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捂着鼻子道:“师父,你喝了好多酒。”

他半眯着眼睛瞅我,“阿宛是在嫌弃我么?”

我并没有这个意思,不过我晓得同喝醉了的人讲理由是讲不通的,遂也未作答,只唤了侍从进来。未料沈珩却大发脾气将他们通通都赶了出去,然后拉过我的手,紧紧地握住,不停地唤着我的名字。

我总算投降了,道:“我没有嫌弃你。”

沈珩露出一个憨憨的笑容,给我的感觉像是大孩子一样。

他微微用力,将我拉进他的怀里,死劲地抱着。我几乎有些喘不过气来了。这喝醉酒的沈珩宛若变了个人似的。

我想推开他,好好地喘气,但动作不过是开了个头,他就埋首在我肩膀上,也不知是不是错觉,我竟然觉得肩窝上有些湿润。

师父哭了。

这个意识跃进我脑海里时,我整个人就僵住了,确切点而言,应该说是震撼住了。我总觉得沈珩是无所不能的,眼泪这样的字眼跟他永远搭不上边。

“我知你无心,所以不怪你。可是我心疼上一辈子的你,这样的苦我都难以承受,何况是上一辈子的你。”

听了沈珩这话,我心里竟是有些不舒服。

我摸摸胸口,有些疼。

一整夜闻着酒味也不是办法,遂我唤了梨心和碧榕备了热水。

喝醉酒的沈珩格外难缠,谁都碰不了他,除了我。无奈之下,我只好亲自脱了沈珩的衣裳,半哄半骗地把他推进了浴桶里。

刚刚转了个身,就有道力度猛然自身后传来。

待我反应过来时,我浑身已是湿透了,大半个身子泡在热水里。我皱了皱眉,沈珩却是道:“阿宛,我想要你。”

接下来,他便堵住了我的唇。

醉酒后的沈珩一点也不温柔,动作格外地粗暴。平日里沈珩的吻是极尽小心翼翼的温柔,宛若山间的川河。而此刻的沈珩,就像是酷夏时分的暴风雨,猛烈得让我无法抵挡。

我被他亲得浑身发软。

浴桶上的水气氤氲,我睁着湿漉漉的眼睛,气喘吁吁地道:“你…说过不碰我的。”

沈珩咬住我的唇,“什么时候…”

我道:“就是…”

话还未说完,又是新的一□风雨袭来。这一回,我被吻得头脑昏昏的,不知东南西北。身上的衣裳也不知何时飘在了水上,沈珩抱起了我,我的双腿圈住了他的腰间。

他咬着我的耳朵,不停地喊着我的名字。

“阿宛,阿宛,阿宛…”

我头脑昏得也没有应答,只感受到了水下那一波又一波的冲击。事后,我睁开眼瞧了下沈珩,他此刻已是醉得不省人事,整个人趴在浴桶上。

我只好唤了碧榕和梨心进来收拾残局。

待沈珩和衣躺在我身侧时,我已是累得连眼皮子都睁不开了,睡下前,我总是隐隐觉得我似乎忘记了什么事情。

次日醒来,沈珩一脸歉然地对我道:“阿宛,昨夜是我不好。”

我哼哼几声,岂是不好?简直可以说是霸王硬上弓了!

他又道:“我不该喝得这么醉的。昨夜可有熏着你了?”

我微微一愣,怎么这话听着沈珩似乎想不起昨夜那一场鱼水之欢了?我试探着地道:“昨夜你醉了,还硬要抱着我不放,最后还是梨心碧榕两人用力才把你拉开了。”

沈珩脸色颇受窘迫,“是我不好,是我不对,以后若是宫里有宴会,我定滴酒不沾。”

看来沈珩果真对昨夜的事毫无印象。

不知怎么的,得出这个结论时,我心里竟是松了口气。沈珩去上早朝后,我偷偷地唤了碧榕给我备了避子汤。

我盯着碗里的药汁时,脑子腾地想起了沈珩来。

蓦然有人闯了进来,我抬眼一望,是单凌。见着单凌,我竟也觉得心虚,手一松,药碗打翻在地,药汁亦是洒了一地。

单凌对我道:“师侄,我是来求你一事的。”

我和单凌一块出了太子府。

如今初夏将至,北朝也渐渐地热了起来,待在马车里也觉得闷热。我拿着小团扇摇了摇,问单凌:“你今日不需要早朝么?”

