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换上鞋子,夏绘溪看见他的手扶在栏杆上,手背上块极大的淤青,分外的显眼。的嘴角微微动,刚想要什么,抬头对上他似笑非笑的目光,迅速的收敛起自己的表情,抢在他之前进屋子。

进屋之后夏绘溪向阿姨要纸和笔,先进自己的房间。即便自己的记忆力不错,可是要模样的复制之前他画过的那张图,连细节都不能走样,还是有些困难。拿不准那个瓶子究竟是以多少角度倾斜。正在犹豫的时候,敲门声清晰的传来,一回头,裴越泽倚着门看着他,提醒她:“吃饭。”

夏绘溪将那张纸放好,回头:“我马上来。”

阿姨和他们一道吃饭,显得屋子里热闹些。夏绘溪夹了一口菜,问:“阿姨,这里有什么药油么?看他的手,这么大一块淤血。”

阿姨看眼,“呦”了一声,放下碗筷:“我去找找,什么时候撞的?”

裴越泽似乎有些意外,不置可否的看了一眼,并没有说什么,只是嘴角微微带笑,似是难以掩盖淡淡的喜悦。

阿姨找张膏药出来,夏绘溪接过来,看看明,忍不住扑哧一声笑出来:“狗皮膏药。”

她仔仔细细的读完文字明,又找热水和碗,将膏药放在热水中软化。裴越泽默不作声的看着她忙前忙后,手指抚摸过自己的手背,直到他喊她,冲他柔柔笑:“好。”

碗里的水还有些烫,夏绘溪小心翼翼的用指尖将那张膏药拈起来,又撕下那张薄膜:“帮你贴上吧?”

他顺从的把手伸过来,那块膏药还带着温度,热热的在自己的手背淤青处灼烧。她的手指纤细而洁白,一圈一圈的在伤口的地方绕圈按摩,不轻不重,力道适宜。

裴越泽的心情也被这样轻柔的动作舒缓开,连她随口的话也让他觉得有些反应不过来,重又问了句:“什么?”

她笑意盈盈,又重复一遍:“给我说说你以前的事吧?”

她素白的T恤,灰色的家居裤,又是不施粉黛,素面朝天,整个人都透着纤巧和聪慧。他们的距离样近,只要他伸长手臂,就可以将她掠在怀里。这个念头在他脑海里盘旋半晌,充满诱惑,他克制很久,才懒懒的动弹下身子,靠在沙发上:“想听什么?”

夏绘溪犹豫会儿,抬头看他沐浴在阳光中、漂亮清冽的眉眼:“就说说她吧。”

这个“她”字得十分轻,可是又清清楚楚的落进他的耳中,像是颗小小的玻璃弹珠落在坚实的地面上,又反弹起来。微微的颤抖中,那些隐秘的往事像是被打开小小的缺口,如同轻羽蒲絮,正从遥远的际飘散过来。

他听到自己的声音有些恍惚,像是难以抗拒样温和耐心、又带着善意的询问,吐出个字:“好。”

“她的名字里,带个xuan,对不对?”

他低低的叹口气,恍若风吟,无限的怅然:“是啊,璇。”

他的脸完全的沐浴在阳光中,笔挺而俊秀的鼻梁,微翘的嘴角,睫毛微微的向上卷。就像是个白净秀气的大孩,因为想起自己暗恋的女孩儿,独自抱着篮球坐在操场边,无声的惆怅。

夏绘溪并不出声打断他,探身拿起小几上那杯冰桔茶,握在手里,默默的吸口,橙皮的清香和蜂蜜的甜意将呼吸占据,在唇齿间反复的回味,等很久,才听到他:“不知道该从哪里讲起。”

“唔……那就,你们什么时候认识的吧?”

他的眉峰完全的舒展开,笑容亦是纯净美好。

“很小的时候吧,我不记得了。我见到她的时候,她才这么点……”他拿手比划下,又觉得不对,将手放低些,堪堪只到茶几那里,微笑,“只有这么点。”

她被大人牵着手走到自己的面前,穿件白色的公主裙,带个蕾丝发箍,露出的额头光洁漂亮,头发是小孩特有的偏黄,柔软的披在肩上,双眼睛就像是活溜溜的珠子,有些羞怯,又有些好奇。

