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怎么泄露了资料,现在酒店门口有很多记者在蹲守,你先别过来。”

周时光一愣:“具体到底发生什么事?”

“你父亲现在正在找记者哭诉,你雇人要他的命。”姚姗犹豫了一会儿,说道:“可能是谁在背后做贵,你先躲躲不要出现,记者找不到人也没办法做文章。”

周时光闭了闭眼,靠在座位上捏着手机的手指有些紧。半响,她深吸一口气:“我知道了,我有分寸。”

无处可去,中午,天气最热的时候。

司机把车停下:“姑娘,到了。”

周时光抬头看看凯越酒店的招牌,抿了抿嘴唇:“去机场。”

周时光连夜飞到了s市,因为临时买的机票,晚上到s市已经十点了。接她的是顾凡晨,忙了一整天就为了周时光这点事,他都快要烦死了。

“顾总监。”

“上车别那么多废话。”

顾凡晨语气不大好,周时光拉开车门坐到副驾驶,把一份文件递过去。

“你先看看这个。”

“什么?”

顾凡晨皱眉,看了周时光一眼:“你现在回来做什么?”话虽那么说,可还是拿起了文件,只翻开看了一眼表情立刻顿住,抬眸看向周时光,一脸震惊。低头又看了眼文件,这回再看周时光就慎重了许多。

“孟总这么大手笔。”

把文件放了回去:“你现在什么打算?”

“先把车开出去。”后面的司机都急了,堵在路口。

顾凡晨把车开出去,回头看了周时光一眼。年纪轻轻挺能造,孟总那样的老江湖能给她股份,是为了什么?妈的,老孟这么舍本?不是传言老孟和周时光掰了么?这么一出,无论周时光做什么公司都会保住她。

这可比单纯的钱要有用的多,她是公司股东,虽然没有实权可一样决定着公司的命运。

“他利用舆论,我也利用舆论。”

顾凡晨是成功的经纪人,他什么不知道?也是试探周时光。

“后天开新闻发布会。”

“嗯。”周时光靠在座位上,闭上眼,她声音有些沉:“事已至此,我也不想永远的躲下去。”

顾凡晨看着周时光鸭舌帽下那张略显稚嫩的一张脸,沉默,浓眉紧蹙。她不像个年轻的姑娘,并不莽撞,也不会轻易做出决定。也许一开始她就在心里给自己铺好了路,每一步怎么走都在计划之内。

她把经纪人丢在b市,记者都以为她在b市。

“晚上先住我哪里,过几天再去学校。”

“嗯。”

顾凡晨的单身公寓是个一百五十平方的四室两厅,非常典型的单身男人住处。冷色调装修风格,周时光坐在沙发上看了一会儿电视。

“吃东西么?”

顾凡晨问她:“吃的话自己去厨房煮。”

周时光懒得动,坚决不动手。

“算了,不吃减肥。”

“时间不早了,你睡那一间。”顾凡晨指了指右手边第一间,继续说道:“中间这个是浴室,要洗澡的话没换洗衣服,你自己酌情处理。”

处理你妹!反正那意思就是顾凡晨的东西她不能用。

周时光坐在客厅沙发上打开了电视,按着遥控器,回头就见顾凡晨拿了换洗衣服往浴室走。

“顾总监,随便给我找件能穿的衣服行么?”

顾凡晨看了她一眼,转身进浴室:“没有。”

周时光:“……”

都快十二点了,也没什么电视剧可看。

周时光歪头靠在沙发上,静静的想着事情。周梦再没有明着对自己出手,可周时光不傻,她不可能这么轻易的放过自己。恐怕陈建伟这件事就是周梦策划,有计划有目的的算计了这么多年,不把周时光弄死她不会罢休。作为对手,周时光可不想被周梦弄死。

☆、第四十章

“周叔,我想见您一面,可以么?”

