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旌果然又发了语音过来,苏萤想了想,插上了耳机播放,这样他的声音就仿佛耳语了。

他像个炸毛的孩子找她理论:“阿萤,亲都亲了你要对我负责!”半真半假,说到末尾他自己都带着笑意。

苏萤清了清嗓子,然后也发了语音:“做模特的时候,我拍的片子比这亲热的多了去了。每个人都要我负责的话,我得娶多少房回来啊?”

语音发出去了。

苏萤就又后悔了。她干嘛呀,为什么要说着这样的话,万一他当真了呢?

越是着急,手机还越是安静了,本来总是秒回的叶旌这次好一会儿都没有动静。她果然不该拿这种事开玩笑的,现在还能撤回吗?

苏萤点了撤回,系统提示超过两分钟。

搬起石头,砸自己脚了。

就在苏萤天人交战,琢磨着要不要主动承认撒谎算了的时候,叶旌总算是回复了。

这次是文字信息。

【好吧,那我继续加油。】

隔着屏幕,苏萤都能感受到他的失落和退让,她忽然就心疼了。

叶旌确实是胸闷得慌,本来明明是兴奋得睡不着觉,想着试试苏萤有没有睡,谁知道捅出了篓子来,给自己添了堵。

虽然他一个劲地自我安慰那是工作、那是假的、那是拍摄需要……可一想到她的唇吻别人,他就立刻宛如窒息。

即便如此,他还是不忍心怪她,只说自己继续努力。努力什么?大概是努力成为“被承认的”男朋友吧……

就在叶旌快要被自己折磨得再度失眠时,手机忽然响了。

苏萤发了语音过来,他点了两次都歪了,第三次才播放出来。

她在那边轻笑,大概是在卧室,安静得能听见一点回音。她说:“逗你玩的,拍片子的时候那些……都是借位。”

于是,遇见苏萤之后很久没有再失眠过的叶小少爷,在这个冬夜里,光荣地失眠了。

脑海里仿佛环绕立体声一般,都是那个略带磁性的女声。

她说,他是自己吻过的第一个人。

*

林锦锦最近觉得压力很大——当你一个一直在你身边的人忽然彻底转了性情,是一件非常可怕的事情。因为对同一件事,你会忽然开始不知道该做什么反应。

比如,当林锦锦看见有楠大的女学生在网吧里织围巾的时候,她像从前一样感慨:“千辛万苦才考进难楠都大学,总不会是为了来学怎么织毛衣的吧?浪费光阴啊,这是……”

如果放在从前,苏萤一定会停下手中的事,看一眼花痴少女们,然后冷淡的评价一句“她们将来会后悔的”,然后不为所动地继续忙碌。

可如今情势突变!

苏萤居然停下了画了一半的设计稿,认真地向林锦锦求教:“在一起的第一个圣诞节送点什么比较好?”

林锦锦说:“投其所好,那小子喜欢打球就送定制球服,喜欢编程就送机械键盘……总之要送他不离身的东西。”

苏萤若有所思地看向网吧里那几个正红着脸交流编织经验的女生,一边问:“围巾怎么样?不离身,还显眼,忘都忘不掉。”

林锦锦捂住额头,连连哀嚎:“萤萤!你中毒了!”

对,苏萤很赞同闺蜜的看法,她大概真的是中了毒,还是无药可医的那种,所以才会在这样的冬日午后,坐在床沿跟一堆剪不断理还乱的毛线缠斗。

她不得不承认,在女红方面自己确实很不合格,毕竟……林锦锦是陪着她一起学的,为了陪她,林锦锦甚至也织了一条黑色的围巾,而且不出三天就织完了,而她却在跟一堆毛线剪不断理还乱,原地踏步。

啊!她究竟为什么要跟自己过不去!

苏萤丧气地把织了一半的围巾砸在膝头。为了能赶在圣诞节之前完工,她甚至推掉了便利店的打工,但看这进展状况,即便如此也未必赶得上。

门忽然被人敲响了,苏萤以为是救兵林锦锦抵达,就一边扯着缚住腿的毛线,一边随手拉开了门。

于是,叶旌就看到了一个见所未见的小姐姐——

她穿着白色的珊瑚绒家居服,领后垂着毛绒兔耳朵,内搭的灰色绒衣胸前是戴着黑框眼镜的兔子先生,就连脚下的棉拖鞋也是两团糯米丸子似的小雪兔。

叶旌这才想起来,苏萤是属兔的,可她平日里黑白灰惯了,根本没流露过一星半点萌态,谁会料到私底下她竟也有少女心的一面?

