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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淼。”徐冉不知什么时候走到她座位旁边的过道上。

苏淼有些摸不着头脑,这还是徐冉第一次主动和她搭话。

“文艺汇演你代表我们班唱首歌怎么样?”徐冉开门见山。

“啊?”苏淼吃了一惊,“为什么找我?”

徐冉皱了皱眉头,用一种充满人道主义关怀的眼神看了看这个反应慢半拍的胖子:“拉歌的时候听你唱过,挺不错。”

徐冉的声音不高,但也没有刻意控制音量,周围声音的细流渐渐凝固起来,变成坚冰一样的沉默。

苏淼感觉到四面八方射来的目光,有如芒刺在背,她不由低下头,不自在地动了动身体,手心开始冒汗。

苏淼唱歌远不止不错,从小学开始她就一直是学校合唱团高声部的主力,唱歌可以说是她唯一值得骄傲的特长了。

“怎么样?”徐冉的耐心正在一点点溜走。

“苏淼你快答应吧,”周恬恬摇摇她的胳膊,“听说一班的节目是谢沐文的小提琴独奏哎!”

苏淼本来还有些犹豫,听了这句话终于下定了决心,心虚地说:“对不起班长,我这两天嗓子疼,不能唱。”

“那算了,”徐冉不喜欢强人所难,干脆地道,“我找别人吧。”

教室里慢慢又响起嗡嗡的说话声,一句若有似无的话悠悠地飘到她耳边。

“丑人多作怪……”

苏淼不知道那人是谁,甚至不知道是不是在说她,可这句话却钻进她的耳朵,像棵种子一样在她心里生根发芽,长成一棵张牙舞爪的参天大树,遮天蔽日。

自此以后,每当她想做点略微出格的事,都要一遍遍地自省:这算作怪吗?

***

台风伴随着摸底考试一起来无影去无踪,天一放晴,知了又在枝叶间聒噪起来,也不知急风骤雨那两天是去哪儿避难了。

军训开始的时候人人怨声载道,可到了真要结束的时候,校园里又弥漫着惆怅,仿佛一夜之间大家全都患上了斯德哥尔摩综合征。

有两个班的教官长得帅,女生们惜别的情绪便尤其真挚,苏淼他们班的教官一脸痘坑,好歹把离愁别绪稀释了一些。

军训最后一晚的文艺汇报演出,是每一届学生最喜闻乐见的活动。

汇演在一中前年新建的大礼堂里举行,礼堂是一个飞黄腾达的校友出资捐建的,簇新又气派,音响设备也很高级。

校友名叫李爱国,礼堂冠了他的名,叫□□国堂。

按理说这类活动是以班级为单位排座位的,可到了最后一晚,老师们也不想管得太紧,因而总有那么几个不守规矩的学生钻空子。

苏淼和周恬恬刚找到三班的方阵,正要坐下来,身后突然有人叫她:“苏淼——”

苏淼回头一看,果然是程驰,手里拿着两杯没开封的珍珠奶茶。

“你怎么在这里?一班的位子不是在前面吗?”苏淼纳闷。

“反正没人管,”程驰毫不见外地用手肘碰碰她的胳膊,“过去一个位子。”

又对坐在里侧的周恬恬道:“对不起啊。”

“没关系。”周恬恬眼睛闪了闪,甜甜地一笑。

苏淼给两人介绍:“这是程驰,我初中同学,这是周恬恬,我室友。”

程驰礼貌地和周恬恬打了招呼,在苏淼身边坐下来。

“珍珠奶茶。”他递了一杯给苏淼,拿吸管往塑料膜上一扎。

学校小卖部与时俱进,引入了这种香精兑成的时髦饮料,并且很舍得放料,堪称价廉物美,很受学生们的欢迎。

苏淼拿在手里,看了眼周恬恬,没好意思下嘴,可是奶茶是程驰给她的,她又不好随便转送给别人。

程驰看了看她,问周恬恬:“同学喝奶茶吗?”

