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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绘溪拿出了包里的化妆镜照了照,这几天休息得不好,状态也一般,脸颊苍白得近乎透明,早知道就该化个淡妆的……正有些紧张的时候,苏如昊从她手里轻巧的取走了那面镜子:“我大伯是自己人,没关系的。”

他领着她去了一个极安静的餐厅,包厢在二楼,踏着原木地板走上去的时候,夏绘溪又看了一眼自己有些皱起的裙子,喃喃的低声抱怨:“你怎么不早说?”

他拢了她的肩膀:“他明天就要走了,走前想要见见你。”

第一眼看到杜子文的时候,夏绘溪就觉得面熟,她下意识的回头看了看苏如昊,其实两人的轮廓确实有些像。杜子文一头银发,清癯,高大,风度翩翩的站起来和她握手:“夏小姐,很早之前就听到小昊说起过你,幸会。”

这种气质叫人生出了亲切的感觉,就像是自家的长辈,夏绘溪忽然就放松下来,微笑着和他握手:“杜先生你好。”

杜子文哈哈大笑,拍了拍苏如昊的肩膀:“不要这么见外,就和小昊一样,叫我大伯就可以了。”

夏绘溪抬起眸子,很快的看了苏如昊一眼,他正微笑着冲自己点头,于是落落大方的喊了一句:“好,大伯。”

其实就像是苏如昊说的,一顿随意的晚饭罢了,间或聊的是一些苏如昊小时候的轶事和趣事。杜子文风度相当的好,又因为说起夏绘溪也是学心理的,忍不住笑着说:“那时候我弟弟——就是小昊的爸爸,无论如何逼着他去学商科,这个小子就是不听话,非要学心理。全家轮着劝他,他就是听不进去。现在想想,学心理也不错,不然有些缘分,就这么错过了。”

不知是不是多喝了酒的缘故,夏绘溪的脸颊有些微红,她笑盈盈的正要接口,忽然看见苏如昊的表情有些异样,似是想起了不愉快的经历。

他旋即神色若常的将筷子放下,对杜子文说:“那个时侯我不懂事,什么事都凭着自己的兴趣来,现在想想,还是应该听长辈的话。”

言语间清清淡淡,却又似乎感触极深,眸色深暗,深不见底。

杜子文叹了口气:“算了,都过去那么久了。”

苏如昊也没再提,夹了菜给夏绘溪:“多吃点。”

一直到了最后告别的时候,夏绘溪才有些犹豫的对杜子文说:“我好像在杂志上看过你,是不是安美……?”

这个疑问在她心里盘旋很久,可是席间谁都没有提起,她也就没问。

杜子文笑了笑,又看了一眼苏如昊,眼神中又似乎别有深意,旋即和颜悦色的夏绘溪说:“小昊没对你说起过?是啊,是我。前几天还去你们南大了一趟,老校区真是不错,下次小夏你再带我逛逛。”

他顿了顿,又说:“安美现在有很多业务会迁回这里,以后见面的机会还很多,小夏,我们下次再见,你再给我说说刚才你讲的那个什么自我减压。”

开车回校的路上,夏绘溪异常的沉默。她的身子半侧着,看着窗外一闪而逝的景致,只是觉得疲倦。

“是不是不舒服?”苏如昊侧头看她一眼,又说,“你先睡一会儿,到了我叫醒你。”

夏绘溪摇摇头:“没有。我忽然想起来,刚才在食堂吃过了,可能有些撑到了。”

他忍不住笑出声来,又摇了摇头:“以后不要这样,对胃不好。”

“以后……”夏绘溪若有所思的看着他的侧脸,淡淡的说,“以后你会一直提醒我的,是不是?”

门卫检查了一下苏如昊车子上的南大车辆通行证,放他们进去。

而他的神情仿佛是夜幕上几粒疏淡的星子,辽远而空旷。

“这次是我不好,不应该十几天不和你联系。”他将车右拐,车前灯将深蓝得近乎紫色的夜色打亮,又仿佛将那层薄雾驱开了,“以后不会这样了。”

她又一次默不作声,静静的将脸转开了。

嘎的一声急刹车,有学生匆匆的从林荫道上跑过去,一边好奇的打量这辆车子。

苏如昊一点点的把她的脸掰向自己,动作很轻柔,可是目光却极凌厉,缓缓的说:“你到底怎么了?”

