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箜篌,谢谢你。”他的眼睛亮极了。

看着他的眼睛,箜篌想起了夏夜里的星星,又闪又好看。

“不客气。”她大方的摆了摆手,随后想起自己的手还脏着,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你的手臂受伤了。”桓宗收起玉药盒,掏出柔软干净的帕子,弯腰用药液冲干净箜篌手臂上的擦伤,把帕子缠绕在她手臂上,“雪天冷,伤口愈合的速度慢一些,今晚睡一觉,明天就能痊愈了。”

“谢谢。”箜篌抬头偷偷看了好几眼树上的木屋,红着脸道,“我能不能上去看看树屋?”建在树上的屋子,一定很好玩。

“可以。”桓宗笑,“你去看看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我可以重新炼制一下。”

“那我去啦。”箜篌迫不及待地飞上树,爬进了木屋中。

看着少女欢快地消失在树屋门后,桓宗脸上仰头看着树屋,脸上的笑意仍在。

“公子。”林斛走到他身后,难掩激动之情,“真的是朱红草?”

让御霄门找遍了整个凌忧界都没有寻到的朱红草,竟然这么简单就到了公子手中?他看着地上那堆被箜篌踢开的积雪,觉得这个世界有些不真实。

桓宗微微点头:“没错,这就是朱红草。”

在修真界价值连城,无数修士苦求不得的朱红草。

“桓宗!”树屋的窗户打开,少女伸出一颗脑袋,语气激动得像是收到心爱礼物的孩子,“树屋里面好漂亮,里面居然还有软软的大床与各种吃食,你准备得好周全!”

这件法器是他很小的时候,宗门里一位长辈送给他的,他从未拿出来用过,也不知道里面有什么东西。

“里面还有好多玩具。”没过一会儿,少女从屋里捧出个比她脑袋还要大的不倒翁,递到窗外让桓宗看得更清楚,“这个不倒翁长得好像你呀。”

桓宗看着那个眉眼扭曲,圆肚子的不倒翁,默然无语。

这种没手没脚的不倒翁,究竟哪里像他?

第33章 林子

“不像。”桓宗仔仔细细看了好几眼,很肯定的回答。

“眼睛很像嘛。”箜篌指了指不倒翁的眼尾,“这里往上这么微微一翘,就是跟你一模一样的桃花眼。”

桓宗:“……”

“好吧,不像就不像。”箜篌见桓宗似乎不愿意接受这个事实,放下不倒翁,“我换衣服,你们不要上来。”说完,把门窗一关,还不忘在四周加一个结界。

“咳。”桓宗干咳一声,不太自在的转身,见林斛蹲在地上刨雪:“林斛,你在做什么?”

“公子,我想看看这里面还有没有灵草。”林斛板着脸回答,手里的动作不停,眨眼间就在地上挖出一个大坑。

桓宗摇头:“别挖了,哪有那么多灵草长在同一个地方。”

林斛认真道:“公子,就算只有一丝希望,我也不想放弃。”

桓宗微怔,半晌后轻轻叹口气:“雪大了,晚上你在马车里睡吧,不要在马车外面打坐了。”

“桓宗,树屋里面很大,等下我睡里间,你睡外间。”换完衣服的箜篌打开窗,“中间隔了一道门,没关系的。”

桓宗长得这么好看,怎么看都不是她吃亏。

树屋的确做得很精致,有门有窗户,吃食玩具桌椅齐全,屋檐上挂着玉铃铛,风一吹就发出轻柔美妙的声响,它非常完美的符合了箜篌对树屋的所有幻想。

美好得就像是一个梦,箜篌很开心,她觉得心脏仿佛要从胸口飞出来。趴在窗户上,她对站在树下的桓宗笑了笑,“谢谢你。”

“里面所有用具我都没有动过,你可以放心用。”桓宗脚尖一点,轻飘飘在树屋旁边的树干上坐下,侧身靠着树干,点点雪花穿透没有树叶的树枝,落在他的发间。

他轻咳几声,从收纳戒中取出一个小药瓶,仰头咽下整瓶药,转头见箜篌正睁大眼睛看着他,收起药瓶:“怎么了?”

