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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越泽的声音听起来相当的愉快:“我会派车来接你。”

导演给夏绘溪看前几期的录影,又指着她出现的镜头说:“小夏,你适当的可以多笑笑。”

镜头里的女子确实是不苟言笑,抿着唇,目光森冷。夏绘溪心里默默的说了句:你可不可以不要让摄像大哥老切我的镜头啊。不过没敢出口,最后还是笑容可掬:“好的,我会注意。”

导演笑:“你最近很红啊。我看快要有粉丝团了。”

她有气无力的笑笑,看见清艳的女主持人若有若无的往这里飘过一个眼神,仿佛是小刀一样锋利。又想起最近的节目间隙,刘菲的态度是越来越不和善了。这种情绪,就算不学心理学,她也知道,叫做嫉妒。夏绘溪忽然觉得额角一突一突的疼起来,又有些困惑,一直不明白的是,她在嫉妒什么?

一道走向演播室的时候,刘菲杏眼微微一眯,语气似乎有所指:“小夏,我刚才看你和百大的林总聊得很开心啊?”

夏绘溪并不否认,微微一笑:“是啊,随便聊聊。”

“哦,真不错。”刘菲矜持的点点头,又转了眼光打量她,“看不出来,其实你挺健谈的。节目里倒是惜字如金。”

真是一语双关啊。

夏绘溪没接话,其实已经开了小差在想自己的心事。

她确实是有意识在和现场的商企名流拉近关系。彭教授牵的线很好,可惜裴越泽的电话让她觉得十分不舒服。她不愿意有这种被胁迫的感觉,如果可以的话,或许自己还可以试试别的方向。

*** ***

或许是因为今天有几个商人都不约而同的表示出对慈善的兴趣,夏绘溪在电视台门口上车的时候,前所未有的气定神闲。

车子绕来绕去出了城,她打量这个黑瓦白墙的大院。朱红的大门打开,里边溪水潺潺,蜿蜒流淌。一个漆黑的八仙桌就这么摆在庭院里,桌边的人举着一盅茶,好整以暇的等着她走过来。

其实在下濛濛的秋雨。庭院里撑着一把黄色的厚帆布遮阳伞,堪堪遮住这一处地方。

司机掌了伞送夏绘溪走过来,她道了谢,又坐下来,眸子黑白分明,微笑:“裴先生真是好兴致。”

他缓缓理了理袖口,态度温和:“还是要谢谢你抽出时间来。”

菜一道道的上来,可是两人似乎都没什么胃口。

“上次的事,夏小姐考虑的怎么样了?”

夏绘溪放下手里的青瓷茶盅,轻轻笑了一声:“我以为裴先生是找我来谈慈善的事。”

他狭长漂亮的眼睛微微闪烁着光泽,似乎有些期待,又有几分从容,不动声色的强调:“是同一件事。”

夏绘溪微微歪了头,似乎有些费解:“同一件事?我并不这么觉得呢……如果上次我的表述还不够清晰,那么我再说一遍,对不起,我并不愿意。”

他饶有兴趣的往椅子上一靠,语气懒散:“是么?那么,接下去的事,我们也不用谈了。”

夏绘溪伸手抚了抚发箍,指尖又触到了柔软的额发,她的心里莫名的安定下来:“贵集团的李先生在和我联系的时候表现出了非常大的兴趣。并且这个项目如果开展起来,对CRIX在社会上的影响也不无好处……”

“好听的名声之类的东西,对于CRIX来说,不过是锦上添花。相反,如果你愿意做我的心里咨询医师,对我来说,那是雪中送炭的事。我一向以为,这个要求并没有不通情理之处。”他打断她,语气娓娓道来,“夏小姐,这是双赢。”

“另外,我想提醒你,这个世界上,让一个项目流产的方法有很多,你尽可以都试试。”

威胁听起来云淡风轻,可是有一种不容置喙的强势。

夏绘溪觉得身体有微微的绷紧,脚尖顶在柔软的黑色小羊皮单鞋上,有些沉不住气了:“我只想问一句,你为什么非要我答应这个条件?我并不是最好的心理咨询师,经验也不丰富。如果是因为看了电视,那么我告诉你……”

裴越泽微微摆了摆手,目光有一种奇妙的洞悉感,落在她的脸上数秒,最后说:“没有为什么。就是非你不可。”

夏绘溪有口难言,神情复杂的看着那副俊美无俦的皮相,最后僵直的摇了摇头:“对不起。”

起身要走的时候,身后裴越泽的声音慢慢的随风追来:“我不会介意你后悔。随时都可以再来找我。”

*** ***

为什么死咬着牙关不答应呢?

