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霉的银川公主。

银川公主满心不服气,可她再怎么嚣张,到底也是怕皇帝的,只好忍气吞声的叩头谢恩。她才磕完头,马内侍便铁面无私的冲她做了个“请”的姿势,“公主殿下,请吧,皇上命奴婢直接带您去宝庆宫。”银川公主勉强挤出幅笑脸,“请容我向母后辞行…”到了这会儿,银川公主知道皇帝那儿已是没指望了,却还奢望皇后能为她说几句说话,保不齐能让皇帝收回成命。马内侍面无表情的拒绝了,“皇上有旨,公主直接去宝庆宫,不必跟皇后娘娘辞行。”银川公主到了马内侍面前一点儿脾气没有,只好认命的低下了头。

临川公主礼貌的跟她告别,“堂姐慢走,堂姐保重。妹妹若能见到父皇,定会想法子会你求情;若求情求不下来,也会想方设法去探望你。”银川公主大为感激,“妹妹有心了。”

她跟着马内侍等人往枫树林外走去。临走之前,回过头,怨毒的瞪了无瑕两眼。

无瑕冲她扮了个大鬼脸,样子十分趣怪。

银川公主真想把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小丫头狠狠骂上一顿,可惜马内侍在,慑于马内侍的威严,她没敢----马内侍是来皇帝口谕的,当着马内侍的面撒泼和当着皇帝的面撒泼一样,都属于找死。

银川公主满怀悲愤的转身离去。

“壮志未酬啊,出师未捷身先死。”无瑕看着她的背影,小心灵中很是叹息。

她的眼睛像夏夜天空中的星子一般明净璀璨,眸光中全是可惜之意。

临川公主转头看过去,只见无瑕小姑娘一身浅紫色衫裙,俏生生站在枫树下,像枝头纤妍美丽的丁香花般可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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乾清宫西暖阁前的青石台阶上,一个七八岁的男孩儿正吃力的迈着步子往上走。

他之所以吃力,是因为他怀里抱着个孩子。

那孩子大概两岁的样子,脸有些长,额头有些宽,看上去不大漂亮。

男孩儿却是极美。他肌肤很白,像冬日初雪般晶莹剔透,五官生的很好看,尤其是那一双似醉非醉的桃花眼,黑白并不分明,却是雾迷迷的,水汪汪的,非常销魂。

看到他,让人莫名想到一句诗,“只恐风吹去,还愁日炙消”。

担心一阵风会把他吹走,又担心太阳出来了,会把他融化。

男孩儿身后跟着十几名神色焦急的宫女内侍,可是,都不敢上前。有一名容长脸、相貌甜美的宫女壮着胆子走过去陪笑脸,“七殿下,奴婢替您抱着小公主好不好?”男孩儿并不理会她,依旧吃力的抱着孩子,一步一步往台阶上走。

他怀里的小公主眨着眼睛,津津有味吃着自己的手指,仿佛那是无上的人间美味。

好容易抱着孩子上到了台阶上,男孩儿额头上已有了细细的汗珠。宫女急忙拿出帕子要替他拭汗,他冷冷的看了过去,宫女吓得抖了抖,面如土色的退了下去。

男孩儿低头看了看怀里的孩子,柔声道:“妹妹,哥哥带你去见父皇。”

孩子冲他咧开嘴巴笑了笑,好像在表示同意。

男孩儿抱着他妹妹向暖阁里走去,内侍忙替他打起帘子,“七殿下您慢着点儿,慢着点儿,您抱得动小公主么?用不用奴婢帮忙?”

皇帝伏在桌案上正写着什么,听到内侍的话,放下笔,诧异的抬起头,“阿慕,朕召见的是你,谁许你把她也抱来的?”

男孩儿一步一步稳稳的走到他面前,抬头看着他,“您召见我,因为今天是我母妃的忌辰,妹妹也是母妃亲生的孩子,您也要召见她。”

“阿慕你…”皇帝额头青筋暴露,显然非常恼怒。

旁边的内侍闭上了眼睛,心中叫佛。七殿下,云妃娘娘正是前年这时候生小公主的时候不幸去世的,您这特地的把小公主抱来,这不是戳皇上的心么?就是因为小公主,云妃娘娘才没了,皇上哪能待见她。

“不见!”皇帝转过头,生硬的说道:“朕见了她,便想起你母妃…”

“哪会?”男孩儿固执的摇头,“妹妹和母妃长的根本不像,您见了妹妹,怎会想到母妃呢?”