箜篌摇了摇头,张开手掌,一把折叠纸伞徐徐展开,她指尖一点,纸伞轻轻飞到桓宗头顶,为他遮住冰凉的雪花:“雪化了会冷。”每天吃这么多药,不能肆意用灵气,这样的日子一定很痛苦。

纸伞为桓宗遮住了风雪,他伸手握住伞柄,冰凉的触感传入掌心:“谢谢。”

玉玲叮叮当当作响,箜篌看着桓宗的侧脸,眼也不眨。她以前不知道,原来世间有男人能把撑伞的动作做得这么好看。长得这么好看的男人,简直就是上天给世人的馈赠,给大家带来美的享受。

忽然间,桓宗收起伞,抬头望向天空。

“怎么了?”箜篌见到桓宗这个动作,抬头往黑漆漆的天空看,除了树屋烛火照耀下的雪花,她什么都没看见。

“有修士过来了。”桓宗飞到树屋门口,一撩衣袍盘腿坐下,头也不回道:“树屋有防御阵,若是等下修士进了林子,你不要出来。”

刚说完这句,他身后的树屋门被推开,一股力气缠住他的腰,他保持着坐在地板上的姿势,被硬生生拖了进去,姿态实在称不上优雅。

“箜篌,你……”

“嘘。”箜篌挥袖封印住玉玲,不让它们发出声音,灭了树屋里的烛火,见树下的林斛以及收起了马车,躲到了不知哪棵树上,才关上窗户,小声对桓宗道:“你别说话,也许只是路过呢。”

桓宗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衣袍。虽然身处在黑暗中,但是以他的修为,还是能够看清箜篌的动作。此刻的她,小心翼翼趴在门边,贴着门缝往外看,像是只有些胆小的奶狗。

“你别怕,过来的修士修为不算高。”藏在心中的话脱口而出,“我能护着你。”

箜篌坐直身体,转头望桓宗所在的方向望去,可是树屋里太黑,她看不到桓宗在哪儿,自然也看不清他的表情:“出门在外,以和为贵,能不动手就不动手,安全为上。”更何况以桓宗现在的身体状况,她哪里敢让他出手。

想到这,她双手合十,默默在心里念叨,千万不要是邪修,也不要是不好相处的散修,最好是无意间路过,注意不到他们。

桓宗看着黑暗中默默祈祷的少女,忍不住想,她知道元婴修为以上的修士,能在黑暗中视物吗?桓宗移开视线,决定不让箜篌知道这种有些尴尬的事。

这么大的小姑娘,大概正是要面子的年龄?

“师父,我们已经飞了两天两夜了,要不要休息一会儿?”青袍弟子抹了一把脸上的霜雪,说话的时候,口里吐出一大口热气。

水冠真人回头看了眼面带疲倦之色的几个师门弟子,点了点头:“下面有片林子,我们在此处稍作休息,明天早上再启程。”

几个弟子心中一喜,连忙操纵飞行法器往林子里降去。青袍弟子跟在水冠真人身后,小声道,“师父,这次不过是元吉门一位峰主的元婴大典,我们何必这么急着赶过去?”

水冠真人从飞剑上跳下,叹气道:“我们龙虎门势微,就算想做十大宗门的附属门派,人家也看不上我们。元吉门近百年来发展得越来越好,外面都在传,元吉门有可能取代现在十大宗门中的某一个,成为新的十大宗门之一,我们得罪不起。”

青袍弟子皱了皱眉,元吉门这些年发展得确实越来越好,在很多修士中声望也高,但是十大宗门的排名,已经近千年没有动过了,元吉门想挤进十大宗门,可能也没那么容易。

“元吉门去年收了两个单灵根弟子,据说天赋极高,连五灵根弟子都比不上。”水冠真人从收纳袋里取出一盏防风灯提在手里,提醒几个弟子道,“不要走散了,以防林中有凶兽。”

“是。”几个弟子牢牢跟在水冠真人身边,青袍弟子有些不甘道,“若是我们能像御霄门、和风斋那样,依附在琉光宗门下,就不用讨好像元吉门这些门派了。”

水冠真人摇头叹气,不好直接说徒弟异想天开,他们龙虎门从上到下资质平平,修为最高的长老,也只是个元婴修士。元婴修为放在整个凌忧界,确实还算不错,可是琉光宗还缺一个元婴修士吗?就连他们宗门里最年轻的峰主,都是分神期修为。

整个凌忧界,能到分神期修为的修士,也不足十人,可见琉光宗的实力有多强大。

越往里走,水冠真人越觉得不对劲,他停下脚步,朝四周拱手道:“在下龙虎门水冠,带门中弟子路过此地,无意打扰道友休息,请道友莫怪。”

