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妹子表示即便身边有个高富帅又怎么样,非要得喜欢上他吗,太扯了。可是不要忘记背景,这可不是个和平年代,更别说女主角前期都过着爹不管娘不爱动荡不安被人长期追杀的生活。她也不是一开始就那么生猛可以冲锋陷阵杀人如麻的。这个长期的过程中都是曹丕一直在她身边,她唯一可以依赖的也就只有曹丕,产生什么感情并不奇怪吧。

其余的比如压抑的欲/望啊,潜在意识和性/冲动啥啥的,我就不多废话了。心理学已经证实了,人类的确会把恐惧和死亡的绝望跟性/欲混淆呢,比如那个著名的吊桥理论。人类最原始的冲动本来就是个毫无理性和科学的东西,而且大多都很丑陋。在某些时候它真心会扭曲到让人感到恶心的地步。否则世界上哪来那么多的变态和连环杀人狂。女主角对自身的不安以及周围环境的畏惧在极度压抑的情况下转变成了奇怪的东西,这也不是什么多不科学的事情啊。

……最后再废话一句,话说就写个同人文而已,干嘛搞得那么严肃……其实吧,我不否认自己有带着点轻微的恶意……本来就是个禁忌的主题,不伦跟鬼畜其实是很可怕的东西,写得太轻松又甜蜜还让人心生向往才是不科学呢!

以上是个人观点,也是最后一次针对角色和情节做这么长篇大论的解释。

略感失败,因为自我感觉前面文里各种伏笔暗示都挺明显的呀。唔,被恶心到的群众,我在这里说声对不起了。大家提出的意见,我虚心的接受,真诚的感谢,不过改大纲和情节那是不可能滴!

第六十三章

虽然此刻到处都是人在跑来跑去,叫嚷着捉拿刺客的声音简直能吵醒方圆五百里所有人,火把的光把黑夜映照得白天一般,别说是个大活人,只怕是连只苍蝇都别想躲起来,夏天依旧闻到了那股危险的味道。她来不及想太多,满脑子都是立刻赶到曹操身边的念头。因为太过仓皇,连曹彰都看出了她的不对劲,奇怪地问:“父亲不是没事吗,你的脸色怎么那么难看。”

不安地咽下一口唾液,夏天强迫自己镇定,挤出一个笑容:“不,我只是有点担心……”

“别担心了,区区刺客,现在府里全是人,还能翻出什么花样。亏得还是上过战场的人,胆子小成这样,也不怕被父亲看见了笑话。”

曹彰十分不以为然,作为曹家人,他对刺杀这种事情早就司空见惯了,虽然脚下不停一直在往前走,嘴上却还在拿着夏天打趣。

夏天连笑都笑不出来,她只觉得头皮发麻,尽管搞不清楚危险的源头在哪里,她可以肯定这个所谓的刺客一定就是那只妖怪。它可不是一般的刺客,即使只能依附在尸体身上,它那些神奇的手段和把戏也不是士兵可以阻止的。夏天还没忘记那个仓皇逃命的夜里,贴着脖子飞过去呜呜作响的飞刀。

两人嘴上说着话,不一会儿就穿过了嘈杂的士兵来到了曹操所在的地方,那里早就已经里三层外三层包围得水泄不通,夏侯渊、许褚、徐晃和张辽全身披挂亲自守护在门口。见到他们两个赶来,夏侯渊笑笑表示安慰:“没事,别担心了。”

“父亲在里面?让我们进去看看。”

曹彰说着就要往里面跑,被他拦住了。

“子文,就别添乱了,有我们在,不管是什么刺客都别想动主公一根头发。”

“让我们过去看看,求你了,渊叔。”

夏天苦苦哀求,看着前面紧闭房门里透出的光,明知曹操现在不会有事,她还是担心害怕得要死。不光因为曹操是她现在的父亲,更因为他的生死直接关系着自己的未来。

夏侯渊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对门边的张辽使了个眼神,张辽会意,在门外低声说:“主公,是四公子和三小姐。”