夏绘溪冷静的坐在车里给自己分析。

其实在心理学上,咨询者和被咨询者的关系相当的微妙。大抵来说,一旦做了某位咨询者的心理顾问,实际上两者之间便建立一段牢不可破的联系。

若是医生本身对咨询者的经历产生了共鸣,互相分享,那么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这就是所谓的“交感”。因为交感而导致病患关系陷入极为可怕境地的,在经典案例中举不胜举。有的医生不愿意放走病人,有的病人从此上瘾一般依赖医生,有的是双方一起癫狂……

那个诡异的梦一直在提醒夏绘溪。她也谨慎的察觉出了萦绕不散的那种紧张感。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她比任何人都相信直觉。

而直觉告诉她,裴越泽这个人,于她而言,浑身上下散发着危险的气质。

*** ***

司机将她送到了南大的正门口。夏绘溪下车的时候,忽然身后不远的地方有一辆车摁了摁喇叭。声音有些刺耳,她下意识的回头看了一眼,是苏如昊。车窗半开着,缓缓的驶到了她身边的时候,他的声音平静:“上车。”

她这才想起来,已经说好了,下午他们打算实地去翠湘看看。

这才知道有个战友的好处。苏如昊比自己细心,处事又妥帖,从联系那边政府和医院,再到这里组织志愿者的过程,无不打点的利落周全。有时候夏绘溪听到他在办公室有条不紊的打电话,暗暗的下定决心,即便找不到资助,那么就一次次的坚持下去,也总有柳暗花明的一天。

夏绘溪回了趟宿舍,因为算是短途,基本没什么行李,匆匆的提了一个小包就下来了,又坐进车:“走吧。”

一分秋雨一分凉,苏如昊抬手开了空调,语气间似乎有些不经意:“我看你好几次坐那辆车了。”

夏绘溪心里数了数,无辜的叹口气:“哪有好几次?每次CRIX那边有事,才能坐坐名车。”立刻又觉得不妥:“也不全是。比如最近认识了你,也能常常坐名车了。”

他微见紧张的神情终于略略放松,微笑说:“谈得怎么样?”

夏绘溪略去了那个让自己无限烦闷的经过,只说了一句:“不行。”

听出了她口吻里浓浓的失望和寞落,苏如昊忍不住转头看了她一眼。夏绘溪正把头靠在车门上,阖着眼,睫毛微卷,正在轻轻的颤动。那一刻,车厢里的空气仿佛是蘸了某种柔化剂,轻轻的触到了他的心底,几乎叫他脱口而出一句话。

可到底还是忍住了。

雨水落在了玻璃上,密密的点点滴滴,仿佛是有人素手拿了透明的颜料作画。涂了抹去,又再涂上,绝不重样的晕染勾勒出别致的花纹。

车子一路开去。苏如昊不时分神的看看夏绘溪熟睡的模样,心中安宁的不可思议。她的呼吸声很柔缓,宛如某种动听的音乐,一点点的清洗自己的回忆。有片刻的时间,真是有冲动就这么去抚上她的脸颊,什么都不想了,就这么一直下去,驶向未知的将来,

车程大约有三个小时。夏绘溪醒来,片刻后已经精神奕奕了。

他们先找到了县委里相关的负责人,因为之前已经联系过,对方也算热情,先安排他们住进了招待所,明天再去医院和翠湘实地看看。

招待所很简陋,连空调都没装,偏偏这一晚,凄风冷雨,浇得温度直往下窜。

夏绘溪拿两层薄被、一条毛毯压在身上,还是冷得不行。最后扛不住了,踮着脚尖出门叫服务员拿被子。

或许是动静大了些,服务员一脸抱歉的跑来说没有的时候,隔壁的苏如昊也开门出来了。他只穿着一件单衣,皱眉看了一眼夏绘溪,温声说:“你很冷么?”