周恬恬“啊”了一声,慌张地摆摆手:“不用不用,你们喝吧,不用管我。”

“没事,”程驰把杯子和吸管递给她,“我不喝。”

周恬恬小心翼翼地道了声谢谢,接过来捧在手里。

不一会儿人差不多到齐了,礼堂里的壁灯慢慢暗下来,舞台上的射灯突然一齐亮了起来,幕布缓缓拉开,一男一女两个主持人走到台前。

“今天在食堂看见你了,”程驰偏过脸,在苏淼耳边小声说道,“叫你没答应。”

“我没听见啊,”苏淼也轻轻凑近他耳边道,“食堂里太闹了。”

“看你蔫了吧唧咸菜似的,怎么了?”程驰又问。

苏淼嘴唇动了动,觉得说来话长,于是言简意赅地说:“考砸了。”

“摸底考嘛,要给我们个下马威,肯定很难的。”

苏淼这一下马直接栽坑里了,不过听他这么说,她还是安心了一些:“你也考砸啦?”

“并没有。”程驰贱兮兮地笑道。

苏淼一抬腿,准确无误地跺了他一脚。

“三水你脚底安了红外线吗?”程驰吃痛,又不能叫出声,只好咝咝抽气。

“你们在说什么啊?那么开心?”周恬恬咬着吸管,偏过头,越过苏淼看向程驰。

他们的座位在中间靠后,光线很暗,只能依稀分辨出个大致轮廓。

不过还是能看出来程驰鼻梁很高,脸型秀气又线条分明,是个很耐看的男孩子。

“没什么,是不是影响到你了?对不起啊。”苏淼赶紧道。

文艺汇演的节目表重新编排过,不是按照班级顺序来的。

节目大多都很老套,无非就是唱歌、跳舞、小品之类。

五班的诗朗诵尤其无聊,偏偏还又臭又长,观众们都看得心不在焉,开始交头接耳起来。

苏淼和程驰几天没见,简直有说不完的话。

诗朗诵好不容易结束,只听主持人道:“下面有请高一一班谢沐文同学为我们带来小提琴独奏。”

“嘘!”苏淼一听谢沐文三个字,立即伸长了脖子。

观众席上一阵骚动,谢同学声名远播,几乎全体女生的脖子都拉长了一寸。

校草的待遇和一般人不一样,他从幕后走到台前,追光灯一路追着他。

他也不像其他参加演出的学生那样穿着迷彩服,而是长袖白衬衣加黑西裤,还打了个白色的领结。

他握着小提琴,风度翩翩地走到立式麦克风前,微微偏过头说:“很荣幸为大家演奏Johann Sebastian Bach的无伴奏小提琴曲Sonata No. 1 in G minor。”

台下众人面面相觑。

“你听懂了吗?”苏淼问程驰。

“听懂了巴赫。”

“比我强点。”苏淼很有自知之明地点评了一句,陶醉在谢沐文动人高雅的琴声中。

“哎,听说谢沐文是小提琴十级哎!”前面两个女生交头接耳,苏淼不由身子前倾,竖起耳朵。

“天,有什么是他不会的?”另一个女生道,“要不要这么完美啊!”

“恒育的嘛,”周恬恬用手遮着嘴,对着苏淼右耳道,“每年赞助费好几万,跟我们不是一个世界的啦。”

苏淼的平民耳朵没受过古典乐的熏陶,实在有点不开化,前两分钟听得还算津津有味,可五分钟后谢沐文还在拉个没停,苏淼就有点昏昏欲睡了。

这显然不是她一个人的感受,短暂消失的说话声逐渐响起。

“看看人家,”苏淼对程驰道,“你怎么就没个拿得出手的特长。”

“怎么没有?”程驰抱屈,“只是不太适合上台表演而已。”

“是什么啊?”周恬恬听到他们俩的对话,好奇地问。

“胸口碎大石。”程驰一本正经道。

周恬恬忍不住笑出声来:“哈哈哈程驰你太可爱了!”

前面的女生大约是谢沐文的忠实拥趸,恼怒地转过头来:“你们要不要上台说个相声?”

