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霞和胡家的亲事本来应该是快要定下来的,不巧吴夫人来京城之后水土不服,生了病,这事便耽搁了下来。

武科的考试由兵部主持,不论是骑术、刀枪,还是兵书战策,古山都很出色,开国公看在眼里,喜在心里。好侄儿,你不愧是胡大哥的儿子,和他一样文武双全啊。

武科考试完三场,古山场场大胜,成为了这一科的武状元。开国公大喜,常绍笑着向他道贺,“恭喜恭喜,故人之子科举得意!爹爹,您打算什么时候把这好消息告诉我娘啊?”开国公原本兴高采烈的,听了常绍这话,耷拉下脑袋。

“儿子,再过几天吧,再过几天吧。”开国公还想赖,还想往后推。

“随您。”常绍好笑的看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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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暖花开的时候,常朝霞身体渐好,已经能下床了。她能亲自看阿雄的功课,也能亲手抱小童,就连东宫的宫务,也能偶尔料理一二。

皇后把这些都看在眼里,面目含笑,“如此甚好。东宫妃若是身子大好了,我便把铁嬷嬷唤回来,东宫事务全部交给东宫妃。”

兰夫人、陆先生和晚霞、无瑕看到太子妃身体日渐好转,也是心中安慰。虽然她们对太子妃的感情各不相同,不过,太子妃是常家的姑娘,她好,常家人没有不高兴的。

暮春时节,东宫后园桃林中桃花开的正好,一团一团,一片一片,开的灿烂似锦。常朝霞扶着宫女的手慢慢走过来,眼中看着这生机盎然的景象,唇角微微翘起来。

太子也陪着吕次妃来看桃花。

太子依旧是温文尔雅的模样,吕次妃神情恭谨的向太子妃行了礼,低头站在太子身后。

她虽是低着头,却时不时抬眼看向身穿青色龙袍的太子,目光之中满是爱慕。太子觉察到她的目光,温和的冲她笑了笑。

太子对吕次妃的笑或许并无太多情意,可是,依旧刺痛了常朝霞的心。

太子陪常朝霞说了几句话,便招手叫吕次妃,“不是要看花么?孤陪你去。”吕次妃柔顺而感激的陪笑,笑容如她的人一样,温婉得体。

他陪着她,两人亲呢的携着手,飘然远去。

“阳光太刺眼了。”常朝霞口中喃喃着,眼角流下一滴清泪。

不知过了多久,远处传来吕次妃的娇笑声。常朝霞推开宫女的手,面无表情的顺着笑声慢慢走了过去。

她告诉过自己不知多少遍,“你不能生这个气。”她的脚步却不听头脑指挥,向着那笑声过去了。

吕次妃娇滴滴的声音传到了她耳中,“唔,不要,休要纠缠…不理你啦,你不是说她死了,立我为继妃?可她竟然又好了…”

仿佛一个炸雷响在耳畔,常朝霞脸色雪白的呆怔片刻,直挺挺向后倒去。

跟在她身后的宫女忙不迭的上前扶住她,口中惊呼,“太子妃,太子妃!”

东宫紧急召了太医。

太医为常朝霞看过,脸色大变,“臣昨日为太子妃把脉,脉像还很平稳,今日却…”

太医不敢一个人作主张,建议从太医院多叫些人,大家斟酌着,集思广益,可能会对太子妃的病情有利。

太子妃已经昏迷不醒了。想让她重新醒过来,恐怕很难。

皇帝、皇后知道太子妃的病情,大为惊愕,“不是快好了么?怎地又有反复?”从太医院调了十几名太医到东宫,日夜听侯召唤。

所有的太医都束手无策。

皇帝把太子叫来,逼问他到底是怎么回事。太子倔强的抿着唇,“儿不过是和次妃一同看花而已,她便…父皇,儿可以和次妃一同看花么?”

皇帝扶额。阿昊不懂事,广横的闺女,也是不懂事!

十几名太医商议良久,药方改了又改,汤药灌下去之后,太子妃却依旧昏迷。皇帝叹了口气,命开国公去东宫看看。

他的闺女快不行了,总要让他和女儿见上最后一面。

开国公还沉浸在故人之子中了武状元的喜悦之中,猛的被召唤到东宫,见到各处都是凄凉的气息,好像被兜头泼了一瓢凉水,从头到脚,俱已成冰。

到了太子妃的寝殿,看到已经毫无生气的常朝霞,开国公膝盖一软,跪了下来。

小朝,小晚和娇娇前天才见过你,说你用不了多久便会全好了,你今天却…小朝,你是想疼死父亲么?