他从未见她这个样子,头发凌乱的落在肩上,显是刚刚从床上爬起来的。赤脚踩了招待所的纸拖鞋,脚背的肌肤看上去白皙滑嫩如绸缎;那件衣服的领口还有些歪,隐约看得见一侧的锁骨,整个人都显得单薄。

于是二话不说的从自己房间拿了一条被子一条毯子给她。

夏绘溪一急,就拉住了他的手:“哎,那你怎么办?”

苏如昊微怔,觉得握着自己的手柔软中带了沁凉。他索性朗朗一笑,大方的反握住她的手,又捏了一捏:“冻得这么凉了,快去睡吧,我不冷。”

夏绘溪关了门,刚才脸色还泛着青色的苍白,一下子却如火般烧了起来。据说人的感觉不过能保持很短的时间,可是为什么躺下了这么久,他那一握手的触感,却栩栩如生的保留到了现在?

被子的厚度足够了,也逐渐的暖和起来,夏绘溪翻了个身,终于蓄起了些许的睡意。

第二天起床之后,简单的用凉水洗漱一下,夏绘溪走去敲苏如昊的门。

手指还没敲上去,却发现门只是虚掩着,一推就开了。

他的房间大开着窗,甫一进去就觉得凉,仿佛有寒气将五脏六腑都冻住了。而苏如昊站在窗前,一动不动,大约在欣赏正对着的山景。

远处的修竹经秋雨一洗,不显衰败,倒愈发的绿莹莹起来,衬着宝石蓝色泽的天空,仿佛将视线洗得清清爽爽,喉间似乎含了薄荷糖,呼吸间只叫人觉得凉爽。

南方山水,实在是当得起“秀丽无端”这四个字的。

而站在窗前的那个年轻男人,亦是挺拔如松。逆着光,他的身材颀长,影子一直落在了夏绘溪的脚下,似乎伸出手去,就可以触到。

他适时的转过头来,见到了夏绘溪,原本肃然的脸上绽开笑意:“起来了?后来还冷不冷?”

她摇摇头,或许是睡得暖,脸颊还带了一抹微红,恰似过了这个节气的桃花数瓣。

*** ***

有政府的工作人员陪着他们一道去医院。找到了肿瘤科的病房。果然就像于柯说的那样。小小的一个县医院,肿瘤科的病人几乎全是翠湘的村民,有老有少,又是刚刚从省医院转下来的,挤满了一半的病房。

夏绘溪站在病房门口,看见一个老头穿着浆洗得发白的中山装,在擦拭那张床头的小桌。那是典型的老农民,肤色黝黑,微一低头,便露出了沟壑纵横的前额,仿佛就是祖辈世代开垦的那片黄土地。

她忽然就犹豫了,那一步怎么也跨不进去。

苏如昊轻轻抚着她的肩,语气关切:“怎么了?”

她微微定了定神:“没事。”

略微聊了几句,才知道事实比想象的更惨不忍睹。

老伯显然是认识于柯的,那双浑浊的眼睛微微闪烁了点光丝,叹气说:“那丫头出息了,良心也好,前几天拿了好些东西来。还陪着他们说了很久的话。聊完他们就快活一点了。”

他又指指儿子媳妇,叹口气,也不避讳声音大小:“现在就靠镇痛剂了。刚刚睡着。”

夏绘溪顺着他的手指望过去,两个本该身强力壮的年轻人都闭目睡着,瘦得几乎剩了一把骨头。老伯又解开了衣扣,给两个人看颈下大片大片的红斑,“这都是喝了那些污染的水之后长出来的……”

夏绘溪看了一眼颇显狰狞的肌肤,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冷气:“村子里还有人么?”

老人咳嗽一声:“有咧。化工厂停产了,可是那村子也恢复不成原来的样子了……”

他们和老人说话的当口,一旁一个十几岁的小男孩也醒了,唉唉喊着疼,孩子的妈妈心疼的给他擦了把脸,低声抚慰着。

老人看了一眼,低低的说:“他更命苦,血癌。”

那目光落在地上,仿佛是风干一地的岩石屑,或是飘洒风中的烟灰。枯槁得让人不忍卒视。

夏绘溪憋着满怀的心事,再也挤不出一点点笑容了。手机一直在震动,她站起来,低声对苏如昊说:“我去接个电话。”