皇帝暴燥的拍了桌子,“不见!”

不见。就是因为她,你母妃才会香销玉殒。

皇帝别着头,就是不肯看小公主,男孩儿犯了倔,一定要他看一眼,“您不看妹妹,宫里的人以为您不待见她,她长大了日子会很难过!”

从前她小,无知无识,往后她渐渐大了,懂事了,宫里的人若是给她冷眼,她会伤心的。

“阿慕,你会自作主张了。”皇帝声音中带着怒气,“朕要把你身边的人全责罚了,还要罚你闭门思过,不许去昭华宫!”

昭华宫是贤妃的居所,生下来就失去亲娘的小公主正是养在贤妃宫里的,由贤妃代行母职。

皇帝若真的这么罚,等于男孩儿贴身服侍的人全要被打被关,妹妹也暂时见不着了。

内侍在旁替他着急,七殿下,赶紧认错啊,赶紧!要不然,你的人倒霉,你自己倒霉,就连小公主也讨不了好。莫说小公主了,连贤妃娘娘也跟着有了错处!

阁里一片静寂,连小公主都觉到了不对劲,虽然照旧吃着手指,却不敢发出声音。她眼珠转了转,给了男孩儿一个大大的笑脸。

她笑的一点儿也不好看,不过,男孩儿看在眼里,却欣慰极了。

他抱紧妹妹,静静的看着皇帝,“父皇,我方才到枫树林去了…”

皇帝慢慢转过头,看着他的目光中有些无可奈何,“阿慕,你和你妹妹,不可以随意提到‘枫’字。你母妃的闺名便叫做寒枫,寒冷的寒,枫树的枫。”

“如此。”男孩儿默然。

皇帝就着男孩儿的手看了看孩子,皱起眉头,“小姑娘家,长成这模样。”

小公主面貌有几分像他,也就是说,挺丑的。

“她是公主,容貌有何相干。”男孩儿爱怜的低头亲了亲妹妹。

他的美和她的丑映在一处,颇有些奇特。

皇帝声音不知不觉的柔和了,“成了,朕看过她了,还看过她好几眼。阿慕,这样行了吧?”

男孩儿欣喜的抬头,“行了,行了!”

他喜悦的笑起来,一双桃花眼宛若秋夜碧空那轮弯月般,甜美迷醉。

“这双眼睛,和他母妃一模一样啊。”皇帝心中叹息,“不笑的时候像桃花,妩媚之极;笑的时候像月牙,水盈盈的,把人的魂儿都勾了去。”

皇帝方才发过的狠话好像自己全忘了,不光没有处罚什么人,还温言命宫女把小公主送回昭华宫交给贤妃,“朕看过了,这孩子生的极好,命贤妃好生抚养”,又把男孩儿留下来,命他共用午膳。

马内侍把银川公主送到宝庆宫,安顿好了,便回来复命。他对着皇帝从来都是有一句说一句,在枫林中所看到、听到的事自然没瞒着皇帝,一一说了,“…银川公主如此这般…常家小姑娘安安静静的站着,没有说话。”

马内侍可没有说谎,他到近前的时候,确实只听到银川公主的说话声,无瑕一言不发。

这只能说,银川公主流年不利,今天运气实在太差了。

男孩儿听到“常家小姑娘安安静静的站着”,嘴角勾了勾,一汪春水般的眼眸中闪过丝笑意。

皇帝挥挥手,马内侍识趣的退下了。

皇帝靠在椅背上,烦恼的闭上了眼睛。从前真不知道,原来银川竟是如此上不得台面,看来,想把她嫁给常家长子的打算,是行不通了。

下降公主给功臣之家,是表示恩宠。可若是银川这样的公主下降了,那可就不是恩宠了,估计常广横夫妇会再三思量,是不是他们得罪了皇家,皇家才会这么报复,故意下降这么一个跋扈无状的公主,祸害整个开国公府。