她将头往后轻轻的一仰,挣开他的掌控,目光依旧没有望向他,只是笑了笑:“我只是奇怪,你为什么要一再对我道歉。上次的事,是我的错。”

他的目光中殊无笑意,又似是疲倦:“夏绘溪,我对你,已经耐心到了极点。该忍的,不该忍的,我想,我为了你,都做到了。你到底为什么还不满意?”

夏绘溪一怔,她还有什么不满意呢?自己不过因为他不提家庭而有些不快,他便立刻带自己见了家中的长辈……他的一举一动,确实像他自己说的,该做的,都已经做了。

她伸手去开车门,然而“咔哒”一声,在她的动作之前,他已经将车门锁上。

“没有,我没有不满意的。”她的手指蜷在那里,语气轻柔,“你一直对我很好。”

他平静的开口:“那是为了什么?从今天见到你开始,你就是这样心不在焉。”

她的嘴唇微微一动,说不出是为了什么,说出这句话,仿佛是十分的困难:“你带我去见你的大伯,我心里是很高兴。可是见了,就好像变得……很陌生……就好像我从来不认识你那样。”

“你为什么要学心理学,你大伯说的那些事……甚至他是安美的董事长,这些……你从来没有对我说起过……我想起来,以前我问你,为什么要回国内来读博士,你也没有回答我……苏如昊,我只是忽然有点害怕,就好像,你随时会离开我一样……”

她迟疑着用自己的手握住他的:“我真的有些害怕,就像你突然出现在我身边,说不定哪天,就会突然走了……这样,是不是有点傻?”

他凝神看着她轻轻开阖的双唇,覆着自己的双手有些轻微的战栗——大概在她心里,是真的紧张和在意。

“是很傻。”他喃喃的说,又把她拢在自己怀里,“我怎么会忽然不见呢?刚才我大伯已经说了,安美很多的项目都会迁回来,你说我要离开去哪里?”

“我家的事,是有些复杂,一时半会儿也说不完,哪天有空,我再慢慢告诉你。至于我为什么要学心理学,是真的因为兴趣。”他唇角的笑意加深,“最幸运的,大概就是认识了你。”

“这样,你放心了么?”

她在他的怀里慢慢的点头,用只有他听得见的声音说:“以后不要再这样吓我,我真的以为你失踪了,再也不会回来找我。”

他吻着她的额角,轻轻的说:“我保证,以后不会了。”

《雾逝人非》无处可逃 ˇ三十八ˇ 

最近南大的校园里纷纷扰扰,师生间的话题全是围绕着即将到来的百年校庆。据说校方已经重新规划了校园布局。新的理科大楼正在筹建中,而计划中的选址,也包括了教工宿舍。

原本只是教师之间的流传的消息,可信度不算很高。然而就在前几天,学院里正式的消息传达下来,下个月月底正式开始拆迁。为了尽量安抚青年教师,学校又专门发了临时补助,并由校方发了通知,说明青年教师可以使申请购买集资建造的新房。

这倒真是一件好事。既然集资建房,自然比市面上的商品房要实惠的多。只是这段时间却免不了要辛苦一些,既要租房,又要搬家。

院办的老师打来了电话,问夏绘溪要不要申请。她想了想,又和苏如昊商量。

苏如昊倒是很爽快的说:“随你吧。要不申请一套也可以。”

她就把名字报了上去,回头又接到苏如昊电话:“你的东西理得怎么样了?今天要不要先搬一些过来?”

办公室还有同事在,夏绘溪压低了声音,跑到走廊的窗前,声音还有些犹豫:“要不,我还是先租一套住着吧,院里的小张老师也在找人合租……”

他的声音有些不耐烦:“怎么又犹豫起来了?不是说得好好了么?”

