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中那是一个下雨天，她和左劲的相遇似乎都是在下雨天。
梦中雨很大，天很黑，她把兼职的咖啡店里仅有的一把伞给了最后那对客人，终于可以打烊。回学校的公交车站离咖啡店有一站路，她披上外套一口气冲进雨里，雨中疾驰而来的货车开得太快，她都来不及反应躲避，整个人被刮倒在地手肘膝盖钻心的疼整个人爬不起来。肇事车迟疑了几秒钟扬长而去比来时速度更快。
街道两边还有没关店的，店员害怕得隔着玻璃伸头看，有的打电话报警却没有人出来扶她一把。
火红的ducati停在她脚边，张扬的侵略着每个人的视线，俯身骑在摩托车上的左劲戴着厚重的头盔，齐腰的黑色皮衣夹克背部到腿部的线条硬挺得让人心生遐想。
出乎意料的，左劲从大雨中抱起她，上车，拿她的外套把她绑到自己背上，车似一道闪电消失在雨幕。
她渐渐的痛得麻木了感觉自己在飞，她觉得她一定会上天堂，孝顺懂事又助人为乐。天堂很温暖有种湿烟草的味道，很香有点熟悉，她想她一辈子都会记得这味道。
嘈杂的脚步声，车轮摩擦地面的声音。
医生替她处理伤口，膝盖和手肘擦伤最为严重，经过雨水冲泡已有发炎化脓迹象，医生要把伤口污渍刮干净彻底消毒才能进行包扎。
那钻心的疼痛卷猛烈刺激她所有敏感神经，她迷迷糊糊抓起左劲的手就咬。
左劲闷哼一声，眉头轻拧。
“先生，你要不要紧？”医生看着他的手。
“你再这么磨蹭下去，她没事，我这条手要废了。”左劲纹丝未动任她咬着，很嫌弃这个啰嗦的医生。
她意识渐渐清明，太痛导致眼睛发花，看不清他的模样只知道他的轮廓很高大，为了方便她咬他还弯下腰配合她。
她一下松开他的手，想说声对不起，这会儿疼得一个字也说不出，眼泪汪汪。
左劲看着手上小小的一圈牙印，修长手指抠着她下巴，“没事没事，很快就好，很快就不疼了。”
她有种他在哄宠物的错觉，被他成功的分散了疼痛的注意力。
她清醒过来第一眼看见左劲轮廓分明的脸沐在晨曦里像镀了层金光，她感觉自己呼吸停滞了一下，不知道这是不是传说中帅得令人窒息的反应。
“怎么又是你！”对，又，这是他们的第二次相遇。第一次，他被逼婚闯进展颜的试衣间，欣赏了半祼美人，夺了她初吻。
左劲皱眉笑，“你好像很不乐意看见我。”
她动一动全身都痛，“见到你准没好事。”
左劲沉着脸靠近卷起袖子。
“你干嘛。”展颜看着他一手臂抡过来吓得闭紧眼睛。
“看看，医生说可能要打狂犬疫苗。”他说得一本正经。
她睁开眼看见他手臂上的牙齿印，又好气又好笑，“你才是狗。”
“记着，要还的，以牙还牙。”
很久很久以后，她才深切体会到他从来不开玩笑，他真的是一个恶劣又眦睚必报的男人。
第3章 撕裂
展望上学迟到了，展颜上班也迟到了，这还是他两第一次迟到记录。
“展颜你可终于来了！”张燕简直要望眼欲穿。
展颜看着一脸焦急的主管，“又出什么事了？”
“总裁让你到公司第一时间去他办公室，已经问你两次了。”张燕还要说什么，总裁行政秘书已经进来，“展颜到了吗？”
“到了。”展颜举手示意。
“左总让你马上去他办公室。”秘书一脸严肃公式化传达。
展颜也没多问，放下包就跟秘书走。身后传来安希的声音，“说了出事她一个人担，可别连累我们整个公关部。”
展颜心里忐忑，预感极强是她担心的事发生了。
秘书敲两声门，里面传出低沉一声，“进来。”
秘书推开门侧身让开，展颜吸一口气进去。
巨大案台，左劲埋首文件，办公室除了常规沙发书柜的摆设几乎没有多余装饰，所以窗边那盆玉兰花就特别显眼，以至于吸引了展颜所有目光。
左劲抬眼看见展颜傻傻看花，皱眉，“公关部，展颜？”
展颜回神，“是，我是。”
“昨天代言人的事是你全权负责？”
“是。”
左劲抽出文件下的杂志扔到她面前，“这就是你们公关部处理突发事件的能力？”
展颜上前一点看见杂志封面上大幅印着左劲的照片粗体黑字标题——左氏集团新任总裁不惜损失千万力挺当红女星，金主是真爱。
展颜平静看他，“这个情况，我之前也有预料过，谣言在某种程度上不全是不利的。”
“我不喜欢这种低级的炒作，也不需要这种低级的公关部。”左劲声色俱厉。
“左总，cindy的事一直是我负责，昨天的事也是我一个人的主意，不干公关部的事。如果您一定要追究责任，我一人承担。”展颜终于深刻体会到枪打出头鸟的感觉。
