岁,已经是个大人了,我什么都懂的。”
“你懂什么?”他依旧是逗孩子的口气。
“我想留在你身边!”她上前一步,不依不饶。
亚当斯看着她坚持的眼神,不禁微微一笑。他向前倾了倾身子,做出郑重的样子:“好吧,那我们像大人一样谈话。你要仔细听着。”
Candy知道他在调侃自己,还是无比郑重地点了点头。
也许是她的执著打动了他,他的语气中渐渐有了几分认真:
“Candy,我没有心思陪你玩小姑娘的爱情游戏。如果你希望留在我身边,那只可能是一种更简单的关系。”
Candy睁大双眼,似乎还没有明白他的话。
他直截了当:“那就是做我的地下情人。之后的日子里,你不能主动联络我,不能向任何人提及此事,而一旦我找你,你就必须随叫随到。我会在任何我认为适合的时候结束这段关系,而你必须忘记一切,就当没有发生过。当然,在此之前,我会给你一笔让你满意的补偿。你明白了?”
Candy呆呆地看着他,一时没有说话。
这是意料之中的反应。亚当斯轻轻靠在椅背上,脸上的笑容有了几分调侃的意味:“小姑娘,现在你有两个选择:一是让自己忘记我刚才的那番话,继续崇拜我,当我是你‘人生的导师’;二是从此认清我的面目,不过是一个用金钱交换女孩青春的男人,大哭一场后将我忘掉。
“总之,你可以回家了。”
Candy似乎从梦中醒过来,脱口道:“不,我愿意!”
亚当斯微笑摇头:“你还没有明白我的话。”
“不,我明白。”她的目光无惧而纯真,“我做你的秘密情人,你想要我的时候,我随叫随到;你不想要我的时候,我立刻走人。”
她咬住嘴唇,一字一顿:“我不会缠着你,不会给你惹麻烦——你放心!”
说这句话的时候,她仿佛在立一个誓言。尖尖的下巴倔强地扬起,湖绿色的眸子里波光闪烁,有善解人意的乖巧,有豁出一切的决心,也有心意落空后的伤感。却又是强忍住委屈,不甘示弱的,看上去格外惹人怜爱。
亚当斯却沉默了。这番话本来也不过是逗逗她。没想到她却答应得这么快。虽说是个孩子,却真的什么都懂。
应该到此为止了,于是他点了点头:“那好,就这样。你去吧。”
Candy站起身,点了点头。她却并没有离开,而是在厅里转了一圈,把附近的几扇门都推开看了一眼,又匆匆退了回来。
“你在做什么?”
Candy有些讪讪地说:“我……不知道卧室在哪里。”
亚当斯一怔,随即明白她误会了自己的意思,也忍不住笑了:“不,不是现在。我是让你先回家。”
这次轮到Candy羞红了脸——倒显得她急不可待似的。
在他的注视下,她感到越发无处遁形,干脆抬起头,赌气似的叨咕。
“我没有家!”