他们昨天刚刚商量好,这段时间,夏绘溪就搬到他家里住一段时间。一方面是因为附近的小区并没有十分满意的房子,另一方面,他住的房子确实有空着的两个房间,彼此间不会打扰。

夏绘溪本来十分的踌躇,最后好不容易点了头,想不到到了今天又开始不自在了。苏如昊的声音就没带了好气:“寒假不也住得好好的么?就这样吧,你先把书理一理,我晚上帮你搬。”

夏绘溪看看时间,“哦”了一声:“那你九点多过来吧?我再理理。”

一下班,她匆匆忙忙的在食堂吃完饭,就赶回宿舍去收拾。

家里的书也实在是太多了,装了三个箱子,夏绘溪一屁股坐在一地的杂物中间,正想着要不要打个电话让苏如昊过来一起帮忙,忽然手机一明一暗的在手边亮起来。

她看了一眼那个名字,想了一会儿,才接起来。

天色刚刚暗下来,她握着电话,站起来向窗外张望了一会儿,才慢慢的说:“那你等一会儿,我马上下来。”

宿舍楼下没有什么人,夏绘溪看见那辆车子停在花坛边,不知道为什么,并不愿意坐进去,于是在原地站了一会儿,过去敲了敲车窗:“裴先生,我们去那边坐着说吧。”

她微笑着示意他出来,又指了指路灯下那个木椅。

只是浅浅一笑,裴越泽便怔了怔,这段时间无论是助手、甚至自己打电话给她,她的回应始终是抽不出时间。最初是有些恼怒的,然而现在的心态因为变得极为微妙——既有些无奈,又夹杂了不深不浅的空虚,如果要做到像以前那么逼她,倒是无论如何也硬不起心肠来。于是只能像自己说的那样,慢慢的等她。

那个木椅少有人坐,沾了浅浅的一层灰。夏绘溪走在裴越泽的身前,恰好口袋里还有纸巾,于是弯下腰擦了擦,才说:“坐吧。”又略带歉意的说,“实在对不起,要搬家,家里乱七八糟的。不然应该请你上去坐坐。”

他们并肩坐下,裴越泽微微锁着眉,并没有开口。

夏绘溪注意到了他手里拿着的数张纸片,问了一句:“这是给我看的?”

他回过神来,递给她,淡淡的说:“是啊。”

借着路灯的光线,夏绘溪凝神看着。一共三张图画,她仔仔细细的看完,长舒了一口气:“这是你这个月的时间画的?”

他微笑:“随笔涂抹的。”

然而夏绘溪的表情比他想象得要生动和快活很多,她从中间抽出一张说:“这是最近画的,对不对?”

他扫了一眼,点头:“是。”

夏绘溪看着他,表情愉悦,双眸更是熠熠生辉,像是两泓微光泠泠的湖水。

“裴先生,你自己感觉到那种分裂在逐渐的愈合么?”她带着掩饰不住的兴奋,抿了抿唇继续,“或者,你已经越来越清晰的开始意识到自己的精神状态,不是像以前那样只是混沌一片了?”

裴越泽沉默了片刻,对她的振奋恍若不觉,只是慢慢的说:“你是说,我在好转起来?”

的确是的,从三幅画的构图来看,分裂的标志线条已经在逐渐的减少,而画的结构日趋平和稳定,甚至他在无意识之中,可以做到左右协调。这些都是他在逐渐的好转和愈合的标志。

她不禁又笑盈盈的抬起头看着他,低声说:“我真想知道,是什么让你好转的这么快。”

“是么?”他亦微笑,目光却极为锋锐的望向她,平缓的说,“我倒可以猜一猜。”

夏绘溪依然拿着那三幅画,指尖轻轻的抚平纸张的褶皱,顺口应了一句:“什么?”

“我想,说我正在好转,难道不是你不想继续下去的借口么?”

春夜的气候依然是十分的多变,说话之间,已经有微凉的雨丝飘荡下来,冷嘶嘶的落进脖颈中,仿佛是冰粒儿,激起了一身的疙瘩。

夏绘溪的微笑僵在唇边,她慢慢的抬起头,一点点对上他的目光,声音亦在逐渐的变冷:“你说什么?”