几个弟子见水冠真人这个反应,握紧手中的法器,仓皇张望,以他们的修为,根本找不到哪里有其他修士。

嚓嚓嚓。

林中传出脚步声,一个模糊的人影从树后走出来。水冠真人深吸了一口气,把弟子拦在了身后。

“水冠真人请随意。”人影在离水冠真人十几步远的地方停下,摊开手掌,手心发出灿烂的光芒,照亮了他平静的脸庞。

水冠这才看清对方的样貌,高鼻梁、宽脸,嘴唇很薄,看起来有些不好相处的样子。身上的黑袍看起来非常不起来,但却有灵气涌动,更重要的是,对方修为比他高,应该是位元婴老祖。

“见过这位老祖,冒昧打扰,请老祖见谅,在下这就带弟子离开。”水冠真人很识趣,不敢拿自己与弟子的性命,来赌这位老祖的脾气。

“不必,在下也只是随公子在此处暂住一宿,明早便会离开。”林斛看出这几个修士神情疲倦,猜到他们赶了很久的路,“诸位就在此地休息就好。”

“多谢老祖。”水冠真人松了口气,朝林斛作揖感谢。也不知是这位元婴老祖口中的公子是何等高人,竟能让元婴老祖受他差遣。

林斛没有再理他们,很快就隐没在树林中。

“原来真的只是路过的修士。”箜篌放下心来,“桓宗,你好厉害,隔着这么远都能察觉到有修士靠近。”

桓宗苦笑,他若是连这点修为都没有了,那可就真是到了灯尽油枯,离死不远的时候了。

“原本我一个人出门,心里还有些害怕,现在有你同行,我是一点都不害怕了。”箜篌点亮树屋里的灯,解开玉玲珰封印,叮叮当当的铃声再次响起。

烛火映红桓宗的脸颊,他站起身道:“我去外间,有什么事你叫我。”

“好。”箜篌点头,“嗯……做个好梦。”

桓宗脚步顿了顿,转头看箜篌,嘴角微微弯起:“你也是。”

树上突然出现一栋木屋,让水冠真人惊了一下,刚才他竟是半点都察觉不到这栋屋子的存在,有人在屋子外面弄了隐藏结界?

“师父,这栋树屋里该不会就是住着元婴老祖口中的公子?”青袍弟子小声道,“这好像是件上品法器。”

“不要说话。”水冠真人喝止徒弟,以免他说出不合适的话,“早点休息,明天早上再去见礼辞行。”

夜已深,桓宗坐在树屋的屋檐下,寒风吹着他的脸颊,他从收纳戒中取出玉药盒,轻轻抚着上面的花纹,伸手封印住响个不停的玉玲。

玉玲声虽美,但响个不停,仍旧扰人清梦。

“公子。”林斛跳到树枝上,向桓宗传音道,“你该休息了。”

桓宗转头看他:“林斛,你说我这是不是占了小姑娘的便宜?”

林斛板着脸反问:“公子想听真话还是假话?”

第34章 嫉妒?

在林斛反问出这句话后,气氛有片刻的凝滞。桓宗面无表情的看着林斛,林斛面无表情的看着他。寒风刮过,桓宗的衣袍在风中摇摆。

“你还是去休息吧。”桓宗站起身,推开树屋的门,躺在铺好被子的软榻上。

这还是他第一次离女孩子这么近,近得只隔着一扇门。树屋的墙上,雕刻着简易的剑法与花朵,他只需要睁开眼就能看见。内间的呼吸声缓慢匀称,箜篌睡得很沉。

他坐起身,盘腿打坐。虽不太通世故,但是他却无法做到安心睡在一个小姑娘身旁不远处,总有一种难言的心虚感。

灵台处灵气翻涌,不停地撞击四肢经脉。引导着灵气顺着经脉运转全身,把乱涌的灵气压制下来,再睁开眼时,天已经亮了。他捂住嘴,压抑住想要咳嗽的欲望,回头看了眼还没有动静的内间,闪身飞出树屋,扶着树干用帕子捂着嘴猛咳起来。

“公子。”林斛连忙上前,把丹药递给桓宗。桓宗打开手帕,把药咽下:“今天比往日好多了。”

林斛看了眼他手中的帕子,上面没有血,确实比往日好。

野外不方便沐浴,桓宗去马车里换了身衣服,下马车后问林斛:“昨晚那几个修士是去元吉门参加元婴大典的?”