他并不计较她的语气冲撞,微笑道:“不管怎样,我都会给你后悔的机会。在此期间,你可以去看望父母,或拜访可信任的朋友。”
言下之意,一是让她慎重考虑,二是给过去的自己道别。一旦真正决定了,就是笼中之鸟,不复自由之身。
Candy看了他一会儿,认真地道:“我没有父母,没有朋友。
“现在我唯一信任的人,就是你。”
这句话一出口,她不知不觉红了眼眶,满心都是悲凉。
亚当斯心中也有一些触动。他甚至比Candy还明白,这种悲凉是从哪里来的。但他什么也没有说,只招呼玄关处那位少年送Candy回家。
Candy后来才知道,那位少年不是侍从,而是公爵大人的守护骑士,名叫Rafa。从他那里,Candy得到了一部只能呼入的手机,上面只有一个号码。为了接受这个号码的随时召唤,她必须保持二十四小时畅通。
另外,还有一张五万美金的支票。
对她而言,这是做梦想不到的巨款,但她并没有一丝欣喜。因她始终觉得,这些钱并不属于自己。兑现支票后,她把大部分钱存了起来,只拿出一部分买了一套高级晚装,她不想下次见他的时候,自己还是穿得这么寒酸。
晚装一次都没有穿过,叠放整齐,藏在衣橱深处。
之后的一个月里,她随时随地携带着那部手机,睡觉时就放在枕边。几乎每分钟都要去看一眼屏幕,生怕错过了电话。
但它始终没有响起。
她已学会了从电视上看到他的消息。一个侧影、一句介绍都让她莫名激动,心跳不已。随即又是更深的绝望。他近期并没有出访邻邦,也没有重要会议。日程紧凑,却也没有什么要务,无非是参加酒会,出席庆典,甚至接见体坛、娱乐明星。
只是无心理会她。
谁知道呢?或许他有很多情人,根本不顾过来;或许不过是一时兴起,随口说说,转眼便找到了比自己优秀百倍的女子。
等到第四十一天时,Candy几乎已经绝望了。
她将衣橱里的晚装装进一个大纸袋,用绳子系好,心灰意冷地收了起来。
就当只是做了一场梦吧。
电话响起的时候,是午夜十二点半。
Candy刚刚睡着,就被铃声惊醒。她一边听电话,一边从床上爬起来,迷迷糊糊地跑下了楼。那时的她披散着头发,穿着拖鞋和半旧的棉布睡衣,出门前甚至无心照一下镜子。唯一记得的,是从衣柜里抓起那个硕大的纸袋——里边有那套准备已久的晚装。
大不了去车上换。她已迫不及待要见到他。
这辆加长凯迪拉克有极为宽敞的后座,与驾驶室有玻璃的隔断,可以拉上丝绒窗帘,做自己想做的事。然而,Candy刚刚把晚装一件件展开,还来不及换上,车就已经停了。
这次是另一家酒店,离她的住处不过五分钟。她还在手忙脚乱地收拾东西,随行人员已替她打开车门,提醒她公爵大人已经在等候。Candy不敢耽搁,只好抱着包裹进了大厅。
总统套房位于酒店顶层,有独立入户电梯。电梯门刚打开,她就看见了Rafa。这一次,他直接将她领到了走廊尽头一扇虚掩的门前,微笑着说道:“在这里。”
这是套房的主卧室。
Candy想起那天闹的笑话,顿时红了脸。
Rafa宽慰地笑了笑,适时退回客厅,将她独自留在门口。
侧方墙上悬挂着一面描金镜子,照出她此刻滑稽的模样。睡衣是剧团统一发放的,蓝底厚棉布,老式格子花纹,为了方便一律做成最大尺码,穿在她身上实在像个木桶。头发睡前洗过,此刻正蓬得像乱草。她懊恼地拨弄了一下凌乱的头发,没有丝毫用处。她索性破罐子破摔,推门走了进去。
卧室中灯光晦暗,看不清具体陈设。Candy抬眼望去,只见对面是一张King size的四柱雕花大床,床头灯亮着。
他已换上睡衣,在灯下看着一本书。
灯光照亮他雕刻般清晰的侧容,沉静、温暖,仿佛一张上个时代的电影海报。Candy屏住呼吸,不想打扰到他。那一刻,她甚至希望时间就这样静止,自己就这样倚在房间的一角,默默看着他,任墙脚的钟摆摇走时光。
却还是弄出了轻微的响动。
他缓缓合上书,正要抬头向她看过来。Candy如梦初醒,赶紧将自己藏在灯光照不到的地方:“请等我一下!”