那时候自己对她不屑顾。那么小的小孩,什么都不懂,只知道抱着那个洋娃娃,被自己吓唬,又只会默默的哭。

夏绘溪注意到他特别描述那个孩的额头和长发,不自觉的伸出手去,理理自己的额发,忽然有些恍然大悟。笑笑,安静的继续倾听。

“小时候我常常会发烧,家里只有家庭医生和阿姨在,……她很可爱,每次我病,她总是在的房间外张望几眼,然后赤着脚跑过来,拿自己的额头抵着的,边安慰,‘都不烫,很快就会好起来的’。”他修长的手指支撑在自己的额角,嘴角噙淡淡抹笑,“常常睁开眼睛,就看见的她脸,离很近,一动不动的盯着,像是担心睡过去,就再也醒不来……”

额头的肌肤软而温腻,那双眼睛是琥珀色的,有些透明,又十分的透亮,身上还有淡淡的香气,一直到现在,似乎还在自己身边萦绕而没有散开……

“她住在家?”夏绘溪想想觉得好奇,“是你什么人?”

这个问题让裴越泽怔怔,沉默片刻后,答:“阿璇住在我家,是父亲朋友的女儿。”

夏绘溪哦了一声,想起那时他对“发烧”的反应词是“洁白”,原来自己到底还是想错。那个洁白,并不是对医院的印象——只是关于个女孩,听起来一个在他心里洁白无暇的女孩。

然而接下去的思路却让身子微微颤,死亡,亲吻,绝望……无论哪个词,都带着浓郁不详感。这个故事近在眼前,结尾的基调是晦暗而苦涩的,她不敢去翻到页底去查看答案,也不敢问,只能坐在里,静静的听。

可是裴越泽忽然停住,并没有再讲下去,手指摁着那张膏药,反复的摩挲。

她的指尖拨弄着那支铅笔,在白纸上划道又道,刷刷的声响,像是时光在身边擦身而过。可是他亦只是看着,不做声响。

“后来呢?”终于还是忍不住,“你和她之间……发生什么?”

这句话像是轻轻的戳破肥皂泡泡那层五彩斑斓的薄膜,啪的一声,化作细小的雾滴——裴越泽的手指微微蜷起来,像是不经意的在手背上按下去,那瞬间的疼痛,让自己的追溯带支离破碎的疼痛。

“她……死了。”他的声音很低很低,低得几乎要集中所有的精力才能听到,“两年前的时候。”

尽管已经有心理准备,可是甫一听到,夏绘溪还是伸手捂住嘴巴,低低的唤声:“啊!”

“是啊……得了抑郁症,想了很多办法,都没有用。还请的导师为做过心理治疗,可是也没有效果……”到里,他的目光倏然亮亮,极快的看夏绘溪眼,直到确认并没有什么异常,才将那丝异样的情绪掩下去。

夏绘溪头:“原来是样……那时候,她还替彭老师找过相关的资料。不过他没告诉是干什么的。”

他靠着沙发,语气有些飘渺,似乎是在和个幽灵对话,继续着:“后来,吞了整整一瓶的药,发现的时候,已经来不及……”

“是……是,自杀?”夏绘溪勉强自己得平静些,“……是怎么得上抑郁症的?”

他的笑空虚而苍白,慢慢的:“是我不好,限制她太多的东西,后来……甚至不让她出门。其实那个年纪的小姑娘,谁不爱玩,谁不爱闹……可是我让她呆在家里,我只希望属于我一个人……”

独属于他个人的阿璇……那个会在全世界都不知道他生病的时候,悄悄的探手过来,和他比较着额上温度的小孩……那个会笨拙而羞涩的安慰自己,默默的坐在自己床边,抱着洋娃娃的小姑娘……

最后却变成那样……她站在窗台边,言不发的看着自己,冷冷的:“总有一天,你会逼死我。”

那是第一次彻底的激怒自己吧?裴越泽有些艰难的想,就是那一次,自己第一次吻她的么?她的嘴唇么柔软,像是花瓣,又像是云絮,清淡的擦过,却在自己心底掀起排山倒海般激烈的情感。

而阿璇的眼中全是恐惧,不可置信的看着他,毫不犹豫的,狠狠甩他个巴掌。

他亦清醒过来,后退两步,冷冷的斜睨,似是为掩去狼狈和尴尬,声音锋锐:“这些天你就呆在家里,不要出门。”

房间里只剩下此起彼伏的呼吸声,他们相对而坐,谁都没有再开口,各怀心事,看着窗外夕阳的余晖慢慢的洒落整个际,像是将整桶整桶的染料泼洒开,晕染得视线尽头是大块的金和蓝。

夏绘溪在么漫长而悠闲的静谧间,忽然想明白很多事。

他总在发烧的时候想要见到自己,举止也是异于平常;CRIX忽然和南大合作,开发治疗抑郁症的药物;他会关心自己的发型是不是遮住额头,而额角的伤疤让他再的注目;他对自己,“你要看看个世界到底有多大,或者什么都不愿意做……我都随你。”

原来,谜底只是那么简单。

良久之后,喃喃的开口:“你觉得……我和她有些像?”