他眼角眉梢的笑,让苏萤囧得恨不得逃回卧室里去。可是,她逃不掉——因为从手头上滚落的红色毛线早已经乱麻似地缠在脚下、手边。

什么叫作茧自缚?

这就是。苏萤沮丧地想,她这大概就是。

叶旌忍着笑,把毛线从她的发梢摘下来,又细致地捻着线从她的手臂、毛线针之间穿行,终于慢慢将她“解救”出来,这才指着她手里的半成品,问:“你这是要织一张网,把我困住吗?”

苏萤丧气地把毛乎乎的围巾揪成一团往小沙发上一扔:“林锦锦的,我嫌碍事,打算替她扔了。”

“她有男朋友了吗?这种宽度,是给男生织的吧?”

眼看叶旌拾起了围巾,苏萤连忙上前一把抢了回来藏在身后:“谁规定女生就不能用宽围巾?看不出来啊,叶旌,你还大男子主义。”

被胡乱扣了帽子的叶旌也不急不恼地点点头:“所以这是‘你’织给自己的吗?”

苏萤没注意到他的陷阱,顺水推舟地说:“没错!给我的。”

“哦——”

叶旌一眼看见了床沿上摊着的编织教程。

书的页脚已经卷起来了,显然被翻来翻去了许多次,他几乎能想象出她跟毛线坐斗争的时候,既不肯认输又无论如何都搞不定的模样,服输啊……这件事,他的小姐姐怕是还没学会呢。

“这里,应该这样啊。”叶旌说。

苏萤狐疑地凑上前,看向他修长手指指向的地方,不由吃惊,那正是她每每出错的步骤,总是不知道线究竟是怎么从左下就去了右上,三股就成两股……一头包。

“你怎么知道应该这样织?”

叶旌挑眉,食指戳了戳自己的太阳穴:“靠脑子啊,这个图示不是很明显吗?”说话间,他已经从苏萤怀里抽走了乱成麻的围巾,低下头蹙着眉,细心地挑开交叠的毛线,目光顺着线的走向而动。

窗外是轻暖的冬日午后懒洋洋的阳光,照在他专注的侧脸,俊朗得仿佛是日本漫画里走出来的秀美少年,让人连大声呼吸都怕惊扰了他。

他试着将毛线按照图示理顺,又有模有样地将木针架在修长的指间。

说也奇怪,在苏萤手里比手术刀还难掌握的织针,在叶旌手下却如同翻飞的精灵,与毛线形成了微妙的牵制,相辅相成,一切井然有序。

“你以前是不是织过?”苏萤忍不住开口。

叶旌手里动作都没停,抬起桃花眼似笑非笑地盯着她:“你觉得我是那种娘娘腔的人吗?”

……不是。可他这女红比她这个真正的女性做得溜多了!

看着苏萤欲言又止的模样,叶旌停下了手里的动作,拍了下身边的位置:“过来。”

苏萤还沉浸在感慨中,问:“干嘛?”

“教你啊!”叶旌反问,“你该不会要让我把这一条围巾都织完吧?”

也没什么不好的,反正终究要给他……腹诽归腹诽,苏萤还是勤学好问地坐到床沿,探过身去看他的手法。

叶旌蹙眉:“这样逆着角度,你能看明白吗?”

“能……”吧,大概。

“那你试试。”说着,叶旌就要把针线递过来。

苏萤连忙往后缩,她哪儿看懂了啊!刚刚视线都被他的手指吸引了好吗……

可是,等她像叶旌说的那样,坐到他身前,从“他的视角”出发学习的时候,才发现自己又着了某人的道。这哪是什么“第一视角”的学习?明明是整个人被圈进怀里了好不好!