单凌道:“我告假了。”

我道:“你找我出来,是为了盼晴师叔的事?”

单凌有些怔楞,“你如何得知的?”

我又摇了摇小团扇,“你告假不上早朝,可师父却去了早朝。是以你找我的事,定是与师父无关的,且此事还得避开师父。左右一想,我在北朝几乎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见过的人也不多。而之前师父也下了禁令,不许盼晴师叔再来太子府,而我也晓得师叔你不太喜欢我,定也不会闲得无事来找我谈天。因此,能让你来找我的人,也就剩下盼晴师叔一个了。”

单凌望了好久,才道:“你倒也挺心细聪慧的,师兄看上你也未必没有道理。”

我嘴角一抖,“多谢师叔夸奖。”

单凌又对我道:“我这回私下找你出来的确是跟盼晴师妹有关。上一回…的事,我都知道了。这事的确是盼晴师妹的不对,她不该起这样的念头。这一辈子,师兄除了你是再也不会看得上什么人了,盼晴师妹早就该死心了。我亦是好好地说过她了,她也说会好好反省。这些日子来,她在相府里闭门思过了许久,也算是想通了。今日,她想找你出来同你说些话。”

单凌的表情忽然变得很认真。

他说:“盼晴师妹是个好姑娘,她只是在最开始的时候喜欢上了不该喜欢的人而已。师侄,请你多多谅解她。”微微一顿,单凌从衣襟里掏出一个锦盒子,“这些都是我几日炼制出来的暗器,早就想送给师侄了。”

我收下锦盒,道:“我懂的。”

单凌送我到灵犀楼后便停了下来,“师妹在二楼。”我点点头,便独自一人上了去。

顾盼晴也是一个人坐在桌前,见到我的时候,她咬了咬唇,“你来了。”

我开门见山便道:“我听单师叔说你有话要同我说?”

“是的,我是有些话想同你说。”

我摸了个茶杯,倒了杯茶,慢吞吞地浅酌了几口,“嗯,我听着。”

“我们北朝和你们南朝不一样,官家里的孩子在懂事后便要去送去姮山学艺。我第一眼见到太子师兄时,便已是一见钟情。你没有来之前,谁都知道北朝里最为相配的人是我和太子师兄。我晓得太子师兄不喜欢我,可我那时以为只要时间一久,太子师兄就会喜欢我了。你瞧瞧,我长得也不差,家世也配得上,师兄喜欢什么我都知道得一清二楚…”

胸口处蓦然有点疼,我轻轻地按了按。

“可是我待师兄再好也没用,他心里面念着的人从头到尾都是你。我待他好,他对我的好不屑一顾。他待你好,你也对他的好不屑一顾。我如今总算是悟出来了,感情一事,也不过是你情我愿。他不喜欢我的话,那我便不喜欢他了。总有一日,我能寻到一个心里念着的人只有我的如意郎君。”

我又按了按胸口,瞪着顾盼晴。

“这茶,你是不是下了什么?”

顾盼晴杏眼圆瞪的,“喂,你可别血口喷人。别以为我下过一次药,以后也会下药!这茶是从我相府里带来的,绝对没有任何问题。你若是不信,我便喝给你看。”

说罢,顾盼晴就着我刚刚喝剩的半杯茶一饮而尽。

我的胸口处又开始疼起来了。

我这回感觉得出来这种疼同被下药的那种疼不一样,而且时疼时不疼的。我道:“我只是随口说说,你继续讲。”

顾盼晴撅嘴道:“没什么好说了,我就是想告诉你,太子师兄是个很好的人,就算你不喜欢他,也请你好好待他。我同他相处了这么久,从未见过他这么卑微地对一个人。”

出了灵犀楼后,单凌接我上了马车。他迫不及待地问:“师妹和你说了什么?盼晴师妹气色如何?可有什么不妥之处?”