开国公心如刀绞。

开国公握住女儿瘦削的手,无声流泪。良久,他手中那枯瘦的、冰凉的手掌终于动了动。

“小朝!”开国公惊喜的抬起头。

常朝霞苍白的脸上硬挤出丝笑意,微不可闻的叫了声“爹爹”,她已是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

她用目光向开国公示意,开国公向前探出身子,头附到她唇畔,听她用细小的声音慢慢的、时断时续的说着话。常朝霞大概知道自己时候不多了,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把自己知道的所有事情都说了出来,“…爹爹,对不住,因为我一个人失败,连累了常家、兰家的所有人。所有人都因为我,或是死了,或是和死也差不多,隐姓埋名…舅舅被满门抄斩,就连圆圆,也在婚后被皇上赐了毒酒…”

开国公凝神听着小朝的临终遗言,又是痛苦又是惊愕,心中钝钝的疼。

小朝,你在东宫究竟经历了什么啊,才会说出这样的胡话。

“爹爹,我是不成了,我没有别的心愿,只想不连累常家,不连累舅舅。”常朝霞说着话,原本苍白的脸上有了颜色,暗淡的眼神也有了亮光。

开国公知道她这是回光返照,心中酸痛,忙柔声安慰,“小朝放心,有爹爹在,一切都会不同的。”

“傻孩子,你做的那个恶梦里,爹爹早已不在了啊。可是如今,爹爹还好好的。可见,你做的只是一个恶梦而已。”

“是啊,有爹爹在呢。”常朝霞面上浮起笑意。

这笑意是由衷的、发自内心的,原本憔悴不堪的她,在这一刻焕发出动人的光采。

“这是她最后的时光了。”开国公心中凄苦,握紧了女儿的手。

太子缓步走了进来。

他依旧穿着陪吕次妃看花时所穿的青色龙袍,面色温文。到了常朝霞床前,他纡尊降贵的俯下身子,为常朝霞掖了掖被子,“看到你好了,孤心甚慰。”

开国公一把将他的手打开,怒目看着他。

开国公眼中的熊熊怒火看的太子一惊,“你何必如此?孤不过是和次妃一起看花罢了,难道有你女儿在东宫,孤便不能和次妃看花?”心中虽是这么想,到底也有些愧意,一言不发。

常朝霞用尽力气,坐直了身子,“殿下,我已是不成的了,临终之前,只想拜托殿下照看阿雄和小童…”

太子平时再不待见他,面对将死之人也是温柔的、真心的,“你放心,阿雄和小童,一定会被照顾的很好。你放心。”

太子说这话绝对是真心真意的。阿雄和小童也是他的儿子,他哪有不疼爱的。

常朝霞脸上泛起笑容,“殿下忙于公务,即便想照顾他们,也怕是力不从心。阿雄和小童,还是由太子继妃照看的多。殿下,我有一位妹妹…”

开国公扬起眉毛,太子却是不自禁的流露出关切之色,向前跨了一步,目光灼灼,盯着常朝霞。

常朝霞心中悲凉,苦涩的笑了,“我妹妹出自名门,贤淑大方,若有她掌管东宫,阿雄和小童,一定能得到极好的照顾。九泉之下,我也放心了。”

“太子妃言之有理。”太子含笑看着常朝霞,目光中的欣赏、感激之意,想遮掩也遮掩不住。

这大概是太子有生以来最欣赏常朝霞的一回了。

如果能把常家小凤凰娶过来做太子继妃…太子想想这件事,便觉得热血沸腾。

那样的话,他不只会有一位美丽贤淑的娇妻,还会得到开国公府全心全意的支持。

娶到无瑕的那个人,才是真正能得到常家、兰家助力的人。

“岳父意下如何?”太子欣喜的看了常朝霞片刻,才想起来开国公还在身边,殷切的看向开国公。

毕竟,无瑕是他的女儿。

常朝霞也满是歉意的看着开国公,眼中含泪。她知道要开国公把娇娇嫁给太子是难为他了,他从小拿娇娇当宝,怎舍得娇娇嫁人做继室,一进门便做三个孩子的娘呢?

“爹爹,我也是没办法,无论如何,不能让吕氏做继妃。”常朝霞用乞求的目光看着开国公,心中悲壮的想道:“委屈娇娇了。可是,为了家族牺牲,是没有办法的。总不能真让吕氏做了继妃,然后,常家、兰家所有的人,都面临死亡的威胁!”