“不只常家,功臣勋贵之家,银川都不能下降。”皇帝默默想道。

无瑕第24章心事

皇帝想到前不久军营中的械斗,眉毛拧起来了。这帮武将大多出身草莽,性子粗豪,不服管教,当年驱逐胡虏的时候他们当然是越凶猛越好,越能打越好,可是如今天下安定了,他们若还是满身野气,不知进退,那还得了。

对待他们,必须恩威并施,赏罚分明,才能把他们管得服服贴贴。

“正是有他们出生入死,东征西讨,朕如今才有了这锦绣河山。有功之臣,隆重封赏是一定的,高官厚禄、大量封地,朕不会吝惜。”皇帝静静想着心事,睁开眼睛,提笔写下八个大字,“为国建功,宜加爵赏。”

按照功劳,分别封给公、侯、伯的爵位,允许世袭,不光他们能一世荣华富贵,还能传之子孙。不光这样,还要给予免死铁券,任是犯了天大的过错也免死一次,同样允许世袭。除此之外,若是功臣的儿女年貌和皇子、公主相当,或聘为王妃,或下降公主,以示宠渥。

“若是如此优遇还不满足…”皇帝眼眸中闪过丝厉色,原本就奇特的面目更加威严。

内侍们都是躬着身子,大气不敢出,七皇子好奇看着他,牵牵他的衣袖,“父皇,您在想什么?您的面色很吓人。”

七皇子不光长的像个小瓷人似的,很是美丽,声音也是清彻中带着几分慵懒,给人的感觉非常之雅致。

皇帝抬头看看他,眸色渐渐温和,“朕在想,若是把你身边的人全罚了,拖出去狠狠打上几十板子,让你看到鲜血淋漓的场面,你是不是会变得谨慎些?阿慕,你是皇子,将来要被分封到险要之地,为你皇兄守卫边塞,若是御下无术,你将如何自处?”

七皇子有些害羞的笑着,眼睛又成了小月牙,“父皇,我不是鲁莽行事,我算好了的呀。今天是母妃的忌辰,您便是生气,也不会特地在这时候重重责罚人的。”

皇帝板起脸,“那么,朕便过两天重重责罚!”

“您日理万机啊,过两天,您早忙的不可开交,忘了。”七皇子热切看着他,目光中满是期盼。

他眼周略带浅浅红晕,眼尾略弯上翘,眼睛像桃花花瓣似的,眼神迷离,似醉非醉。皇帝瞅着这双雾气昭昭的眼睛,夸张的叹了口气,“好吧,朕今天是要重重责罚的,明日忙起来,便忘了。”

“忘的好!”七皇子喝彩。

皇帝微笑拍了拍他,“阿慕,朕命厨房备了你爱吃的豆沙米糕和桂花夹心小元宵,你多吃些。”命内侍摆上膳食,自己却依旧在桌案旁坐着不动,又提起了笔。

“母妃的忌辰,专程把我叫过来,让我一个人用膳!”七皇子忿忿瞪着他,半晌没动筷子。

“阿慕,吃啊。”皇帝百忙之中,还抬起头催促,“再不吃就凉了,快吃。”

“您让我回去吧,反正都是一个人吃饭,在哪儿不一样?”七皇子赌气道。

皇帝扶额。想了一想,他吩咐内侍,“宣临川公主和常家小姑娘过来,赐膳。”行了,不让你一个人吃饭,给你找两个做伴儿的人,成了吧?

皇帝本是对阿慕的性子有些头疼,转念一想,却又觉得很合适。常广横的小闺女头回进宫便遇到银川,种种不快,让她和临川、阿慕一起在西暖阁用膳,这是多大的颜面?什么委屈都补偿了。

如此甚好。

内侍答应着,出了西暖阁,去坤宁宫传皇帝的口谕。没多大会儿,便把临川公主和无瑕带来了。两人正要行礼,皇帝头也不抬的挥挥手,“朕正忙着,不讲那些虚礼,临川,小常,坐下用膳。”临川公主知道皇帝的脾气,抿嘴笑了笑,带着无瑕道了谢,牵着她走到餐桌旁。

七皇子站起身,恭恭敬敬叫“大姐”,临川公主微笑,“七弟气色比前两日好多了,快坐吧,午膳要多用,知道么?”七皇子浅浅笑,“谢大姐关爱。”

