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断的回头,不断的寻找。

很困难,很困难,他的目光终于找到“他”。

“你先走!”忍着痛,她坚强的用唇形告诉他。

她可能逃不掉,她不想拖累任何人。

即使,“他”的神情那么坚定,但是他却在“他”的眼睛里找到了恐惧。

很奇怪,隔着那么远,他却看得那么清晰。

那是一双很安静的眸,眸里流露的寂寞、掩藏的期盼、渴爱,很熟悉很熟悉,熟悉到他好象曾经日日面对。

没来由的,心房莫名被刺了一下。

他的脑海,在几秒内有点空白。

那双眼睛,总是很安静,永远的温柔,如果他稍微对她流露一点和气,卸下一点心防,她的眸中,总是会闪过幸福的光芒。

她是一个很容易满足的女人。

他对她非常狠心,那时候,刚刚新婚,他以支援四川汶川地震的名义,一走就是好几个月。那期间,没有一通电话,更是不闻不问。

后来,他回来了,她数次企图关心他,他次次回避、拒绝,那时候在她的眼里明明能找到淡淡的惆帐,但是,总是会被她掩饰的很好。

再后来,他一次又一次的被外派,她总是用那双满含寂寞又渴爱的眼神,一次又一次默默注札他的离去。

她不闹,也从不质问。

只是默默付出,期待他总有一天,会懂。

她很有毅力,即便他总是冷言以对,恶言相向,她也总是对他不离不弃。

其实,这样的性子,很吃亏。

女人其实不要那么理智,懂得适当的无理取闹,才会让男人不会那么无从适应。

所以,有时候,他有点害怕和这样的她有过多时间去相处。

因为,他不想“屈服”,他怕“屈服”。

他很自律,他和她即便法律上是彼此交缠的关系,但是,心灵上,绝不可以。

绝不可以!

所以,他从不正视她。

因为,他怕会动摇。

“夏雨!”用力喊着伙伴的名字,他不明白,为什么这一刻,突然会想起蓝芹。

他更不明白,为什么这一刻,会有点痛。

汹涌的人群象疯癫了一般,大家恐慌的推挤着他,他想要回头,真的很难很难。

只是,那双眼睛,无论如何掩饰,无论如何努力镇定,明明还是很害怕

她不奢望得到任何人的帮助。

从小到大,她都只知道,蓝芹没有伙伴,蓝芹必须靠自己站起来。

她试着站起来,一次又一次。

站起来,被人潮推倒,再站起来,再推倒。

失败了一次又一次。

她也想学别人一样,惊恐的尖叫,但是,声音哽在喉咙里,缩在墙角,任别人一次次踩着她,践踏而过,也发不出一点声音。

人性,在死亡的威胁下,都会变得很丑陋。

所有人都急着逃亡,没有任何人,会拉她一把。

而更可笑的是,这么危险的时刻,她居然依然紧记淑女应有的礼仪。

保持冷静的态度面对每个突发状况,不能发泄,不能失态。

她缩在角落旁,咬着牙,忍受着被人踢踏而过的部位的巨痛,深呼吸着,等待一直蔓延的痛楚稍缓后,自己一鼓作气的再次站立。

这时,有一只强而又力的手,揪住她,用力拉了她一把。

她惊讶。

抬头。

是他!

那张永远没有表情到象颜面失调的脸。

“还行吗?”好不容易挤开那些人,他回来了。

为什么会回来?

理由,在“战场”上,他不会放弃任何一个伙伴!

是这样吗?每一位特种部队的成员如果连自救能力都没有,怎么可能?!

事实是他庆幸自己没有高估“他”的能力,他庆幸自己回来。

“恩。”她点头,努力克服疼痛。

但是克服不了得是,内心柔软成一片,那一塌糊涂的感动。

门口消防车的警鸣声渐行清晰,火却越烧越旺,浓烟越滚越黑。

他和她被呛得一直咳嗽。

脱下外套,他一边咳嗽,一边用衣服捂住“他”的口鼻,让“他”挡住一点浓烟。

很奇怪的感觉,明明就算对方文质彬彬,可也是一个大男人,他却有保护“他”的欲望和本能。

因为她的腿被踩伤,可能扭伤了筋骨,行程被拖慢。

他们越来越落后在人潮。

“火灾升级!后面的群众,快出来!”门口消防队员一边吼着,一边拉进喷水设备。

终于人群疏散、得救快要完毕。

“轰”得一声,前面不知道什么东西,无缘无故低量爆炸,封住了最后两人的道路。」

她咬紧牙关,镇定再镇定!但是没见过这样大场面的她,还是没有办法不腿软。

一定出得去!

他将“他”整个人都支在自己身上。

相濡以沫。

“能撑得住吗?”消防员吼问被困在大火里的两个人。

他坚定的点头。

火,一定会被扑灭!

