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无瑕心目中,哥哥和爹爹差不多,骑马的时候充作马夫,坐车的时候,他们便是车夫。

“好啊。”常绍手中抱着个古雅的琴盒,出现在门口。

无瑕回过头,高兴的迎了上去,“哥哥,你听到我们说话了啊,真好!你手里抱着的是什么?古琴么?哥哥真好,又送我好物件儿了!”

常绍无奈的蹲下身子,指给妹妹看琴盒,“是把好琴,单琴盒便漂亮极了。”无瑕瞅了好几眼,大为满意,“哥哥,这把琴我喜欢,放到我的琴房吧,等我学会抚琴了,便请爹爹、娘和哥哥一起过来,听我抚琴。”

无瑕现在也学琴,不过,才入门,还不得要领。

常绍笑了笑,温柔的答应,“好,哥哥替你放到琴房。”

无瑕笑咪咪的道了谢。

常绍站起身,缓步走到陆先生面前,轻声说道:“这是把唐代名琴,名曰春雷…”

一向沉静的陆先生满面惊喜,“春雷?”

春雷为唐代名琴,制琴名家雷威所作。宋朝的时候,在宣和殿设有百琴堂,春雷称为第一;后来这把琴归了金章宗完颜璟,被收藏于承华殿,为明昌御府第一;金章宗去世之后,舍不得这把琴,带到阴间做了陪葬品,不过,十八年后春雷复出人间,略无毫发动,依旧是诸琴之冠!真是天地间之尤物啊。

这样的一把名琴,此刻便在眼前么?陆先生有些不敢相信。

常绍点点头,把琴盒放到桌案上,小心的打开。

琴身造形饱满,玉徽、玉轸、玉足、龙池圆形、凤沼长方形,琴底颈部以行草书刻着“春雷”两个字。

陆先生珍爱的伸出手,想抚摸它,快碰着的时候,却停下了。

太珍贵了,让人不敢碰触。

“给妹妹放在琴房吧…”常绍柔声说道。

陆先生抬头,迎上他温柔的目光,微笑道:“好啊。”

无瑕也凑过来看了这把琴,“很名贵么?哥哥,你对我真是太好了!”她冲常绍伸出小胳膊,常绍笑了笑,俯身抱起她,无瑕捧起哥哥的脸,响亮的亲了亲,“哥哥,多谢你!”

常绍红了脸。

陆先生低头注视春雷,像看着稀世珍宝似的。

无瑕从哥哥怀里溜下地,探过去一张粉嫩可爱的小脸,和先生一起盯着春雷,一通狠看。

兰夫人一直在旁微笑观看,这时便笑着说起,“后天我和先生要出门,无瑕也要跟着凑热闹。上回我们三人出门,是你爹爹赶的车,这回你爹爹忙,我们没车夫了…”

“孩儿正好闲着。”常绍说道:“正好充任车夫。”

兰夫人笑,“堂堂大公子充任车夫,会不会委屈了你啊。”

常绍红着脸摇头,“孝顺您,照顾妹妹,那还不是应该的。”

“那,便是这般说定了。”兰夫人笑咪咪。

陆先生和无瑕专心看着春雷,一大一小两张美丽的面孔挨在一起,看的入了迷。

常绍如今在京营之中任职,答应过兰夫人之后,他便请了两天假。请假的头天,他骑马出门,到了常家一个庄子上,找了个车夫,教他学赶车;请假的第二天,他换了身不显眼儿的衣裳,赶着车,送兰夫人、陆先生、无瑕到了九回巷。到了方家门前,停了车,陆先生依旧一个人走了进去。

上回来的时候,她身穿青衣青裙,朴素无华,这回却换做淡黄色绣折枝花卉织锦缎衫子,下面撒开碧色云绫罗裙,雅致中又透着娇艳,越发衬得她秀美无双,明艳照人。

这天是阴天,天色显着昏暗。陆先生缓缓走过来的时候,方家门房张大了嘴巴,觉得眼前一下子明亮了。

“我是来求见贵府太太的。”陆先生客气的说道:“府上存放着陆家一件旧物,烦请交还。”