因为和皇帝都没行礼,临川公主便没让无瑕拜见七皇子,只微笑告诉她,“这是我七弟,你称呼七殿下便是。”无瑕正是满腔心事,板着小脸叫了声“七殿下”,看也没看他一眼。

“目中无人的小丫头。”七皇子眼波流转,似笑非笑。

三人各有各的餐桌,临川公主在前,七皇子在中间,无瑕年龄最小,当然在最后。

无瑕已经在餐桌前坐下了,小脸蛋还是绷得紧紧的,神色很是不快。临川公主和七皇子都已经各自拿起筷子了,她稳稳的坐着,简直是纹丝不动。

皇帝可不是寻常帝王,他是亲自指挥打过很多硬仗的人,感觉自然很敏锐。暖阁里有异样,他怎会没有察觉呢?抬起头,见无瑕笔挺的坐着,皇帝满脸诧异,“小常,你怎地还不动手?美食当前,岂容错过。”

对这个崇拜自己为大英雄的小姑娘,皇帝还是很有好感的。

他如今已是万人之上,万民景仰,什么样的谄媚、奉承没见过呢?只是,朝臣们、宫妃们不管怎样的恭维,都不及小孩子的童言童语来的可信,听起来格外舒心。

无瑕忍耐的看着他,“皇上,咱们说好了,我要认准您,您也要认准我的。我告诉过您,我的名字是…”

临川公主和七皇子不能置信似的看向无瑕,脸上的表情都很梦幻。皇上叫你小常了,这还不行?“小丫头,难道定要叫你的名字不成。”七皇子瞅瞅身畔那张气鼓鼓的小包子脸,忽然觉得很有趣。她有五岁,还是六岁?一脸稚气,一本正经。

这天在西暖阁服侍的内侍是高恩,皇帝身边的红人。他战战兢兢站在一边,用哀求的目光看着无瑕,心中在默默流泪。常三小姐,我服了你,我求求你,皇上赐膳是多荣耀多难得的事,你好好的用膳便是,还跟皇上争论呢?皇上若是发起脾气,倒霉的可不只你一个,懂么?不知会连累多少人,知道不?

高恩腿脚发软,眼冒金星。

无瑕话还没说完,皇帝恍然,“无瑕,你的名字是无瑕。你爹娘希望你没有瑕疵没有缺憾,完美无缺。”

“您没忘啊,真好。可是您方才叫我小常。”无瑕认真的说道。

皇帝打了个哈哈,“小常即无瑕,无瑕即小常。”

“原来如此。”无瑕喜孜孜的点头,“我就知道,您是大英雄大豪杰,一定言而有信!”

她没了心事,捧起小瓷碗,夹起一块雪白的鱼肉,津津有味的吃起来。

对她来说,吃饭就是吃饭,和别的事没关系。她一口饭,一口菜,一口汤,吃的专心致致,井然有序。

临川公主和七皇子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连皇帝也停下公务,瞅着她发了会儿呆。

她浑然无觉,吃的非常香甜。

无瑕小姑娘一定不知道,她在西暖阁吃了这一顿饭,把皇帝身边老牌红人高恩都吓住了,“下回若是这位常三小姐再来,老马,咱俩换换班儿。”过后,他拉着马内侍,一迭声的央求,“我受不了,实在受不了。被她吓的腿脚都软了,汗湿夹背!没见过哪家小姑娘这样的,她真是稀奇罕见。”

马内侍有些困惑,“皇上赐过膳的小姑娘,拢共有多少位?”

高恩怔了怔,“公主们不算,好像就她一个。”

其实功臣们的妻女常有进宫的,左右丞相、平国公、大都督等人的女儿、孙女多了去,不过,这些小姐们进宫都是晋见皇后娘娘的,到皇帝这儿来的,之前并没有。

“那不就结了。”马内侍一脸坦然,“只有她一个,您之前当然没见过哪家小姑娘跟她一样啊。”

她是第一个,您上哪儿见过去?所以,您方才说的“没见过哪家小姑娘这样的,她真是稀奇罕见”,有点儿不大公平。

高恩被马内侍绕的有点儿迷了,不过,仔细回想了一下当时的情形,他还是很满脸痛苦,“常三小姐太折磨人了,老马,下回换你。”

