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静怡并没看出来赵又玲暗暗不爽,她说道:“能请我去你家坐会儿吗?”

“我那个穷家,没什么好坐的。有什么事就在这儿说吧。”赵又玲冷冷地说。

贺静怡没想到赵又玲态度如此冷漠,意识到自己可能不该说得如此直白,伤到了她的面子。贺静怡心中不安,觉得更应该用资助对方的方式来弥补了。但她看了看周围,好多人都在屋外的简易灶台旁炒菜、做饭,路人来来往往,实在不是说话的地儿。“没关系,就去你家坐一小会儿好吗?我有事跟你说。”她再次要求。

赵又玲猜不透贺静怡想要干什么,她始终对其保持着戒备。想了想,她勉强说道:“好吧。”

赵又玲把贺静怡带到一间破烂不堪的平房内,这个家中的布局和摆设,和贺静怡家半斤八两。这让贺静怡更认为自己应该帮助赵又玲了。她们坐在木头凳子上,贺静怡问道:“你一个人住吗?你父母呢?”

“都在外面打工。你找我到底什么事,说吧。”

“是这样的,”贺静怡开始说准备好的台词,“我买彩票中了奖,得到了一些钱。我想,补习班上可能就咱们俩家庭条件…相对差一些。”她尽量委婉地表述。“我就想,能不能帮帮你。”

赵又玲盯着贺静怡的眼睛。“你中了多少钱?”

“没多少…几千块钱吧。”

贺静怡不是擅长撒谎的人。赵又玲轻易看出她没说实话。她在心中盘算着贺静怡来这里的真正目的,嘴上问道:“你想帮我?怎么帮?”

事情和之前想象的不太一样,贺静怡不打算给赵又玲1000元了。她打开背包,手伸进去拿出500元钱,递给赵又玲。

“给我的?”

“嗯,拿着吧。”

赵又玲感觉脑部在充血。这算什么?你有钱了,就跑到这里来猫哭耗子假慈悲,同时提醒我,现在补习班上的穷鬼只有我一个了?买彩票中了奖,鬼才相信你的话!那个书包里装的不会都是钱吧?从一大堆钱中抽几张出来施舍给我,把我当叫花子吗?

突然,她又想到了另一点。“那件事情”之后,贺静怡就有钱了,这显然不是巧合。难道贺静怡选的超能力,跟金钱有关系?她拿钱给我,会不会另有目的?赵又玲的脑子里出现一些幻想——这几张钱拧成一股麻绳,勒在了她的脖子上…她心里打了一个寒噤。

贺静怡完全想不到,面前是一个心胸狭隘、多疑善妒,并且心理扭曲的人。她看到赵又玲低垂眼帘、默不作声,还以为她心存感动,说道:“你收下吧,以后有困难的话,告诉我一声。”

赵又玲心中生出一个邪恶的念头。她假装感谢地把钱接过来,说道:“谢谢你了,贺静怡。”

“没关系,希望能帮到你。”贺静怡微笑着站起来。

“这就要走了吗?”

“嗯,我还得回去做饭呢,你不也要做饭吗。”

“可惜我这里的菜实在拿不出手,不然真应该请你在这里吃饭。”

“不用客气,走了啊,拜拜。”

“嗯,再见。”

贺静怡走出赵又玲的家,帮助别人的感觉果然很好,她觉得自己以后会多一个朋友,哼着歌轻快地朝家走去。

贺静怡出门后半分钟,赵又玲像鬼魅一样从屋中溜出来,悄悄尾随在贺静怡身后。

二十七 碧鲁先生

贺静怡回到家后,已经中午十二点半了。她走到母亲床边,高兴地说道:“妈,今天上午我把之前欠亲戚的钱全都还了。”

“嗯,好好感谢你舅舅、大伯他们没有?”

“感谢了,我每家多给了500元呢。”

“应该的,他们有没有问你这钱是哪儿来的?”

