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醒时分枕边空荡荡的,入目之处只有冰冷的牌位。

如今再次听到“师父”二字,沈珩顿觉这些年受的苦都值得了,在地府的一百多年里,都只不过是过眼烟云。再苦再累,能换得眼前佳人一声轻唤,沈珩有那么一瞬间觉得死也甘愿了。

易风出来的时候,沈珩见到萧宛眼睛都亮了。虽说明白阿宛之所以受易风吸引,很大一部分原因在于阿宛丢失的那一魄,但是亲眼见到阿宛全神贯注地凝望着另外一个男人时,沈珩心中颇不是滋味。

他绞尽脑汁地想了许多话题来勾回萧宛的神。

不过萧宛仍是一副漫不经心的模样,沈珩再接再厉。这回总算让萧宛分了些目光在自己身上。渐渐的,眼见萧宛离自己越来越近,最后连易风走了都没有注意到时,沈珩总算是松了口气。

沈珩近距离地观察着萧宛。

阿宛的眉,阿宛的眼,阿宛的鼻,阿宛的唇,阿宛的一切一切,沈珩越看便越是欢喜,只觉阿宛的五官生得极是好看,若是再长大一些,西陵王府的门槛定会被踏破。

沈珩不由得有些担忧。

不过转眼一想,西陵王应承了自己,估摸着也无人能跟他抢了。即便秦沐远出现了,他也无需害怕和担心,这一世是他先找到了阿宛。

沈珩一边目不转睛地看着阿宛一边在嘴里说一些萧宛感兴趣的事儿。

两人越说距离便靠得越近,萧宛没有发现,不过沈珩却是发现了,他心底极是雀跃。这是不是说明阿宛在潜意识里是不抗拒他的接近?

闻到阿宛发上的淡香,沈珩的心跳也愈发地加快了。

他很想很想搂阿宛入怀,然后亲吻她的发鬓。他此时想起了上一世的自己,那时的沈晏无心,不懂情爱,更无□,同谢宛成亲数年,即便偶尔两人同床共枕,可是他却从未主动碰过她。

若不是那一夜谢宛下药,估摸着两人一辈子都只会是有名无实。

如今想起,只觉那时的自己真是个混蛋。

那时的阿宛定是极其渴望自己的吧,想要他抱着她,亲吻她,甚至是更进一步的事。

沈珩望着专心致志地听自己讲话的萧宛,他的心底燃烧出一股**来——好想好想抱抱她,哪怕只是一下下也是好的。

沈珩的愿望在两个时辰后实现了。

沈珩满心满眼都是阿宛,今日阿宛又再次成为自己的徒弟了,沈珩睡不着。是以他出了院子,打算吹吹夜风赏赏夜色。

未料却是这么巧就碰上了萧宛。

他悄悄地跟在萧宛身后。

他见到萧宛贴在门边偷听屋里西陵王妃和萧寻的谈话,他们谈了什么,沈珩也没有过多在意,他眼里只有萧宛一人。

沈珩晓得这一世的阿宛身子不好,尤其是如今都是半夜了,她却穿得如此单薄,兴许明日就会感染风寒了。沈珩此刻是恨不得自己可以变成一件斗篷披到萧宛身上,然后紧紧地裹住她的身子,挡掉所有呼啸而来的夜风。

在萧宛轻咳一声后,沈珩听到了屋里的萧寻喝了声——“谁!”

沈珩想也未想便直接搂着萧宛跃上了屋顶,手臂缠住了她纤细的腰肢,手掌心也碰触上了她软软的唇瓣。沈珩的心一下子就满足了,胸腔里的那颗心脏也是柔软得不可思议。

第一日与阿宛的正式相处,沈珩很满意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阿舒童鞋滴第八颗地雷…

捂脸,明天还会有更新的。

70师父番外六

上辈子沈晏收谢宛为徒,教的是医术。这一世的沈珩收了萧宛为徒,沈珩准备倾囊相授。想起第一日与阿宛相见时,她睁着大大的眼睛,颇是挑衅地说出“房中术”三字,沈珩的一颗心脏就噗咚噗咚地跳得厉害。

单单是想想教阿宛房中术的场景,沈珩的耳根子就红得发烫。

不过沈珩晓得这房中术可不能乱教,如今阿宛无心,性子又是此般,若是当真学会了房中术,改日寻了个人来尝鲜,那他可就得不偿失了。

沈珩思量了一夜,决定先将阿宛的身子改善了再说。

次日沈珩本是想开始正式教导阿宛的,未料却是从易风口中得知了一事——南朝太子司马瑾瑜常年都做同一个梦,且当初是一眼就相中了易风。

这两件事在外人听起来估摸不会想太多,但是沈珩不一样。

他一听,马上就察觉到危机了。

——秦沐远这厮出现了!