牺牲娇娇一个,吕氏做不得继妃,常家、兰家都可以保全。

娇娇是个懂事的孩子,她会愿意委屈自己,来拯救两个家族。

开国公望着常朝霞乞求的眼神,虽是心中怒火升腾,却怎么忍心拒绝临终的女儿呢?她在这世上可能只有一天半天好活了,临终之前,还要让她留下遗憾么?

开国公缓缓点头。

向来温文平静的太子欣喜若狂,冲开国公深深一揖,“岳父大人。”

常朝霞笑的苦涩,苦涩中又有丝欣慰。

娇娇心胸坦荡,一定会善待阿雄、小童。吕次妃那样的女人到了她面前,根本不堪一击。

常朝霞见了阿雄和小童,抱着两个孩子亲了亲,含笑而逝。

无瑕第103章成拙

开国公白发人送黑发人,悲伤之情,难以自已。

小童还不懂事,见常朝霞平静的躺在床上,冲她伸出小手,口中含混不清的叫着“凉,凉”;阿雄已是六七岁的孩子了,知道母妃再也不会醒来,心中悲痛,却倔强的不肯哭,一动不动的站在床前,眼泪在眼眶中打转。

此情此景,就连太子也为之流涕。

他缓缓俯下身子,忧伤望着毫无气息的常朝霞,“你怎舍得走呢?年迈的父亲,年幼的儿子,还有我,你都不留恋么?”

阿雄鄙夷的看了他一眼,仿佛在嘲笑他的心口不一。开国公耳不忍闻,转过身,一步一步艰难的挪着步子,向寝殿外走去。

太子意识到开国公走了,忙起身追了过去,“岳父大人,烦劳你回去之后告诉三妹妹…”

开国公阴冷的目光扫了过来,沉声问道:“殿下和臣的小闺女有什么可说的?你是太子,是姐丈,她是小姨子,你和她之间,有什么话可说的?”

太子呆了呆,“岳父大人,方才你不是答应了孤和三妹妹的婚事么?她是…”

她是我的未婚妻啊,难道我托你向她带句话,也不可以么?

开国公沉下脸,“殿下是守礼之人,难道不明白婚姻之事,应听从父母之命?殿下的继妃人选,自有陛下决定,臣如何敢自专。若殿下婚事可自己做主,欲向臣的女儿求婚,那么,臣家中有次女尚未字人,愿奉巾栉。”

太子不禁愕然。

方才常朝霞提起“我有一位妹妹”,他想都没想,便以为是无瑕。一则大概是因为他内心深处一直盼望自己娶的是无瑕而不是朝霞,另一个,也因为晚霞已和胡家议定了亲事,就差下定了。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原来开国公答应的不是无瑕,而是晚霞。

太子心中有些恼怒,冷冷问道:“二妹妹不是已经许了人家么?孤听说,二妹妹和镇远侯的小儿子已议定了亲事。岳父大人,孤没有记错吧?”

太子虽然不喜欢常朝霞,可对于常家的事还是很了解的。晚霞和镇远侯府议亲、定下来的事,他知道的清清楚楚,再也不会弄错的。

开国公慢条斯理的拂了拂衣袖,“殿下有所不知,原本是议定了,不巧镇远侯夫人生了病,常、胡两家请高僧给两个孩子仔细推算,说他俩命理不合,若要勉强成亲,必有死伤。既然如此,婚事自然作罢。”

他这一番胡话说下来,真的是流畅自然,连眼睛都没有眨一下。

太子本以为自己终于可以如愿以偿了,却没料到开国公会给他留着这么一个后手,不由的大为恼火。

“太子妇,宜求嫡女。”太子冷冰冰的说道。

“元妃尚可以是庶女,到了继妃,反倒宜求嫡女了?”开国公毫不相让。

太子从来没有见过如此强硬的开国公,不禁有些愕然。从前开国公对他一向是敬而远之的,不亲近,但是,绝不会顶撞他。

他却不想想,开国公做为一位父亲,亲眼看着自己原本应该活蹦乱跳的女儿死在眼前,心中该是多么的震撼。这时节还要他向平时一向顾忌多多,周周到到,实在是难为他了。

开国公阴沉的目光在太子身上扫了几眼,转过身,步履蹒跚的走了。

老年丧女,他的背影备显凄清、苍凉。

“虽然你耍赖,我还是非要娶到无瑕不可!”太子想起已长成亭亭玉立美少女的无瑕,胸中一热,“世上哪还有人比她更合适做太子继妃?她美丽,纯真,善良,还是阿雄和小童的亲姨母!”