三个月了,令郎已过了科举,婚书,该还我了。

无瑕第55章怠慢

陆先生被请了进去。这回还是像上回一样,在客厅中坐了许久,也不见主人出来待客。

侍女捧上来名色糕点,沏上香气扑鼻的新茶,陪笑道:“陆姑娘,请您稍等片刻。”陆先生微笑,“我的来意,方太太必是知道的。烦请转告方太太,三个月之期,今天已经到了,只需将陆家旧物交还于我即可。”侍女陪着笑,笑容中颇有几分苦涩,“是,陆姑娘,请您稍等,随意用些茶点。”

陆先生微微笑了笑,端庄的坐着,桌上的茶点,看也没有看一眼。

侍女苦着脸进去了。

陆先生安安静静的坐着,等着方太太出面。

“这么久了,先生还没出来?”常绍在车前坐着,有些纳闷,“娘,您不是说了么,先生过来,只是索取一件旧物。”

兰夫人不悦,“这家人可恶的很。上回也是这样,我和你爹爹带着无瑕在外头玩了半天,也不见先生出来。其实呢,这家人和先生说的话,不会超过十句。”

连十句话都说不了,却这么久不出来,还可能是什么原因?当然是陆先生在这家坐冷板凳,无止境的等待了。

常绍大怒,“娘,您带妹妹在车里等着,我去去就来。”

兰夫人抿嘴笑,“娘知道。大郎,你去吧。”娘知道你想做什么,去吧,像方家这样无耻的,是应该给些教训。

无瑕本是懒洋洋靠在兰夫人身上的,这时却一下子坐了起来,激动的小脸通红,“哥哥你要替先生打抱不平么?去吧,快去吧。”兰夫人不由的好笑,伸手刮了刮她的鼻子,“唯恐天下不乱的小坏蛋。”无瑕调皮的冲母亲扮了个鬼脸。

常绍笑了笑,跳下车,“娘,无瑕,我很快回来。”

手中持着马鞭,大踏步走到了方家门口。

门房见他来势汹汹,怔了怔,陪着笑脸迎了上来,“这位小哥,请问你是…?”常绍更不答话,举起马鞭抽了过去,门房没命似的哀嚎起来,“来人呢,有强盗!”

常绍把他踹到一边儿,沉着脸,大步向前。

方家是金陵旧家,自然是有不少仆役的,听着声音不对,便有几个年青小伙子壮着胆子跑来了,“哪来的歹徒,青天白日的,擅闹民宅?我可告诉你啊,我家公子新中了举,是御史老爷!”看着常绍,他们没一个敢上前的,一边往后退,一边战战兢兢的说着大话。

久经沙场之人,一旦发起怒,杀气毕露。常绍和开国公一样身材高大,虽说他比开国公俊俏多了,可这会儿他阴沉着脸,浑身上下都露着刚强和霸道,令人不敢仰视。

常绍大踏步向前,仆役们一步步退后。

“好大的胆子。”一位中年妇人带着侍女、婆子出现在前方,冷冷的看着常绍,“天子脚下,你敢这般胡作非为,眼里还有王法么?”

她梳着规整的圆髻,身穿深蓝色长褙子,下着黑色马面裙,一张长脸上虽有怒气,神情却还是镇定的。她旁边一个三十多岁的妇人却有些慌乱,侍女、婆子更是个个紧张,如临大敌。

仆役们见了她,不知是心里有了底气,还是怕在主人面前露怯,一个挨着一个,慢慢逼近常绍。

常绍轻蔑的看着她,“你还知道这是天子脚下,讲王法?你欠陆家的旧物,打算什么时候才还啊。”说到最后,常绍拖长了声音,语气中满是鄙夷和不屑。

方太太上下打量着常绍,目光之中,满是厌恶,“原来你是替陆家出头的。”

我说呢,她一个姑娘家,这些年来是如何一个人挨过来的?果然,她有男人。这不,男人替她出头来了。

陆先生在客厅中听到外头的喧闹,快步走了出来。

“大公子。”她看见院子里的常绍,怔了怔。常绍在她印象中一直是位彬彬有礼的年轻人,此时他处在方家仆役的包围之中,傲然屹立,咄咄逼人,凶悍之极。

“陆先生。”常绍看到她,神色缓和下来。

方太太恨的咬牙,重重的哼了一声。什么大公子,什么陆先生,呸!