“成。”马内侍大方的答应了。

高恩发过牢骚,腿脚也不软了,命小内侍沏了壶茶,惬意的呷了几口,“老马,这位常三小姐虽言语行事虽有些出人意料,却也是机缘巧合,得了皇后娘娘的欢心。”

马内侍懵懂,“是,她不言不语的,蛮讨人喜欢。”

“什么呀。”高恩白了他一眼,“不跟你说了,什么也不懂。”

老马你就是个棒槌。银川公主打着皇上的旗号,在后宫中很有些嚣张,皇后一向装作不知道。你以为皇后心里能不在意么?不过是碍于皇上的颜面,隐忍不发。这回银川公主倒了霉,皇后至少能有一百天见不着她,不用跟她淘气,这都是常三小姐的功劳。你若是皇后娘娘,会不会因此对常三小姐另眼相看呢?那还用说么。

“我笨,是不大懂。”马内侍被抢白了,面无异色,甘之如饴。

“老马真是好性子。”高恩伸手拍拍他,很是感慨。

无瑕小姑娘对此一无所知,她带着皇帝、皇后赏赐的笔墨纸砚、绫罗绸缎等物,跟在兰夫人身边,欢快的回了开国公府。

她一路之上把宫里的事详详细细的都讲给兰夫人听了,兰夫人嘴角抽了抽,不知该说什么。无瑕无知无觉,到了家,换了轻便衣裳,便把皇帝给她的笔墨纸砚全摆了出来,拉着兰夫人一起看。

皇帝很节俭,可是他对功臣还是很大方的,赏赐给无瑕的宣纸雪白细腻,光洁坚致,砚台更是罕见的澄泥砚,易发墨、不伤笔、冬不冻、夏不枯就不说了,质地还非常细润,犹如婴儿肌肤一般。

珍贵少见的澄泥砚,皇帝赏赐了两方,都是给无瑕的。

朝霞、晚霞也各有赏赐,不过那是皇后给的,只有上好的衣料。

“我一方,先生一方。”无瑕把两方砚台端详了好一会儿,笑咪咪的说道。

“没有娘的呀。”兰夫人故作不快。

“闺女,没有爹爹的么。”开国公大踏步走进来,哈哈大笑,“咱俩是什么交情呀,你得了两方砚台,哪能没有爹爹的?来来来,见面分一半。”

“爹爹!”无瑕欢呼着扑向他,“您回来的这么早!”

开国公弯腰抱起她,面色得意,“我闺女进宫面圣都回来了,我能不回来么?”

显然,无瑕被皇帝召见的事,开国公已经知道了。

无瑕搂着他的脖子,兴滴滴,“爹爹,今天我真算上不虚此行了,见到了仰慕已久的英雄人物!还拐了不少好东西回来呢!”事无巨细,不厌其烦,又把宫里的事说了一遍。

“我闺女真了不起!”开国公哈哈大笑,冲无瑕伸出大拇指。

无瑕嘻嘻笑,很快活的模样。

开国公和兰夫人交换了一个眼色,目光复杂难言。

闺女,你真是胆子傻大,老虎的胡须也敢捋啊。

无瑕第25章姐妹

元末天下大乱,群雄四起,皇帝能在各路义军中脱颖而出,驱逐胡虏,统一中原,真是当之无愧的乱世枭雄,人中龙凤。他可不是什么好性子的人,也没听说他有耐心哄谁家孩子,闺女,他叫你小常你不答应,一定要叫无瑕,你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啊。

“也没想到她会见到皇上啊。”开国公和兰夫人又是后怕,又是无奈。

兰夫人带无瑕进宫是拜见皇后的,谁能想到会凭空冒出来一个银川公主,硬把无瑕骗到了枫树林,因此被皇帝遇上了呢?这是意想不到的事。

无瑕可不知道她的爹娘在担心什么,她兴冲冲拍拍开国公的脸,“爹爹,澄泥砚若是给了您,您每天至少得写一张大字!蛮好的砚台,给了您,您放到书房当摆设,岂不是暴殄天物。想要砚台,您得练字,我看着您,每天一张。”

开国公做出幅害怕模样,“每天一张大字啊?那不要了,不要了。闺女,爹爹天不怕地不怕,就怕写字。”