隔得太远听不见里面的回答,不过张辽冲他们点点头,门打开了一点缝隙。夏天也顾不上道谢或者说点其他闲话,匆忙跟在曹彰后面走上台阶。正要进门的时候她转身对门外的人说:“要小心啊,也许那个刺客会妖术,即使抓到了或者看似已经杀了他千万不能放松警惕。”

“知道了。”

张辽微微弯了弯腰。

走进屋子后门立刻被站在门后的一个侍从关上落锁,夏天这才发现原来屋子里不止曹操一个人,除了和他面对面坐着下棋的荀彧,旁边站着的贾诩程昱,曹丕竟然比她动作还快,已经换了一身衣服站在他的左边,阴沉着一张脸,见夏天和曹彰进来,连眼皮都没动一下。

曹操看上去镇定自如,手执棋子思索下一步应该怎么走,并为表现出任何慌张。他漫不经心地瞟了一眼夏天,微微皱了下眉头:“又不是什么不得了的大事,看看你,衣冠不整,披头散发,怎么连鞋子都没穿。”

一屋子的人都把视线集中在了夏天身上,除了曹丕,他自顾自地看着墙壁上的一幅寒梅图,背着手好像在认真鉴赏。**夏天不自然地拉了拉衣襟,强笑着说:“女儿不过是担心父亲,听说有刺客顾不上穿戴整齐就赶过来了……”

这时她身边的曹彰大惊小怪地叫了起来:“刚才没注意,你的衣服怎么被撕破了?”

夏天一滞,胡乱找个借口:“大概是出门太急,在门上挂了一下吧。”

“唉,看这毛毛躁躁的样子,以前教导你的话都忘光了吧。”

曹操叹息着摇了摇头,吩咐门边的侍从把自己的一件外袍拿过来,叫夏天披上。见她光着脚,自己让了让,示意她过来坐在自己身边的软榻上。

“天气太凉,光脚踩地上小心受风寒。本来想叫你们都回去休息,不过既然都来了,也罢,就陪我下棋好了。”

其实除了曹操这么淡定,其他人多多少少都有点紧张,夏天小心地避开曹丕的视线,坐了下来,抓紧身上的袍子,焦急又不安地竖起耳朵静听外面的动静。曹操倒是真的在下棋,和他对弈的荀彧看起来也算镇定,贾诩捏着自己的胡子眼珠子乱转不知道在想什么,程昱紧闭双目口中念念有词,曹彰不停地在屋里走来走去,好像恨不得自己也冲出去亲自捉拿刺客。只有曹丕端着茶坐在另一侧,垂下眼帘,神情颇为阴森。只是他平时经常就这样,大家也看习惯了不以为意。

夏天心神不宁,那种危险就在鼻子下面的异样感让她坐立不安,害怕被曹操看出什么端倪,还得强作镇定。她能感到那个曾经追杀过自己的妖怪就潜伏在附近,也许还不怀好意地窥探着他们,但她却一点办法都没有。如果可以的话,她真想建议曹操躲起来,最好是那种完全密闭的房间,身边来个几百精兵近身保护。可是曹操肯定不会愿意的,要是被传出去因为一个刺客就害怕成那样,他不知道会被笑话成什么样子。

在静默中等待了快两个时辰,没人想说话,都在听着外面的动静。曹彰嘀咕了一句抱怨只是一个刺客为什么动用了那么多人还抓不到,也没人搭理他。不过每个人心里都在疑惑,平时再怎么神通广大的刺客,最多不超过半个时辰就会被抓到或者当场格杀。现在眼看天都蒙蒙亮了,为什么一点消息都没有。

“我去看看,这些人都是吃什么的,闹了半夜连根毛都没看见。”

曹彰终于沉不住气了,走过去打算开门,夏天正想阻止,忽然听到外面传来了一阵惊叫,接下来就是激烈的刀剑撞击和呵斥呼喊声,听起来像是打得很厉害。

“抓住他,别让他跑了!”

“在这边!”

曹操停下了下棋的动作,皱着眉头看向大门处,有些不高兴:“这么多人,听起来刺客人数不多,为何会如此费力?”

