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个小时内,他到角落里接电话三次,借故去洗手间两次,满面春风,眼中仿佛容纳了排山倒海般得兴奋,倒不像是去见客户,更像是去见情人。

宁橙还记得临走前,他特意嘱咐自己将两身三件头的西服装进行李箱,他还自选了三条不同花纹的领带,连领带夹和袖口都精心配过。

宁橙满腹疑惑,很难不去设计阴谋论的细节,脑中甚至按照这些线索浮现出巨细无遗的桥段,可能就在澳门的威尼斯人酒店里,正有一个风情万种的女人脱光了衣服等他去抚慰,可能那个女人就住在他们隔壁,只是为了让他尽情享受隔着一道墙偷情的快/感。

胡思乱想耗费了宁橙许多心力,她心不在焉的被邵承拉上飞机,陷入短暂的睡眠,下机后依旧混沌茫然,一直到入住了酒店,还来不及细细打量房间的布局,她已经忍不住的将话题引了出来。

“邵承,你是不是有事瞒我?”她单刀直入道,站在房间门口,不肯越雷池一步。

邵承回头冲她眨眨眼,一手推开房间门,牵起她的手:“先进来说好么,宝贝儿。”

宁橙难掩抗拒的跨入门口,瞪着他:“你来澳门真是为了公事么?”

“自然是假的。”

邵承又拉了她一把,她脸上震惊的表情着实有些呆傻,令他忽然萌生一种恃强凌弱的冲动。

心动不如行动,邵承只犹豫了五分之一秒钟,便决定向冲动妥协,他突然矮□子将目标物举高过头,在宁橙抑制不住的尖叫声后,大跨步的奔进卧室,沿路上还不忘了摇旗呐喊。

宁橙被摔进尺寸惊人的大床里,随着床铺的震动而上下起伏,接着就是灭顶的侵略,她的肺腔来不及呼入空气,被他像压土机一样堵了上来,身上的衣服被三下五除二的撕扯开,在她还来不及抓住他的领带逃避现实前,身体便不设防的被一股强硬的力道进入,她惊叫一声,接踵而至的却是汹涌而至的快乐。

沸点来的比想象中还要快,他们身上的衣服都没有被完全褪尽,他的衬衫钮扣正好缠在半挂在她胳膊上的内衣挂钩,顽固而紧密的相连,就像此时黏腻不可分的他们。

宁橙感觉自己好似才从鬼门关走了一遭,也不知这一遭是多久,紧接着便是邵承新一轮的进攻,她七手八脚的作无谓的防守,这才注意到卧室内的布置,梳妆台上摆放了几十朵圈成心形的玫瑰花,十几分钟前因承受不住折磨而被她扯开的枕头下竟然还有七八个保险套,以及一件说不清是上衣还是短裤的情趣内衣。

“你要我穿上么?”宁橙将它举在手里,望进他氤氲迷蒙的眼里。

邵承的喉结上下滚动着,然后埋首啃着她颈部大动脉外侧的皮肤,声音含糊:“这不是我让他们准备的,不过我不介意你试试。”

“没有公事,没有出差,对不对?”说罢,她抓着他的头发向外扯着,他的动作令她想到了吸血鬼。

邵承的吻一路下滑,将脸埋进她软绵的小腹里,几不可闻的发出一声:“嗯。”

“你让我患得患失了半个月,你怎么这么可恶。”宁橙试图用尖锐的口吻指出他的无耻,可发出的声音却充满了□的味道,与其说是指责,不如说更像是求欢的呻吟。

邵承欣悦的接着她的“求欢”,他将人连根拔起,就挂在自己身上,往外厅走去,宁橙挣扎的同时发现由于衣物的交缠,她的腿也正被迫环住他的腰,就如同方才一样,在她还没摆脱困境前,人已经被他放在外厅中央的大圆桌上。

冰凉的颇有质感的桌面贴在她的背部,被汗水晕湿了一片,令她的每一次试图起身都仿佛被东西粘住了背部一样,力不从心。

身处光线充足的外厅,宁橙胡乱的四处摸索身上的布料,想解开一块儿用来蒙住他的眼睛,然而此时带着戏谑笑容俯视她的男人却更乐于抓紧一切时间欣赏眼前的美轮美奂。

在他再度投入开垦的瞬间,宁橙也再次尖叫:“停,不要在这里!”