他定是感觉到了易风身上的那一魄,所以才会一眼相中易风。且他常年都做同一个梦,这只能说明秦沐远还未想起前世之事。

若是他早就想起了,想必此刻阿宛早已是他的人了。

两人同为太子,但秦沐远却比他有优势。不过不要紧,上天还是公平的,起码现在秦沐远还未完全记起上一世。看来他得加快速度了,要在秦沐远想起来之前,将易风身上的那一魄归还到阿宛身上。

沈珩连续三日都去了南风馆里,他表面上与易风切磋琴技,实际上却是暗中试了不少上古的回魄之法,可惜都没有用。

沈珩失望地回了西陵王府。

此时已是快要天明了。

沈珩在回去的途中想了许多事,比如阿宛一辈子都是无心,他该如何自处。正想得入神,视线里蓦然跃近了一抹柔和的光亮。

沈珩一怔。

不远处的石桌上伏了个姑娘,呼吸平缓而绵长,一头乌黑亮丽的青丝柔柔地披下,夜风拂过,发丝轻动,似是挠进了沈珩的心底。

沈珩知道是阿宛。

他心里什么也没有想,脑子第一个跳出来的念头是阿宛身子不好在这里睡会着凉的。他脱了身上的披风给阿宛披上。

此时萧宛惺忪地抬起了头,迷迷糊糊地喊了声——

“沈珩?”

顿了下,她又喊了声“师父”。

夜色如水,周遭安静得只有风声,而此时此刻,沈珩心里和眼里只有眼前的这个姑娘,有那么一瞬间,沈珩以为自己回到了上一辈子。

谢宛等他回家,在山里的小屋亮了盏灯,自个儿趴在桌上,听到开门声时也是此般惺忪地睁开眼来,然后惊喜地喊一声“师父”。

那时的他只是淡淡地应她一声,便无其他表示。

谢宛死后,沈晏多次想过若是再来一回,他定要好好地说一说她,爱惜自己的身子才是最要紧的,趴在桌子上睡容易着凉。

沈珩几乎是下意识地便拉着萧宛进屋,然后絮絮叨叨地说了她一番。

上一世没来得及说出口的话,这一世总算如愿说出。沈珩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他并未注意到眼前的阿宛目光怪异地看着自己。

萧宛对沈珩是当头一棒。

“师父,你可是喝醉了?怎地尽说些怪话?”

沈珩此时方是回神,眼前的人是阿宛,又不是阿宛。

他颤着声音道:“我忘了…”

是呀,他忘了。眼前的阿宛是真真正正把他当成师父的,仅仅是师父而已。于现在的阿宛而言,即便他死掉了,她也不会伤心,最多便是感慨一会罢了。

且沈珩此刻清楚地感受到阿宛对他的不满。

沈珩不愿阿宛会不满自己,更怕这种不满会变成厌恶。沈珩单是想想有一日阿宛会用厌恶的目光看着自己,心就像是被扎了根针一样。

沈珩想要露出温和的笑容来,不过他试了试,似乎不太成功,嘴角都弯不起来了,他唯好淡淡地说道:“明日为师便开始教你…”

阿宛离开后,沈珩坐在刚刚萧宛坐下的位置,他抱起萧宛的手炉,上面还是温热的,还有股淡淡的香味,是阿宛的味道。

他当夜抱着这个手炉入睡。

许是上一世留下来的习惯,沈晏上一世就寝时怀里若是没有谢宛的牌位,是绝对睡不下的。而这一世的沈珩,在没遇见萧宛之前,他晚上都是难以入睡,即便睡下了也容易惊醒。

而遇到萧宛之后,沈珩身边倒是有不少萧宛的小物件。

比如萧宛十一岁那年不小心在大街上丢失的香囊,那是萧宛某日在大街上闲游时丢失了,沈珩尾随在后,自是眼尖地发现了。他本欲归还的,但是萧宛随即又买了另外一个香囊,还对梨心说道:“旧的不去新的不来。”沈珩瞅了瞅萧宛的新香囊又瞅瞅自己手里的旧香囊,最后兴高采烈地收进自己的袖袋里。

又比如萧宛十二岁那年学女红时第一次绣的小手帕…

萧宛不精女红,教萧宛女红的女先生要求萧宛绣水鸭。

萧宛绣了一夜,沈珩趴在窗前也看了一夜。

萧宛在帕上绣出的第一只水鸭后,桃枝忍着笑说道:“郡主,这…这好像是一只…一只…”桃枝绞尽脑汁地想着有什么物种可以跟水鸭靠拢,最后她一本正经地说道:“郡主,这好像一只被踩扁的鸭子。”

话音未落,桃枝只觉背后冷飕飕的,似乎有一双眼睛在瞪着自己。

她扭头一看,并没有人。

而此时沈珩默默地在心里道:被踩扁的鸭子也是鸭子,阿宛第一次绣成这样已是极其不易了!

