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萝勉强一笑:“没什么事,只是昨晚睡得晚了。”

“现在的年轻人都睡得太晚了,仗着年轻精力充沛,任性透支太多,老了可是要吃亏的,”凌鹤年说,“早上我看阿宸的脸色也不太好,他说昨晚忙工作几乎一夜没睡,好像他们律所正在办一个跨国并购案,你知道么?”

“唔,”乔萝含含糊糊地说,“听说过。”

凌鹤年明显看出了她的漫不经心,此刻既然不在公司,身为长辈的唠叨自然多起来。

“你们俩是不是闹矛盾了?”凌鹤年看人的眼光一如他鉴定字画的毒辣,“我这几个月都没见你和阿宸一起去看过江老,昨晚在公司见到阿宸,说是来找你的,你却不在。”

乔萝低头喝水,然后说:“昨晚我去见了一个重要的客户。”

说完却是心中打鼓,祈祷凌鹤年可千万别问客户是谁。

好在凌鹤年的关注点并不在此,点点头便转到另一件事上:“江老马上八十大寿,礼物你和阿宸准备好了么?”

“正在想。”乔萝垂眸盯着水杯,她认真的表情,就仿佛杯中的水有无穷的秘密待她探究。

“其实到江老这个年纪,什么浮华富贵都见识过了,也不求什么,”凌鹤年叹息,“我知道他最想要什么,他想要个重孙,想要四世同堂,你和阿宸都不小了,结婚也五六年了,是不是该考虑下……”看着乔萝,见她的脸都快钻到水杯中去了,摇了摇头,止住游说。

恰好这个时候服务员将菜端上来,乔萝松口气,将这家餐厅颇负盛名的虾饺皇推到凌鹤年面前:“凌董您尝尝这个。”

乔萝一日的工作极为忙碌,早餐后便与展览部的同事去了约定办拍品预展的酒店商量珠宝部门陈设展厅的布置,中午又赶回公司,向凌鹤年引荐香港的几位新锐珠宝设计师。下午看了设计师们带来的作品,挑了十六件作为此次秋季拍卖主场之前珠宝部门小型专场所用,然后召集整个部门开会,正式布置秋季拍卖预展的各项流程。

如此忙得脚不沾地,早上凌鹤年在她耳边鸣响的警钟并没有纠缠她太久,但等她回到办公室一人独处的时候,心里还是忍不住有些烦乱。

正好这时苏可打来电话,问她下班后要不要去逛街。苏可说想给顾景心补个礼物,欢迎她回国的同时,更表达一下自己要做伴娘的诚意。

乔萝疲惫地靠在椅子上,本要拒绝不去,转念一想,却说:“好,一起去吧,我看能不能也给爷爷挑个礼物。”

苏可是个极为挑剔、诸事追求完美的处女座,挑的购物地点是二环边上新建的一家艺术品店。乔萝依稀记得上个月是在哪本艺术杂志上见过这家店的介绍,产品很是精致,便一口答应了。

供职一家主流财经报社的苏可下班时间向来不固定。即便她今天信誓旦旦地说一定在约定的时间准时到,但等乔萝踏着时间点到了店门口时,苏可照例一通电话打来风风火火地抱怨:“我们副主编又发神经,刚刚才改完今天稿子,等我,我马上到!”

她说的“马上”岂可轻信,报社在西二环,艺术品店在东三环,这之间是下班时刻最堵的路段。

乔萝收了电话笑笑,一人先进了店。逛了整整一圈后,才见苏可姗姗而来。

“八点四十五了,”乔萝敲敲手表,提醒苏可,“这店九点半就关门,留给你的时间不多了。”

乔萝有经验,跟苏可购物绝对是磨练她耐心的最佳手段。平时买件衣服,苏可也能试遍整个商场她看中的,而后精挑细选,挑出最适合的那几件。虽然极其浪费时间,但乔萝也不得不承认,苏可从来没有买错东西的时候。

乔萝本以为今天挑上苏可中意的东西也必然颇费周折,却不料苏可拉着她的手径直走到店中央,灿然一笑:“我已经选好了,拿了就可以走。”

乔萝吃惊:“你选好了?”