“就这一次,我保证。”邵承保证,典型的男人式敷衍。

事实证明,男人在此时的保证都是信不得的,尤其是在保证前加上数字“一”,更是扯谈,因为接下来的几次邵承都用行动向她证明了何谓“贵在坚持”,他食髓知味,乐此不疲。

翌日清晨,宁橙虚软的被邵承拉起身泡了个热水澡,之后房间里进来几个陌生女人,邵承暂时的回避,留下宁橙和三个女人的缠斗。

她们剥光了宁橙的浴袍,将她按在床上按摩、美容,接着是上妆、选礼服、挽发,几个小时后,宁橙终于逃离了战场,正迎向懒坐在沙发里邵承的眼神,在他轻佻且挑逗的口哨声下,她甚至怀疑自己又要被剥光。

然而他只是从怀里掏出钻戒,套在她手里,并附耳轻语:“我真想成为在这件衣服。”他的手指划过紧贴着她胸脯的丝缎布料,胸口的肌肤颇有弹性的跳动了几下,跃跃欲试,令包裹它的布料更显得不堪一击。

十分钟后,在酒店的某个包厅里,宁橙和本该在北京的宁父、宁母重逢,宁父再次拿出存证包在红包里双手奉上,宁母也应景将一只羊脂白玉手镯套在宁橙的手腕上。

这是从小到大收获最丰盛的一天,宁橙已经失去了表达喜悦的语言能力,表情也难以放松,来不及平复一波接一波的惊喜的同时,也明白了一个道理:再粗枝大叶的男人也懂得耍浪漫,这本就是男人与生俱来的手段。

作者有话要说:

继续转帖几段话:

【每个女孩都有五种个性】1、在学校时;2、在朋友面前;3、在家人面前;4、和他在一起时;5、一个人时。

她是女人,敏感;她是女人,爱吃醋;她是女人,爱耍小脾气;她是女人,爱听甜言蜜语;她会在独处时瞎想,脑子里出现不该有的画面,像电影一样闪来闪去;她会没有原因的哭和难过,因为她怕距离远了,时间长了,感情会变淡变没;她看到你博客或微博上有女生留言时会很酸的问:这谁呀?这就是女人。

【自寻烦恼】心理学家做了个有趣的实验,试验者每周日晚把下周烦恼写下来投入烦恼箱。3周后他在试验者面前打开箱子。结果90%的烦恼都没发生。据统计所得,一般人的忧虑有40%属于过去,有50%属于未来,只有10%属于现在,而92%的忧虑从未发生过,剩下的8%则是能够轻易应付。

她的城04

借由在赌场里输掉了三万多块而发泄掉情绪,宁橙得出一个结论,她没有赌运。就像老话说的那样,情场得意,赌场失意。

一天后在澳门塔上,宁橙痛哭出声,埋在邵承的怀里,不敢从233米的高空一跃而下,她宁愿一辈子都当爱情的奴隶,也绝不向恐高症妥协。澳门塔是世界上最高的蹦极场所,全塔高达338米,她本以为他们是要去塔顶喝咖啡看风景的,然而邵承却将她带到在233米高处设置的蹦极跳外围,这里不像其它地方的蹦极会有人推你下去,全凭自愿。

邵承说:“他是头一次见到你哭成这样。”