“也许那个刺客不同一般,总之,主公,小心为上。”

程昱谨慎地回答。

外面的动静闹了好一阵,而且听声音还在不断的变换,忽左忽右,除了兵器和拳脚的声音,时不时还能听到受伤的闷哼以及吃痛的低叫。也不知道那个刺客究竟如何厉害,支持了这么久都还没落败。夏天暗中靠近了曹操,来得太急,身上没带武器,她盯着曹操身边的佩剑,打算如有不测,就用这个来保护他。

又过了一阵,忽然只听得一声惨叫,随后便是一阵欢呼。门外传来沉重的脚步声,是夏侯渊来了,他恭恭敬敬地说:“主公,刺客已经被格杀当场。”

“唔,可曾看出来历?”

曹操有点不高兴地问。

“回禀主公,不曾,此人是生面孔。”

“唔。”曹操沉吟了一阵,“那么便——”

这句话还没说完,变故忽生。毫无预兆,甚至都没有任何异样,他们头顶上传来一阵衣裾破空声,一个人影从没人能想到的房梁上赫然直冲而下,像是发现猎物的秃鹰朝着曹操直扑而来。所有人都愣住了,来不及反应,只能看着那人身形一闪,已经到了曹操面前。

并非在场的人无能或者曹操反应太慢,实在是那太突然也太快了,连一眨眼的时间都没用到,曹操戎马半生算得上是一代人杰,对方到眼前的时候他已经把手放上了腰间剑柄,可惜仍然慢了半步。这个时候一直暗中警惕的夏天低喝一声,去取剑显然已经来不及,她只能伸出双手去抓住对方挥下的刀锋。手指一阵剧痛,血也喷溅而出,夏天强忍疼痛死死抓住不放手,大叫道:“快保护丞相!”

其实不用她说其他人也知道,三个文臣不顾一切地顺手拿起身边能拿到的东西就劈头盖脸的打过来,而曹彰第一时间早就冲过来护住了曹操,曹丕长剑在手,形如鬼魅地对着那个刺客背心刺下,与其同时,几乎所有的人都在大叫:“刺客!”

夏天被手上传来的巨大力道弄得差点从软榻上摔下去,她暗自心惊,没想到这人竟然拥有一身不输自己的怪力,只是短短一瞬间,她几乎就没能抓住刀锋让他抽走。灯火下她看见了那人的面貌,不是张角,也不是任何一个她认识的人。蜡黄色皮肤,因为蒙着面巾所以只能看见一双凶光四射的三角眼,即便是这样,夏天还是第一时间就能肯定这人的身份。

没有错,绝对是那只妖怪,哪怕他又换了一个身体。

说来好像很长,其实只是短短一眨眼的时间,那个蒙面的刺客发出一声刺耳的怪笑,活生生的把夏天拉得滚到了地上。没有回头,它直接反手不知道从哪里又亮出一把匕首,挡住了背后曹丕的进攻,还将他整个人扫得扑开,撞碎了屏风。用力拉了几次后发现没法把刀从夏天手里抽/出来,它直接丢弃不管,飞身再次超曹操扑去,曹彰想要挡住,却被它直接一掌打飞,撞到墙上,口中鲜血狂涌。

“出什么事情了?主公!主公!”

这样大的动静当然惊动了外面的人,他们砰砰砰地撞着门,可是说来也奇怪,门被撞得摇摇欲坠却愣是怎么都不开。夏天强忍疼痛从地上爬起,看见一些黑色的雾气朦朦胧胧地缠绕在门上,应该是那妖怪捣的鬼吧。之前的一切只是为了松懈他们的警惕,其实它早就已经悄悄潜伏在了屋子里,就等着这个时刻。

眼前的刺客虽然身材瘦小,好像风一吹就倒,可是那力量跟怪兽一般,随便一脚就把重达几百斤的桌子轻轻松松踢开,变成了一堆垃圾。而且它的身形又快如鬼魅,简直捕捉不到他移动的轨迹。曹操见惯了大风大浪,几经生死,面对这等场景还是被惊得脸色发白,根本连回避抵抗都做不到,眼睁睁地看着那刺客就要一掌拍到胸口。

“爹!”