苏可神秘地笑,指指面前的一幅画。

乔萝刚刚逛过这里,倒是注意过这幅画。画中是向日葵,本是阳光的象征,却被画者以妖冶的色调勾勒出极为诡异的视觉,她还真是欣赏不来。

此刻见苏可不同寻常的神态,乔萝才近前仔细看了看,终于在作画者的介绍中找到让苏可异常的缘由,惊讶:“韩川回来了?”

“是啊,”苏可笑起来眼眸极亮,她含羞而又幸福地说,“韩川回来半个月了,自从那次在杂志上看到这家店的设计师名字我就知道了,Mount Han,这是他的英文名。但是……我不知道他是不是还记得我,所以一直不敢找他,也怕白高兴一场所以就没有告诉你。不过,他前天来报社找我,问我是不是心里还有他,他现在回头还有没有机会……”

“那你怎么说?”乔萝忙追问。

苏可低着头,含含糊糊地说:“我……我点头了。”

“太好了!”乔萝握住她的手,虽然激动,但也不忘困惑已久的疑问,“那你有没有问他,当初为什么那么悄无声息地离开?”

苏可摇摇头,柔声说:“我还没有问,他也没有说。我想等过些时候,时机成熟了,他会告诉我的。”

“你总是这样替他着想,”乔萝微笑,拥抱她,“不过也算是苦尽甘来,苏可你终于等到了,我祝贺你们!”

“谢谢,”苏可抱着她说,“萝萝,我和景心都已经等到了人生注定的另一半,你呢?你和江公子真的没有挽回的余地了么?”

挽回?似乎从最初就没有过开始吧。

乔萝放开苏可,苦笑无声。

苏可看着她似乎很为难的样子,怒其不争,忍不住道:“我不明白,你和江公子比我们谁都认识得早,算是青梅竹马长大吧。你当时和他关系那么好,就算是他高中一毕业就去了美国,可你大学毕业后不也去了么?而且一去两人就结婚了。这样的关系这样的感情怎么不也比我和韩川、景心和叶晖强?可为什么等你们回国时就开始闹到水火不容,以致如今长久分居的地步?”

见乔萝垂着头一言不发,苏可凑近她,压低声问:“总不会是江公子有外心了吧?我看他身边也没有什么桃色绯闻啊。还是……你们在国外的时候发生了什么事?”

“你别猜了。”乔萝忽然抬头,漆黑的眼底涌动着疯狂的暗潮,面色比之方才更为雪白。

苏可看着她一怔,讶然:“萝萝,你怎么了?”

乔萝也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转身帮苏可取下画,淡淡道:“不关他的事,只是我不够好而已。”

“你不够好?你哪里不好?难道是你变心不成?”苏可明显不以为然,一边去付账,一边数落她,“不是我说你,你回国后的确怪怪的。又沉闷又无趣!那个敢爱敢恨,爱笑爱哭的乔萝哪里去了?”

“我以前是那样?”乔萝认真回忆了一下,慢慢说,“我觉得现在挺好,这或许才是最初的我。”

“是吗?”苏可白她一眼。

那家艺术品店的东西美则美矣,却是集中了各种前卫的流行元素,乔萝难以在这里找到适合江润州的礼物,因此空手而回。第二天下午,她抽空去了趟古玩城,淘到一个和田白玉竹兰笔架,因其玉泽光润、雕工细致,乔萝想着江润州日日练字应该需要,便买了下来。回家后又找出了年初客户赠予的上好茶叶,将东西都准备好后,这才坐在沙发上看着窗外夜色,出了会神。

茶几上手机振动,乔萝拿起,看到一条新短信。

“后天早上十点我来接你,一起去见爷爷。”