裴越泽依然注视着落地窗外的大海,以为他没有听见自己的询问。

可是他忽然转头对笑,云淡风轻的:“第一眼看到,觉得很像……可是后来接触,就觉得完全不同。夏小姐,真对不起,我觉得……有时候我活在自己的世界里的时候,就会做出很多奇怪的事来。比如这次,我忽然把你带到这里,或者跑去俄罗斯,当时只想看你一眼……还有,当时也不该一再的胁迫你来做咨询师,我 知道我的态度不好,你讨厌我,也不奇怪。”

然而夏绘溪却仿佛没有听见他之后的话,轻轻的重复其中的句:“活在自己的世界……是什么感觉?”

他没有听清楚,解下颈中的项链,微笑着递给她。

他的领口又扯得大些,看得见条细细长长的伤痕,淡红色,就是昨晚在飞机上夏绘溪抓的——她不明所以的看着他,而他轻松自如的笑:“给你看看照片。”2

夏绘溪慢慢的打开那个心型的吊坠,指甲盖大小的照片,是个小女孩,眉目清秀姣好,头发被发箍拢住,额头亦是光皙,十分漂亮。

她端详很久,才又合上,递还给他,微笑着:“不像。她长得精致,比我好看多。”

他注视着的举动,缓缓的纠正:“其实你们长得不像……可是气质却很像……很干净,像是天使。”

夏绘溪正想笑出来,他的话却没有完:

“大概天使,都不会和个有着原罪的人在一起……”

这句话中强烈的悲悯意味,生生的让夏绘溪滞在那里,连原本打算说的什么都忘。他英俊而冷漠的出那句话,像是毫不留情的对自己鞭笞,每下都烙进灵魂的深处,尽管痛苦,却又有着自虐般的快意。

她想要安慰的话无从起,夏绘溪低下头,只能沉默。

裴越泽却很快站起来,拿起手机:“对不起,我接个电话。”

他站在落地窗前,很快的听完电话,又站会儿,才转过身来,表情有些古怪的笑意。因为逆着光,样的微笑看上去有几分高深莫测的味道。

“你联系到你男朋友了么?”

夏绘溪“啊”声,似乎有些丧气,伸手就去够桌边的座机,“再打个试试吧。一直联系不到他。”

他跨上步,按住的手,微微俯下身和对视:“不用。他很快就会过来。”

夏绘溪眨眨眼睛,确认自己没有听错句话,又问遍:“他……很快就过来?”

他放开的手,淡淡的笑:“是啊。这里不大好找。否则,上午就该到吧。”

是真的惊喜,夏绘溪几乎从沙发上蹦起来,带了笑意:“他怎么找到的?”

他侧过头,叫看不见自己的表情,又直起身子,一字一句的说:“我也想知道。”

他冷眼看着她连鞋子也没有穿,急急忙忙的跳下沙发就要向门口奔去,忽然心口滑过丝难言的烦躁,冷冷的叫住她:“你以为有这么快?”

她很快的止步,表情着实有些迷惘,又疑惑的看他眼,似乎不明白他此刻倏然而起的不善。

下午聊天之后,她想,他们之间是共同的迈过那道坎儿,彼此信任,彼此分享,以后的相处,或许会轻松很多。不会再对他有太多的防备和警戒,而他亦不会再有叫人猜不透摸不着的举止。

然而此刻的裴越泽,星眸剑眉之中,却有极为清冷的疏离和高傲,仿佛一下子回到过往,那个自己都瞧不透的男子。

她正要话,身后的气息温暖而熟悉,一双手揽住自己的腰,一惊之下,来不及转身,却忽然忘了一切,只想落泪。

苏如昊的声音低沉悦耳,似乎隐隐还有着欣慰:

“丫头,这么不小心就被人拐走,这样叫我怎么有安全感?”