“问了,我就说是利用空余时间当家教赚的。”

“他们没怀疑?”

“没有,还直夸我能干呢。”

母亲叹了口气。“按理说,都是一家人,不该跟你舅舅他们撒谎。但是中奖这种事,真的不宜让别人知道…”

贺静怡想了想,说:“那我们要是突然买了一套漂亮的大房子,舅舅他们会怎么想?我当家教可赚不来这么多呀。”

“我上午也在想这个问题,那样就肯定瞒不住了,到时候你舅舅他们反倒会见怪。”母亲说,“静怡呀,我不想住什么漂亮大房子,只要生活状况比现在好些,每天能吃饱穿暖,我就很满足了。我仔细想了下,要不咱们就去租一套附近的房子吧,只要两室一厅就够了。买房的事,还是等你工作之后再说吧。”

听到母亲的要求仅仅是“吃饱穿暖”,贺静怡感到心酸,她坐到床边,搂住妈妈的脖子,轻声道:“妈,我听你的。不过你相信我,咱们以后真的不用再担心钱的问题了。我除了要让你吃好穿好,还要请最好的医生治好你的病,然后带你到全国、全世界去旅游。”

母亲温柔地摸着女儿的头,眼眶中泛着泪花。“好,乖女儿。”

贺静怡用掌心擦干溢出的泪水,对母亲说:“妈,如果租房子的话,就租华宇广场附近的吧。那里是市中心,生活很方便。”

“嗯,你看着办吧。”

“我一会儿就去中介那里看房子,咱们争取这两天就搬过去。”

母亲笑道:“先做饭吧,肚子填饱再说!”

贺静走向简陋的厨房。“妈,今天来不及煮饭了,中午就吃面吧。”

“好。”

贺静怡正打算往炉灶里加一个蜂窝煤,架锅烧水,发现蜂窝煤已经用完了。她这才想起,今天早上就把最后一个蜂窝煤用了,上午又出去办了这么多事,没来得及买。

贺静怡走出厨房,摊了下手。“蜂窝煤没了。”

“哦,叫卖煤的送一些来吧。”母亲说。

“不用了,妈,咱们很快就要搬到有天然气的商品房里去住了,不会再用蜂窝煤了。我去隔壁张阿姨家借几个吧。”

“老是跟人家借这借那的,多不好意思呀。”

隔壁的张阿姨是一个热心人,虽然家庭条件也不比贺静怡家好多少,却时不时地接济母女俩。贺静怡一直想找个机会感谢一下张阿姨,现在正是时候。她说:“妈,咱们就快搬走了,要不让拿些钱给张阿姨,表示一下谢意吧。”

“对,对,张阿姨经常帮助咱们,应该的。”

“拿多少合适呢?”

母亲想了想:“就400吧,多了让人怀疑。”

“好。”贺静怡从背包里拿出400元揣在身上,对母亲说,“妈,你再等一下,我借了蜂窝煤就回来烧水煮面。”

“嗯,你去吧,多说些感谢的话。”母亲说。

贺静怡打开厨房后门,旁边张阿姨家的厨房门也是打开的。她几步走过去,看到张阿姨正在厨房里煎着小麦饼,深深嗅了一口,说:“好香呀,张阿姨。”

张阿姨是一个胖胖的中年妇女,她看见贺静怡后,笑着说:“静怡,吃饭没有?”

“就是吃不成呢,家里蜂窝煤用完了,想跟您借两个。”贺静怡吐了下舌头。

“拿吧拿吧,用火钳夹,多拿几个!”张阿姨大方地说。

贺静怡心里很温暖,想起了张阿姨一直以来对他们母女俩的照顾。她微笑着走过去,说道:“张阿姨,我和我妈,可能最近要搬走了。”

“啊?”张阿姨吃惊地问道,“搬到哪儿去?”