电话讲完很久,她都一直站在走廊上没有再进去。

病房里的声音却渐渐的嘈杂热闹起来。她凝神听了听,竟是不知道苏如昊用了什么法子,仿佛是在短短的一瞬间就融入了那群悲苦的人。这更让她觉得五味陈杂,像是自我厌弃,又像是羡慕。

苏如昊出来寻她,似乎看出了她的心情灰败,拖了她的手:“走吧,去村里看看。”

*** ***

他一路上保持着缄默,直到拐出了公路,那片小村落已经远远可见,夏绘溪忽然说:“我究竟能为他们做点什么……”

似乎是问句,可又不像,倒像是微弱的感叹,随着窗口不断卷进来的气流,慢慢的逸散了。

苏如昊并没有着急回话,他不急不徐的将车子停在了路边,转头看着她,伸手去抚摸她的头发,温言:“你一直在努力。”

今天的她实在有些异常。瞳仁似乎一层层的在涣散开,视线带了虚无扫在他的脸上,截然不同于以往的干练和利落。这让苏如昊有些心疼,他的手掌微微的下移,滑到了她脸颊的地方。她的脸小,这一捧,几乎被遮住了大半。苏如昊有些不受控制的想靠过去揽住她,薄唇微微一张,那句话在唇间蕴了很久,却始终没有说出来。

夏绘溪是在发怔,回想起刚才接的电话,那些上过节目、表示对慈善计划有兴趣的那些老总们,倒像是约齐了一样,这个时间给她打来电话,纷纷婉言拒绝。

其实她自己心里知道,录节目的时候她也不过就是顺口提起了,并非和那些人一口敲定。假若他们不愿意的话,从此销声匿迹、或者当作没有说过这个话题会是更好的拒绝方式。

他们不必打这个电话的。

她仿佛是看见了裴越泽的表情,漂亮的眉毛微微一挑,滑过眉骨的地方,完美的弧度,配合着唇角不深不浅的嘲弄:“让一个项目流产的方法有很多,你尽可以都试试。”

她的目光仿佛穿透了苏如昊的身体,茫然,又像喃喃自语:“我要去找他。”

身体蓦地僵直在那里,苏如昊轻轻吐了口气,就像没有听见她的那句话,最后语调安稳,目光平视着她:“不要急,会有办法的。”

他在说这句话的时候,似乎掌控了一切,有一种奇异的力量,镇静得不可思议。那双向来温和漂亮的眼睛此刻泠泠闪烁着光芒,仿佛洞悉了一切,又似神祗,有着莫大的威严,复杂莫名的看了她一眼,旋即抿唇不语。

夏绘溪此刻并没有注意到他异样的目光和亲昵的动作,仓促的转过了目光,满心满意的,在为刚才那一刻的软弱而后悔。

可是年轻的女孩随即扬起脸来,目光中全是炙烈的希望,她微微偏开他的手,侧目望向前边的那个越来越近的村庄,仿佛有无限的勇气从心中决堤而出。

*** ***

翠湘的情况和想象的一样。这几乎已经是一座死去的村落了。得病的人在外治疗,剩下的村民们其实多多少少的也都得了些病,靠着仅有的一条外界通进村落的自来水管道活下去。检举过后,喧嚣也一并而去,只余下延绵开去的绝望,仿佛是梦魇,盘旋在村落的上空,迟迟没有散去。

那条溪水因为下过雨,显得稠泽了一些,仿佛是青铜的锈绿,泛着诡异而华丽的色泽。呼吸之间并没有“空山新雨后”的鲜润气息,夏绘溪敏感的嗅出了一股难言的酸涩味道。

她怅然想起了切尔诺贝利核电站的泄漏事件。专家说在八百年内,这座一度用现代文明装饰起的城市将会成为寂静的、名副其实的空城,或许会随着时间一道湮灭。这仿佛是一座惊心动魄的标本,安静的伫立在人类的文明史上。

然而在这里,这个曾经温热、活生生的小村里,不会有专家会来鉴定过了多久生态才能复原。除非这些村民在病历本上被确诊,否则,似乎一切也只能照旧而已。

苏如昊在和村长说着话,她眨了眨酸涩的眼睛,挪到了背风的地方,拿出了电话。

嘟……嘟……嘟……

夏绘溪知道,只有在人紧张和焦躁的时候,会注意到外界规律整齐的事物。强迫症的源头。不过她不至于到那个地步。

片刻之后,裴越泽惬意随和的声音,顺着并不算太好的信号传来。

“我本以为还要等更久。”