三十二

夏绘溪什么也没说,忘记个屋子里还有别人,忘记问他是怎么过来的,也忘记他们其实分开不过短短的一日,只是把脸埋在他的怀里,习惯性的伸手环住他的腰,声音有些颤抖:“我给你打了很多电话,找不到你……”

苏如昊抱住她,她穿的太少,隔着衣料单薄的T恤,甚至还能感受到紧贴着自己的、美好而柔和的身体曲线。他抚慰般的抚着她的背,目光却不受控制,投向立在客厅中央的人。

裴越泽看着他们的拥抱,目光却出奇的平静,像是看着不相干的两个人,甚至有着淡淡的木然。这样的角度,他看得见夏绘溪棉裙下白皙的小腿,因为微微踮起,显得愈发的线条纤细。而那个年轻人的个子很高,将她完全的抱在怀里,那个怀抱完美而彼此契合。

阿姨从门口匆匆的奔进来,看眼前的三个人,有些惴惴不安的望向裴越泽:“裴先生,这位先生他……”

他只是懒散的挥挥手:“没关系。”

屋子里有了声音,夏绘溪才惊醒过来,有些不好意思,试着要从他的怀里挣开。而苏如昊依然揽着她的纤腰,低下头仔细的看着她的脸,温柔低声说:“有没有什么东西剩在这里?我们现在走。”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气温太高,她的脸颊微红,却很快的说:“我去楼上把衣服拿下来。”她没有再看裴越泽,穿了拖鞋,就匆匆的奔上楼。

她的背影一离开,苏如昊的温和已然隐去不见,像是在瞬间带上面具,只剩下严密且叫人琢磨不透的漠然。露在外边的,只是极有迷惑性的慵散和轻松。

他的名字是……苏如昊?就是从昨晚她被带上飞机开始,一直辗转不安的想要联系的那个人?

裴越泽不动声色的看着他,有些好奇,亦有些挑衅。他记得个年轻人,似乎也是南大心理研究所的,参与和CRIX的合作。他原本笃定的以为会看到苏如昊的愤怒和不甘。因为他看起来就是一个年轻气盛的男子,而没有哪个人会在自己女朋友被带走后,还能保持着样的镇定和平静。

裴越泽的嘴角勾起一丝饶有兴趣的微笑,一个简略的分析在脑海中滑过,如果他爱她,不会在此刻镇静如此;可是……如果他不爱,不会千里迢迢的在第二天就追到里……想到这里,他心中的兴趣愈发的浓厚,微笑着:“苏先生,不妨和夏小姐在这里住几天?这里的天气很不错。”

他绝口不提自己是怎样将她带到这里,苏如昊似乎也没有想到个问题,只是微微颔首,不浅不淡的拒绝:“不用。她走得太突然,并且,我们并没有外出度假的打算。”

“你也不问我为什么把她带到这里来?”

“她是你的心理咨询师。知道我们心理学上一直认为,在风景胜地可以增强咨询沟通的疗效。你执意要来这里,她也只能跟来。这是她的工作,我没办法干涉。”他终于浅浅笑了笑,目光从裴越泽的脸上扫过,带丝倨傲和气定神闲:“除此之外,裴先生,还有句题外话——我劝你这段时间也不要随便外出渡假。”

裴越泽有些愕然,等着他的下文。

而他目光遥遥的投向楼梯尽头那个纤细而欢快的身影,像是开玩笑,漫不经心的将那句话补完:“CRIX的产业么庞大,万一哪出了什么事,你又不在,那可怎么办才好呢?”

夏绘溪恰好走到楼下,并没有听见他们的对话,只是挽起苏如昊的手,低声说:“走吧。”

然而她只跨出一步,又止住了脚步,有些犹疑的看了裴越泽一眼,又悄悄的松开挽着苏如昊的手臂。

苏如昊感觉到她的动作,表情一僵,迅速的低头看了一眼,温言说:“怎么了?”

那双漂亮的眼睛里,终于浅浅的动容,带了浅薄到几不可察的惊惧,等待着她的回应。就在他们的身后,裴越泽微微扬起头,带期待看着眼前微妙的一幕。

夏绘溪并没有察觉出苏如昊的紧张,她的手臂从他的手上拿下来,又抬头冲他轻快的笑,明媚动人:“我还有几句话要和裴先生说一下,你去屋外等我。”

苏如昊怔了怔,抿了抿唇,片刻之后,尽量压抑着那丝不悦,低声说:“还有什么好说的?”

夏绘溪眨眨眼睛,推了推他:“就几分钟的事。”

苏如昊带了犹疑,慢慢的的放开她的手,向门口走去。短短的几步路,他克制不住内心的不安和焦躁,几次想要回头看看,却终于还是忍住,直到走到繁星满的屋外。

海岛的夜份外的寂静,每粒星子,挂在际,却并非遥不可及。像是孩子用纤细的手指镶嵌上去的钻石,在蓝幕之上烁烁其光,既不同于阳光的热烈,又不是月光的清冷,只让人觉得沐浴在温柔之中。

这里的景色,美得像是梦境。

而她与他再贴心,再坦诚,却也始终隔那个梦。

梦里,她看见个男人,一片迷雾中若隐若现,正对她微笑。

而他不敢问,也不敢去探寻,那个人究竟会是谁。

“你打算留下来,再陪我住几天?”裴越泽无所谓的转过身体,只留给疏淡而清晰的背影,“你还有什么要说的?”