宁橙一句话都接不上来,上气不接下气。

此后一天,他们足不出户,邵承关上了所有窗户上的双层窗帘,连一盏灯也不留。

宁橙红肿着眼睛躲着他,就像是预感到危险来临的小猫害怕被主人找到强压着做节育手术般得敏感。

屋子很大,人很小,但是不论她如何躲避,最终都会被他找到,水乳交融。他们将恩爱的痕迹留在房间的每个角落。

澳门之行呼啸而过,随着飞机在北京降落,宁橙的心情也回归原位,她告诉邵承,她暂时不想拍婚纱照了,又告诉邵承,她很幸福。

邵承的吻,在迎来北京的第一个清晨时,落在她的额头上,他说:“从今以后你就是邵太太了。”连他们登记注册的那天,他都没这样说过。

宁橙抬起双臂缠住他的脖子,感觉自己是从他怀里刚出生的婴儿。

在去上班的路上,宁橙坐在副驾驶座里翻着手机早报,无名指上的素圈发出盈润的光。

她看到这样一篇报道:《牛津大学新研究称:恋爱的“代价”是失去两个朋友》。大概内容是说,经过人类进化研究专家邓巴的分析,每个人的脑容量只能装下150个人,不管你曾经认识多少人,都会维持在这个数字左右,每当你认识一个新的朋友,就意味着你要忘记过去的某位为新人腾出地方。而当你找到亲密恋人时,就要先从脑中剔除一个亲密好友,在你和恋人如胶似漆时,你又会因为减少和其他人的联络而再失去一个亲密好友,所以恋爱的代价是失去两个朋友。

宁橙回想起她和邵承在澳门的点滴,不得不承认在那七十二小时内,他们眼里根本容不下旁人,他们和宁父、宁母分开活动,天上地下仿佛只剩下他们这一对情侣,如今回归人间,她才逐渐想起公司,筱萌、曲烨,周末,秦如是。

在公司门口,宁橙抬眼看着车窗外的建筑物,这才有了重返人间的感悟,她用吻和邵承道了别,面带微笑的走进公司,发现原本属于周末的座位已经换了新人,张力殷勤的打听新来小妹妹的生活作息,几分钟后,她听说张力已经离婚了,又过了几分钟,筱萌敲响了宁橙办公室的门,聚在她身边打听蜜月八卦的同事们一哄而散。

“玩的开心吗?都去哪儿了?”

“澳门。”宁橙注意到筱萌眼窝浮肿。

“澳门?那你们去澳门塔了吗,那个蹦极相当的刺激。”筱萌双眼一亮,手舞足蹈的形容她如何飞跃而下翱翔天际的二十秒钟。

“我没敢跳。”

“太可惜了,邵承哥哥很会玩那个的,你应该多跟他学学。”

这句话就像是个棒槌,又险些宁橙打进了无底深渊,她扒在悬崖边苦苦挣扎,接着又联想起邓巴的分析,心道若是找到一个亲密恋人的代价就是失去一个“筱萌”这样的朋友,其实也并不可惜。

那天中午,宁橙状似不经意地问起筱萌和曲烨的现状,筱萌虽然笑容依旧,眼中一闪而过的愤怒却不容忽视,她仿佛迁怒似地将“男人”数落了一遍。

她说,男人都是不负责的自私动物,永远只会将自己的事情摆在第一位,妻子和孩子都是后卫。

她还说,男人总说他们需要女人的关怀和爱护,却不反省当他们的女人脆弱无助时,他们到底在哪里。

这些“男人”的罪行,都是用来控诉曲烨的。

筱萌的婚姻就像是一本深奥繁冗的法典,她每翻过一页,曲烨的罪状就会被记录在案一则,日积月累下来,她仿佛已经看透了婚姻也看透了曲烨,其实他们才相处了几个月的光景。

最令人惊讶的是,筱萌所说的一切就像是重新克隆了一个曲烨,并且被灌输了宁橙从不知道的特点,千变万化。

好比说,在筱萌的高压政策下,曲烨竟然戒了烟,最起码是在家里戒了烟,不管他白天在影楼里如何烟雾缭绕,只要他进家门以后身上和嘴里清清淡淡就行了,这是筱萌的最基本要求。

为了这件事,曲烨和筱萌曾大战了三百回合,他们每天争吵,连筱父和筱母都嚷嚷着家里就像是战场他们要出去住几天躲避风头。

宁橙不知道筱萌是用了什么法子将家里设定为无烟区的,并且还能让曲烨乖乖照办,她只是依稀记得曲烨曾经这样说道:“要我戒烟的女人还没出生呢。”

但是筱萌也相信,让曲烨戒烟的女人已经在她肚子里了。

宁橙返回公司的这一天,在此后的两个月里被不断复制,粘贴。

两个月,六十天,宁橙在筱萌身上摸寻到一条规律,和平相处的规律。

虽然她一时之间还做不到心里装着她和邵承的未来,却可以完全遗忘邵承和筱萌的过去,但既然邵承的过去她来不及参与,又不能像擦掉粉笔字一样的抹去筱萌的寻在,那么她只好装作视而不见。