是江宸发来的。

乔萝放下手机,抱膝蜷缩在沙发角落里。空荡荡没有人气的屋子,让四周的孤寂放肆蔓延。她越坐越冷,抬头看着外面,月亮已升上天幕,照着北京朦胧的薄雾,夜色显得更深了。

作者有话要说:

☆、寿宴(1)

周六乔萝早早就醒了,大概是多日忙碌给累的,这一觉竟睡得腰酸背痛。起床后去小区会所的游泳池来回游了几圈,自觉筋骨舒展开了,才从水中将身体拖出,疲软地靠在池台上,深透了口气。

江宸向来是恪守时间观念的人,往日乔萝为敷衍他总是拖拖拉拉惯了,这日却另有所图,不想提前惹他不快,因而比约定的时间早十五分钟下楼。出小区时,果然见那辆黑色路虎已停在路边树荫下。

乔萝走去径自打开后车门,坐上车。江宸正靠在驾驶座上闭眸休息,对她的动静不闻不问。乔萝将准备好的三明治和鲜橙汁丢在副驾驶的座上,说:“给你带的早饭。”

江宸这才有些迷蒙地睁开眼。穿透树荫的稀疏阳光斜射入车内,照得他苍白的皮肤湛出淡淡的青色。

乔萝对他今日格外迟钝的反应不无好奇,探身看他一眼,皱眉:“你又熬夜加班了?看你这样是要神游太空,待会还是我开车吧。”

“好。”江宸略略怔了一瞬,言听计从地移去副驾驶座坐下,顺手取过三明治,只吃了两口,便放了下来。

此时乔萝刚坐上驾驶座,系安全带时余光瞥到他难以下咽的痛苦表情,不免一笑:“有这么难吃?”

江宸无奈说:“都说你聪明,十几年却只会做这一种三明治,有些腻了。”

“腻?”乔萝发动车上路,咕哝道,“难道你能经常吃到么?挑三拣四,快吃吧!”

江宸按照她的指示,慢慢地、勉为其难地吃完,而后打开车窗,在清晨的清新空气下长长呼吸,这才恢复了几分往日的神采。他似到现在才发现乔萝的异常,随意道:“你今天既没有迟到,还带了早饭,怎么这般难得?”

乔萝故意说:“沈宴常不记得吃早饭,他早上来接我时,我都会给他备一份。习惯了。”

“就你这两片面包夹生肉,他也真好应付,”江宸讽刺地笑,“他是不是还不知道旧人早餐的待遇?某人起早贪黑熬成的鸡丝粥,味道虽然比这个还难吃,却也能见到一番真正的心血。”

乔萝沉着脸一声不吭,在拐弯的地方猛然加速,车子打旋一样飘出去,唬得两旁的车辆重重刹车让道。

一片鸣笛漫骂声从车后传来,江宸声色不动地关上车窗,放低椅背,再次闭上眼眸。

车内空气不再流通,两人也不说话,极静的环境中乔萝清晰可闻他略显粗重的呼吸声。过了一会儿,又听那人着意压低的咳嗽断断续续。忍了再忍,还不是忍不住问:“你是不是生病了?要不要去医院?车上没药吗?”

他神色冷漠,淡淡道:“和你有关系么?”

“无关,”乔萝咬牙切齿,握紧方向盘,“我只是不想让爷爷担心。”

“既与你无关,那请不必再问。”他唇角勾出自嘲的笑,头转向另一侧,过了一会儿,还是撑不住周身蔓延的疲累,睡了过去。

路过药店,乔萝停车买了矿泉水和药片,回车上摇醒江宸。他已经睡得颇有些不省人事的迷糊,在抗拒中喝下药,而后倒下继续睡觉。乔萝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掌心下的热度已经烫得不像话,却不知道他是怎么着凉竟烧成这样。