我大致说了一遍。

单凌听罢,松了口气,嘴角浮上笑意。

“她早就该这样想了,这世间上会一心一意待她好的人多着呢。”单凌神采飞扬的,“师侄,时候不早了,我送你回府吧。”

“不。”我道:“师叔,我帮了你一事,你是不是也该帮我一事?”

单凌一愣,“何事?”

我摸了摸还在隐隐作痛的胸口,“你们北朝是不是有个叫容槐县的地方?现在带我去那儿,我要找一个人。”

作者有话要说:表示从今天开始恢复日更直到正文完结。。。

ps感谢没有显示名字的童鞋给我投的地雷…(不知道是不是**抽了,我这后台木有显示你的ID,亲,乃在评论里现现身吧,好让俺感谢下乃~~)

55第十一章

单凌起初是不愿带我去的,但后来在我的威逼利诱之下,他终是答应了,并且还道:“若是师兄问起,你得帮我说话。”

我颔首应承之。

单凌派了人回去告诉沈珩,说是我一时兴起想去容槐县看看,奈我不何唯好带我前去。

“你怎么会有识得的人在容槐县?”单凌问我。

我反问道:“为何我不能有识得的人在容槐县?”

单凌被我呛了一下,他道:“你在南朝里时已是不爱与人打交道,你识得的人我十个手指头都能数得过来,更何况这里是北朝,你方才亦是说了你自己在北朝识得的人不多,来来去去就那么几个。”

我同单凌没有熟悉到可以互相说秘密的地步。

这一回我感受到胸口痛,估摸着是因为易风的缘故。先前司马瑾瑜说我之所以无心,乃是因为我有一魄在易风身上,而每一回我见到易风,心里头的情绪都会格外不一样。

再想起前些日子在茶肆听到的消息,易风弹《芳菲尽》向我求救,也就是说他遇到了麻烦。

如今我会胸口疼,兴许易风快要遭遇不测。

我瞥了眼单凌,懒懒地道:“那你就当我一时兴起想去容槐县看看。”

容槐县离都城的距离不远,约摸行了一个时辰的路程后,马车便停了下来。我褰帘往外一瞧,高大的城门上挂着蓝底金字的牌匾,其上写着“容槐县”三字。

我下了马车后,便对单凌道:“这里可有一个叫做摘星楼的地方?”

单凌颇是诧异,“你倒是知道的不少。”

我只笑不语,“你带我去看看。”

若我的猜测是正确的,那么此刻的易风定是处于危险之中。我一个人势单力薄的,拉上单凌,我也比较有把握救出易风。

我还未进摘星楼,便已是大老远的就闻到了浓厚的酒香。

单凌道:“你不知么?摘星楼是一家酒肆。”

“我的确是不知。我们进去坐坐吧。”

单凌眉头微皱,“别告诉我你来这儿就是为了进摘星楼里喝酒。”

“当然不是。”

我含着笑在摘星楼里挑了个能一览整座摘星楼的好位置,刚刚坐下,便有小二前来,咧着热情的笑容,问道:“两位客官,要来点什么酒?”

我不动声色地将摘星楼看了个遍,并无发现易风的踪影。

单凌道:“不喝酒,来壶信阳毛尖吧。”

我道:“来酒肆不喝酒哪里像样,有果子酒么?有的话,就来一坛,再来几碟小食。”

“要是师兄知道我带你来喝酒,回去后他铁定要剥了我的皮。”

我好奇地道:“你就这么怕师父?”

单凌没好气地道:“他只是对你温柔,对其他人时那是铁面阎罗。”

眼见小二要转身离开,我又叫住了他,“只是喝酒也闷,你们这儿有弹琴助兴的人么?”

小二露出一个了然的笑容,“这位客官肯定是来找我们家明远公子的吧,要听明远公子弹琴的话得去厢房里,且还得加多几个银钱。”

我道:“那就去厢房里吧。”

单凌拉住我,目光灼灼,“你来这里是为了男人?你要找的人是他?”