“暂时还没定,可能华宇广场附近吧。”

张阿姨把一个煎好的小麦饼用锅铲盛到盘子里,停下手中的事,睁大眼睛问道:“华宇广场附近?那里可是繁华地段呀!静怡,你们发财了?”

“哪儿呀,我最近在做兼职,跟小学生当家教,赚了些钱,就想租个市中心的房子,上班方便些。”

张阿姨搓着手,“啧啧”地感叹道:“真好啊,静怡,我真羡慕你们这些有知识的年轻人!”

贺静怡笑了一下,从裤包里摸出四百元钱,说道:“张阿姨,以前经常麻烦您,挺过意不去的,这钱您拿着…”

“不不不不…”张阿姨连声拒绝,把钱推开。“邻居嘛,你们又孤儿寡母的,帮一下是应该的,怎么能要你们的钱呢?”

“张阿姨,您一直这么关照我们,不表示一下谢意,我们真的过意不去呀。”贺静怡硬往张阿姨手里塞。

“有什么过意不去的,拿了你的钱我才过意不去呢…”

互相推搪了半天,最后贺静怡硬把钱塞进了张阿姨的裤包,张阿姨才勉强接受了。“唉,你说…这怎么好意思呀。”

“没事,只是我们的一点心意。”贺静怡说,她转身去用火钳夹蜂窝煤。“我回去了,张阿姨。”

“等等,静怡,你们还没吃饭吧。你回去烧火煮饭,那得等到什么时候去了?”张阿姨说,“正好我在煎鸡蛋饼,你们就拿几个回去吃吧。”

“不用了,张阿姨,我回去煮面吃。”

张阿姨唬下脸来,佯装生气地说:“静怡,你要是这么客气,那钱我也不收了啊。”

“好好好…那我就尝尝您的手艺吧。”

“这才对嘛。”张阿姨笑起来,“你去客厅看会儿电视吧,几分钟就煎好了。”

贺静怡走到张阿姨家的客厅,一台29英寸的小电视播放着一部精彩的连续剧。贺静怡家没有电视机,她好久都没有看过电视节目了。就坐下来看一会儿吧…

贺静怡的母亲躺在床上,回忆起一生的辛酸往事,从此都要告别,心中感慨不已。出神之际,忽然听到屋子发出“哧兹”的异响,接着嗅到一股烧焦的味道,还没弄明白出了什么事,赫然看到屋里裸露在外的电线竟燃烧起来!

老式平房里的电线,全是明线,盘布在整间屋的墙上,一旦燃烧起来,瞬间就能点燃屋内的所有易燃物。顷刻之间,屋里的窗帘、木头柜子、被褥就燃烧起来,贺静怡的母亲瞬时被火焰包围了。她失声尖叫,却因为下肢瘫痪而无法下床逃命,只能大声喊道:“静怡!静怡!”

贺静怡正在隔壁津津有味地看电视,突然停电了。她愣了几秒,听到母亲惊恐的呼喊,赶紧朝家跑去。张阿姨也听到了,和贺静怡一齐出门,两人跑到贺静怡家门口,看到惊骇欲绝的一幕——整个家中燃起了熊熊大火,更骇人的是,贺静怡的母亲躺在一张火床上,全身都烧起来了,厉声惨叫。

“妈——!!”贺静怡发出撕心裂肺的喊叫,不顾一切地冲上前去。张阿姨一把将她抱住:“静怡,别上前去,你也会被烧着的!快叫人救火呀!”

两个人大声呼救。周围的邻居都过来了,有人立刻拨打了火警电话,其余的人你一盆、我一瓢地接水扑火,但火势太汹涌了,这种程度的救火根本无济于事。眼看着,贺静怡的家已经成了一片火海,甚至快殃及到隔壁了。贺静怡发疯般地要进去将母亲抱出来,但这完全是送死。她被几个邻居死死拽住,声嘶力竭地哭喊,眼见母亲已经不可能有救了,贺静怡两眼一黑,昏死过去。

醒过来的时候,贺静怡发现自己坐在家对面的大槐树下。火已经扑灭了。消防车、救护车停在旁边,家已变成黑灰废墟。贺静怡神情恍惚地站起来,跌跌撞撞地拨开人群,询问着:“我妈呢?我妈妈呢?”