夏绘溪觉得自己轻微的抽了抽鼻子,无奈的笑了笑:“人在屋檐下。”

他的声音似乎有些变形,略带了冷酷:“夏小姐,我并没有兴趣知道你最后是怎么想通的。我会让助手和你确定以后的咨询时间。另外,你有什么要求也可以详细的对他说明。”

电话很突兀的挂了。

喜怒无常。

夏绘溪握着手机,觉得有些困惑。之前的裴越泽给自己的印象,冷静而直接,似乎是个极好的猎人,不骄不躁,总是耐心的在等候自己的猎物。可是刚才电话里的语气中,又满是压抑的暴躁。

她隐隐觉得怪异,摇了摇头,走回苏如昊身边,低声说:“心理援助的问题解决了。”

苏如昊一扬眉梢,似乎并不诧异,只是重复了一遍:“解决了?”

夏绘溪疲倦的按了按眉心。因为昨夜的水汽,远处的山间雾霭茫茫,缭绕云端的,或许还有一腔连自己都理不清的烦乱心事。

回去的时候,苏如昊的车堪比越野了一趟回来,全是斑斑的泥渍。夏绘溪上车前还感叹了一句:“好好的车被折腾成这样了。”

他不甚在意的点点头:“洗洗就好了。”还没有开动车子,却忽然听见她的声音很温软的说:“谢谢你。”

苏如昊的手扶在方向盘上,一时间没有动弹。他想起很早的时候,自己对她说:“……我是为了看你啊!”这是他第一次见她呆若木鸡的样子,嘴唇微微张着,或许刚好可以噙下一粒樱桃的大小,俏皮得叫他很想吻下去。他忽然又仿佛不可遏制的想起来,这一声“谢谢你”,或许她对那个人也说过,也是这么诚挚温柔。

这样的念想让他的脸色有些克制的严肃,又浸润了些凉意,以至于侧脸看起来有种惊人的、仿佛被时光凝成的英俊。

一直开到了国道上,夏绘溪几乎已经昏昏欲睡,却忽然听到了他的答复。苏如昊的语气有些艰涩,却很缓很清晰:“不用对我客气。以后也是。”

她含糊的应了一声,静谧柔和的感觉倏然落下来,这是她很久都未尝到过的安心了。

既然心理援助慈善组织是以CRIX冠名的,所有的运作立刻显得正规起来了。集团专门派了人负责所有的联系事项。包括网站建设、社会捐款渠道、志愿者招募,一切都显得有条不紊。至于南大方面,也有意向将它作为学生的培养基地。

学生们的报名显得十分积极,头一个周末的下午,就有志愿者赶去了翠湘。夏绘溪在校门口遇到他们,一群人正排着队等着上车。立刻有学生对她打招呼,她隔了一条马路看着他们上车,嘴角带了微笑,倒像是送孩子出征的英雄母亲。

秋风一阵阵的扫过来,如凉水般沾在脖子里,无端叫人瑟缩起来。她有些烦躁的看了看时间,自己早到了五分钟。想起上午的时候裴越泽的助手给自己打电话,语气彬彬有礼,仿佛是机器人一样提醒自己:“夏小姐,今天下午两点,我来最后确认一遍。”

当时自己有些不耐烦,从昨天开始,一共确认了三遍,她的记性没这么退化。至于自己的行程,也不会像裴越泽那么忙碌。这些小细节,倒是在加深自己无意识的厌恶。她深呼吸一口,看见那辆车子开了过来。

最后依然把她接到了来过的大宅子里。

*** ***

匆匆来的那一次,本以为这里只是一个工整的四合院。这次踏进来,她略微上了点心思四处看了看,才知道这出老宅真是气派不凡,仿佛是明清时期大盛的江南园林。而类似的园林,如今不是被征用为了热门的旅游场所,便是别具特色的成为了博物馆。

其实别墅也好,公寓也罢,被现代的钢筋水泥一铸,总是脱不离那一股类似的味道。只有中国古时的房子,木为骨,土为肉,会有活生生的灵魂,伴着世间的物是人非,延绵流传下来。

如今有人独享这么一座大宅,难道不奢侈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