只要充满坚定的信念,就一定能撑得住。

果然,四面八方的强大水源喷射而采,他和她整个人几乎都被溅猩、淋透。

幸好,现在并不是夏天,打湿的外套、羊毛衫并没有暴露什么。

她喘着气,等待消防员的救援,抬头,看他。

此时的他,水珠廷着他的额头,划过性格的下鄂,点点滴滴,极有男人味。

危难中,相依为命中,居然有一种说不出感觉的浪漫。

她从没有经历过的浪漫。

“傅凌。”她突然喊他的名字。

因为,她突然想坦白。

有一股冲动。

“恩。”他转过脸。

“对不起!我,不是”不是夏雨,是你的妻子,蓝芹。

“小心!” 目光瞥到不对劲,已经来不及拉开傻愣着、眼巴巴看着他,想说点什么的“他”。

一个火红不明物体,从正上方直直掉落。

他扑倒“他”。

火红不明物体正好砸在他手背及前手臂的位置,滚落。

他被火撩着,一股钻心的疼痛,痛的连他这样的硬汉也迸出冷汗。

他咧齿。

消防人员终于冲了进来,拉起他,再救援被压在身下差点窒息的“他”。

“快!现场两名围困伤者,其中一名发生意外,双臂被烧伤!”消防员通知一直等待在外的120救护车。

她哭了,忘了自己现在该是个男孩子,该是流血不流泪般钢铁的姿态。

只是,心中的愧疚和感动,汹诵澎湃,让她忘记了一切。

因为帮她挡住火球,他的手臂上肢和手背处,肿胀一片,大概有近20厘米的位置,被烧得露出了鲜红的血肉,触目心惊。

病房里,除了替他们做笔录的警察,留下的只有四个人。

僵尸靠在病床上,一脸面无表情的任医护人员替他包扎伤口,她在忙着无声掉眼泪,虎子靠着墙壁一直怔怔的看着“他”,剩下的高以贤应付警察,帮忙录完口供。

警察走掉后,虎子和高以贤用目光揪着他们,继续沉默。

如果不是留下帮忙,他们根本想不到,他们两个人还会滞留在夜总会内,并且受其波及。

“我很好。”僵尸脸终于开口了。

虽然“他”没有象个娘们一样哭哭啼啼,但是一直无声的猛掉眼泪,真的让人负担很大。

“医生说,要、要住院观察几天怕会有感染,而且就算治愈后也会留疤。”她一直在努力控制情绪,但是眼泪掉得太急,说话断断续续。

他的情绪没有任何变化,点点头表示听明白了。

烧伤的面积那么大,未来的岁月,留下丑陋的疤痕,是必然的。

身上多一道疤痕而已,这对男人来说真的没什么大不了。

只是,“他”的眼泪自己怎么抹,也抹不干净,一直不断有新的涌现,甚至惭愧得不敢抬头正眼注视他。

害得他几乎以为自己是不是就此残疾?!

“他”的惭愧,他收到了。

只是,没什么好抱歉,当时不是在执勤或参与任务,他只是“他”的朋友,不是“他”的上司,所以体能不行,不是他的过错。

但是,显然,“他”无法这样安慰自己。

都是她害得,如果她能机警一点,如果她的脚没有扭伤

“看过脚伤没有?”僵尸脸扫了“他”一眼。

需要哭成这样吗?是不是脚扭伤,很痛?

“医生说,她没有什么大问题,只是扭伤,休养一段日子,应该就可以了,倒是你,要注意这几天不能碰水。”说话的是高以贤。

“恩。”听到“他”的脚并无大碍,他松了一口气,点点头,折腾了这么久,他真的很累。

他闭上眼睛。

“那你好好休息,我们明天再来看你,先回去了。”高以贤接收到了他疲惫的信息。

他点点头。

虎子沉默着扶着“他”,一行三个人,走出了病房。

“要不,我留下来。”病房门口,她收住了脚步,不肯离开。

“不行!你也受伤了!”一直安静的不象话的虎子,终于首度开口。

“可是”真的,放心不下啊。

“不可以!医生说你得好好休养几天!”虎子板起脸。

高以贤异常的沉默。

“虎子,我知道你不喜欢傅队长,但是这一次不同,他是因为救我才受得伤!我不可以不管他!”如果他没有因为放心不下跟去夜总会,如果他没有讲义气的回头找她,这一切,都不会发生。

“你撒谎!你要留下来,不是因为讲义气,而是因为,你喜欢他!”虎子一冲动,说出惊世骇俗的话。

她怔了一下,张张嘴,否定的话,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喜欢他吗?轻历了今晚,她想,无论有没有以前的记忆,那种心急如焚,恨不得代替他疼痛、代替他受伤的心情,都是真切、没有掺假的。

如果这种心痛自责,无法原谅自己,如果这种疼痛怜惜,还不算喜欢,什么样的感觉,才是爱情?

她喜欢他。

虎子说对了。

小夏同志居然没有反驳,虎子觉得晴天霹雳。

“不可以!男人怎么可以喜欢男人?!”虎子很焦躁,“小夏,拜托,清醒点!”

她不是男人啊。

答案现在还无法说出口,她很抱歉,却无能为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