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现在，大概什么心都不用费了。
“苍栖，苍栖？”
“啊？哦，什么？”
“发呆？”钟有道有点无奈，“累了就说，不过还是得听我说完，德拉科他从来没有什么公私分明的想法，只要他想，他自己都可以做到，不需要你或者我们任何人的支持，他姓瓦西里，苍栖，他什么都不缺。“
可有人要我追随他……
苍栖有些心累，她干脆微笑，顺从的应道：“我懂，他什么都不缺，就缺唯他是从的傻瓜，我可不能自己凑上去了。”
钟有道看了她一会儿才点头：“你懂就好，走吧上去休息会儿，你的部员该过来了，今天你们还有工作。”
“今天什么内容？”苍栖顺手调出日程，第一条竟然是“给陆炅订制校服”，顿时一阵心塞，她走向陆炅，问：“你什么时候走，这儿喊你订校服呢，订还是不订？”
陆炅摇摇头：“不。”
“啊，这么快就走啊……”她有些讪讪的，“那，要给你准备点路上吃的么？”
所有人：“……”
苍栖也意识到自己有点蠢：“哦对不起你大概不吃。”
“行了，准备什么的有我们，你去吧，已经联系好休息室，第一场研讨会你不需要参加你可以睡两个钟头。”钟有道半推着苍栖进了电梯，陆炅被留下了，他的视线追着她，直到电梯门关闭。
电梯缓缓上升。
“如果他要走，我们会安排尽快欢送他。”钟有道说。
苍栖沉默着。
“联合研究所一直在分析他的言行，目前已经有了初步推测：地外科技到达某个阶段，会进入另一个社会，这个社会必然因为科技程度的不同而拥有阶层。因为如陆炅这般已经无视空间和形体的文明在发现我们的时候并没有直接占领我们，我不认为这是因为你个人魅力。”
“……”
“而今晚这一切正好证明，他们这个社会，有约束力，而且，对陆炅有用。“
“虽然不知道他的文明在那个社会中处于哪个阶层，但他如果受到规则约束，那必然不属于特权阶层，看情况似乎也不想知法犯法，帮助我们或戈达尔任何一方，那么他留在这儿，于他于我们，都不会有任何好处。”他笑了一声，“毕竟谁也不知道，他们的律法中有没有连坐制度呢。”
“我没有要留他的意思。”
“你挺难受的。”
苍栖沉默：“谢谢。”
电梯门开了，钟有道拍拍她的肩膀，两人走了出去，外面正是联合国全方位大会主会场的忙碌景象。
顺着指引到了安排好的休息室，苍栖只觉得身心俱疲，她的精神告诉她应该休息一会儿，可她的身体却并不觉得怎么疲惫。
她干脆挪开沙发，做了两百个俯卧撑，才终于觉得身体有些发软，躺到床上闭了眼。
她做个了个梦。
梦里她好像躺在无垠的宇宙中，周身不是漫天的星河，而是一团团星云，它们的色彩斑斓，形态各异，在永恒的黑暗和静寂中旋转着，绝美的视觉盛宴中却带着一股艳丽近妖的肃杀感。
即使所知简陋，光初高中给予的常识就能让她明白自己一个个体在这片星云组成的世界中是有多么渺小，渺小到让她有种不寒而栗的感觉，一开始的惊艳完全没了，她只觉得一阵阵恐惧。
星云突然闪烁起来。
一块一块不同颜色的区域在不同星云中闪烁，有的很小，一个星云有好几个，有的很大，囊括好几个星云甚至大半边天际。色块太多，有些很相近，细看之下发现，每个色块自带标志，显然是表明身份用。
色块闪烁了一会儿，画风突变，一块占据半边天的银蓝色突然飞速靠近，转眼她就突破了星云看到了无数密密麻麻的星系，她看到了一颗银白色的恒星，围绕着那颗恒星有数个闪亮的行星，足有十三颗，形成了一个远比太阳系大得多的星系，行星的轨道上密密麻麻遍布着在发光的东西，使得这个星系活像一串华丽的钻石项链，瑰丽华美。