逃避不是办法,可在找到其它办法前,逃避就是最好的办法。

宁橙从不在筱萌面前提起邵承,倘若筱萌提起,也会在五句话以内被宁橙将话题转移——转移到曲烨身上。筱萌一提起曲烨,就会用一种恨铁不成钢并且又爱又恨的语气细数家珍。这样,有关邵承的痕迹仿佛逐渐被宁橙淡化。

宁橙发现,谈到曲烨的筱萌,是那么的可爱,如果说恋爱就是女人的化妆品,那么曲烨就是筱萌的化妆师。

筱萌用了许多宁橙不知道应该用在哪里才恰当的形容词去形容曲烨的言行,诸如天赋异禀,巧舌如簧,鬼斧神工,这说明,在筱萌心里,曲烨还是那个可以创造奇迹以及让她大放异彩的男人,就算她对他的埋怨日新月异。

可如果一个话题总被人提起,就算它再值得讨论,也终会过时。

直到最近一星期,宁橙已经有些听腻了“曲烨”,甚至偶尔在书里翻到这两个字都会觉得头晕,但是除了曲烨,她和筱萌便没有共同话题,哦,对了,还有“婚姻”。

可惜,筱萌的婚姻和曲烨携手缔造的,而宁橙的婚姻则和邵承息息相关,所以除了曲烨,也再难创新。

宁橙又耐着性子听了几天“曲烨”的如何开天辟地的神话故事,筱萌终于转移了话题——经过医学证实,在筱萌肚子里安家落户的果然是个害羞的小姑娘。在照彩超时,她蜷缩着不肯让人看到她的脸,她是曲烨的掌上明珠。

“你猜他知道以后怎么说?”筱萌兴奋的笑着,怀了女儿让她的皮肤重获新生,新鲜的就像是刚上大学时的状态:“他把我搂在怀里,声音颤抖的告诉我,以后在这个世界上,将会有一个人和他骨血相连,他们有一脉相承的DNA,她继承了他的性格,他也会给她永远的爱护。”

“一脉相承”,一个没有历史找不到出处的人,通过结婚生子延续了他的未来和基因,宁橙试着想象那种感觉,却发现自己难以感同身受,但是筱萌充满了心疼的语气,却让她的心窝柔软了一角。

身为女人,是可以很快体会一个即将升格做母亲的女人的感受的,也会被这个女人的情绪波动所感染,就像女人之间的经期也会受到脑电波的影响一样。

当筱萌开心时,宁橙也会感染到这份快乐,替她高兴,当筱萌抱怨时,宁橙也想被烦恼蒙了尘,想方设法的开导她,好像只是为了看到筱萌重获笑容的刹那,当筱萌唉声叹气时,宁橙的心情也会即刻土崩瓦解,虽然她并不愿意看到自己被旁人牵着鼻子走。

怀孕的筱萌,情绪就像是七月的天气,一时雨一时晴,宁橙逐渐在这样的兵荒马乱中找出了规律。每当筱萌神情萎靡的走进公司后,都会第一时间找到宁橙,告诉她前一天晚上曲烨又做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

宁橙耐心听完,也会在得空后的第一时间发短信给曲烨。曲烨有时会应酬一下宁橙,打个电话哄筱萌两句,有时候会反过来指责宁橙多管闲事。

宁橙也自觉扮演着拿了人家耗子的狗,对于曲烨的反驳总是无言以对,直到有一天他说了一句重话:“以后我们家的事你少管!”

宁橙也急了,跑到公司外面一个电话打过去:“你以为我爱管么!你们家的事你们就在家里解决!你既然娶了她就该对她好,她怀孕了你就该迁就,你让她情绪低落,受到影响的却是我,我招谁惹谁了,凭什么没完没了的为你们夫妻之间的事操心!”

吼完了这句,宁橙靠在公司外走廊的墙上,试图安抚自己的情绪,她想,惹不起躲得起,她必须换一个工作,越快越好。

当天晚上回了家,宁橙本想将白天的想法告诉邵承,不想却看到一个将卧室变成战场的他,破坏力令人称奇。

她靠在门边哑口无言的望着狼藉的地面:“你在找什么?”

“我那件黑色的西服呢?”

“你有很多黑色的西服,你说的哪一件?”

“就是……”邵承拨开额前的头发,又妥协的摊摊手:“算了,我也说不清楚,等到了上海再买一件好了。”他的翻天覆地竟在这句轻巧的话里画下句点。

“你要去上海?”