还不等他回答,她已抱着巨大的包裹,一溜烟跑进了浴室。
足足过了二十分钟,Candy才走了出来。
她换上了那身晚装,用清水盘起了头发。似乎还不习惯细高跟鞋踩在丝质地毯上的感觉,她每走一步都像猫咪似的踮着脚尖。好不容易一步一晃地走到床尾,站定了身子,十指却扭在胸前,似乎不知往哪里放才好。
她脸上没有来得及化妆,只是涂上了鲜红的唇膏。这一点原本突兀的鲜红,在灯光下融合无痕,让她天真烂漫的秀丽中,有了一丝艳色压场。
她忐忑地看着他,露出甜美而稚气的微笑。
“Nice dress.”他淡淡微笑,将手中的书放到一旁。招手示意她站到他身边,才能看得更清楚。
她提起裙摆,想绕过床柱去他身旁。无奈这双十四公分的细高跟鞋,实在不是她能驾驭的,走一步都有跌倒的可能。她低头看了看,脚踝上缠绕着的复杂缎带,也不是一时半会就能脱得下来的。
Candy索性直接爬到床上,一路跪行过去。到了他面前,她跪直了身子,缓缓抬起左腿,小腿向前伸直,用一个标准的芭蕾姿势,向他展示那让她吃尽苦头的高跟鞋。
以及她的脚踝。
她的脚踝玲珑纤秀,却又不至于过分瘦削,保持着几分少女的圆润。让人忍不住有握在手中的冲动。
他却只是看了一眼,微笑着重复了一遍刚才的赞美:“Nice shoes.”
Candy显然不满意这样的套话,一扭身,靠在他身边坐了下来,娇嗔地说道:
“我选了好久呢。你不知道那些高级成衣店的店员多么势利眼。一看见我进门就皱眉头,说话阴阳怪气,指指点点。我偏偏赌气,将她们店里所有的新款都试了一遍,最后拿出一沓现金拍在她们面前。看她们当时的表情,可真是解恨!”
是在发脾气,却也是小孩子的脾气。
他笑着安慰她:“等你下次再去的时候,她们一定奉为贵宾。”
“还去,那岂不是便宜了她们!”她愤愤地握了握拳头,一副余怒未消的样子。
他适时转移了话题:“还买了什么?”
她有些丧气:“没有了,这样买衣服真浪费时间。一下午就选了衣服、鞋子,本要去买好看的内衣,却走不动了!”
他忍不住微微一笑。
看来,她此刻必定还穿着旧内衣。卡通图案的少女内衣藏在顶级晚装下,这画面既不香艳也不性感,却是极能逗人开心的。
Candy知道他在笑话自己,娇嗔地皱起了眉。
突然地,她拎起裙摆,向右跨了一步,翻身跪坐到他身上。
她俯下身,有几分薄怒地看着他。这个姿势极为暧昧,她却做得毫无心机,仿佛只是他的笑惹恼了她,要凑近了兴师问罪一般。
他只是悠然笑看着她,看她到底还能搞出什么小孩把戏。
Candy不服气地哼了一声:“我知道你在想什么。”
她缓缓跪直了身子,湖绿色的眸子轻轻挑起,露出了妩媚而诱惑的笑。突然,她伸出纤长的手指,沿着他睡袍的领口温柔地抚过,将扣子一颗颗解开。
他一动不动,饶有兴趣地看着她表演。在他眼中,这表演实在算不上高明,稚嫩且生疏,一看就知道是学来的,却正因如此,才有了意外的可爱之处。
——这才是真正的风情,她自己还不曾明白的风情。
她模仿着电影中绝代妖姬的姿势,缓缓扭动着身子,回手探向自己后背的拉锁。轻轻一拉,黑色的晚礼服如流水一般褪下。
故作成熟的声音里,仍掩不住孩子般的得意:
“可是你想错了。”
晚装下,没有卡通内衣。
她什么都没有穿。
他注视着她。
水晶灯影下,她丰挺的双乳如春樱初绽,凝脂般的肌肤透出刚刚成熟的新甜。自矜与羞怯都是那么真实,却又一心一意地呈奉在眼前,等待他信手取得。
他没有动,只将手放在她腰肢上,感受指尖那若有若无的颤动。