周时光捏着电话,心脏跳得厉害,她一直在躲,不想躲了。

一个小时后,茶香浓郁的房间,周时光给他沏茶倒茶,动作有条不紊。

周权看着面前的女儿,心情复杂。她是自己亲手教出来的,带她骑马射箭,带她去国外旅游,教她泡茶礼仪。他把她教到十八岁,却被告知这不是自己的亲生女儿。

人都是有感情的动物,不管她是谁的孩子,孩子在自己身边养了十八年,他舍不得让孩子离开。

“周叔。”

周时光双手把一杯茶送到周权面前:“您尝尝。”

周权看着她的笑脸,情绪一动鼻子有些酸。

“嗯。”

静谧的茶社,涓涓流水声伴着鸟啼,世外桃源一般。

“这几年过的好不好?”

“我不想说假话,可真话说出来怕您担心。”

周时光看向周权,指甲掐着掌心,很快就低下头抿了抿嘴唇:“爸——”

话一出口,泪哗的就涌出了眼眶。

对于别人她都能冷静下来,可这是父亲,是从小背着她的父亲。

“孩子,别哭。”

好半天周时光才稳住情绪,吸了吸鼻子:“抱歉,我不该在您面前哭。”

周权沉默了好一会儿,表情已经沉下去:“谁欺负你了和爸爸说,爸爸收拾他。”

像回到了小时候,她性格骄纵纯粹是被周权宠出来的。

周时光破涕而笑,慌忙擦着脸上的泪。

“别哭了,有什么事都可以来找我。之前我就和你说过,可四年了,你躲起来谁也不见。”

周时光低着头,指甲掐的手心刺疼。

“我怕妈妈和小梦生气,我并不是不想去见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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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闻发布文时间定在三天后,顾凡晨已经找好了律师,正式起诉陈氏夫妇诈骗。

新闻发布会上,周时光在顾凡晨的陪同下走到了会场。面对无数的镜头,她其实有些紧张,深吸一口气。手指摩挲着,空气寂静,半响后她才重新抬头。

“这些事——”

她开口,音响里传来自己的声音有些失真,周时光抿了抿嘴唇,她想笑扯起嘴角也不过是一抹无奈:“作为公众人物,有些事即使难堪我也要讲述出来,用法律来保护自己。”

记者这边顾凡晨提前都打过招呼,倒是配合,周时光深吸一口气,又笑了笑。

“可事到如今,我不该再躲下去。”

“我和陈建伟夫妇除了血缘上的关系,并没有任何抚养上的恩情。二零零三年……”周时光把这件事来龙去脉讲了一遍,她眼圈有些红,抿了抿嘴唇:“我现在尽可能的赚钱给他们生活费,可他似乎并不知足。他吃喝嫖赌,他想要更多,如果我不给就打人。”周时光低头沉默了好一会儿,泪滴在桌子上,她紧抿着嘴唇:“有段视频,我想放给各位看看。”

应该是从监控上调取的一段,非常短,只有几秒时间。

画面虽然有些模糊,可一眼都能看出来那是周时光。男人起先是挡住她的路,不知道讲了什么,他扑过来打周时光。因为画面比较模糊,不知道周时光似乎是怎么碰了他一下,男人扑过去一耳光就把周时光扇到了地上,拳打脚踢场面暴戾,直到保安赶过来他才匆匆逃离。

视频放完,所有人的内心都是震荡的,不管他们是因为什么而来。虐待,暴打,那是父亲么?有一个画面陈建伟回头不知道看什么,画面上他的表情可是一点都没有向媒体哭诉的可怜。

“他们是父母,无论做什么都是父母,我们要原谅要体谅,毕竟他生了我。可父母就一点错没有么?一点都没有么?”