接下来的路程乔萝有意开慢,磨蹭一个小时后才到了京郊西山下的那片别墅区。

江润州的八十大寿本不想大摆筵席,只一家人能团圆着吃个便饭也就罢了。但他曾为国内最著名那所学府的校长十余载,学生故旧遍布五湖四海,在京来往的人数也不少,即便是没有丝毫刻意去宣扬,此次闻讯赶来拜寿的宾客还是络绎不绝,连绵的车辆将素日清净空旷的别墅区排得水泄不通。好在这个小区住户并不多,大家常来常往,素日又极为敬仰江润州,因而并不以为意。

乔萝从别墅区后门进来,将车绕过江家住宅,直接开去凌鹤年的院前。

凌鹤年是江润州四十年前归国后亲自带的第一批硕士,师生兼故交几十年的情谊,交往圈颇有重叠。此时也有几个老友聚在他这里,准备下午再去江润州那里拜寿。众友在花园喝茶聊天,谈得正高兴,凌鹤年看到院子外有车停下,随后便见乔萝扶着江宸下车,忙过去问:“阿宸这是怎么了?”

“我没事,”江宸拨开乔萝扶着她的手臂,转而却轻轻握住她的手,对凌鹤年解释,“是小乔大题小做,我不过有点感冒而已。”

“有点感冒?”乔萝的手被他包在掌心中,烫得直冒汗,又挣扎不开,恨恨道,“你还是在这休息会吧,正好凌老家的冯阿姨是退休的护士,家里的药水也齐备,可以让她给你打一针。”

“小乔!”江宸握住她的手狠狠一紧。

乔萝继续说:“爷爷那有江晴忙活着,爸妈和叔叔婶婶也应该都在,用不着你我去添乱。再说正式的寿宴是在晚上,你江大律师忙是出了名的,没人在乎你中午到不到。”眼见凌鹤年望过来的目光略有深意,自觉话里出了漏洞,便放柔了声音:“你在这睡一会儿,退了烧再去爷爷那,不好吗?”

江宸皱皱眉,还想再说什么,凌鹤年却含笑道:“还是听小乔的,在我这先休息一会。”说着带两人进屋,唤冯阿姨去找退烧药。

乔萝忙说:“冯阿姨,他药已经吃了,没有多大效果,你能不能给他打一针退烧的?”

“好好,我去拿药水。”冯阿姨转身去了楼上。

凌鹤年安排江宸在一楼客房歇下,便又去外面招呼老友。

房中只剩两人,江宸烧的全身绵软乏力,连话也懒得再说一句。乔萝则走到窗户旁,看外面风景。从这里能望到不远处的香山,漫天红叶虽还没染成,然树荫遍山、青绿映目,却也好过城区太多。

不一刻冯阿姨托着瓷盘进来,雪白的纱布上放着一次性的针管和两小管药水。打针前冯阿姨本着护士时代谨慎的精神量了一下江宸的温度,见温度计红线飙升到近39还是有点慌:“怎么烧到这么高?小宸你怎么着凉的啊。现在的孩子都太不会照顾自己了。”

一边唠叨一边针已毫不留情地扎下去,江宸闷哼了一声,感觉有蚂蚁在皮肤上噬咬。他转眸,看向窗旁。

那个始作俑者意态悠闲地看着他,氤氲阳光漫溢在她周身,她眼睛的颜色一向比别人深,此刻迷离在这样光线下,眼瞳更黑透如琉璃一般,清则清矣,却也将疏远与冷淡表现得再明白不过。

也许是此刻脑中被烧得有些迷糊,不知为何他竟想起初见她时,夕阳下的那嫣然一笑。

那时她看着他,眼眸总是带着温度的,每每对视,总似有万千花蕾在她的眼中盛开。不过那并不表示她对他由衷的欢喜,因为他见过那对墨瞳彻底燃烧的样子,如同一团野火,盛满致命的浪漫与无限的激情,将那个人的身影在她的眼眸深处缠得密密麻麻、丝缝不留。

是她欠了他的。他突然想起。

可为何每次相处他总在下风,她高高在上地俯视着他,让他无可逃避地羞惭?