“对不起啊。”程驰诚恳道歉。

那女生扫了程驰一眼,愣了愣,没再说什么。

苏淼轻轻吐出一口气,压低声音道:“下午我打电话回家,我妈叫你明天去我家吃饭,别忘了啊。”

第五章

一中校门前的马路熙熙攘攘,两边停满了接孩子的私家车。

苏淼走了不下五百米,终于在街尾找到自家的深蓝色别克,不由咧嘴笑起来,朝驾驶座上的苏益民挥挥手。

后座的车窗缓缓打开,一头染成时髦酒红色的泡面卷发先露了出来,接着是两条严肃活泼的立体纹眉,然后是一张喜气洋洋的圆脸:“淼淼——”

“妈!你怎么也来了?”苏淼拖着箱子小跑起来,行李箱轮子在马路上轰隆隆作响。

苏益民下了车,从女儿手里接过拉杆箱,乐呵呵地道:“你妈想你想得不行了。”

“女儿从来没离开家里那么多天,你不想啊!”顾招娣打开车门,往里挪了挪,把苏淼让进去。

“过几年上了大学怎么办,你不得想死?”苏把箱子横着放进后备箱,回到驾驶座上。

“肯定舍不得的咯。” 顾招娣抓着她的胳膊端详了一会儿,“哎哟,更黑了……”

“那我复读两年陪陪你们好了。”苏淼笑嘻嘻地说着,一屁股坐进车里,座椅顿时凹陷下去一大块。

“呸呸呸!” 顾招娣往女儿胳膊上拧了一把,大义灭亲道,“考不上大学打断你的腿!”

苏益民打圆场:“好啦好啦,女儿不是挺争气的嘛,都考上一中了,你那帮老姐妹哪个不羡慕我们家淼淼出息……”

顾招娣不禁得意起来:“赵莉萍一天到晚说她儿子成绩怎么好怎么好,结果呢,进二中还是开的后门,塞了两万块钱……”

苏淼心不在焉地听着,眼睛却望着车窗外一个颀长的身影。

谢沐文正拖着行李箱朝一辆黑色奔驰走去,一个穿短袖白衬衣的中年男人下车接过他手中的箱子,两人长得一点也不像。

大约是司机,苏淼忖道。

车子驶离停车位,顾招娣突然想起什么:“咦,小驰呢?没跟你一起出来?”

“我们不是一个班的,又没有手机。”

“哦,”顾招娣遗憾道,“你叫他来我们家吃晚饭了吗?慢点再打个电话给他……”

“说过啦,他知道的,哎哟老妈你还怕他没饭吃啊!”苏淼打了个呵欠,靠在肉骨头形状的头枕上。

“你这孩子!”顾招娣又唠叨开了,“小驰爸妈不在身边,外公外婆又走得早……有天我蒸了包子给他拿两个上去,一开门看见茶几上一碗方便面……真作孽!我是想叫他干脆来我们家搭伙算了,他又不高兴……”

苏益民插嘴道:“这个年纪的男孩子脸皮薄得很,上我们家吃顿饭你唧唧哇哇拉着他拼命讲,谁高兴天天来,换我情愿顿顿吃方便面……”

在后视镜里对上妻子虎视眈眈的目光,苏益民的声音渐渐低下去,变成了蚊子叫。

“不行,等老程夫妻俩下次回来我得去跟他们讲讲,方便面这种东西不能吃的呀!你们知道吗?他们讲方便面吃多了肠子里都是蜡,有人开刀,肠子划开全被蜡堵住了……”顾招娣言之凿凿。

在没有微信朋友圈的年代,苏淼她妈可以说是南林市西城区信谣传谣界的扛把子了。

一周军训加上两天摸底考,苏淼体力严重透支,一到家倒头就睡,醒来时窗帘缝隙里漏进来的光线已经染上了橘色。

苏淼满足地伸了个懒腰,下了床,推开门,餐桌上已经摆了几个烧好的菜,整个客厅里弥漫着家常饭菜的香味。

苏淼吸了吸鼻子,被一中食堂荼毒了近十天的肠胃彻底苏醒过来。

顾招娣还在厨房里忙活,苏益民坐在沙发前看世界杯射门集锦。

苏淼直接用手拈了一块糖醋肋排。

顾招娣端着碗筷从厨房里走出来,正好看在眼里:“喔唷馋不死你!”