“这里,线卡在指间,就不会跟刚刚的那股弄混了。”他的声音和别的任何人都不同,比少年音要低沉,又比青年的声音要清朗,那是介于少年与青年之间最容易触动少女心的频率。

而这声音就在耳畔,即使说的不是情话,都能让耳朵怀孕。

苏萤根本听不进他到底教了些什么,所以,当他把针线交还给她的时候,她理所当然地……继续发懵。

叶旌好气又好笑地扶住她的手背:“线从这里走。”

线怎么走,针怎么放,他怎么说,她就怎么做。

原来有个人能依赖是这样让人安心的事,即使那个人比她年纪小,即使她总在清醒的时候疑心终究聚散有时……即便如此,苏萤还是沉溺在这种温柔当中。

爱一秒,是一秒。

线竟然神奇地理顺了,针脚平整得不像出自苏萤之手。

“我好像会了——”她兴奋地回头,可话只说了一半,就被他封缄在唇间。

那是一个温柔得像在亲吻花瓣一般的轻吻,苏萤察觉到他的手在腰后支撑着她,像是怕她吃不住这温柔的力道。

如果有人告诉半年前的苏萤,她会因为一个吻而期待一生,她一定嗤之以鼻。她一直认为自己会找一个稳重的事业型伴侣,甚至不需要有多少爱,只要彼此有责任在,就行。

这样的她怎么可能料到自己会沉溺在一个少年缠绵的吻里不可自拔?甚至渴望能够靠彼此更近一点,再近一点。

作者有话要说:三更合一

第36章 第36宠

叶旌仿佛听见了她的心声, 抬起手来扶在她的脑后,小拇指和无名指则落在她的耳廓与耳垂,有一下没一下地轻轻抚触。

只是那么一丁点的碰触而已, 却像在贫瘠的草原上放了一把火, 苏萤闭着眼, 任由他无限期地延长这个吻。

直到苏萤终于从脑缺氧的状态中恢复过来, 才发现自己竟然软软地靠在叶旌怀里。而他背靠着墙, 正轻轻抚摸着她垂到肩头的发丝,与她目光相对, 他立刻绽开笑容, 云淡风轻似的,可惜红透了的耳廓还是暴露了他的紧张羞赧。

“疼吗?”他问。

苏萤脑内轰地炸开了锅。这话问的!不过是接吻, 怎么会疼!

被她怒目而视, 叶旌立刻委屈地说:“……可我疼。”

苏萤:“……”

她终于看见了他下嘴唇上那丝印出来的血丝。叶旌的唇生得很好, 不似苏萤唇瓣薄看起来那么凉薄,也不会因为太厚而显得憨笨,恰到好处的厚度显得性感而不失深情。而此刻,这个“性感”的嘴唇上,被咬破的痕迹简直是罪恶滔天。

苏萤咽了口唾沫:“……我弄的吗?”

“不然呢?难道是我自己咬的?”叶旌一副委屈得要哭的模样。

“疼么?”苏萤伸手,试图去触碰破了的地方。她刚刚到底做了些什么啊……为什么完全没印象?

叶旌灵活地一闪,避开了她的手指。

“对不起。”苏萤诚恳地为自己的莽撞道歉。

“对不起就行了吗?”

“那你想怎样?”

叶旌笑着,目光飘向苏萤手里的围巾:“血债肉偿。”

苏萤挑眉。他赶紧改口:“手工偿、手工偿。”说着又捂嘴,嘶地吸了口冷气,“一动就疼啊。”

不就牙尖尖大的小口子么, 有那么疼嘛?苏萤狐疑地冷眼看他。

“不然你让我咬一口试试?”

叶旌说着作势又俯身,苏萤连忙从他怀里脱出身来,拿围巾挡在身前:“别乱动!”不是怕他胡来。现在比起他,苏萤更怕自己会胡来……咬破对方嘴唇什么的,说出去没脸见人了!

叶旌手撑着床沿,歪头:“你不为这个负责嘛?”