陆先生缓缓走向常绍,“大公子,这位方太太和我虽无深交,却是先父一位知交留下的遗孀。念在方伯父的面上,请不要在方家动用武力。”

常绍低头看着她,声音不知不觉间变的很温柔,“我不管方家怎样,只是不要你久等。陆先生,没人能怠慢你。”

“没人能怠慢你”,陆先生听在耳中,忽觉眼睛一阵酸涩。

方太太怒道:“原来阁下硬闯方家,为的就是不让她久等?真是情深意重啊。”说到情深意重,方太太也拖长了声音,满是讽刺之意。

常绍扬起手中马鞭,正待要说什么,却被陆先生以目光示意,硬生生忍了回去。

陆先生微笑看着方太太,温和说道:“彼此世交,无谓做口舌之争。方太太,您把先父手书还了给我,我即刻离开,再不会前来打扰。上回咱们有三个月的约定,我依约前来,想必您也是守信之人。”

方太太怒气冲冲的哼了一声。

她当然想做个守信之人,想从方磐手里有婚书要出来。无奈方磐别的时候都听话,唯独这件事上,却是固执的很,“我和师妹的婚事,是父亲的遗命。父亲的遗命也可以违背么?”婚书贴身放着,要,要不出来;差个机灵的侍女去偷,都没偷出来。

陆先生很有耐心的看着她,并没出言催促。

她身姿窈窕,俏生生立在庭院之中,似夏日池塘中亭亭玉立的新荷一般清丽可人。

常绍原本是杀气腾腾的,这时却温和起来,手持马鞭,好似一谦谦君子。

这两人站在一起,男的英俊,女的美丽,令人生出金童玉女之感。

方太太看着这两人,觉得无比刺眼。她冷笑了一声,“若是我改了主意呢?若是我想依着原来的约定呢?”

婚书在方家人手里,我家不要你,便退婚;我家若还要你,你还要乖乖的嫁过来!你在我面前摆出这幅架势做什么,不知天高地厚。

陆先生并不动气,依旧是云淡风轻的模样,微笑说道:“方太太说笑了。三个月之前,您已答应过,将先父手书还我。方太太是德高望重之人,哪会出尔反尔呢?那是小人行径。”

方太太本是想气她的,结果没气着她,自己反倒怒目圆睁,“你说谁是小人?”

陆先生语气淡淡的,“出尔反尔的,自然是小人。”

方太太怒极,伸手指着陆先生,“你----”常绍沉下脸,向前迈了一步,马鞭指向方太太,喝道:“放下你的手!你算什么东西,敢用手指着她!”

他声音如炸雷一般,方太太听在耳中,一阵心慌。身边虽有不少侍女、婆子,院中虽站着十几名仆役,自己人不算少,方太太面对着杀气腾腾的常绍,却还是觉得底气不足,生出惧意。

她下意识的想放下手,又担心因此颜面大失,僵在半空,不知如何是好。

常绍冷冷道:“让你放下手,没听到么?”

方太太身边站着的那三十多岁的妇人是她妹妹金太太,金太太看着常绍的神色,吓的啰啰嗦嗦拉住姐姐,牙齿直打颤,“放,放下来吧…”方太太恨极,伸手指着金太太,大怒,“难道我怕了他不成?”

金太太还是啰嗦着,连连点头。你可不是怕了他么,你不敢再指着陆姑娘,换成我啦。

方太太气了个仰倒。

“废话少说,快把陆伯父的手书交出来!”常绍一不做二不休,朗声说道:“若敢说个不字,我便拆了你家!”

方太太气的脑子发昏,大声吩咐,“快,去把二少爷叫回来!”

一个长相机灵的仆役听不得这声,赶忙答应,“是,太太!”飞奔出去,找方磐去了。

陆先生微晒,“先父手书,还在令郎手中么?方太太,我等了你足足三个月,竟还是这样。”

你到底是不是方磐的亲娘啊,连这个家也不当。

方太太无言以对,仰头向天,哼了一声。

门房一拐一拐,慌慌张张的跑了进来,“太太,太太,宫里来人了!到家门口了!”