“孤这便去央求父皇。”太子被开国公的“出尔反尔”激怒了,命令东宫暂不举哀,自己匆匆去了乾清宫。

他也知道,如果想要取得皇帝的支持,当然是趁着常朝霞尸骨未寒的时候,拿常朝霞的遗愿来说事,更容易被皇帝接受。若是过了这个时候,再去跟皇帝要求,未免夜长了梦多。

太子到了乾清宫,高内侍替他通传了,没一会儿便出来,“皇上命殿下进去。”高内侍陪着太子往里边走,小声告诉他,“皇上这会儿心情不大好,把七殿下叫了来,命七殿下为他捶背。殿下,您说话小心在意些。”太子微微笑了笑,“孤知道了。”放轻脚步,进了皇帝所在的偏殿。

皇帝坐在一张紫檀圈椅上闭目养神,七皇子站在他身后,替他捶背。皇帝面目已是有些苍老,七皇子却正是青春年少,玉树临风,如珠如玉,他站在皇帝身边,仿佛老树旁边绽发的嫩绿新苗,俊秀挺拔,生机勃勃;又好像粗瓷大碗旁边放着上好的定窑白瓷,清丽明彻,光芒四射。

“阿昊,常氏怎样了?”太子才走到殿中,便听得皇帝不耐烦的问话声。

太子脸色苍白的跪下磕头,颤声道:“父皇,她…她已经走了…”太子这会儿想起常朝霞,心中也有几分悲凄,她到底是东宫元妃,阿雄和小童的母亲啊。

皇帝喃喃,“到底还是不在了。阿昊,你年纪轻轻的便没了嫡妻原配,真是可怜。”

皇帝出自农家,虽然这些年来先是南征北战,然后入主金陵做了皇帝,骨子里他还是农家的想法。一个男人死了媳妇儿,是可怜的,是值得同情的。

七皇子本是站在皇帝身后捶背的,这时也慢慢的停了下来,美丽的桃花眼中满是悲伤。她的姐姐死在这宫里头,她的家人疼她入骨,还会放心再把她嫁给皇室子弟么?

太子伏在地上,带着哭音儿,把常朝霞临终前的话说了,“…她不放心阿雄和小童,想让三妹妹嫁过来,替她照看两个孩子…”

七皇子心提到了嗓子眼儿。

皇帝沉吟,“小常么?这孩子要说起来也该许人家了,可是,若要做后娘,怕是她年纪还有些小…”

七皇子一颗心慢慢沉下去,沉下去。

皇帝的声音在他耳边有些飘忽了,他听不大清楚,也不想去听清楚。他不再关心皇帝,也不再关心太子,脚步飘忽的向殿外走去。

皇帝正在沉吟之间,觉得身边少了个人,不由的惊讶起来,“阿慕,朕又没许你离开,你怎敢擅离?”看着阿慕的身影,不知怎地,皇帝忽觉得大大不妙。

七皇子茫然的回过头,茫然的看着皇帝,桃花眼中水气弥漫,一眼望不到底。皇帝看着这样的阿慕,一阵阵心慌,阿慕这是怎么了?好像丢了魂儿似的!

太子正一门心思的想着迎娶无瑕,半中间七皇子出来捣乱,他心中很有些不悦。不过,当着皇帝的面儿他也不好说什么,叹了口气,柔声问着七皇子,“七弟,你怎么了?父皇在跟你说话呢,你听到没有?”

七皇子听到他的声音,又茫然的转过头看着他,目光越发的渗人。

他皮肤本来就异常白皙,这时脸色发白,很是无助,更是半透明的一般,柔弱,脆弱,不堪一击。

皇帝半抬起身子,忧心忡忡的看着他。皇帝是有些想发脾气的,却怕一口气大了,猛了,把阿慕吹翻在地。

七皇子迷茫的盯着太子看了好几眼,“哇”的一声,吐出一口殷红的鲜血。

鲜血喷到金砖铺墁的地上,喷到他素净的衣衫前,触目惊心。

“阿慕!”皇帝惊呼一声,以和他年龄极不相称的敏捷身姿蹦了起来,三步两步跑过去,接住了向后仰倒的七皇子。

七皇子倒在皇帝怀里,虚弱的笑了笑,笑的皇帝心都纠起来了。

“父皇,小七死后,烦劳父皇把小七埋在母妃墓旁…”七皇子气若游丝,“小七觉得冷,太冷了,这尘世冷的像冰窖一样,到了阴间,在母妃身边,也许会暖和一点…”

向来强悍不近人情的皇帝,这一刻却是泪流满面,“痴儿,痴儿!你这是何苦,你这是何苦!”