夏天只来得及扑上撞在它身上,将它撞到一边。这种时候什么技巧武艺都失去了意义,她只能狼狈不堪地扭住那家伙的腿,和它在地上滚来滚去扭成一团。那家伙不知道究竟在手上戴了什么东西,尖锐无比,被碰一下就是一条口子。屋子里的其他人见刺客暂时被夏天缠住,或者护在曹操面前,或者对着门又推又打,焦急无比。

“啊!”

终究力量还是比不过它,夏天觉得脸上一阵剧痛,想来是被划到了,紧接着腿上也是一痛,那个家伙竟然抓起一根碎掉的桌子腿儿刺进了她的小腿。听见压在身上的它从喉头发出一阵诡异的低笑,夏天仿佛看见了死亡在对自己招手。

眼看它举起手臂,指尖上全是密密麻麻的长针,夏天只能徒劳地用手臂护住自己的胸口。然而,她忽然感到身上一轻,那个刺客发出了一阵尖锐的怪叫,被不知何时爬起来的曹丕撞得滚到了一边。夏天目瞪口呆地看着他们两个拳脚相加打得鲜血横飞。她不是没有见过曹丕杀人,可她没想到他也能有这么野蛮疯狂的时候。那个家伙的力气有多大她亲身体验过,可是曹丕从来都不是力量型的,为什么可以抗下它的拳头?而且,什么时候曹丕的动作可以那么快,快到她简直看不清楚?难道,之前他都在刻意的隐藏自己的真正实力吗?

不过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夏天擦了一把脸上的血想上去帮忙,可是她的小腿被整个刺穿,几乎钉在了地上,连站起来都做不到。就在她心急如焚的时候,忽然听到那个家伙又发出了一阵足以让人耳聋的尖叫声,随后弹了起来,带着不断喷洒的鲜血,“碰”的一声把房顶撞出一个大洞消失在了夜空。它刚刚一走门立刻就被撞开,鱼贯而入的士兵们见到里面满地的血无不大惊失色。夏侯渊冲着曹操狂奔而去,几乎都在惨叫了。

“主公,主公!”

“孤没事。”

曹操摇了摇头,他的脸色依旧苍白,估计被吓得不轻。

“多亏有了子桓——子桓?”

曹丕身上原本是浅蓝色的衣服几乎被血染成了一种狰狞的红色,他摇晃了一下,便忽然倒在了地上。夏天惊喘一声。她看见大片大片的血液在他胸口晕染而开,很快就把地板都染红了一片。

她挣扎着爬过去,其他人也惊慌失措地跑过来。一把奇形怪状的小刀赫然刺入了他的胸口,深得只剩下一点刀柄。而曹丕紧闭双眼,显然已经不省人事。

夏天颤抖着手去试了一下他的鼻息,她觉得整个脑袋都一下子炸了。

“骗人的吧……”

他怎么可能会死掉呢?

第六十四章

曹丕他……死了?

怎么可能,这一定是骗人的,他怎么可能就这么轻易的死掉?

夏天呆滞地跪在地上,被扎穿的小腿呈现出一种扭曲的角度,显然已经骨折了,全身上下无一处不痛,特别是被刀划破的地方,渗出的血把外衣都浸湿了。可她全然忘记了一切,身边那些惊慌失措跑来跑去的人忽然之间变得很遥远,说话大叫的声音都好像隔了一层东西模模糊糊听不真切。有人在用力摇晃她的肩膀,有人在试图将她抱起来,夏天没有一点反应,她觉得整个人一下子都像被切断了某种神秘的开关,瘫软掉了。

“不可能,我不相信,一定是有什么地方搞错了。”

直到看见曹丕软绵绵一动不动的身体被几个士兵移动的时候,夏天才恍然大悟一般忽然惊醒,连滚带爬地到了他身边,死死抓住他一只垂下的手,那种冰冷的感觉让她从心底深处传来了一阵绝望的战栗。

“快去叫大夫来啊,他流血了,会死的。”