周时光咬着嘴唇沉默了很长时间,才抬头看着众人,眼睛通红。

“道德绑架是最低成本,却伤害最大的犯罪。这世界上不知道有多少被虐待的儿童妇女因为道德绑架,周围环境舆论继续忍受着伤害,直到他们被虐待到受不了自杀身亡。那一条一条鲜活的生命,就这样陨落。我们活在二十一世纪,国家法律完善的世纪,大多数却还要活在这陋习恶性之下。”

长久的沉默,所有人都没有说话。

社会上那么多虐打致死的案子,这些不再是八卦新闻,涉及到三观价值,涉及到法律。

“这四年来,他打我的次数不计其数。”

周时光泪顺着脸颊往下滚,可她硬撑着不哭出声,咬着牙说完:“我也想过告他,可一是我没钱。二,我受名义上的母亲道德约束,她以死要挟。三,这个社会上大多数人同情弱者,本能的代入。他们穷,他们就是弱,他们就有理,我不应该欺负弱者。而我,一个大三学校打工赚钱给交学费一日三餐都没有着落的人,竟然成了恃强凌弱的人。在今年就发生了一起,我在s市崇山路派出所遭到父亲的殴打,而警员也只是警告提醒。在之前,他们甚至责骂我的不孝。”

“我感谢我的公司,感谢经纪人,他们给了我勇气,动用法律来维护自己的权益。不要助长暴力,我们都应该拿起法律武器。我不应该再软弱下去,这社会上有太多像我一样的女人和儿童,也许他们还被世俗蒙蔽,被道德绑架桎梏。可父母并不完全是对的,他们也会犯错,我们应该学会保护自己,而不是任由恶人打着道德的名义来伤害你。”

周时光讲到最后,泣不成声。顾凡晨邀请的陈律师站起来,环顾四周,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开始诉述陈建伟的罪证。

等到了记者发问的时间,一时间好几家记者都在沉默。有些东西能炒,有些东西炒起来就要挨骂。

“这就是你买凶杀父的真相么?”

“这是法治社会,凡事讲究证据。捏造事实诬告陷害他人,意图使他人受刑事追究,情节严重的,处三年以下有期徒刑、拘役或者管制。造成严重后果的,处三年以上十年以下有期徒刑。”

顾凡晨看周时光哭的浑身发抖,站起来拍了拍她的肩膀,拧眉扫视众人:“我们已经正式起诉陈先生,法律会还时光一个公道。”

那个记者讪讪的坐下,顾凡晨开口:“作为媒体人,麻烦各位写一句提醒。所有女孩子遇到这种事,不要忍,拿起法律武器保护自己。这是对自己的负责,对生命的尊重,可以孝顺,可不能愚孝。”

发布会结束,姚姗半拥着周时光上了车。

上车后,周时光拿起一瓶水仰头喝了半瓶。喘一口气,闭上眼靠在座位上,司机启动车子迅速离开。顾凡晨开始安排水军运作,过了会儿抬头看向周时光:“我给你一个微博账号,把你写的那篇文章发上去。”

之前顾凡晨写了一篇公告声明,打算让周时光用那版。昨晚看了周时光写的通稿,临时决定换了方向,周时光写的那篇虽然文采不是很好,可重在有感情,简直可以说声泪俱下。

这样的通稿更真实也更有说服力,比惨是么?舆论同情弱者是么?让周时光来给你哭个。妈的!怕你啊?周时光这人平常看起来不声不响,哭起来那可真是惊天动地。

“好。”

周时光按了按眉心,哭的头疼。

“等着看吧,这件事有转机。”

周时光也不想管,她之前想法很简单,好好拍戏赚钱养活自己,她喜欢拍戏,喜欢在戏里找自己的这个过程。可随着时间的推移,她年纪大了思想成熟才明白那想法多么不切实际。

周时光现在处在风口浪尖,回学校风险太大,只好继续住在顾凡晨这里。顾凡晨忙疯了,周时光在家看剧本,等待姚姗送饭过来的时间是非常难熬。

电话铃响,周时光以为是姚姗,拿起电话上面是个陌生号码,犹豫片刻接通:“你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