眼睑不受控制地闭上,针已从手臂撤离,那微微的疼顺着药力的钻入心中,开始凉遍周身的血液。

乔萝说到底也是今日寿宴的主人之一,江宸虽是病了,她也无法以这个借口消失一整天。等江宸熟睡后,乔萝交待了冯阿姨几句,便去了江宅。

果不出她所料,江晴是江家今日最主要的接待人。身材高挑的她穿着一件玫红色斜肩长礼裙,妆容精致得无可挑剔,在人群中十分出众。此刻她周旋在宾客间,一路游刃有余地接挡住无数人的问候寒暄,又将不同的人引往不同的圈落,一颦一笑间礼数分毫不差,乔萝看着也是暗暗佩服。而里里外外的服务人员也很多,都是乔萝不曾见过的生面孔,但看江晴指挥他们的轻松写意,便知道今天的架势应该是把她整个公关公司的团队都带来了。

江晴的父母在客厅里各自与相熟的人聊天,江润州和江宸的父母并不见人影,乔萝心中奇怪,走到后花园,见此处已由无数长圆各形的餐桌布置成自助,因中午并无正式的寿宴,想来提早来的客人午餐只能在此解决。

乔萝取了一杯果汁,朝不远处的树荫下走去。那里有石桌石凳,本是江润州往日下棋的地方,此刻棋盘撤去,堆放了些水果。一个女人背对着乔萝坐在石凳上,正看着远方发呆。

乔萝见到她忙上前,问:“妈,怎么一个人在这里?”

女人回过神,极好地掩饰住落寞的情绪,看着她笑笑:“是小乔啊,妈有点累,在这歇歇。”

江宸的母亲叶楚娟已年过五十,保养得虽好,但历经风霜岁月染刻,容色已不复年轻时的清秀绝伦。

然而乔萝却认定她依旧极美,那样远山含黛的眉目清淡隽永,在她的印象中,相似的眉目曾长在她此生见过最美的那个女子脸上。乔萝因在少年时总伴在那个女子身边长大,双目习染如此风华,便怎么也不明白如今审美的流行偏向于童依依那样精致得俗气的锥子脸蛋了。

乔萝在叶楚娟身边坐下,说:“妈,我陪你。”

“还是女孩贴心,”叶楚娟感慨地拉住乔萝的手,轻轻摩挲,怜爱而又怅然地,“阿宸他从来没有和我亲近的时候。”

乔萝说:“他太忙了。”

“不,他再忙也会来陪他爷爷,却不会来陪我们,”叶楚娟幽幽叹道,“是我不好,他小的时候不该留下他一个人,尤其是他腿出事的时候,我和他爸都不在他身边,他怎么对我们亲厚得起来?”

追悔往事再自责,却也难以挽救了。

叶楚娟在回忆中愣了一会儿,才想起来问道:“阿宸呢?没和你一起来?”

“他有点发烧,刚冯阿姨已给他打了针,正在凌老那休息。”

叶楚娟点点头,双目怔怔望着远处草地上摇曳的花朵,不再言语。

乔萝试探地轻声问:“爸还没来吗?”

“你爸?我不知道他在哪里,”叶楚娟淡淡一笑,柔和秀美的眉目因寒霜笼罩而显得更为深远,“他已经一个月没有回家了,给他电话也不接,想来是到了分开的地步了。”

即便是到了最难堪最不甘的地步,出身书香世家的叶楚娟也从无咒骂埋怨的时候。她心平气和地说完,转头看着有些惊讶的乔萝,含笑柔声道:“如今唯一能让我欣慰的,就是你和阿宸好好地在一起。”