萧宛听桃枝如此说,她瞅了瞅也觉若是明日将这帕子交到女先生面前,定是少不了一顿责骂。她将帕子一揉,直接扔到了窗子外。

“再舀条帕子来。”

窗下的沈珩刚好接到了这条帕子,沈珩小心翼翼地展开。

在桃枝眼里,这是一只被踩扁的鸭子。

在梨心眼里,这是一只勉强看得过去的水鸭。

在正常人眼里,这条洁白的帕子上绣的仅仅是有若干条丝线连成的看不出是何物的东西。

而在沈珩的眼里,每一针每一线都是阿宛心目中的水鸭!沈珩甚至觉得阿宛很有天赋,完全可以创造出新的一种绣法来。

桃枝只是双眼蒙尘,不懂得慧眼识英雄!

沈珩如获重宝。

沈珩有个大匣子,就是专门来装这些宝贝的。他这回来南朝也将这个大匣子带了过来,每一夜睡下前沈珩总要挑一样阿宛的物件,然后放在自己的枕边,又或是揣在怀里,如此一来,沈珩方会睡得舒服,感觉像是阿宛在自己身边一样。

而这一夜沈珩的新宠是萧宛刚刚用过的手炉。

沈珩一夜好眠后,次日醒来便将手炉锁进了大匣子里,他精神奕奕地去了萧宛的院子。萧宛还未醒来,沈珩便在外间里等待。

他打量着阿宛所住的院落。

蓦地,他瞧见了软榻上掉了本书籍下来,他顺手捡了起来。一瞧书名,原来是话本。阿宛这一世爱看话本,沈珩亦是晓得的。

原以为是一本才子佳人的话本,未料他随手一翻,字里行间竟是极其香艳**,看得沈珩险些就流了鼻血出来。

沈珩看得太过入神,一时间也未察觉到阿宛来了。

直到阿宛颤颤巍巍地喊了他一声“师父”,沈珩方是回神,他心里咯噔一跳。但转眼间想起自己是阿宛的师父,万万不能失态。

遂装作一本正经的模样,道:“坐。”

之后他同阿宛深刻讨论了此话本,沈珩内心臊得不行,可偏偏又要装成面无表情的模样,他差点就要受内伤了。看着阿宛一脸懵懂,沈珩心中只觉情路漫漫,看阿宛如今对情之一字的理解,估摸是撬开了她的脑袋也未必能晓得何为情。

沈珩在心里叹了声。

此时,沈珩注意到萧宛眼圈的青黑,脸色微微有些白,似乎随时随地都能病倒。沈珩琢磨了一阵子,深觉自个儿得硬下心肠来逼阿宛改善自己的身子。

沈珩离开后,心里在滴血呀,想着方才用那么冷的声音同阿宛说话,沈珩就恨不得给自己一拳。

前些年养成的某些不良习惯又再次发作了。

沈珩偷偷地趴在窗子前,看到萧宛咬牙切齿地道:“明日卯时一刻便叫本郡主起来,备好茶水糕点恭候师父大驾!”

沈珩心想方才他说的话当真有这么重么?竟是让阿宛怒成此般模样。不过话说回来,阿宛发怒的模样也很有趣呀,眼睛瞪得圆圆的,腮帮子上的那抹晕红也是他见过的最好看的颜色。

他的阿宛果真是无论何时都是极好的。

作者有话要说:嗷嗷嗷,谢谢阿舒童鞋的第九颗地雷!!(我发现了一件事,我每次一写师父君番外,你都会给俺投地雷呀)

另外,嗷嗷嗷,我也谢谢有鱼童鞋的长评!!谢谢乃对我的爱,用手机打了两千多个字不容易呀。tvt我好感动,俺昨天激动了一天。如果这文能出版的话,俺绝对给你送样书呀!!!

ps我要解释昨天木有更新的原因tvt

昨天俺太高兴了,因为我接到某电视台的邀请参加xx跨年晚会,好鸡冻,俺可以上电视!!(→_→原来俺这个木有上过电视的土包子,然后俺昨天就在纠结要穿啥衣服,虽然今天还没有纠结出来。捂脸,我现在还是好激动。俺好爱你们!真的!!)