“宫里来人?”方太太吃了一惊。

常绍和陆先生相互看了一眼,都是皱眉。

一个人到中年的内侍,带着两个十几岁的小内侍,趾高气扬的走了进来,“哪位是方太太?皇后娘娘宣召。”

常绍迅速看了这内侍一眼,背过了身,小声说道:“陆先生,这内侍名叫张全,他认得我。”陆先生点头,“明白了。”

方太太忙请内侍进去待茶,内侍大喇喇的仰着头,笑道:“皇后娘娘等着呢,方太太,请吧。”方太太陪笑,“容我更衣。”管事的点头哈腰的过来,悄悄往内侍手中塞了个荷包,内侍惦了惦,脸上有了笑意,进屋喝茶去了。

方太太清了清嗓子,“我这便要进宫,手书的事,稍后再说吧。”

提到要进宫,她腰杆子挺的笔直。

陆先生微微笑了笑,“等到见了皇后娘娘,方太太到底改不改主意,可要定好了。和我出尔反尔,不过是小人行径,和皇后娘娘出尔反尔,便是天大的罪过了。”

方太太听了陆先生的话,若有所悟。

内侍忽然前来,她一时之间也没想到会是什么事。陆先生这么一说,她却想到了:必是方磐得了哪位贵人的青目,要谈婚事。方太太想到这一点,激动莫名,能请皇后娘娘出面做媒,这是哪家的贵女啊?难不成…是位公主?

方太太腰挺的更直了。

陆先生笑了笑,“大公子,咱们回罢。”

方太太马上要进宫,总不能这个时候硬逼着她要婚书。再说了,婚书根本不在她手里。

常绍也知道此时纠缠无益,点点头,“好。”和陆先生一起向外走去。

“我儿子很快便回,你不等等他么?”方太太酸溜溜的说道。

陆家这门亲事,她是万万不愿认下的。但是,看到陆家姑娘和另外一个男人亲密同行,她却满心不是滋味,好像自家儿媳妇偷人似的,难受极了。

陆先生微笑回头,“等他做甚。”

方太太笑了,“你要的手书,他拿着。若想索回,该等他才是。”

你不是要婚书么,婚书在他手里呢,你倒不要等他回来。

陆先生淡淡道:“答应还手书的人,是方太太;我想要回手书,自然只找方太太。”

开什么玩笑呢,说要退婚的人是你,我找方磐要什么婚书?婚姻之事,是父母之命,我父母均已亡故,只好自己做主。他可不一样,亲娘还活着呢。

有母亲在,哪轮得着他当家作主。

有你这方太太在,我哪用得着跟方磐讨要婚书,我只问着你。

陆先生淡淡笑了笑,和常绍一起,飘然离去。

方太太站在台阶上,气的咬牙切齿。陆家这丫头,真是可恶极了!

金太太这会儿不打颤了,怯怯的问道:“姐姐,您进了宫,见了皇后娘娘,怎么说?您若说错了话,那可是欺君之罪啊。阿磐订过亲,婚书还在,阿磐他,可是揣着婚书不肯放呢。”

方太太自信的笑了笑,“我有分寸。”

我便说阿磐曾订过亲事,如今已退掉了,又能怎样?难道阿磐肯不顾我的生死,再把婚书拿出来?他是我的亲生儿子,他的性子,我还不知道么?真到了那个时候,他也只有忍着一口气,认了。

方太太用心梳妆打扮了,跟着内侍进了宫。

当天,宫中便传出赐婚旨意:银川公主,下降监察御史方磐。

无瑕第56章身世

兰夫人时而关切的给无瑕夹菜,时而笑咪咪的看看常绍,心情愉悦。

这会儿是一家四口,和谐美满,等到大郎娶了媳妇儿,再添了孩子,便更好了。

常绍虽是想着心事,也觉察到了兰夫人的目光,忙给母亲盛了碗汤,“娘,这个味道不错。”

兰夫人接过来,笑着交代,“你想法子把婚书要回来,莫让陆先生再出面了。她一个姑娘家,面对着方家那起子烂污人,难为她了。”

常绍微笑,“那是自然。”

开国公本是埋头吃饭的,闻言一脸迷惑的抬起头,“夫人,什么婚书啊?”

兰夫人便把陆先生的事说了,“…这方家都要尚公主了,陆先生的婚书,还不应该还了么?”开国公摇摇头,“方家这办的叫什么缺德事!若不是牵涉着皇家的颜面,真该打上门去,狠狠把那小子揍一顿,揍个半死。”

常绍赞同,“极是应该!”