她只会机械地重复这一句话,像那种拒绝承认现实的任性小孩,无助地看着周围那些面带悲戚的人们。她没想哭,她就觉得焦急,那么多血,除了徒劳地用手去接住还在滴滴答答流淌的污红液体之外,夏天想不到还能做点什么。

一只手安慰地放在她的肩膀上,夏天茫然地抬头,看见曹操苍白的脸,他的视线同样飘忽不定,虽然站得依然笔直,可是肩膀却有了无力下跨的趋势。他抽动了一下嘴角,最后却什么都没说,只是对夏天摇了摇头。

“丫头,别看了,再不止血,你可就得跟着他一块儿去了。”

夏侯渊弯下腰,似乎想把夏天抱起来,可是夏天忽然就暴怒了,她手足并用地抓住曹丕的衣领死命摇晃,发狂一样的大叫:“喂,起来,你起来啊!你怎么会死掉?你死了的话我怎么办?究竟是为了什么我才忍耐到今天!啊啊啊啊!你给我起来啊!”

脑子里有什么地方奇怪的坏掉了,一半是因为彻底的绝望,再也没有可能回家,一般却是因为某种夏天不敢承认也不愿意承认的东西。一瞬间她甚至产生了一个荒谬的想法,如果把那把小刀拔掉的话,他是不是就会活过来。

于是她毫不犹豫地抓住刀柄用力一拉,顿时被喷溅而出的血溅了一脸。那种剧烈的腥气让她有一种恶心的感觉。

“快制住她,别让她再乱动了!”

不知道是谁大叫了一声,无数人七手八脚地按住她的手脚,夏天徒劳地挣扎着,沾满血液的刀“咣”地一下掉在地上。*.**/*她满怀期待地盯着曹丕看了好久,满以为下一刻他就会睁开眼睛站起来。

但她却只是看见出现在他脸上那股灰败的死亡之色,还有开始发乌的嘴唇。夏天忽然想到自己的手上还有脸上全是他的血,干呕了几声,最后意识就跟被人掐断一样直截了当的变成了全黑。

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换了衣服,身上被擦得干干净净,带着一股草药的味道睡在床上,身边是卞夫人和曹植,一副她已经彻底没救的悲哀表情。见她醒了,小心翼翼地凑了过来,想说什么又不敢的样子。

夏天试图想说话,可是喉咙又干又沙,剧烈地咳嗽起来,还是曹植端来温水卞夫人扶起她,喂了几口。

“倩儿,可别吓唬娘,子桓他已经……你再有个三长两短,那不是逼着娘跟你们一块儿去吗。”

卞夫人擦了擦眼睛,眼圈发红,显然是大哭了不止一场,曹植的眼睛都哭肿了。夏天从胸口发出一声沉重的叹息,闭上眼缓了一缓,还是觉得整个人昏昏沉沉。

“三哥他……真的死了吗?”

卞夫人还好,曹植一直强压着,听她这么一问,顿时大哭起来,拉着夏天的衣襟抽抽噎噎。夏天觉得两个太阳穴针扎一样的痛,还是努力坐起身下了床。卞夫人不敢阻拦她,生怕她又失心疯,慌忙叫人来扶着她免得摔倒,痛心疾首地说:”我的儿,好好养伤不行吗。你三哥已经去了,哪怕活活哭死也活不过来啊。”

夏天咬牙切齿地说:“我不哭,我就去看看,我看看。”

她面色苍白,脸上被划开的伤口还没完全愈合,一说话又崩开,渗出些蛛丝一样的鲜红。众人皆知之前她已经疯了一场,谁也不敢拦着她,只能战战兢兢地扶着她一步三摇的出了门。还是小喜跟随她最久,揣摩到了她的心思,小心翼翼地问:“小姐,可是要去看看三公子吗。”

“唔,你们扶我过去。”

夏天冒着冷汗,气喘吁吁地回答。

说来也可笑,她早已经清醒,也基本接受了曹丕已经死掉的事实。可心中总还存着那么一丝幻想,想着他素来诡计多端,从不做没有把握之事,怎会如此轻易的死在一名小小刺客之手?她甚至还认真思考过也许这就是曹丕的苦肉计,他知道自己不肯就范又一向心软,干脆玩了这么一手企图让她乖乖投怀送抱。也许就在她痛哭流涕地发誓说只要他活过来什么都答应的时候,他就会哈哈一笑翻身而起,用那种自以为是的表情得意的看着她。