乔萝在她的目光下低头,艰难中无法接话。

叶楚娟并没有发觉她的异样,拍拍她的手,起身说:“我们也去招待下客人吧,只让你小叔一家忙里忙外的多不好。”

“好。”乔萝依言陪她去前厅。

刚到前厅,就见江晴正引着两人朝这边走来。叶楚娟忙带着乔萝迎上去,笑说:“乔教授来了。刚爸还在问呢,说世伦今天可要早点来,他这段日子在家里写古今人物新解,还要请乔教授雅正。”

“不敢不敢,是江老厚爱。”乔世伦笑容儒雅,推推眼镜,有意无意地看一眼乔萝。

乔萝客气而礼貌地,对他微笑:“叔叔。”

乔世伦轻轻点了一下头,又对叶楚娟笑说:“那我先见江老。”

“我带你去。”叶楚娟笑着转身,领着他去楼上书房。

“小萝。”乔萝掉头要走时,随乔世伦同来的年轻男人唤住她。

熟识乔萝的人,不是叫她“小乔”,便是叫“萝萝”。能叫她“小萝”的,如今世上只剩下一人。

“哥,”乔萝抬头一笑,看着她的亲大哥乔杉,“嫂子呢?怎么没来?”

乔杉面色微微一沉,将她拉到客厅角落,冷笑:“我还以为你不好意思见沈曼。”见她一脸无谓的笑容,他不禁有些气急,压低声:“小萝,你和沈宴,是什么关系?”

果然逃不过去,乔萝心中叹息,嘴里却轻飘飘吐出两个字:“朋友。”

“朋友会被人照出那样的照片?还戴着外婆留给你的飞凰手镯?”乔杉脸色发黑,叱责她,“你不要忘记你已婚的身份!你这样怎么对得起江宸?”

“是啊,我对不起江宸,我一早就对不起他了,也不是从沈宴开始,”乔萝扬眸盯着乔杉,笑意微微,“大哥你对一切心知肚明,以前既没有阻止,今天为什么又来阻止?”

乔杉在此话下无言以对,乔萝轻蔑一笑,转身离开。

作者有话要说:第一次写现言,其实有点忐忑,谢谢大家的支持与留言。

谢谢ANANDAQ、白了夏天两位童鞋的地雷。

开坑前三天均两更,中午十二点更新一章,晚上九点更新下一章。

☆、寿宴(2)

中午,江宸的父亲江缙匆匆赶到,厅中不少宾客见到他来,都笑着近前寒暄。

说起来自民国至今,江家历经政治风浪却能保持长盛不衰,这与江家各代传奇人物的奋斗不是无关。江缙这一辈也是如此。

江润州有两个儿子,长子江缙,次子江解。江缙前半生继承父亲的衣钵,酷爱研究厚重的书本,从文学青年到哲学博士斯斯文文过了四十年,著作等身。04年江缙辞职美国研究所的工作回国,在众人大跌眼镜的错愕中宣布弃文从商,以国外强大的资本力量为支撑,在强手云集的电商市场长袖挥舞,硬生生从国内最大的B2C的电商手上分得一杯羹,近些年生意做得风生水起,已从电商市场外触及高新科技研究、房地产、医药等众多行业。与此同时,他弟弟江解在宦海浸沉数十载,步步扎营,也到了今日手握一方权柄的地位。

两兄弟在各自领域成绩斐然,今天的宾客名义是为江润州拜寿,其实不少也是冲着二人而来。

说起来也怪,江缙虽已从商多年,行人处事却仍是文人做派,并不善周旋人际。正被众客围得脱不开身时,江晴笑盈盈地过来解围,低声在旁说老爷子今天身体有些不适,一上午都没有从书房下来。江缙闻言忙暂辞宾客,去往楼上。

楼梯转弯的玄关处,见到乔萝正扶着叶楚娟下来,江缙不免怔了怔

乔萝自然不想被卷入此间的暗潮汹涌,说了声:“爸,妈,我先下去招呼客人。”便下了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