左劲靠进椅子，挑眉睨她，“公关部就这点素质，出了事就一走了之？”
“整个突发事件里，我的处理方法没有错，公司得到的暴光率和关注远远大过损失。唯一的失误是，我忽略了总裁您的个人感受。”
左劲听出来了，她这是在指责他公私不分意气用事。左劲似笑非笑，看了眼她胸牌，“公关部，展颜。”每次听他这样连职位带姓名喊她，她就觉得心里发怵，总觉得他是在咬牙切齿。
“你可以出去了，等行政部电话。”他说完，又再埋首案台。
展颜抿了抿唇，觉得多说无益，转身出去的时候目光带到窗边的白玉兰，开口道：“白玉兰不适合盆栽，这种强度的光照，夏天不能孕蕾，春天不能开花。”
左劲抬头看了她一眼，“出去。”
展颜回公关部，众人窃窃私语大抵都是千万别因为她这一个害群之马让总裁对整个公关部坏了印象。
展颜权当没听见，坐回自己位子，开电脑打辞职报告，自己走总比被人辞退要好。
辞职报告还没打完，行政部的电话就来了，展颜接起，“喂。”
“你现在马上去楼下等着，总裁十分钟就下来。”行政秘书直接下达指令。
展颜一头雾水，想要问清楚，那边已经挂了电话。
无奈，她保存好辞职报告下楼。
左劲行色匆匆从电梯出来，展颜迎上去，“左总…”
“上车说。”左劲脚都没停，展颜只得跟上。
车上，左劲交给她一叠资料，“这些是今天饭局我们要去见的人，你应该比我清楚，长话短说，告诉我他们的特征和爱好就行。”
展颜粗略翻了一下，都是左氏合作大客户，不过应酬饭局这种事一向是公关部的三朵金花负责，八面玲珑、千杯不醉。
“这些…安希她们比我熟。”
“从今天开始，你要比她们熟。”左劲两指捻着眉心似乎身体有不适。
展颜还是一头迷雾直接问出来，“为什么？”
“拿多少工资做多少事，这不是你的分内事吗？”左劲反问。
“不是，我的意思是…cindy的事，我的辞职报告都打好了。”
左劲唇角上翘又那样似笑非笑的看着她，“真因为那件事把你辞了，我不真成了公私不分意气用事？下不为例。”
“明白。”展颜心落回肚子里。对于他为什么不选择安希她们而选她，大概是最难消受美人恩，三朵金花难以取舍。
这次饭局没有想像的那么简单，老董事过逝，老一辈的情份也就断了，对于这位新晋的年青总裁，大家多少都带点轻视。
众人面上笑着说左总大驾光临蓬壁生辉，却无人迎左劲入座。
展颜当着众人面召来侍应，“我们总裁喝不惯白酒，换红酒放到主位上。”吩咐完侍应她才笑盈盈对众人道：“各位董事不介意吧？”
众人这才打着哈哈迎左劲入主位。
左劲淡然笑笑，倒一杯酒，“我迟到了，自罚三杯。”
众人赶紧陪酒，“左总言重。”
“这位小姐是？”众人目光很自然带到左劲身旁的展颜身上。
展颜笑着回答：“公关部，展颜。”
众人皱眉笑道：“公关部常出来见人的安、叶、乔已经是伶俐又能干，没想到还有展小姐这号人。”
左劲笑，“现在认识了，以后见面的机会还很多。有能力的人不会被埋没，左氏也该注入点新鲜血液。”
展颜瞬时心下了然，原来他带她出来是为了告诉这些人，不要倚老卖老，一朝天子一朝臣。
商场上混的都是人精，当然都听懂左劲的意思了，气焰灭了一半，接下来的气氛就融洽多了，推杯换盏相谈甚欢。
散了饭局，展颜亲自送走各位董事回去雅间，左劲看上去很不好。展颜倒了杯热茶过去，“左总，您没事吧？”
“没事。”左劲声音都变了，唇色泛白，“…扶我起来。”
展颜倾身扶他，他一起身整个人的重量几乎都压在她身上。展颜感觉他不对劲，像是喝醉了又不像，“我送你去医院？”
“送我去酒店，从后门走，别让人看见。”听得出他在极力隐忍。
展颜也不多问，扶他从后门出去上出租车。
车上，左劲看上去很难受，展颜不知他怎么了，想帮也无从下手。
“跟我说话。”左劲突然命令她。
展颜傻傻问他：“说什么？”
左劲闭目，“随便！”
展颜想了想，“你喜欢玉兰花？”
“不喜欢。”
“那你办公室为什么摆玉兰？”
左劲两指捻着额角，“不知道，就是觉得应该有一盆。你好像对玉兰花很了解？”
展颜垂眸，指节一紧，“玉兰花浸蜜泡茶可以缓解头痛…”她煮给左劲喝过，他不喝，她用嘴喂他…那个午后在记忆里都甜得发腻。
出租车停下，展颜扶左劲下来直接上楼到客房，左劲让她把所有窗帘都拉上，屋子里阴暗沉沉。
“你可以走了。”左劲背对着她粗暴扯下领带，整个人看上去非常不好。
“要不我去给你买点药来，你告诉我哪里不舒服？”展颜站在门口。