然而一切在她看到那具躺在棺材里僵硬冰冷的尸体后,全部化成了泡影。

那些总喜欢说死去的人像在沉睡的人一定没有看见过真正的尸体,曹丕看上去就是死了,生命之火彻底熄灭让他猛一看像是什么奇怪的东西。夏天第一时间只觉得那个穿着华丽尸衣面色蜡黄的东西不是她认识的曹丕。放置尸体的地方不知道烧着什么东西,香得刺鼻。一边穿着丧服的任小姐目光呆滞像是连哭都哭不出来的模样。好多好多夏天认识的人都站在那里,警惕地盯着她,像是生怕她又忽然发疯了。站得最近的却是同样一身丧服的曹操,他背着手微微低头,看着自己死去的儿子,脸上毫无表情。

“……也罢,见见子桓最后一面也好,不枉你们兄妹一场。”

见到夏天走近,他没有抬头,用毫无起伏的声调说了这么一句。周围的人纷纷说着一些毫无意义的废话,无非就是人死不能复生,逝者已去节哀顺变,兄长不在了更不能让父母伤心痛哭否则就是不孝,保重身体日后为兄长报仇。夏天的胸膛剧烈起伏,她想狂叫,想要不顾一切地哭喊,想尽情抒发出内心的绝望。

曹丕死了。

她没有办法回家了。

环顾着周围的一切,又陌生又熟悉,夏天恍恍惚惚的想着似乎就在不久前,也有过这样的场景,除了躺在棺材里的人不一样,什么都没改变。也许那些痛哭哀叹的人此刻确实有几分真心,不过用不了多久他们就会忘掉这一切,该干嘛干嘛。即使是曹操和卞夫人,好像也没有想象中那么悲痛。他们还有其他的儿子,也许未来会生下更多。乱世之中死几个儿子算什么,做大事的人岂能为区区儿女私情束手束脚?

管他再如何英雄气概能征善战,纵然有千般才华万般计谋,一旦死了,就是一堆腐烂坏去的肉,最后的结局只有被埋葬在地下,直到被彻底遗忘。

夏天一头栽倒在了棺材前面,嗓子发苦,无法抑制地喷出了一口血。她不知道自己是因为没法回家的绝望多一点,还是因为眼前的死亡更多一点。她畏惧过,害怕过,茫然无措过,也曾经默默的喜欢又拼命扼杀过,然而无数种可能中,她从没想过曹丕死掉的结局。

她在这个世界唯一存在的理由都是因为他,不管喜欢还是厌恶,她都得为了那个最后的目的好好活着。如今他不在了,再也回不了家了,她还有什么意义?

夏天想哭,可是全身都憋得发抖,最后发出的也只是犹如野兽一般的嚎叫声,眼泪流不出来,全部憋死在了嘴里和心里。她从没有这么绝望过,什么都没有了,回家的希望彻底断绝,她只能一辈子滞留在这个看似华美优雅骨子里却满是野蛮和杀戮的世界。绝望的对着一群无法交流的人们。

无人可爱,无人可恨。

夏天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被连拉带扯的送回房间里,迷迷糊糊中被灌下了一大碗苦得让人呕吐的药水。半梦半醒间,她听见卞夫人在焦急地对曹操抱怨,说这样一来自己又要有不好的传闻。曹操沉默半响回答说会尽快把她嫁到江东,谅那边也不敢抱怨什么。还有曹彰,嘟嘟囔囔地缠着曹操没完没了,要接收曹丕原来麾下的人马粮草。

夏天多么的想要冷笑,怪不得郭嘉会说自己不像曹家人,她果然也不是曹家人。冒牌货无论如何都学不来他们那种与生俱来的算计跟冷漠。他们并非不难过,也并非不伤感,只是比起伤感,实际上的利益得失似乎更为重要。这一点曹丕自己也是一样,如果今天死的人不是他而是其他人,他一样也会这么装作哀伤心里却在忙着算计不休吧。