宁橙正琢磨着从哪里开始收拾,邵承已经迈过地上的障碍物,低头亲了她一记:“就去两天,有个项目很着急,我必须赶过去,你想要什么礼物?”

宁橙想了想,脑子一片空白,忘了自己临进门前才准备说的话:“没有想要的,你早点回来就行了。”

邵承的反应是,双手拉着她的双手,撒娇状的摇了几下,头低垂,在她耳边轻声邀宠:“那咱们今天晚上……去沙发上怎么样?”

“沙发太窄了,不舒服。”

“那我让你在上面?”

“去你的,你想的美!”

邵承想的是很美,他很快就将她带入美不胜收的感官世界。

几个小时后,他们一同窝在沙发里,靠彼此的体温取暖,她提议回到床上去,他却以懒得动为借口将人困在这一方天地,然后将话题带到新房上。

邵承订做好的家具将在一周后运到,按照他们事先商量好的摆放样图,书房旁边的屋子依旧没有着落,他建议将那间房子改成客房,方便亲朋来访。

宁橙疑惑道:“咱们不是给我妈还有叔叔留了房间么?”

“不是还有筱叔叔他们么?他们老惦记着到咱们新家参观参观,我哪能扫他们的兴。”

宁橙不再言语,邵承总是有理的。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要去给一个将要去美国上学的朋友践行,晚上还要听黄梅戏,所以早点更新,正准备出门。

年纪越大,越体会到一个道理,不知道哪一次和一个们说的“再见”就成了永远不见了,在分手时的那一刹那,我们都不会知道那是最后一次,就算将来还在同一片天空下呼吸,也竟然再没有见面的机遇了,奇怪吧,伤感吧,所以我很珍惜每一次和朋友的重逢,并且希望那不是最后一次。

她的城05

嫁给邵承的时候,宁橙就有了“嫁给他所有的社会关系”这层认识,他的社交圈子也应该是她的,但是说的容易做的难,不说远了,只说筱家,那简直成了她生活中的肿瘤。

宁橙难以设想倘若邵承的父母还在世,她会不会像对待宁母一样的对待他们,但是对于筱家父母,她是力有余而心不足的。

为了在新房里留出一间客房给筱家人的提议,宁橙耿耿于怀了一整夜,第二天送走邵承后,在公司里见到筱萌,又不禁联想到她在他们的新家里出出入入的镜头,然而这种想象却只会增添她自己的烦恼,筱萌依旧乐此不疲的大谈曲烨。

就在邵承出差的第二天的下午,宁橙接到了筱萌的紧急电话。

筱萌正在出外勤,刚见过客户正准备返回公司汇报情况,肚子却隐隐作痛,她着了慌,打给曲烨电话无人接通,又不敢打电话回家以免父母担心,只好找上了宁橙。

宁橙赶到后,筱萌正坐在附近的永和大王的店面里,喝了一杯热豆浆后肚子不再作痛,身体其它地方也没有任何不适。

但为了保险起见,宁橙还是陪她走了一趟医院,检查结果一切如常。

虚惊一场后,筱萌又开始数落起曲烨:“真不知道女人结婚到底是为了什么,这种时候指望不上老公,什么时候指望?养兵千日用兵一时,他哪里像是我老公,简直就是不相干的人,照样我行我素各过各的。我真后悔支持他开影楼,现在影楼倒成了他的亲生孩子了,我女儿是领养的,都是累赘!”

等筱萌吐净了苦水,宁橙陪她回了家,又跟筱母在厨房里学习包饺子,仅仅是因为筱母的一句话:“邵承这孩子从小就爱吃我包的韭菜猪肉馅的饺子。”

其实筱家父母都明白,邵承和筱萌之间只有兄妹情谊,邵承迁就的辛苦,筱萌骄纵的牵强,他们对对方都有所保留,将这样两个孩子强拉在一起,筱家父母心里也是别扭的,私下里交流过不下十次,得出的结论都只有一条:“以前的人不都这么过来的吗,日久生情,邵承是可以尽心尽力照顾筱萌一辈子的。”不想他们的私心却因为曲烨和宁橙的出现而被打破了。