“马上给我走！”左劲几乎是怒吼。
展颜出去带上门，等电梯，光滑壁面上映出她的脸，眉心紧拧，他看上去非常不好，自己就这样走了留他一个人会不会出什么事？
叮一声，电梯门开了，她没有踏进去，转身回去，使劲拍门，“左总，我有样东西落房间了，可以开下门吗？”没有回应，她贴着耳朵听里面也没动静。展颜更着急了，他要出什么事，她怎么说得清，更加用力拍门，“左总，你听得到我说话吗？你再不开门，我让服务员来开门了。”还是没动静，“左劲！”展颜最后一声直接喊他的名字。
门突然开了，她腕上一紧就被强劲力道拉进去。
嗵一声，她后背撞在硬质木门上生生的疼。
“不是叫你走吗！”阴暗中看不清左劲的脸，只觉他浑身都是戾气。
“你…不舒服就要看医生，小孩子都懂。”展颜壮着胆子开口。
左劲扼紧她手腕直觉要被折断，下一秒，她整个人被他扛起扔上大床，她还不及反应，他已经压下来，疯狂撕她的衣服，黑暗中布料断裂的声音特别刺激。
展颜吓坏了，“左总，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你到底怎么了！”
左劲完全听不见，他现在头痛欲裂，身体本能寻求发泄来对抗疼痛。
响亮一耳光，“左劲，你浑蛋，我已经躲得你远远的，为什么还要这样羞辱我！”展颜哭了，六年前的羞辱，六年的委屈，眼泪止不住。
第4章 对的人
左劲似乎已经缓过最痛的时刻，渐渐平静下来，伸手开了床边的灯。展颜几近半祼莹白的肩头掐痕触目惊心，缩在床上咬唇忍着哭声，瑟瑟发抖。
左劲捡起地上西装盖在她身上，过去窗边沙发点一只烟。房间只有烟草燃烧的声音和她的隐忍抽泣。
展颜终于收拾好失控的情绪，背对他套上他的西装。
四目相对，没有抱歉，没有尴尬，他脸上的表情像什么事也没有发生过。
他灭了烟，对她说：“我送你回去。”迈开修长的腿开门出去。
司机已经照吩咐把车钥匙交给酒店泊车小弟。
展颜洗了把脸从酒店出来，左劲在门口靠着黑色宾利抽烟等她。阳光在他身上晕开一圈光晕，简单的黑衬衫，领口的扣子早已不知所踪，袖子挽到手肘处落拓野性与西装革领时判若两人。
风吹动他额前头发，她好像能听见他痞笑着喊她，展颜小妞。
“住哪里？”没有温度的声音一瞬将她拉回现实，他亲自替她打开副驾驶座的门。
展颜紧了紧身上的衣服上车，“渝湾。”
左劲认真开车，展颜脸朝车窗外。这种时候沉默是最明智的，因为不管说什么尴尬只会多，不会少。
渝湾是老城区，档口多，人更多，左劲的车只能停在路口。展颜解开安全带要下车，门打不开，他没开中控。
展颜也不急了，坐回位子，做错事的是他，凭什么要她开口。
“那个男人伤你很深？”他出乎意料的开场让展颜怔住，“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左劲抬眸看着车外嘈杂拥挤的人群，“我不知道我是不是和那个男人很像，但是，我很不喜欢你认错人的目光。”
车外已经咒骂震天，宾利堵在路口，碰不得敲不得，不小心蹭掉点漆怕是把自己卖了都赔不起。
展颜的忍耐也已经到极限，微笑面对他，“你一点也不像他，他温柔起来比你强百倍，浑蛋起来比你浑万倍。放心，我不会认错人，您也别把自己当回事。我还要去幼儿园接孩子，左总，可以开门了吗？”
这回倒是换左劲怔住，不知是因为展颜不怕死的态度，还是她说她要去接孩子。
中控锁打开，展颜开门下去，头也不回。
左劲坐在车里看了她许久，莫名的自嘲笑笑，调转车头，走了。
展颜用最快的速度回家洗澡换衣服然后去幼儿园接展望，左劲的西装外套就那样丢在客厅没来得及收拾。
“妈妈，你今天怎么来这么早！”小家伙第一次看见妈妈和所有家长一样等在院门外，欢喜雀跃。
展颜接过他的书包，“今天想吃什么？”
“薯条。”
展颜摇头，“薯条卡已经完用完。”
“披萨。”
“披萨卡也已经用完。”
展望泄气问：“那我还剩下什么福利卡？”
“饺子。”
展望小大人似的叹口气，“那就饺子吧。”
展颜挤着儿子白嫩嫩的脸，“你还委屈了是吧。”
“妈，我都五岁了，不要像小奶娃样对我。”他皱起的小鼻子抗议。
“还敢嫌弃我。”展颜揉乱他短发。
“妈妈，我今天午睡的时候做了个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