边说边拿筷子往她手背上重重一敲:“那么大个人了还没规没矩!再炒两个蔬菜开饭了,你快打个电话给小驰。”

苏淼转身回到房间,从抽屉里拿出她的诺基亚N73,按了按没反应,这才想起来去军训前好像忘了关机,那么多天电早放光了。

“手机没电了,我直接上楼敲他门算了。”

苏淼住的小区建于九十年代初,六层公房,没有电梯。

程驰家在五楼,比苏淼家高一层。

楼道里采光不好,此时夕阳西斜,越发显得昏暗。

苏淼用力跺了跺脚,声控灯亮起来,墙壁上形状各异的污渍和油画棒涂鸦立即无处遁形。

她上楼按了三下门铃,门里

传来程驰的声音:“来了,稍等——”

不一会儿门开了,一股裹着淡淡沐浴液味道的湿润气息扑面而来。

程驰用毛巾擦着湿漉漉的头发:“刚在洗澡,你怎么没带钥匙?”

“哦,忘记了……”苏淼敲敲自己脑袋,这才想起来她有程驰家的备用钥匙。

“你等一会儿,我把头发吹吹干。”程驰说着转身回洗手间去了,“进来吧,不用换鞋,地板也要拖了。”

苏淼低头一看,酱红的木地板上果然有薄薄一层灰。

她迟疑了一下,还是打开鞋柜拿出她的薄荷绿拖鞋换上。

程驰的爸妈在省城做生意,这里其实是他外公外婆家,不过二老分别在他小学和初一时去世了,这个一百多平的三居室平时就只有他一个人住着。

当初装修大约是按着老年人的喜好来的,地板、家具、窗帘都是深色,墙上还贴了柚木墙板,气派是气派,可难免压抑。

苏淼每次走进来总觉得心口里闷闷的,想象不出程驰每天一个人待在这样暮气沉沉的屋子里是什么感觉。

“饼干盒里有巧克力,你自己拿。”程驰从洗手间探出半个脑袋朝她喊。

苏淼坐到硬梆梆的红木中式沙发上,打开茶几上方形的洋铁皮饼干罐子。

无论她什么时候来,罐子里总是装满了各式各样她喜欢的零食,好像童话里的魔法宝箱。

苏淼伸手掏了掏,拿出一颗费列罗,刚要拆,猛地想起自己的减肥大计,恋恋不舍地扔了回去,盖上盖子,把糖罐子往远处推了推。

可那罐子仍旧不死心,一个劲对她搔首弄姿。

为了分散注意力,苏淼拿起沙发上的原版黑白摄影集翻起来。

废弃的城堡,穿芭蕾舞裙的小女孩,狂欢节面具,沙漠里的动物骸骨……

她觉得有点毛骨悚然,迅速翻过几页,脸刷得一红——眼前赫然是一具曼妙的女性胴.体。

苏淼赶紧翻过,没想到接连几页都是,她觉得羞耻,可又止不住好奇,贼一样偷瞄了一幅又一幅。

“在看什么呢?”程驰像个背后灵一样突然冒出来。

苏淼做贼心虚,炸了毛的猫一样,“啪”地把影集合上往茶几上一扣:“没什么!”

程驰拍拍她肩膀,神秘兮兮道:“哎,你过来,我有好东西给你看。”

苏淼抽了张纸巾擦擦手心的冷汗:“什么东西啊?快点哦,一会儿我妈又要催了。”

两人走进房间,程驰弯腰打开书桌旁的电子干燥箱,小心翼翼从里面拿出一个模样古怪的相机,献宝似地捧到苏淼眼前,目光灼灼:“怎么样?”

苏淼觉得不怎么样,不过不忍心打击他:“唔,挺好的……”

“你要不要摸摸看?”程驰大方地往她跟前递了递,随即又缩了回去,“等等,你手洗过没有?”

苏淼白了他一眼:“切,倒贴钱请我摸我都不要摸……等等……你拼了老命拿数学竞赛第一就是为了这个呀?”

程驰得意地用手指抚了抚银色的线条:“是不是很漂亮?”

苏淼看看那方头方脑的半旧机身,觉得程驰真是吃饱了撑的。

“三水,跟你商量个事儿……”程驰懒懒地靠在书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