71师父番外七

沈珩自己也曾是无心之人,他晓得无论自己做了什么,阿宛也不会因此而喜欢上他。所以沈珩准备从另外一个方面入手,他不求无心的阿宛能喜欢上自己,只求阿宛离不开他。

要让阿宛离不开自己…

沈珩思量数日,决定从阿宛的胃开始抓起。

沈珩将这些年所学的厨艺发挥得淋漓尽致,每日绞尽脑汁地在厨房里捣鼓新的膳食,既要色香味俱全,又要能改善阿宛的身子,且还得让阿宛意犹未尽。

一月后,阿宛果真如他所料一般,同他愈发地亲近了,每日见到他时目光总是闪亮闪亮的。

沈珩心中颇是欣慰。

虽说晓得阿宛眼睛亮晶晶的原因不是因为他,但好歹也是他所做的膳食,是跟他沈珩有干系的。放眼南朝,也未必能有哪个厨子能比得上他的厨艺。

若是哪一日阿宛遇上一个比他厨艺更好的厨子…

沈珩琢磨了下,驱之赶之!再不行,他还有一手好琴技,能做得一手好膳食的厨子未必能弹得一手好琴,能弹得一手好琴的也未必能做得一手好膳食。

且只要是阿宛所爱的,他都愿去学。

如此一想,沈珩信心满满,与阿宛相处得愈发如鱼得水了。

沈珩教习阿宛时,常常走神。尤其是看见阿宛支颐而坐双眼眨也不眨的全神贯注地凝望着他时,沈珩心里就砰咚砰咚地跳得厉害。

每回沈珩一走神,神色就会装得特别淡然平静,以此来掩饰内心的波涛汹涌。

一日,沈珩正在教阿宛奇门遁甲术。

阿宛也走神了,目光从未离开过阿宛的沈珩自是第一时间就发现了。阿宛提议出去走走,沈珩心里跟开了花似的。

外边春光明媚,如同沈珩此刻的心情。

他想过无数遍跟阿宛像是寻常夫妻一样在街道上漫步,两人执手而行,一路上说说笑笑,温情无数。虽说此刻身后多了个桃枝,也没跟阿宛执手,不过也罢…

此生漫漫,总有一日会实现的。

沈珩靠近…再靠近…

右手挪动…再挪动…

桃枝眨眨眼,心道:这是我的错觉么?怎么总觉得沈公子似乎离郡主越来越近了?

阿宛忽然抬起头来,沈珩打住,装作一副凝神细听的模样。

“师父不必介怀,建康女子皆是如此,她们并无恶意,只是师父生得太过好看,一时间才会让她们情不自禁…”

沈珩一愣,此刻方是发觉周围女子的目光果真有意无意地往他这边飘来。

不过沈珩的注意力却是没有在这些女子身上,而是在阿宛的这番话里头。比如那句——只是师父生得太过好看。

沈珩此刻的心情已不足用明媚来形容了,而该用灿烂一词了。

只可惜沈珩的灿烂维持了不过片刻,阿宛便笑眯眯地同他说起结亲一事。什么让各自孩儿订个娃娃亲,沈珩听得乌云遮面。

他冷着张脸先行一步,刚走数步,沈珩心里又后悔了,自己不该给阿宛甩脸色看的。沈珩放慢了步子,想着要如何同阿宛好好地解释方才自己冷脸的原因。

阿宛追上来,“师父是嫌弃阿宛的孩子了?”

沈珩蓦然想起上一世棺木里的女娃娃,心尖上像是插了把啐了毒液的刀刃,疼得他脸色发白。他怎么可能会嫌弃阿宛的孩子?只要是阿宛的孩子,即便不是他的,他也会待其如掌上明珠。

因为阿宛的孩子就是阿宛身上的一块肉,只要是阿宛的东西,他沈珩都会珍之惜之。

会在一品楼里遇上秦沐远,是在沈珩的意料之外。

当小二拒绝了阿宛的换房要求时,沈珩就已是猜测到了一品房里的人身份高于阿宛。而放眼整个南朝,身份能高于西陵王的人也只有二人,一个是太子,另外一个是三皇子。

三皇子绝无可能在此处,那么也就只剩下一个可能——

秦沐远就在这里。

沈珩并不愿这么快就与秦沐远碰上。他晓得秦沐远此刻还未记起上一世之事,但却难保他见了阿宛会不会忆起来。沈珩不愿冒这个险。

但阿宛此刻已是坐下,并兴致勃勃地问他用膳有何禁忌。

沈珩从来都不愿违了阿宛的意,更不愿扫阿宛的兴。

他心道:兴许没有这么巧…

遂安然坐下,与阿宛谈笑风生。之后掌柜送上蒲桃酒,阿宛饮之,仅仅是第一杯,沈珩便已是晓得阿宛爱此酒。

阿宛爱的东西越多,沈珩便更有把握让阿宛离不开自己。

酿酒而已,难不倒他。

“你若喜欢,改日我也可以试着酿一酿。”

阿宛兴高采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