夏绘溪踌躇一会儿,似乎在斟酌用什么语气开口:“裴先生,今天我们聊的内容,我不会告诉给任何一个人知道。……我以一个精神分析师的职业道德向你保证。”

他似在浅浅的顿首,表示自己已经听到。

“还有……那个,如果不介意的话,我们的心理咨询还是会进行下去的,是不是?”

他慢慢的转身,视野里只有一个穿着单薄的女孩。她在不远的地方站着,身姿亭亭,像是在暗夜绽开的一朵玉兰,有滢润的光芒在她身侧流淌,笑容纯白无暇。

裴越泽觉得自己的声音有些暗哑,连呼吸都不再顺畅:“你不是说,不想干了么?”

她只是俏皮的笑笑,恍若有露珠从花瓣上滑滚而下,晶莹剔透:“我忽然觉得,这份兼职的收入很不错。如果你愿意再给加薪,那我会更加乐意些。”

他的心情忽然变得好了一些,笑容中愉悦的成分正不自觉的急遽增加:“好,回去之后,我们再继续。”

夏绘溪推开门,借着灯光的微亮寻找苏如昊的身影。她小步跑过去,牵住他的手,微笑着说:“我们怎么走?”

就像是从一个有着层层束缚的世界挣脱开.两个人,陌生的世界,颠倒的节气,这一切都让她觉得自由而新鲜。她的声音听起来轻快而悦耳,像是小花在春的时节绽开,有着迫不及待的生机与活力。

苏如昊侧头看她一眼,却有着和她格格不入的肃然。

“怎么了?”夏绘溪悄悄伸出手,扣住他的手指,“看起来很不开心的样子?”

他不答,伸手对路边的一辆车示意了一下,牵了她的手走过去。

坐进车里,他的表情才像是微微舒展了些,淡淡的问她:“你最后和他说什么了?”

“我说……等到回去的时候,咨询会继续。”夏绘溪很快的说出来,仿佛这样可以减轻自己的压力,又惴惴的看了苏如昊愈来愈阴沉的脸色,不安的动了动。

他的目光不可思议的灼亮了一瞬,放开了她的手,一言不发。

“你不问我为什么?”

“是啊。”他微微挑起眼角,一字一句,“我等着你告诉我原因——被他胁迫来里之后,我没日没夜的赶来找你,你说还要和他继续合作下去的原因。”

司机踩了刹车,夏绘溪的身子往前一冲,五脏六腑也向前挪动一下,有些晕眩,又有些反胃。

他皱眉注意到,脸色依然是不霁,犹豫一下,依然伸出手,慢慢的在的小腹靠近胃的地方轻轻的按摩打圈,又“哼”了一声:“你还没吃晚饭?”

动作轻缓,又很熟练,掌心温热,像是将热气注进了她的身体。夏绘溪觉得胃痛和晕车的不适都在消失,她一点点的将自己的手扣在他的手背上,又慢慢的握住,最后停下来:“你那么快就来,……我在等你。”

他笑了笑,抽出了手,目光又掠向窗外。

“我决定继续做下去,是因为,现在看来裴越泽有潜在精神分裂的症状。可能他自己也不是很清楚。”夏绘溪不知道他有没有在听,可还是自顾自的下去,“这样看的话,他的些行为就很好理解。”

苏如昊终于回过头,目光中有着震惊,又像是不可思议,重复遍:“精神分裂?裴越泽?”

夏绘溪不能将所有的事都告诉他,只能点点头,简单的说:“现在看来,是这样的。他的一部分人格非常的强势,以至于这道裂痕存在着,可是又被遮掩过去,让人看不出端倪。我的初步判断,就是这样。”

苏如昊的神情严肃起来,微微的直起身子,目光炯亮的望向前方的道路。很久之后,他问:“依据是什么?”

夏绘溪的手插在口袋里,轻轻的抚摸着那张纸的边角,有些薄,又有些硬。极缓的抽出来,又展开,递给苏如昊。

苏如昊低头看半晌,或许是因为光线不够明亮,他看得十分仔细,甚至司机在喊他的名字都没有听到。

“苏先生,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