然而他却死了,其实他根本用不着死的。

夏天想说服他是为了曹操,可是很显然,他是为了救自己。

她从来都不肯相信曹丕,任他软硬兼施,好坏说尽,坚定不移地认为那都是骗人的。曹家人不会做那种没有好处利益的事情,他肯定是为了图谋什么才会做出这样惊世骇俗的事情。

可是他死了。

死了就什么都没有了。

胸口如有千斤万斤重物在压,难以呼吸。夏天只能想到这里,不能再继续想下去。她觉得这不是因为无法回家而感到绝望,一想到从此之后就再也看不见曹丕,一瞬间她几乎觉得自己也变成了一具尸体。

“早知今日,又何必当初。”

有人幽幽地说了这么一句话,夏天瞪着眼睛看着一个人飘然出现在床前却没有惊讶,她已经没有什么可惊讶的了。

来人白须飘飘,大袖飞舞,头戴高冠,一副仙风道骨的气概。

那竟然是早就被夏天遗忘掉的左慈。

65第六十五章

这个莫名的神棍老头,原本该是曹操的死敌,但在这个错乱的时空里什么都有可能发生。 夏天漠然地看了他一眼,懒得开口。反正左慈总不会是无聊特地来找她聊天。

见她死鱼一般无声无息睡着不动,左慈很有仙人风范地绷了半天,最后绷不住了,讪讪地走到一边椅子前坐下,摸着胡子没话找话地开了口:“看来将军很悲痛呀。”

“有屁快放。”

夏天不冷不热地回答,就差没翻身给他一个后脑勺看。左慈的出现反而让她暂时从绝望和毫无头绪的悲痛里清醒过来,她有点好笑地觉得某种程度上已经算不正常了吧,哪怕再沮丧再无助,面对不能预测的事态发展时,她都能第一时间拿出警戒的姿态……也许除了曹丕,在他面前她好像从无防备……

一想到他顿时又涌起一股快要呕吐般的窒息感,夏天强迫自己深呼吸,压抑下满心疲倦,不要随便表现出软弱让人觉得有机可趁,这是她在这个世界学到的东西。

左慈笑了笑,只是那个笑容怎么看怎么显得虚伪,连带着连那张本该划分到慈祥和蔼的面孔都仿佛变得讨厌起来:“将军可是后悔吗?”

“如果一味故弄玄虚,我可就要动手赶人了,别以为谁都吃那一套。”

夏天盯着他的眼睛冷漠地说。

左慈叹了口气。

“将军何必咄咄逼人,老夫是特意来出主意的。”

夏天只是冷笑,她才不相信这个琢磨不定的老头。虽然他身上并没有任何引人怀疑的味道,但谁也说不准他究竟是不是真的左慈,究竟有何目的。

像是看出了她心中所想,左慈忽然甩出了一句话:“莫非将军就想就此放弃,即便是永远被困在这里也无妨?”

夏天只觉得脑袋嗡的一下,还在强作镇定:“我可不明白这话的意思。”

左慈狡黠地笑了笑,眼角的皱纹挤成一堆,眼睛闪闪发光,简直不像是个年逾古稀的老人:“明人不说暗话,老夫何意,将军最明白不过。我们就不兜圈子,开门见山吧。将军是否想要三公子活过来,然后让一切按照原本的样子继续走下去?”

夏天下意识地就想去拔剑,这个人真的是左慈吗?他真的是人类吗?为什么他竟然会说出这些来?他到底知道多少——这些念头和疑问飞速闪过心头,但她最后仅仅只是把手按在了枕头下的剑柄上。虽然不知道左慈是何用意到底何方神圣,至少他身上没有敌意,更没有那种面对“张角”时候全身毛骨悚然的诡异感觉。

“你到底想要怎么样?”