七皇子凄凉的笑了笑,慢慢闭上了眼睛。

内侍飞奔出去传唤太医,偏殿之中一片忙乱。太子看着怀抱七皇子落泪的皇帝,失神的坐到了地上。

太子失魂落魄的回到东宫,皇后已经在东宫等着他了,见了他便皱眉,“太子妃没了,你不使人知会我,去做什么了?”太子呆呆的,木木的,“没做什么。”皇后叹了口气,想数落他几句,又觉得说什么也没有用,千言万语,化做一声长叹。

皇后是个好心肠的人,也是个性情宽厚的婆婆。她原来看着常朝霞已经快要好了,是真心为太子、为常朝霞高兴的,哪知这么快人就没了呢。婆婆要主持儿媳妇的丧事,这份凄凉,真是无处诉说。

“小七,吐血了。”太子眼神直愣愣的,轻声说道。

皇后一听就急了,“小七怎么会吐血的?他身子很好,除了去年冬天发过回烧,这些年来,没见他生过病!”

皇后见太子呆呆的,在他这儿什么也问不出来,未免心中焦燥。她把东宫诸事分派了一遍,便急急坐上车,去看七皇子。

皇帝在七皇子床边守着呢,见皇后过来,苦笑着冲她招招手,“皇后,过来。”皇后柔顺的走过去,皇帝拉着她在一边的椅子上坐了,闷闷的说道:“阿昊方才来央求朕,要聘小常为继妃。阿慕正好在旁边听见,跟丢了魂儿似的,飘飘忽忽走了几步,便吐血昏倒。”

皇后握紧皇帝的手,安抚的拍了拍,却不知该说什么。

太子想娶无瑕,七皇子也想娶无瑕,皇帝这做父亲的该怎么办呢?手心手背都是肉啊。

“阿慕,傻孩子。”皇帝看着闭目不醒的七皇子,叹息。

皇后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吓了一跳。七皇子原本就是瓷人一般美丽,这会儿脸色惨白的躺在床上,更好像捏一捏就会碎似的,脆弱的让人提心吊胆。

“阿慕他说冷,太冷了,这尘世冷的像冰窖一样,到了阴间,在他母妃身边,也许会暖和一点…”皇帝喃喃。

皇后红了眼圈,“是我没有照顾好他。”

如果有人关心他,他不会说,这尘世冷的像冰窖一样。

皇帝摇头,“和你有何相干。皇后,你对孩子们好,朕岂能不知。”

后宫这么多孩子,皇后亲生的只有一位公主。她对自己亲生的公主自然特别好,可是其余的皇子、公主们,她没有亏待过谁。皇后光明磊落,皇帝能不明白她么。

“皇上,这可怎么办呢?”皇后看着纸人一般的七皇子,发愁的问道。

“让朕再想想。”皇帝一脸烦恼。

太子固然是国之储君,是他最看重的儿子。可阿慕的性命对他来说,也不是可有可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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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国公出宫之后,腿软无力,不能骑马,命人驾了马车,送他回开国公府。

他回到家之后,兰夫人、常绍、陆先生、无瑕见了他,全被他吓了一跳。

他脸色灰败,目光暗淡,身形无力,好像一下子老了十几岁似的,整个人从头到脚都透着疲惫、苍老和凄凉、哀伤。

“爹爹,您怎么了?”无瑕上前去扶着他,小心翼翼的询问。

常绍扶了他另一边,声音异常温柔,“爹爹累了吧?来坐下。”扶着他在榻上坐下,接过陆先生递过来的热茶,递到父亲唇边。

开国公疲惫的摇摇手,“大郎,娇娇,爹爹心里难受,水也喝不下。小朝她…”

想起女儿那张毫无生气的脸,开国公老泪横流,“我老了,还活着,她年纪青青的,却走了…”

常绍和无瑕陪着他流下眼泪,“前几天还好好的,这是怎么了?”兰夫人和陆先生相互看了看,心中都是惊疑:她明明日渐好转,为什么会突然之间香消玉殒?

“娘,您安慰安慰爹爹。我出去吩咐人换下红灯笼等物,准备孝衣素服。”陆先生低声说道。

兰夫人点点头,“好。”陆先生悄没声息的转身出去,叫过管事婆子,有条不紊的吩咐起来,“所有颜色鲜亮的饰物全换下,把孝衣准备出来,下人也换素服,命人通知东园、西园,也是一般办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