苏萤摇头。

“过来。”他笑着说。

苏萤非但没往前,反而又退了半步。

叶旌飞快地起身,动作敏捷地一把拉住她手里的半成品围巾向一拉,连人带围巾一起拉到身前,然后就势将已经织完的那段往苏萤脖子上一裹,彻彻底底地将她锁在身前。

围巾蓬松柔软,遮盖了苏萤半个脸蛋。

修长的手指拨开围巾,让她小巧的下巴和微微红肿的嘴唇重新露出来。叶旌的眸光落在她的唇瓣,慢慢靠近,一点、一点、重新捕获她的唇。

苏萤小心翼翼地,生怕再碰到他的伤口。可刚刚还在呼痛的叶旌却像没事人一样,辗转加深,呼吸一点点急促,又怕伤到她,又不舍得放开哪怕一点点。

那种急切靠近又努力维持冷静的冲突感,被苏萤敏感地捕捉到。她心底生起隐隐的感动,终于抬起手来从脑后拥住他,直起腰身回应他的情动……

*

平安夜很快就来了,校园里的节日氛围完全不输给给大商圈。

楠都大学一年一度的圣诞晚会也在平安夜如期举行,那是一场学生们的狂欢,从晚上六点开始暖场,一直持续到十点半。

作为主持人,苏萤等人自然也几乎站满了全场。

按照邱礼源的计划,他跟苏萤一对,唐梦楚叶旌一对,井水不犯河水。

可谁都没料到,第一次作为主持人登场的小太阳叶旌,居然以超快的临场应变能力,在一次演员迟到临时调序之后迅速Hold住全场,一来一去将一板一眼的邱礼源和唐梦楚都甩在了身后。

唯独苏萤似乎没花什么功夫,就跟上了叶旌的节奏,两人的互动自然有爱,倒没被场下的学生们看出端倪来。

一切进展得颇为顺利。

快要谢幕的时候,罗姜还到后台来探望唐梦楚,结果正在喝水的苏萤不小心看见了他系着的围巾,黑色的毛线围巾,和她织给叶旌的红围巾同款不同色。

林锦锦当初说陪着苏萤织了玩,就是这样一条黑色围巾。

巧合吗?苏萤静静地打量罗姜。

叶旌走过来,比了个噤声的手势,拉着苏萤悄悄退出了候场区。

其他人没发现这两人的动静,但唐梦楚看见了,她的视线从罗姜的肩头追着叶旌飘远。

“梦楚?”罗姜追问,“你听见我说的话了吗?”

唐梦楚心不在焉地“嗯”了一声。

罗姜欣喜若狂:“真的?你答应了?”

唐梦楚这才把视线放在他脸上,这个被她当做“眼线”的男孩已经在身边叽歪了许久,可她其实一个字也没听进去。罗姜是否喜欢她,对唐梦楚来说并不重要,重要的是,罗姜是叶旌最好的朋友,有了罗姜,她可以轻易打听到任何关于叶旌的事。

所以,她才从不拒绝罗姜的接近。

所以,罗姜才一直有错觉,唐梦楚似乎有那么一点喜欢自己。

所以,刚刚罗姜才会乘着平安夜的氛围,鼓起勇气向唐梦楚告白。

“你刚说什么了?”唐梦楚问。

罗姜脸上的笑容,像是干裂碎开的面具,如果心随有声音,此刻应该这个满怀热情的男孩心碎的声音大概足够覆盖场外逐渐升起的喧嚣。

唐梦楚等了两秒,见他没复述,也没什么耐心在与他纠缠,嘴里说着“到时间了”,人已经拢着坎肩向通往前台的走道走去。

罗姜看着她的背影,许久,终于自嘲地干笑了声,低头看见围在脖子里的黑色毛线围巾,眼底的疑惑更深了。如果这条作为圣诞礼物被匿名送给他的围巾,并不是出自唐梦楚之手,那是谁?

外场的喧嚣一阵高过一阵,甚至比之前晚会的时候更加热闹。

原来,刚刚Ending的乐队表演完之后,观看晚会的学生们正要起身退场,忽然人群里传出一声尖锐的口哨来。

众人回头,才发现舞台上升起了崭新的帷幕,一点点露出粉色幕布上金色的文字来。

“苏,萤,做,我,女,朋,友!”有人一字一字地跟着读出来。

楠大的学生,没几个不认识艺术系的苏萤,一见有人大手笔告白,顿时都来了兴致,也着急离场了,全都好整以暇地等着看好戏。

西装革履的学生会主席邱礼源,站在聚光灯之下,风度翩翩,深情款款地隔空告白。

可,直到众人翘首以待了许久,女主角始终都不曾露面。

后台,化妆间。

被堵在房间里的苏萤满头雾水,看着守门员似的叶旌,狐疑地问:“干嘛不让我出去?外面怎么那么吵,出什么事了吗?”

“没有。”叶旌脖子上裹着那条两人“联合出品”的红围巾,刚刚他就是以索要礼物为由头,把苏萤骗回后台的。

苏萤拨他的手臂:“让我出去看看。”

他手臂肌肉很结实,不动如山。

“……你到底瞒我什么了?”苏萤还穿着主持人金色的抹胸礼服,妆容精美,一如镜头下那般美得惊心。

叶旌脱下了西装外套,从前胸将她一裹:“相信我,你这会儿不会想在外面的。”

尽管满心疑惑,苏萤还是选择了信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