相比起邵承,曲烨处处令他们为难,他好烟,好酒,脾气别扭,平日也不爱笑,入了家门没几个月,和筱萌之间的争吵就像是吃宵夜一样的准时,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大吵。

筱家父母开始还劝劝架,多数站在曲烨一边,就怕女婿觉得生分,然而时日一久,他们也懒得掺合了,只是私下里唉声叹气念叨女婿的次数越来越多,筱萌喜欢他,可是喜欢不能当饭吃,结婚靠的也不是喜欢,怕就怕这种喜欢终有一天会被岁月磨平。

在这样的对比下,宁橙就显得额外投缘,筱母觉得她温柔、虚心,筱父觉得她深具传统女性的美德,他们一致认为邵承找对了妻子,她是可以给邵承细水长流的婚姻生活的。平日里,他们也不会多注意宁橙,但是最近时有发现,只要有她在,家里的气氛就会显得祥和,邵承紧张她,筱萌依赖她,就连脾气倔如牛的曲烨,也会暂时收敛脾气。

这样的宁橙是很难不招长辈喜欢的,只是站在宁橙的角度上来说,她并不想参与筱家的家长里短,却被迫融入。

听说邵承出了差,筱父也找到了和宁橙之间的共同话题,他和筱母看法一致,都急于和宁橙建立长久关系,就算是为这个家找一个平衡关系的秤杆。

筱父嘱咐宁橙时,不似宁父的讨好,也不似宁母的语重心长,他很直接客观的提到男人在生意场上的周旋是如何的劳心劳力,暗示宁橙作为妻子应该学会体谅和支持,这些话的本意和方才筱母在厨房里念叨的中心思想如出一辙。

十几分钟前,筱母才将老理融会贯通的归纳总结一番,并且用筱萌做正面教材,意思是别看筱萌如何任性骄纵,但是对外还是大气大方大度的,对于曲烨的事业鼎立支持不说,还从行动出发帮忙拉拢客户,从不为了他的早出晚归而借题发挥。筱母借此不忘提醒宁橙,做女人的还是要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算不能对外一把抓,也要做个贤内助。

宁橙点头微笑的听着,并未当着二老的面拆穿筱萌和曲烨之间的矛盾嫌隙,任何人都是需要表面功夫撑场面的,尤其是老一辈人。

开饭前,筱萌再次打给曲烨,问他下午为何不接电话。

说话已经有些大舌头的曲烨解释道,他正在陪一位重要客户,这位客户有四五条关系链,只要把他哄好了就等于为影楼拉到一年的生意。

筱萌本想就下午肚痛一事指责曲烨,有时间哄客户,却没时间哄老婆,然而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碍于宁橙也在家里,不好发作。

饭桌上,筱家三人都没提到曲烨是否回家吃饭,宁橙礼貌性的问道:“不用等曲烨么?”

筱萌勉强笑笑:“他今天不回来吃了。”末了又补充道:“男人啊,在外面奔波劳碌,说到底也是为了这个家,为了我和孩子将来的生活。”

筱萌的话就像是为了自打嘴巴而准备的,一个小时后,宁橙正在厨房帮忙削水果,大门那边就传来惊天的动静,将筱萌刚建立起的泡沫外壳瞬间击溃。

曲烨又吵又闹又叫又唱的被两个影楼的员工拖进了门,顶着关老二的红脸喷着冲鼻的酒味儿,反比筱家人苍白的脸色,他就像是横冲直撞的二愣子,走错了门,上错了台。

眨眼之间,筱家就成了车祸现场,所有清醒的人都像是急忙躲避醉驾汽车无辜路人,但是又不得不插空的上前去搀扶。

宁橙端着切好的水果从厨房里走出来,令漫无目的醉驾司机找到了谋杀的目标。

曲烨力大无穷的挥开周围的障碍物,无比精准的朝她倒来,不禁打翻了水果盘,还将宁橙撞开了几步,她被迫后退躲避战祸,顾不得他坠落在地上将会有多狼狈。

事情就发生在这一瞬间,伴随着铿锵的巨响,曲烨已经倒在地上失去了知觉,筱家父母的脸上都露出厌恶和无奈的神色,筱萌的视线却分毫不差的落在宁橙身上,好像要将她看出一个窟窿。然而这样的尴尬局面,前后也不过是几秒钟的事,紧接着,曲烨就被大家七手八脚的抬进了卧室。