视线还在飞行，越来越近，发现那些闪光的东西像是半透明的机械体，形状各异，如水波般流动，活像是陆炅身体的材料，远看不觉得，近看发现，一个个都有小行星那么大。
她一直保持着惊叹和哑然，已经失去了思考的能力，满脑子都是这个星系，直到她靠近第七颗行星，最大，最璀璨的那颗。
有一座塔，在云雾中，若隐若现。
它只露出了塔尖，银蓝色，构造简单，流动着光点。
苍栖着魔似的盯着那塔尖，她太入迷了，几乎感觉不到自己的存在，连旁边路过巨大飞船都没有注意。
忽然，塔尖闪烁了一下，光芒之璀璨，几乎照亮整个星系，面对面的她一时间眼前只剩下白色！
噗咚！
她猛地醒了过来，捂着胸口，大口喘气，汗流浃背。
塔尖闪烁的时候，她的心脏忽然剧烈的跳动了一下，那一瞬间她甚至觉得自己窒息了，整个人仿佛没有了身体，神魂都要被那白光吸引过去！
太可怕了……
太真实了！
联想那片星系的色调，她几乎可以肯定是陆炅搞的鬼，他是想传达什么？他想干什么？！
不及多想，她系着扣子往外冲，一边冲一边打钟有道电话：“钟叔！陆炅在哪？！”
钟有道沉默了一会儿，道：“他走了。”
“……什么？”她看看时间，“才一个半小时！”
“是的，他从隔离室消失了，就在半小时前。”
“什么征兆都没有？”
“没有，也什么都没带，连鞋都没穿，哦，这么说，他只带走一样东西……”
“什么？”
“他身上那套睡衣。”
啪嗒，苍栖垂下手，不顾终端里钟有道的呼叫，缓缓的瘫坐在地上。
作者有话要说：恩，你们知道那是啥
☆、真假探测
原本只是一个人的离开，甚至不是生离死别，但是苍栖整整一上午都魂不守舍。
她的眼前不停闪光，那座塔的塔尖的光芒，太亮了，即使在一片流动的大气中，还是给她一种海上夜航偶遇灯塔的感觉。
像是找到了什么，可她明明没找。
浑浑噩噩的过了几个会议，晋泽突然来信息：“部长！你现在能不能来平顶山？有消息了！”
“哦……”苍栖拍拍脸，强打精神，会场人不知什么时候都走完了，她收拾了平板，准备去吃午饭，“什么消息？”
“还能是什么，锁定了！“
“啊？”苍栖脑子里一片混沌，她发现刚才自己无意识间，竟然在平板上海画出了那个星系，其中一颗最大最亮的，还突出一个在闪光的塔尖。
……简直走火入魔！
“嗨！根据各国在百年间派出去的所有探测器传回的信息，排查并锁定若干敌方所在最有可能的区域！懂了没？我们锁定了！”
苍栖脑中闪过那茫茫的星云宇宙，只觉得不可思议：“怎么可能，那么大片？”
“敌人的科技程度不会高出我们太多，所以距离我们不会太远，有些地方我们可能走不到，但至少看得到， 我们只是看到了而已。”
“它们的星系……长什么样……”
“哦这是一个典型的@#$@^^系统……”
“……说人话。”
“……你过来看吧。”
苍栖此时已经快走到食堂，不管工作人员还是官员都在里面排队订餐，她看了一下接下来的议程，只剩最后一场会议需要她参加，便应道：“那行，我买点吃的就过来。”
说完，她订了个肉夹馍套餐，又订了一辆前往平顶山的专车，一边吃一边往外走。
第一口食物下肚，她几乎有一种活过来的感觉，精神太混乱以至于她都没反应过来自己饿了，此时食欲一决堤，简直滔滔不绝，她三两口干掉了一个肉夹馍，配餐的小菜一样不落吃光，犹豫了一会儿，冲回去又订了一份另一个口味的，抱在怀里一路冲出去上了车。
司机都是主办国临时调配的军人小伙儿，长相和作风都非常利落，确认苍栖身份后，二话不说发动了车。
苍栖打开了第二个肉夹馍。
“长官没吃午饭啊？”小哥笑出小白牙。