这是青春本身带来的诱惑,肉欲而真实,只有这个年纪、这样美丽的女子才有,来不得半点虚假。
但即便如此,这样的诱惑他亦见惯不惊。几乎每个漂亮女人都会。区别只是,有人做得完美一点,有人做得拙劣一点。Candy却不同,明摆着是小孩模仿大人的样子。哪怕用心去学,却仍免不了处处露出稚气的马脚。好在,她并不为这稚气感到难堪,而是一派天真,任性而为。或许,她的性感与妖娆都是学来的,唯有那一点无瑕的心意是真的,所以尤为可贵。
又或者,恰恰相反。因她的性感与妖娆是天生的、不自知的,才会在天真烂漫中,行之无误,恰到好处。
他不再说话,将她拉入怀中。
8.完美情人 Perfect Lover
Candy躺在丝质的床单上,望着床柱上方宫廷式的雕花穹顶,紫色的帷幔宛如天空裁下的晚云,轻轻流泻而下,让周围的一切都变得温柔而朦胧。
她并不觉得有什么遗憾。
还有六个月就满十八岁了,这一天迟早都是要来的。
她庆幸是给了他。
在这个世界上,再没有人比他有资格,再没有人比他更值得。
“Candy?”轻声地,他在叫她的名字。
她回过神来,却见他停止了动作,正看着自己。
Candy这才发现,自己的一只手正死死抓住他的肩,指甲几乎刺破了肌肤。她赶忙松手,对方的肩上已留下几道血痕。
她羞愧万分:“对,对不起……”
他并不在意伤痕,只微笑道:“这是你的第一次?”
本来是普通的一问,Candy却急了,大声道:“当然不是!”
她不能承认。因为在两人的关系里,本已有太多的不对等。他掌握了她的一切,而她却一无所知、两手空空。
正因为如此,她必须给自己保留一点尊严。不能让他知道,他其实是她的第一个男人。
这样未免太不公平。
他温柔微笑,轻轻抬起她的下颌:“真的?别对我撒谎。”
这一问却是有几分认真的,但现在Candy已顾不得太多,斩钉截铁地回答:“当然!我发誓!”
他笑了笑,又恢复了半开玩笑的口吻:“那么,Who?When?Where?”
Candy躺在他怀中,仰望着他。
此刻,她的身体已完全赤裸、毫无保留地呈现在他面前,但他却依旧是温柔而宽容的,一副逗小孩子玩的神情。
这让她莫名地生气。
她不屑地冷哼了一声,随口编出一大段谎话:“我高中的橄榄球队长。在我十八岁的生日聚会后的晚上,他可是很帅的男生呢……”还要胡诌下去,她却从对方的眸子里看到了笑意。
她突然明白过来,他只是在逗她说话,让她忘记紧张罢了,却哪里是真的要听?
见他毫不在意的样子,Candy觉得又羞又恼,于是不甘示弱地反问了一句:
“你呢?”
等不到他回答,Candy又是一连串的问题脱口而出:“Who?When?Where?”却是咄咄逼人、不依不饶。
这时的她是恃宠撒娇,一时得意,便忘了身份的尊卑。
他并不在意。
孩子气的冒犯,谁又会真的放在心上?
只是突然抱紧了她。
Candy几乎忍不住尖叫。
却要为刚才的话圆谎,她不敢出声,不敢抗拒。她暗中抓住床单,拼命咬住嘴唇,直到唇齿间溅出淡淡的腥咸。
不知为什么,在他面前,她总是莫名地争强好胜,半点不肯认输。她极力掩饰着,乔装出经验丰富,满不在乎,偶尔还有主动迎合的姿态。
这让她身体最初的疼痛加了倍。
但她的心是宁静而沉迷的。
他的拥抱陌生而强大,却有一种五色缤纷的温暖,让她从痛苦中体会到安定。仿佛在他怀中,她注定会被小心收藏,不会再颠沛流离、惊惶失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