张阿姨走过来将贺静怡抱住,流着泪说:“静怡,你妈妈她,已经…你节哀啊。”

贺静怡浑身抽搐,泪像泉水般涌了出来。她左右四顾,看到救护车的旁边停着一个担架,上面用白布盖着一个人。贺静怡想要走过去,张阿姨将她拦住:“静怡,别去看了,你会受不了的!”

贺静怡摇着头,挣脱张阿姨的手臂,踉跄着奔过去,跪在地上。她哆嗦着将白布掀开一些,看到的是像黑炭般恐怖骇人的母亲的尸体。

这实在是太残酷了。几个邻居赶紧走过来将贺静怡拖开。贺静怡悲痛欲绝,仰天恸哭,一次又一次哭昏过去。在场的人无不潸然泪下。

救护车将尸体直接送往火葬场。贺静怡跪在地上,目送着救护车将遗体带走——和自己相依为命的母亲就这样永远地离她而去了。

大家都劝贺静怡节哀顺变,尽快调整情绪,准备处理后事。贺静怡双手撑在地上,什么都没听到。

她突然想到了一些事。

旧神。超能力。50个人互相厮杀。

这几天,她完成沉浸在自己的超能力“金钱”所带来的幸福感之中,彻底忽略这些事了。

家里好好的,不可能突然失火。是有人想用超能力杀死我,结果害死了我妈妈。

当贺静怡意识到这一点后,全身的血液几乎要冲破血管。她睁大眼睛,紧咬嘴唇,眼眶中的泪随着恨意暗无声息地涌出来,滴落在地上。

杀。我也要杀!

虽然我不知道是谁干的,但肯定是13班的人。

宁肯错杀48个,我也不会放过这个杀死我妈妈的凶手。现在的我,已经没有任何羁绊了。我会不顾任何后果地使用超能力,就算世界毁灭了也不要紧,只要我能为妈妈报仇!

有钱能使鬼推磨,等着瞧吧。狗娘养的杂种,我不会放过你(们)!是你(们)把我贺静怡逼成魔鬼的,那我就要把你(们)送进地狱!

恨意像有毒的气泡那样在贺静怡心中滋生、膨胀。从这一刻起,她的心中种下了一颗毒瘤。她再也不是以前那个柔弱、善良的贺静怡了,是一个只为复仇而生存的超能力者。

她的能力,将改变整个世界。

在距离贺静怡的家几十米远的地方,一个女人躲在一颗大树旁,惊恐万状地目睹了这一过程。

她就是这起惨剧的始作俑者——赵又玲。

事情是她做的,但她也不禁浑身颤抖。这是她第一次尝试使用自己的超能力进行攻击,竟然引发了如此严重的后果。

我改变了贺静怡家的电流强度,让电压瞬间陡增到上千伏,引发了这起火灾。她惊骇地捂着嘴。我当初选的“电”这个能力,竟然这么恐怖。

但是我杀错了人。贺静怡没死,她妈妈却被烧死了。赵又玲打了个冷噤。贺静怡会猜到是我做的吗?她会不会报复我?我目前的能力只有1级,是她的对手吗?

不行,我不能再待在这里了,要是被人发现…赵又玲惊惶地朝自己家中跑去。

她气喘吁吁地回到家,关上房门。紧张令她口干舌燥,她正要端起桌子上的一个杯子喝水,突然发现杯子下压着一张纸条。赵又玲疑惑地拿起纸条,看到上面写着——

我知道你刚才做了什么。如果你不想让秘密泄露,或者让能力暴露的话,就和我见个面。明天下午三点钟,在南部新区的艾美酒店。具体房间号询问前台,就说找碧鲁先生。你是个聪明人,知道该怎么做。

看完纸条上写的内容,赵又玲手脚冰凉,惊愕得半天回不过神来。她刚才出来得急,没有锁门,在这段时间,竟然有人潜进她家中,并留下这张字条。更关键的是,这个人知道她用超能力杀了人!