“还有早饭。”苍栖第二个吃了一半，才缓过来，舒服的叹气，“你吃了吗？”
“我刚吃完。”小哥往后视镜看了一眼，“您是陆部长吧！我一看是您就抢先接了！”
“咦？”
“我侄女儿想要您签名，嚷了好久了，我就临时开个车的，原本其实没想过会有机会，嘿嘿！”
苍栖有些尴尬：“啊，为什么……”
“您厉害啊，不是谁都能打仗打成联合国官员的，我们那儿女兵连简直了，听不得说您的一句坏话。”
“咦，真的？”苍栖有些惊讶，“大概是我狭隘了，不过女生中如果出了个特别，咳，突出的话，要是我，我肯定会有点……小妒忌的。”
“没有没有，真的没有，不过有可能是因为你的伤吧。”小哥从后视镜点了点，“虽然很帅，但是代表什么，大家都懂，现在的医疗技术，什么器官不能复原呢？”
苍栖恍然，一时无言。小哥似乎也意识到自己补刀了，闭上了嘴，很是不安的样子。
“你等下啊，我给你签了名，发你号可以吗？”苍栖掏出了平板，“小公主叫什么？”
小哥松了口气，连忙答：“小豚豚。”
“哈？什么豚？”
“海豚的豚啊，其实是想说小侄女是小猪猪的意思。”
“哈哈你家里人可真是亲的。”苍栖打开绘图板，在平板上签了名，直接发送给小哥的个人终端，“好了，谢谢惠顾！”
有了这么一出，苍栖下车时心情好了不少，直到看到晋泽满身咖啡渍的在一群中老年教授中做广场舞领舞一般的动作时，都没有一巴掌抽过去，而是在站在一旁含笑看着。
他们显然正在撕逼，对着一个大屏幕各执己见，屏幕里，一颗火红的星球正在被不断分析着，一串串数字在两边不断升起。
显然这是被锁定的敌方区域，不知道是不是大本营。
不用看她就知道，跟自己梦里看到的不一样。
她忽然笑不出来了……
原以为那是陆炅临走托梦，他终于良心发现想帮她做个弊，告诉她敌方的大本营到底什么样子，虽然那完全没什么卵用，可她还是乱感动一把的！
但是，现在，看来，根本不是！
甚至，有可能，是他自己家！
见鬼，他明知道自己这种肉体凡胎，地球这种发展程度，她一辈子都不可能摸着他家的边儿，他这么做难道只是为了秀一下自家豪宅？让她这个堂堂地球人知道自家文明现在有多屌-丝？
啊，畜-生！
“你们听我说！听我说！”晋泽声嘶力竭，他站在高台上叉腰大叫，“已经确定了！该图像来源并非娜塔莎！而是千里眼！一百年前它就已经过了有效使用期，无法被回收！只能传回图像，无法被回收！“
“一百年的保质期，在宇宙里游荡，怎么做到的？”有人就算看到了来源LOGO，还是不信。
“Made in China！你说怎么做到的？！”晋泽仰头。
“米斯特晋！你现在可是联合国官员！请注意你的立场！”立马有有点政治觉悟的研究人员跳出来了。
这时旁边有个中国研究院拿着麦叫道：“关于为什么千里眼重联的消息我们会继续研究，请各位不要激动，千里眼在七十年前就已经失联，宣布彻底报废并且相关资料封存入库，现在我们的人员正在提取资料并且研究重连的原因！”
苍栖听着，总觉得哪里不对，她收起了笑，刚想叫晋泽，忽然听到一声大喝。
“晋泽！会议中止！”场馆入口有个人冲进来叫，“马上中止！”
竟然是钟有道的儿子钟以哲，他一脸焦急，还带来了一队士兵，士兵们列队冲了进来，拦上大门，还在大门口搭设起一个类似于商场防盗装置的感应门。
屏幕黑了，灯光亮了起来。
晋泽傻站在桌子上，茫然四顾：“怎么了？”
“停止所有有关敌人的探讨，私下进行也不行！现在请各位安静，有序的通过这道门和工作人员的检查，离开会场。”钟以哲控制了场面，立刻冷静下来，站在门边，冲着离得最近的一个外国研究员，说了一声请。