无瑕饭也不好好吃了,放下碗,津津有味的听父母和哥哥说话。

开国公感慨,“也不是人人都像方家那小子似的没担当。夫人,老李你还记得么?当年和我一起投的军。他如今也功成封伯了,算是位新贵。他家就一个闺女,宝贝的不得了,今年十五了,正挑小女婿,想要个斯文读书人。新得中的举人当中,还真有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姓季,人长的也很清秀,老李相中了。这姓季的少年父母家人都亡故了,他是孤身一人,论理说这样的少年若能做老李的女婿,不是求之不得么?谁知老李托人去说亲,那少年却委婉推却了。说原是有未婚妻的,失散了,正在寻找,不敢另定亲事。”

“有良心的男子,还是有的。”兰夫人听了,大为唏嘘。

“夫人这是什么话。”开国公愤愤,“有良心的男子,你眼前这不就是一个么。”

夫人,我很有良心的。

“怎么能说眼前就有一个呢,明明是两个。”常绍不大乐意。

难道我没有良心不成。

兰夫人和无瑕一起开怀的笑起来。

九回巷方宅,一样是满桌佳肴,方太太和方磐却是一个面沉似水,一个长吁短叹,都没动筷子。

“我明明没退婚,您却…”方磐心中一千个一万个不愿意,却不好当面抱怨母亲,话到嘴边,一声长叹。

方太太讥讽的看着他,“你和季希孟一起中的举,你是解元,他是经魁。季希孟逢人便说自己定过亲了,正在寻找未婚妻,你这么说过么?你跟人提过你有未婚妻么?阿磐,你别对着我装清高。你若和季希孟一样逢人便说定过亲,难道皇上耳目这般不灵通,还会把侄女嫁给你。”

虽说是侄女,却得了公主的封号,可见是很受宠爱的。能娶这样的姑娘进门,你还有什么不满足。娶了她,你还愁不能青云直上?不能光耀方家门楣?这是多好的事,也不知你装出这幅面孔,是给谁看的。

方磐苦笑,“您一直不愿认师妹做儿媳妇,我若在外声称定过亲,传到您耳中,不是让您心生不快么?故此我不敢说。”

方太太呸了一声,“你还怕我心中不快?若真的怕,早把婚书交给我了!你不知道,因为拿不出婚书,陆家那丫头言语有多难听!”

想起陆先生犀利的言辞,常绍挥舞起的马鞭,方太太恼怒之极,涨红了脸。

方磐颤声道:“师妹她…她来了么?可惜,可惜,若知她今日要来,我定会在家里等她…”

三年多没见了,师妹她还好么?

“来了,有个男人陪着她。”方太太声音冰冷,“阿磐,你就要尚银川公主了,她也有男人护着,你听娘的话,婚书还了她,往后方、陆两家,再无干系。”

烛光下,方磐凄凉的笑了,“娘,我不还,死也不还。这婚书是老师亲手写就,上面有老师和父亲的笔迹,我宁可死,也不会还给师妹。”

方磐心中无限悲伤。若是父亲还活着,老师还活着,我和师妹早就结成连理了啊,我和她是天生的一对,神仙眷属,谁也不能拆开我们…

方太太霍的站了起来,厉声道:“赐婚旨意已经下了,你很快便是驸马!这当儿还要留着陆家的婚书,你是想害死我么?”

方磐奇怪的笑了笑,“做儿子的,哪忍心害娘呢。”

“那你是什么意思?”方太太拍了桌子。

方磐沉吟片刻,凑到方太太耳边,小声说了两句话。方太太神色阴晴不定,忽喜忽忧,“真的么?她真的命中如此?”方磐点头,“老师占卜的时候,父亲也在。正是为着这个,老师才会急着把师妹许配于我。”

方太太心中很是挣扎。一会儿觉得既然娶了位公主,无论如何都得敬着爱着,不能有了二心,一会儿又觉得陆先生实在可恶,竟敢对长辈无礼,这样的女人若是给阿磐做了小星,岂不是解气之极?挣扎了许久,方太太也没拿出个正经主意。

“只是,她实在难惹。”方太太皱眉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