天哪…赵又玲身体一阵阵发冷。这是怎么回事?难道有人一直在暗中监视我?这个“碧鲁先生”会是13班的某个人吗?他说要约我见面,有什么目的?

几分钟后,她意识到,自己恐怕没有选择,只有和这个神秘的碧鲁先生见面,才能解开心中的疑惑。

二十八 武器不会背叛

一辆黑色轿车在一栋住宅楼前面停下。车上三个人,开车的是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男人,体格精壮,身穿黑色西装,戴着墨镜,神情严峻。他在帮派里的名号叫“火山”,是个以一敌十的打架好手。旁边是他老大“豹哥”——一个腆着啤酒肚,身穿灰色夹克的中年男人。坐在后排的是豹哥6岁半的儿子小威,正摆弄着一架玩具飞机,嘴里模拟着飞机飞行的嗡鸣声,玩得兴起。

火山朝楼上望了一眼,低声说道:“豹哥,你真的要去?”

“都到这里了,不上去岂不成了笑话?”豹哥不以为然地说。“没关系的。”

“周五就要选下一届话事人(黑社会老大)了,候选人只有天鹫和你。他这个时候请你到他家去做客,我怕有诈呀。”

豹哥望了一眼后座的儿子,压低声音说:“别让小威听到。他跟天鹫的儿子季凯瑞是好朋友,今天是季凯瑞打电话给小威,说想跟他一起玩,天鹫才邀请我过来吃饭的。我看他挺有诚意,应该不会搞鬼。”

“豹哥,别掉以轻心。天鹫这个人阴险狡诈,这个时候请你,我总觉得有问题。”

“我出来混了这么多年,还要你提醒?”豹哥乜了火山一眼。“我下午已经让小弟躲在这附近观察了。天鹫手下的人都没过来。五点钟的时候,他老婆接了儿子后,就上楼了。现在他家里就只有他和他老婆儿子三个人,你说他敢把我怎么样?”

火山想了想,说:“那他请你来做什么?不会真的只是吃顿饭这么简单吧?”

“我看他这次是想来软的。”豹哥哼了一声,冷笑道,“天鹫的势力没我大,怕我对付他,所以想先表明态度吧。我就卖个顺水人情,有何不可?好了不说了,我带小威上去,你就在楼下等我。”

“豹哥,我跟你们一起上去吧。”

“不行,天鹫都没叫他的人,我带人上去,不大好,反倒显得我底气不足了,你就在这里等我。”

“那你小心,豹哥。”

“走,小威。”豹哥打开车门,拎着一盒东西,牵着儿子上楼了。

门铃响了一声后,门就打开了。开门的是天鹫7岁大的儿子季凯瑞,他看见门口的小威后,高兴地把小伙伴抱了起来。“你怎么才来呀,我等你好久了!走,到我房间去玩机器人大战!”

“好啊!”小威高兴地说。

季凯瑞的母亲名叫罗娟,是一个风姿卓越的美妇人。她走到门口来,笑着说:“凯瑞,光想着玩,叫人没有?”

“豹叔!”季凯瑞大方地喊道。

“乖,凯瑞,你看豹叔给你买了什么?”

季凯瑞接过豹叔递给自己的礼盒,打开一看,欣喜地叫道:“哇!最新款的薄型PS2!谢谢豹叔!走,小威,咱们去玩吧!”

两个孩子跑进房间了。罗娟招呼道:“豹哥,快进来坐吧。”

豹哥进屋了。罗娟将门关上。客厅里季凯瑞的父亲——名号“天鹫”的黑社会大哥——起身迎接。“坐,豹哥!”