“老夫说了,一切都看将军的意思。这不是老夫想要如何,全看将军如何决断。”左慈捻着胡子笑得更加慈祥和蔼,“虽说老夫不是真的仙人,可是要让死者还魂复生却也并非做不到。”

“少胡说八道了,死掉的人怎么可能复活!”夏天想也没想的就反驳。

“若是只靠老夫,当然做不到。不过这不是还有将军您嘛。 ”左慈像是看着什么珍禽异兽一样上下打量着夏天,“将军身怀异宝,别说是区区死了一天不到的人,就算是白骨生肉,重塑肉身也并非难事。”

夏天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那口仙人君给自己的仙气,但她随即又怀疑左慈为什么会知道这件事。而且仅仅是一口来自仙人快要过期的气罢了,真的可以复活死人吗。不等她发问,左慈就自顾自地说了下去。

“老夫不清楚将军是怎么想的,不过将军身上带着的东西可是仙家异宝,就看将军舍不舍得了。”

夏天没说话,她想问左慈是怎么知道这件事的,但想来问了也白问。当然她可以否认,可是看左慈那神情,不管承不承认都没用了。

“将军是在怀疑老夫不安好心,暗中谋划着想要对将军不利吗?”

左慈连连摇头,大有寥落寂寞之感。

“若是老夫真的不怀好意,多的是机会对曹家父子下手。将军啊,你我的本意都是一样的,三公子一死,命数天理必然大乱。这里知道一切的可不是只有将军一个人呀。”

他站了起来,大有深意地看了夏天一眼。

“怎么做都是将军的自由,若是不愿意,没人能强迫将军。而且老夫也不会刻意隐瞒,失去那件宝贝,将军虽无性命之忧,身体必定会大有损伤,然而终究有可以回去的一天……”

窗外忽然响起了巨大的炸雷,左慈呵呵一笑:“不能说了,不能说了。孰轻孰重,将军自己掂量吧。”

说完他就真的走了,才一开门,外面狂风大作,闪电把夜空照得雪亮。左慈倒也不畏惧,嘴里嘟囔着什么,慢慢走远,剩下夏天一个人坐在床上发呆。

她恍恍惚惚的想了很多,但似乎又什么都没想。等她回过神来,这才发现自己不知不觉地离开房间走到了灵堂。那里本来该有守夜的人才对,然而就像是刻意为她制作机会,连棺材前燃烧着的油灯都灭掉了,一扇没关好的窗户在风中吱嘎吱嘎的摇摆,听上去就像是有谁在有气无力地呻吟。

夏天也不觉得恐惧,无声地走到了棺材前,里面的尸体僵冷依旧,生气全无。她想起过去,这个人曾经教她读写字,也曾教她拿刀骑马。当然他曾经对自己各种不屑冷漠,后来又莫名其妙的超出常规,暧昧不清。他当然不是什么好人,要说对自己一心一意心怀纯善更是连边都沾不上。可是事到如今,夏天才惊觉在这个世界里所有的经历,不管好的坏的,伤心或者愤怒,满满的都是他。

她觉得自己没有什么对不起他的地方,更不存在做得不对的时候,可就是毫无理由的觉得亏欠跟内疚,因为他的命运本来不该这样。没有人告诉她应该怎么做,她还是鬼使神差般地缓缓低下头,那股死人才有的腐烂味道让她打了个寒颤。她想起仙人君曾经告诫过的话,原本以为应该是一口气的东西却意外的坚硬圆润,冷冰冰的从小腹处升起,一直涌上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大力吸过去似的,“咕咚”一下就从嘴里钻出,消失在了曹丕灰色微张的嘴唇里。

恍惚间夏天似乎听见有人在背后叹息了一声,但那也许只是错觉。她觉得全身忽然就失去了力气,冷汗不受控制地冒出,摇晃一下,无力地斜靠在棺材边上。她盯着面前的尸体,忽然觉得也许冥冥之中就注定会有这一刻。随着那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离开身体的瞬间,她跟面前这个人的所有都可以一笔勾销,再无瓜葛。

“也许一开始错了。”

迷迷糊糊地想,她摇晃着走出灵堂,终于在迈过门槛时体力不支,摔倒在地。恍惚间感到有冰冷的东西打在脸上,应该是下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