她的脸色有些苍白,纤瘦的肩膀更是轻轻抖动着,似乎是在畏惧这样的天气。

裴越泽心中微微一动,强抑住心中那丝愈来愈重的后悔,依旧清浅的说:“你明白我的意思。”

她“嗯”了一声,侧了侧身子,平静的说:“我不明白。”

雨丝越来越粗,直至淅淅沥沥恍若小小的溪水,透过他们头顶的槐树叶,点点滴滴的流淌下来。

夏绘溪伸出手掌,接了两滴雨水:“就像你说的,以后我不再是你的咨询师,但是这些画作请保留好,或许别的分析师也会用得上。我那里还有一张你在海边画的复制图,明天我会送到张助理那里。”

她站起来,又淡淡的回眸看了他一眼:“裴先生,之前我们之间的咨询,确实让我和我的男朋友之间起了些争执,也一直很困扰我。但是请你相信,我不会因为出于私心,就故意误导你,让你相信你在好起来。这些图,你拿去给任何一个经验丰富的心理分析师来看,我想他们都会得出和我一样的结论。”

她不再多说什么,将那些纸张递还给他,转身离开。

其实夏绘溪出来的时候就极为匆忙,厚T恤外边套了一件针织棉衣,又没带雨伞,于是将风帽带上,低了头就往前走。

这副样子,忽然叫裴越泽想起很久之前的那一次,比这个还要晚的时候,她穿得乱七八糟,跑到校门口来找自己,然后一脸无奈的开车送自己去医院看病。

从来都是自己在逼她。而她从一开始,只要是答应下来的事,总是在情况许可的前提下,尽了最大的努力。即便是自己掐着她的脖子的时候,她依然不惊不惧,眼神清澈的望向自己。

是啊……他们之间,难道不是自己一直在掐着她的脖子,逼着她做那些她一开始并不愿去做的事么?

那个背影已经走出了槐树的树荫,裴越泽凝神看着她一步步的走远,那些步子踏在了地上的水潭中,深深浅浅的脚印,溅出起起落落的水滴。

这个背影,是独属于她的……不存在自己记忆里的任何一个人……也只有她,每一次面对自己的时候,总是坦率而真诚,连作假都不会。

他的声音仿佛不是自己的,飘渺而遥远,却清晰的传了出去:“夏绘溪。”

夏绘溪的脚步慢了下来,终于迟滞着停住,然后回头看了一眼。

他慢慢的站起来,走到她的面前,声音低沉:“你上次问我,每一次,都是什么最后把我从另一个世界惊醒?”

夏绘溪扬眉,表情略带了讶异。

他仿佛不可控制的伸出手去,抚上她的脸颊:“是你。”

夏绘溪反刍着那句话,忍不住战栗了一下,愣了片刻之后,退开了一步,避开他的手指,想要说话,却又呛了一口凉气,剧烈的咳嗽起来。

一直咳得弯下了腰,连眼泪都涌了出来,最后泪眼朦胧的避开了他轻拍自己背脊的手,夏绘溪含糊不清的说:“没关系,没关系。”

她的身子一点点的往后退开,似乎要避开他的气息,咳得天昏地暗的时候,脑子里却忽然浮现出裴越泽在海边做的那幅画,那时候苏如昊曾经指着那张图冷冷的问自己:“那支伸出瓶外的藤蔓枝叶,代表什么?”

伸出瓶外的枝蔓,代表了生机和希望,又或许是一个新的世界……

夏绘溪忽然不敢想下去了,急急的站了起来,断断续续的说:“我先回去了,在下雨,你回车里去吧。”

转过了身,再也不敢看他一眼,就要落荒而逃。

而他却站在原地不动,又从容不迫的重复了一遍:“你听见我说的了。”

夏绘溪的背影微微一滞,再也没有停下,直到消逝在夜色之中。

裴越泽回到车里,倒了车,却看见一辆黑色的车横在路上,似是停了很久。

车前大灯的光照上去,驾驶座上坐了一个男人,身影笔直。他心中轻轻一动,嘴角撩起浅浅的一抹笑。那辆车没开灯,漆黑黑的隐在暗色之中,似乎直到确认裴越泽看清了自己,才打了方向灯,亦调了个头。

裴越泽心领神会一般,跟着那辆车,驶上了同一个方向。

《雾逝人非》无处可逃 ˇ三十九ˇ 

两辆车一前一后的在路边停下。苏如昊下车,推开了咖啡店的门,选了屋角的位置。

侍者拿了单子走过来:“先生,一个人吗?”