他装的挺像,无瑕不由的咧开小嘴乐了乐,父女二人嘻嘻哈哈,很是开怀。

“大小姐,二小姐。”门外响起小丫头的声音。

门帘挑起,常朝霞和常晚霞一前一后走了进来。常朝霞身穿淡黄色衫子,碧色云绫长裙,亭亭玉立,清新淡雅。常晚霞则是一身香妃色衫裙,粉嘟嘟的很是可爱。姐妹两个进来的时候无瑕正和开国公笑成一团,常朝霞神色如常,常晚霞却是情不自禁的向着开国公看了又看,神色间满是羡慕。

开国公看到常晚霞的眼神,心中一软,冲她招招手,“小晚过来,爹爹一个人能抱两个孩子。”常晚霞先是小脸发光,然后忽然想起了什么,怯怯的看了兰夫人一眼,站在原地,犹豫不前。兰夫人微微笑了笑,“没听到你爹爹的话么?过去吧。”常晚霞如闻纶音,感激的点点头,快步走到开国公面前。

开国公一只手抱着无瑕,一只手抱起她,一人抱两个孩子,还是轻轻松松。不过,这么一来,原本笑嘻嘻的无瑕板起小脸,常晚霞也有些畏畏缩缩的,很不自在。

“闺女,你不高兴啊?”开国公有些忐忑的问,“爹爹抱着你和圆圆的时候,你不是笑的很欢快?”

“她不如圆圆爱笑。”无瑕不满的说道。

“我也挺爱笑的。”常晚霞声音小小的,为自己辩解,“真的,我爱笑。”

她脸蛋憋的通红,看看开国公,看看无瑕,眼神中满是无助。

无瑕皱皱眉头,“想笑的时候才笑呀,不想笑就别勉强了,比哭还难看!”她挣脱开国公,利索的下了地,“来挑衣料吧,皇后娘娘赏赐了不少绫罗绸缎,很漂亮的!”

开国公把常晚霞放下来,“小晚,去看衣料,挑几件喜欢的。”常晚霞红着小脸点点头,赶忙跟着无瑕过去了。

兰夫人指指一边摊着的十几匹衣料,“这是皇后娘娘赏的,都是今年的新花样,你们三个各蜀锦一匹,贡缎一匹,大红羽纱一匹,倭缎一匹,西洋布一匹,宫花锦一匹。小朝先挑,然后是小晚,无瑕,你最后。”

常朝霞、常晚霞一起答应了,“是,夫人。”

无瑕小脸绷的紧紧的,“是,娘。”

常朝霞哪会把几匹衣料放在眼里呢?上辈子她过的再怎么不如意,世上的好东西她也见得多了。她笑盈盈瞅了瞅,替常晚霞和无瑕盘算,“这宫花锦有三样颜色,大红、银红和宝蓝,二妹妹和三妹妹年纪小,粉粉嫩嫩的,便穿红色吧,我要宝蓝。”

宝蓝虽也鲜亮,却沉静,不大适合活泼可爱的小女孩儿穿。至于常朝霞本人,按照她的本意自然是挑大红,可是,一匹衣料而已,犯不上和妹妹们争。再说了,当着开国公和兰夫人的面,也得有个做大姐的样子。

常朝霞拉着两匹衣料分别在晚霞、无瑕身上比了比,沉吟道:“两样红色都好看,不过大红更有气势,先声夺人…”常晚霞忙道:“大姐,我要什么都行!我不挑的,我真的不挑。”无瑕不悦,“不是大红就是银红,总之都是红。”她转头看向兰夫人,“娘,我喜欢紫色。”

开国公和兰夫人眼巴巴瞅着她呢,唯恐她不高兴,这会儿真是异口同声,“对,我闺女不要红,要红得发紫!”开国公殷勤问,“夫人,咱家有紫色的么?”兰夫人笑了笑,“赶明儿打开库房看看,我也不知道有没有。”开国公忙许诺,“闺女,若是咱家没有,爹爹命人出去置买。京城若没有,便上苏州、杭州!”

“若是苏州杭州也没有呢?”兰夫人笑问。

“那便寻个好工匠来,现织现做!”开国公拍大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