林斛点头:“是龙虎门的人。”

“无须管他们。”桓宗从林斛那里取了两瓶灵液,几颗灵果,放进琉璃碗中,回到了树屋中。

箜篌从睡梦中醒来,在床上懒洋洋地打了好几个滚,才从收纳戒中取出水洗漱梳妆。等到走到外间,发现桌子上摆着灵果灵液,桓宗靠窗而坐,低头看着一本书。

见她出来,桓宗收起书:“昨晚睡得好吗?”

箜篌点头,在桌边坐下:“这么早就在看书?”

“你想看?”桓宗把书放到她面前。

“剑术心法要点?”箜篌敬谢不敏,把书推了回去:“我的剑术只能算作入门,这种书不适合我。”

桓宗把灵液递给她:“这种书对于非剑修来说,确实非常枯燥。”

“你也是剑修?”箜篌打开灵液瓶塞,喝了一口,清香流入四肢百骸,舒服得她全身经脉都舒展开了,“我认识的剑修,都喜欢把剑握在手上,我都没见过你拿剑。”

“剑修与剑确实不能分离。”桓宗把灵果推到箜篌面前,“但是到了一定境界,就能做到心剑合一,我手中虽无剑,但是心中有剑。”

“虽然不太明白,但是感觉很厉害。”箜篌捧起灵果咔嚓咔嚓啃着,叹口气道,“近来我的修为一直停滞不前,也不知道哪里出了问题。”

“修行讲究一个悟字,当你领悟到某些东西,自然便水到渠成。”桓宗见她吃得香甜,忍不住也拿了颗果子到嘴边咬了一口,“不要太过心急。”

“都是五灵根修士,贵派的那位仲玺真人怎么做到三百岁就到分神期的?”箜篌掰手指头算,“你看啊,炼气、筑基、心动、金丹、元婴、出窍、分神、化虚、大乘、渡劫飞升总共十个境界,他再努力努力,就能渡劫飞升了。”

“从分神到化虚何其艰难,更别提渡劫飞升。”桓宗失笑,“整个修真界,大乘期的修士只有一位,已经几百年不曾现身,生死不知。化虚境界修士三位,其中一位多次冲击大乘期失败,已经无缘再进一步,待寿元用尽,便是陨落之时。分神期的修士,总共也不足十人,其中有两位在你们云华门。”

云华门上下性格随和,但却无人敢轻易招惹的原因,就在于他们门派里有两位分神期修为的长老,四位出窍期修士,十几位元婴期修士。加上他们门派护起短来,连脸皮都不要,打了小的来了老的,谁愿意招惹这样的门派?

很多修真门派中,能有一位元婴期修士坐阵,已是非常了不起,哪像云华门命这么好,元婴修士都有一打。不过有这么多高手坐阵,云华门也只能在十大宗门中排倒数第二,可见这个门派有多么的不思进取。

“分神境界的修士这么少?”箜篌瞪大眼,“这位仲玺真人才三百多岁,几乎能算得上修真界的十大高手之一了,他是吃什么长大的,竟然这么厉害?”

桓宗从琉璃碗中挑出最大的灵果塞到箜篌手里:“多吃灵果,多喝灵液,你会比他更厉害。”

“桓宗,我觉得你把我当小孩子在哄。”箜篌捧着拳头大的灵果使劲儿啃上一口,“我相信你跟这位仲玺真人关系不好了。”话里话外,都是仲玺真人离飞升还远的意思,如果关系亲密,能不盼着对方好?

“我觉得吧,我们修行之人还是要心胸宽广,就算同门有不讨喜的地方,我们也不好这样的。”箜篌小心翼翼的观察桓宗脸上的表情,见他没有不高兴,才继续道,“嫉妒会影响心境,我们可以跟别人比,但不能太在意这些。俗话说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嘛,人学着满足会开心一点。”

听着箜篌一口一个“我们”,桓宗有种箜篌把他拉到同一个阵营的感觉。虽然身上多了一个“嫉妒同门”的嫌疑,他心情依旧没有受到影响。

“仲玺真人是厉害,但是修为高又不能代表一切,比如说在我眼里,你就比那个仲玺真人好。”为了增加自己这句话的真实性,箜篌重重点了一下头,“真的。”

桓宗长得多好看啊,那个仲玺真人拿什么跟桓宗比。

桓宗笑了:“好,我相信你。”

“公子。”树屋外,林斛轻轻敲着门,“龙虎门的水冠真人来向你辞行。”

“水冠真人?”箜篌看了眼手里啃了一半的灵果,舍不得放下,便对桓宗道,“你要去看看吗?”

“你先坐一会儿,我马上回来。”桓宗站起身,走出树屋,与林斛的双目对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