宁橙匆匆告别筱家人,几乎是落荒而逃的一路冲回了家,跌坐在沙发里用手捂住脸,脑中已经刻画出翌日筱萌那张抱怨的嘴脸了,这意味着她也会受到影响。

宁橙想到了墨菲定律:“任何事都没有表面看起来那么简单;所有的事都会比你预计的时间长;会出错的事总会出错;如果你担心某种情况发生,那么它就更有可能发生。”

它简直就像是为了诅咒她而存在的,她越向往简单直接的生活,生活越会背道而驰,而且永远让你在永无止境的绝望中等待结束,她害怕出错,尤其是在感情上,却总是有错,仿佛这些都是错的,所以早晚会错。就想她担心筱萌的抱怨会再次发生,而她的抱怨也确实突破了多次的“再次”。

紧接着,宁橙又想到了尔能提定律,怀揣着比对墨菲的怨恨多了十倍的情绪咒骂尔能提,心想这些专家真是神经病,一天到晚闲着没事干就知道总结规律,而且都该死的准确。

尔能提定律:“有些事情,只要一提起:如果是件好事,肯定错过;如果是件坏事,必然发生。”

而就像是为了再次应验这些定律是真理一样,那些被预料到的坏事也如期而至。但这些坏事并不仅仅指筱萌的牢骚,还有自筱家席卷而来的巨大连锁反应——永远不要小看一个人,也永远不要小看一个家庭,若一个人就可以制造悲剧,那么一个家庭就足以发动世界战争。

邵承乘坐傍晚的班机返回北京,一上车就睡了过去,夜幕落下时才将将来到三环路附近,被发生在前方半里地的交通意外耽误在高架桥上,此时正巧筱母来了电话,邵承被司机叫醒,意识尚来不及归位的接了电话,不到三句话就被惊醒。

筱父的高血压又犯了,瘫在床上缓不上气,筱萌已经叫了救护车,筱母急的坐在沙发上哭,而全家唯一能指望的曲烨又联系不上,邵承抬头一看此处正离筱家不远,连忙叫司机换到先去筱家救援。

抵达筱家之前,邵承还不忘电话通知宁橙。

宁橙了解了情况,本想在家里等,但忍了几分钟还是出了门,赶到医院后,邵承和筱家人已经抵达数十分钟,邵承忙着联络住院处的熟人办理住院手续,筱萌担当筱母的精神支柱,筱母也怕筱萌动了胎气而寸步不离,宁橙的出现无意令筱母松了口气,将陪伴筱萌的工作暂时移交给她。

见筱母离开,筱萌才放任自己的眼泪夺眶而出:“宁橙,我想离婚了。”

宁橙一惊,来不及掩饰她最直接的反应望向筱萌,连忙说:“别说气话,我看你最近也太累了,不如请几天假在家好好休息吧。”

筱萌哽咽着,被愤怒冲昏了头脑,情绪难以平稳:“假是一定要请的,我爸身边不能没人陪着,我也不能让我妈两头跑,曲烨是指望不上了,他眼里只有他自己,和他的事业,我愿意成全他而牺牲自己的一切,他却只想着成全自己,从来没把我和我爸妈当做他的家人,结婚这么久,我已经受够了。”

靠着宁橙的肩膀,耳朵里听着宁橙的劝慰,筱萌无声的流下眼泪,视线瞟向走廊的尽头正向她们走来的男人,那是她一直信赖的邵承哥哥。因为她和父母一样坚信他会对他们不离不弃,所以总是仗着这份笃定任性下去,可现在,她已经感到了后悔。

筱萌想,为什么她要坚持爱情才是婚姻的基础呢,为什么当初不听从父母的意见先婚后爱呢,就算她和邵承哥哥永远不能培养出爱情,永远的相敬如宾,那又如何呢,最起码不会在父母脆弱的时候身边连个依靠都没有,令她始终坚持的所谓“爱情”在此时显得无比渺小、可笑、滑稽,那就是个空壳子,连她自己也不愿意再自欺欺人的以为婚姻有多美满,眼下,她甚至连口头上的死撑都做不到了。

见到邵承已经来到眼前,筱萌真想对宁橙说:“宁橙,我真羡慕你,你是幸福的。”但是她的自尊心却不允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