“我想我有理由知道原因。”那个棕发大叔一看就是已经被人捧惯的，此时表现的非常有种，“否则我不介意在这种时刻添个乱，提交一下人权白皮书。”
钟以哲冷冷得道，“我是士兵，我只负责听从命令，没有任何义务向别人解释我的所作所为。”
棕发大叔吃了个瘪，表情僵硬，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他环视四周，眼神聚焦在一旁的苍栖身上：“哦，部长。”语调讥诮，“您好像刚来，会议就中止了，请问是有什么原因吗？”
苍栖一脸懵逼。
钟以哲没想到偶遇的陆苍栖也会躺枪，一时也不好插嘴，只能抱歉的看过来。
“杰瑞先生，陆是我单独叫来的，会议的中止和她无关！”晋泽排众而出，站在苍栖前面，“而且，你能问这个问题就说明你的智商根本不配站在这！”
“晋，我以为我们在卢森堡相谈甚欢不是假象。”杰瑞一脸冷凝，“我不想把这件事情扩大到对你人品的质疑和对两国邦交的破坏的地步。”
晋泽刚才一时情急，此时脸都憋红了，说不出话来。
苍栖在后面把他摞开：“你让让。“
晋泽一脸茫然的站到一边：“你要干嘛？”
“我组织下语言。”她手指点着下巴，一脸苦恼，“哎还好是英语，要是是法语我就只能跪了。”
“法语？”
“哎你别打岔，联合国官方语言不就是法语吗。”苍栖终于组织完了，用英语对着杰瑞道：“虽然我不知道真正的原因，但刚才我也觉得应该中止会议。”
“为什么？！多么难得的机会，七十年后重连的、被放逐的探测器！在我以为你们作为所属国，会骄傲到欢呼的时候，你们竟然冷酷的停止了联系，还要求检查！？你们是失去荣誉了吗？”
“我是联合国官员，我应该坚持我的立场。”苍栖木然回应，“还有，我还没说完，别逼我质疑你的人品好吗？”
旁边晋泽暗暗比了两个大拇指。
杰瑞冷哼一声。
“现在的地外环境，用战争术语讲，制空权可能根本不在我们手中，那这么一个最接近他们大本营的探测器，在宇宙这种凶恶的环境中，明明已经报废到可能成了一堆粉末，却为什么会突然重新找回来？”苍栖缓缓的叙述着刚才让自己笑不出来的想法，“这到底是我们发现了它们，还是它们让我们发现了它们？”这句有点绕口，她说完回味了一下，确定没表达错，才总结道：“在我们确定自己是没能力召回，更没能力远程修复这个一百年前的探测器的时候，是不是该想一想，千里眼，是，谁修的？为什么？”
说罢，她觉得自己表达的还不错，便露出了一个得体的笑容，在感应门边立正了。
晋泽又朝她比了一下大拇指，朝杰瑞微笑眨眼还点头，率先过了感应门，又被士兵拉到一边去检查，滴滴声不断。
杰瑞这么听完，脸色依然不好，却没多说什么，紧跟着过了安检。
其他研究员其实大多都看戏的表情，本身经过精挑细选来，都不是什么难弄的个性，此时一个接一个出去，还有人很客气的和苍栖打招呼。
等人走完了，不用钟以哲说，苍栖自己也过了一遍安检，两人并排往外走。
“我当时都想直接把那个杰瑞架出去了。”钟以哲道，“可不能让我们自己人受欺负。”
“我也是偶然想到，这大概就是所谓野兽的直觉吧哈哈哈！”苍栖自己都觉得刚才表现满分，“不过你们反应可真快，一直监听着？”
“不，只是相同资源下的会议一直是平行的，旁边就是我们的战略会议，大家思考的方式不一样，同样一个针管放在前面，他们考虑的大概是里面什么药能治什么病，而我们考虑的大概就是注射方便还是扎太阳穴方便……”
苍栖秒懂：“怪不得！”
“所以你认为呢？”
“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