“天鹫,最近还不错吧?”豹哥落座于皮质沙发上,翘起二郎腿。天鹫递了一支好烟过去,帮豹哥点燃。“还行吧,不过不敢跟豹哥你比。”

“别谦虚了,你现在罩的场子越来越多了。新区那边你也涉足了吧。”

“小生意而已。”天鹫笑着说,“豹哥,你喝茶还是咖啡?”

另一边,季凯瑞和小威两个人在房间里,已经把PS2游戏机连接好电视了。季凯瑞把随游戏机附赠的光碟放进去,说:“咱们开赛车吧!”

“好!”小威兴奋地握着手柄。

季凯瑞的妈妈端着两杯果汁走进来,放在他们面前,说道:“凯瑞,好好跟小威玩,不要打架哦。”

“不会打架啦,我最喜欢凯瑞哥哥了!”小威说。

罗娟轻轻笑了一下,对儿子说:“凯瑞,吃饭之前,你们就在这间屋玩吧。我没有叫你,你们不要出来哦。大人在谈正事呢。”

“知道,知道…小威,你选哪辆车?你瞧我选的这辆银色法拉利多帅…”

罗娟走出房间,将门轻轻带拢。

豹哥和天鹫品着上等的龙井茶,开始是闲聊,慢慢说到了正题上。“豹哥,咱们都是十多岁就加入社团了,打拼了几十年,才有了今天的地位。这次鬼哥打算隐退,移民澳洲,有资格做接班人的,就只有咱们兄弟俩了。”天鹫说。

豹哥似乎早有所料,他头也不抬地用盖子轻轻将上浮的茶叶拂至一边。“你想说什么?”

天鹫笑了一下:“我知道,论资格的话,豹哥你加入社团的时间比我更早;论势力,你现在罩的地方比我多。这些,我都没法跟你比。要比的话,也只有一样而已。”

豹哥抬起头来:“什么?”

天鹫把身子往前倾一些,凝视着豹哥。“人气。”

豹哥盯着他看了几秒,突然爆发出一阵大笑。“人气?天鹫,咱们这是黑社会选老大,你以为是‘快乐男声’呢?要不要叫下面的小弟们发短信统计票数呀?”

“诶,我就是有这个想法呢。”天鹫兴致盎然地说。“不过发短信倒是不必,叫各个区的兄弟们投票选举就行了。”

豹哥皮笑肉不笑地说:“天鹫,你在跟我开玩笑?”

天鹫一本正经地说:“不,这个想法我已经跟鬼哥说了,他也赞成。”

豹哥脸上的笑意消失了。“不可能,鬼哥怎么没跟我说?”

“鬼哥叫我跟你说,我现在不就跟你说了吗?”

“这么说你们已经定了?”

“也没有。鬼哥说叫我跟你商量,听听你的意见。”

“我的意见?”豹哥忍不住骂道,“我的意见就是他妈的操蛋!以前选话事人,都是上面几个老的说了算,这次却要玩儿什么选举!我们是黑社会,你当是选国家领导人呢?”

“别生气嘛豹哥,时代在发展进步,我们也要与时俱进嘛。”天鹫不温不火地说。

豹哥抑住怒火,说道:“不过话说回来了,天鹫。就算是选举,你也占不了便宜吧?我豹子手下上千个弟兄,你的人有这么多吗?你的票数能超过我?”

天鹫撅着嘴,轻摆着手指:“话可不能这么说呀,豹哥。选举可没规定谁的小弟就必须选谁,得看大家比较拥护谁当老大。”

豹哥瞪着眼睛愣了半晌,突然站起来吼道:“天鹫,你买通了我手下的人?”

天鹫叹了口气,用讥讽的口吻说道:“怎么可能呢,豹哥。你手下上千个兄弟,我买通得了这么多吗?再说你看见过我拿钱给你手下的人吗?没有吧。那就别冤枉我。”

豹哥气得脸都憋红了,点着一根手指说:“天鹫,我知道你一定暗中搞了鬼。你他妈的算计我?!”