我就知道若是我一开始和单凌讲明我要去找易风的话,他铁定是不会帮我的。不过事到如今,人都来了,他也不可能会绑着我回去,遂大大方方地承认,“对。”

单凌气得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我怎么就不晓得你这么狡猾奸诈。”

我道:“过奖过奖。”

单凌最终还是很无奈地同我去了厢房里,我也如愿地见到了易风。

许久未见易风,易风变了不少,倒也不是相貌的改变,而是他整个人变得极是憔悴,身子也瘦得不像话,仿佛只要稍不留心就会随风而去。

我的胸口又开始疼了起来,且有种莫名的情绪在内心里疯狂地滋长,以至于我浑身都难受得很。

我深吸一口气,缓缓地吐出。

胸口方是好受了些。

我弯眉对易风一笑,“好久不见了。”

易风牵唇道:“是呀,郡主。”微微一顿,他哂笑道:“我都忘了,你如今不是郡主了,是太子妃了。”

我瞅了眼打从进来后就一直是面无表情的单凌,斟酌着措辞,道:“易风你…”

未料他却是打断了我的话,“太子妃,这么久没见,我给你弹首曲子吧。也不知你有没有忘记,当年我作这首曲子,你方是十四,恰好那时桃花谢,我便起名为《芳菲尽》。”

我微微一怔。

易风轻拨琴弦,琴音铮铮溢出,我许久未听易风的琴曲,此刻听来,相比起以前易风所弹的,竟是多了几分沧桑和凄楚,听得我心里颇是不适。

不过我也未完全将心思放在琴曲上,而是不动声色地打量着这个厢房。方才易风所说的话的意思若果真如我所想的那样,那他如今就是处于危险困难之中。

莫非这厢房里藏有人?

我环目四周,但凡能藏人的地方都瞧了一遍,也未看到什么蛛丝马迹。

我望向易风。

易风也恰恰好望着我。

他的目光里迅速闪过复杂的情绪,我还未看懂时,单凌就重咳一声,他压低声音同我道:“师侄,你千万要记着,红杏出墙是要不得的。”

我的嘴微微一抖。我再次重新打量着易风,他这一回低下了头来,十指在五弦琴上翻飞,弹出刺耳的音调来。我不禁皱眉。

就在此时,琴弦断裂,忽有一阵刺鼻的异味飘来。

坐在我身侧的单凌轰然倒地,我惊愕地看向易风。他一脸愧疚地对我道:“我只是逼不得已。”

“你…”

话还未来得及讲完,胸口又是一疼,紧接着眼前陷入了一片黑暗之中。

我醒过来时,还未睁眼便已是听到马车辘辘之声。想起昏倒前的场景,我的心就不由得咯噔一跳。易风说他逼不得已。

可是能让易风逼不得已的人又有多少个。

恐怕也只有那一位了。

思及此,我的心安定了不少。因为我知道一事,我落在司马瑾瑜手里,不会有性命之忧。司马瑾瑜对谢宛太过固执,他不会让我死的。

我睁开眼来,果真如我所料的一样,映入眼底的是许久未见的司马瑾瑜。

他看起来气色不错,并未我想象中的穷困潦倒,容貌依旧俊美无双,身上穿着暗红色松鹤纹云锦袍,端的是风采夺人。

他见我醒来,唇角缓缓地勾起,声音低低地唤了我一声。

“醒过来了?”

我眨眨眼,“我猜到是你了。”

司马瑾瑜哼笑一声,双指捏住我的下颚,“你倒是被他养得不错,脸色红润,似乎还长肉了。”他捏了我的脸颊一把,“果然长肉了,以前并没有这个手感。”

我蹙了下眉头。

“怎么?我碰你,你不喜欢?”

识时务者为俊杰,这话我还是晓得的。且司马瑾瑜这性子,得顺着他的意思来,不能反着来。是以我一声不吭,眉头也不蹙了,就这样安静地看着他。

司马瑾瑜松手了。

我在心底暗暗地松了口气。

可是接下来他又搂住了我,只道:“沈珩算计我的皇位,我也不在意。反正这一世我就是为你而来,只要有你,其他什么的我都可以不要。”

顿了顿,司马瑾瑜又盯着我的眼睛,“阿宛乖不乖?有没有给他碰了?”

我也不知该怎么回答才好。

万一我答给沈珩碰了,司马瑾瑜一气之下在马车里将我霸王硬上弓了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