他却不答,嘴角带了难以捉摸的微笑,看着侍者身后。

裴越泽在他的对座坐下,两人都没有说话,只有侍者娴熟的向两人推荐着店里的招牌咖啡和甜点。

最后是苏如昊招呼了一声:“就照你说得来两份吧。”

气氛重新又沉寂下来,不知谁的手机开始震动,嗡嗡的声音,固定的频率,敲响耳膜。

苏如昊接起来,神色蓦然间柔和下来。

电话那边不知道说了什么,许是抱怨,他的声音益发的温和抚慰:“我马上来了。要是理不完就先别弄了,等我过来……嗯……好。”

他的声音一句句的传进自己的耳中,裴越泽的脸色不经意间僵了一僵。

侍者将饮料端了上来,银匙在骨瓷杯上轻轻一敲,叮咚的一声,悦耳清脆。

“裴先生的心理问题,解决了么?”苏如昊的十指交叠,轻轻的拢在身前,“因为这个,我和她争执过数次,她坚持不愿意放弃这个咨询。”

风衣的口袋中还有那三张画纸,裴越泽的手指触到了硬硬的纸张,忽然又想起了刚才,她仔细的低头看着,侧脸的弧线柔和,仿佛皎皎月色。

他轻声笑了笑:“解决或者没解决,不是该由医生判断决定么?”

苏如昊的目光望进他若无其事的神色之间,缓缓的说:“没有什么比当事人自己的感觉更加的敏锐。好转,或是恶化,自己不会没有感觉。”

简单的一句话,裴越泽拿着银匙的手忽然顿了顿,旋即重复了一句:“是么?”

“怎么?裴先生没听说过这句话么?”苏如昊笑了笑,“那么这个呢?”

他将桌面上的蕾丝桌布掀起,食指在桌边的那杯柠檬水中蘸了蘸,极快的开始在楠木桌面上勾勒。

水分尚未蒸发,线条有些粗,却并不影响视觉上的效果。

裴越泽慢悠悠的看过去,却在苏如昊第一幅画画毕的时候,目光中带了慎重,沉沉如千斤巨石。

店里开着空调,水分在迅速的蒸发。苏如昊的指下却不停,挪了挪,继续画下一幅。

裴越泽的神色愈来愈肃穆,凝神看着黑亮的桌面,水珠点缀间,线条忽粗忽细,如断似续。

一共四幅。

包括今晚刚刚给她看过的那三张,他怎会知道?

苏如昊闲闲的抬头看他一眼,慢条斯理的用桌边的纸巾将湿漉漉的桌面擦净,微笑着说:“我唯有有些想不明白的,是这一张。”

鸢尾草,星空,裂痕,瓶身……以及那支伸出瓶口的藤蔓。

他指了指那支藤蔓,嘴角轻轻的勾起:“这里。”

裴越泽靠回沙发上,面无表情:“你怎么会知道?”

他却笑得愈发轻松:“嗯,Edward是我读硕时的导师。虽然他没告诉我你们具体是在咨询什么,但是这些画我见过。另外,你对他的口头禅,应该也不会陌生。”话锋一转,他的语气依然闲适无比,“你猜猜,要是她知道了这些,还会不会再因为这个和我争吵,又僵持不下呢?”

裴越泽思索了一会儿,嘴唇轻轻抿起来:“你很早就知道了。”

“不算早。你知道,心理疾病也算是顽疾,会有复发的可能。之前我并不能肯定,直到她给我看了第一幅画,我才明白过来——至于后面的这四幅,她没提起过。我想,你应该还是继续在用这个方法接近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