天鹫始终不软不硬的口气:“哪儿呀豹哥,我今天是诚心跟你商量。这些事情全是你自己无端猜测的,怎么能怪我呢?”

“算了,我不跟你说了,我自己去找鬼哥!”豹哥怒气冲冲地朝门口走去。

这时,罗娟正好端着一盆鸡汤走出来。看见豹哥往门外走,说道:“豹哥,你这是要到哪儿去呀?马上就吃饭了,你们先喝碗鸡汤吧。”

“喝个屁!”豹哥已经怒不可遏。他冲季凯瑞的房间喊道:“小威,走!回家!”

房门打开了,小威怅然若失地走出来,问道:“怎么说走就要走呀?爸爸,我正跟凯瑞哥哥开赛车呢。”

豹哥走过去一把拉住儿子。“下次再玩!”

“不嘛,你等我把这一盘开完嘛!”小威赖着不走。季凯瑞也站在旁边央求道,“豹叔,你等我们再玩一会儿嘛。”

豹哥往小威的屁股上重重地一拍,骂道:“老子叫你马上走,你听不懂是不…”

小威不明白爸爸为什么话说到一半就停下了,他抬起头来,看到爸爸心脏部位有一把染满鲜血的刀刃伸了出来。接着,爸爸摇晃了两下,重重地倒在了他的面前。

季凯瑞距离豹叔和小威只有不到一米的距离。他的眼前出现了一层红幕。接着,他听到了小威的尖叫声;看到了拿着刀,表情冷酷的爸爸。他呆呆地望着这一切,头脑中一片空白。

这时,一个穿着黑西装、戴着墨镜的男人冲进他的家门。这个人一把将尖叫的小威的嘴巴捂住,然后将他拖进了一间屋内。他不知道这个男人对小威做了什么,只知道没过多久,就听不到小威的叫喊了,后来也永远听不到了。

罗娟走到天鹫跟前,责怪道:“不是说好了吗?不在孩子面前动手,你怎么…”

天鹫说:“我也不想。但再不下手,这家伙就出门了。况且刚才的机会再好不过了。”

穿黑西装的男人擦着汗从房间里走出来,说道:“天哥,我叫人来处理尸体。”

天鹫点了点头,拍着他的肩膀说:“放心吧,火山。我当了老大,你就是二把手,豹子的生意以后就交给你了。”

“谢谢天哥,我一定好好做!”火山欣喜地说。

季凯瑞盯着这个叫火山的人,记住了他的脸和他的名字。

天鹫挥了下手,示意火山去办事。然后,他蹲下来,望着儿子说道:“凯瑞,你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事。你可能会觉得爸爸很残忍。但我告诉你,爸爸也是被逼的。如果我不这样做,有一天倒在血泊中的就会是我,还有你妈妈和你。为了不让这一天到来,我只能这样做。”

季凯瑞面无表情地望着眼前的男人,身体颤抖,眼泪一颗一颗从眼眶滚落。过了许久,他只说了一句话:“小威呢?”

“小威没做错什么。但我当着他的面杀了他爸爸,就不能再让他活着了。否则,他以后会用同样的方式来对待我们。凯瑞,你现在可能会恨我,但你长大后,就会明白了。”爸爸垂下眼帘,片刻后抬起头来。“今天既然你看到了这一幕,我就给你上一课吧——不要轻易相信这个世界上的任何人,只有你手里的武器永远不会背叛你,记住。”

“那你呢?”季凯瑞问。

“问得好,我也是不能信任的。”说着,他举起枪,对准季凯瑞的额头。

“砰!”地一声枪响,二十二岁的季凯瑞(男10号)从噩梦中惊醒,满头大汗。

他从床上坐起来,用手背拭擦着额头和脸上的汗水,急促的呼吸逐渐平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