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有万明族族长提议,趁虞淮不在之际囚禁沧笙,若能逼她开口承认当年之事,帝君当着穷奇一族的面,再如何也不会接纳她为帝后。

商议定了,到了动手的最后关头竟又没人敢做这个出头鸟。更怕之后事情败落,沧笙若死不承认,谁敢直面帝君的怒火?

机会转瞬便逝,沧笙离开了十方镜,反倒叫他们松了一口气。

背着她对虞淮进谏,事情又成了另一个层面的问题。自家内部协商,不那么剑拔弩张,更多的是给帝君舆论的压力,对于不敢冒进的附庸族族长来说是再好过不的消息了。

翌日,虞淮在大殿听取政务,十五位附庸族族长果不其然齐名上书,要求帝君驱逐石族,废立帝后,还穷奇一个公道。

十方镜内的消息不知何时同样在白鹿学院传开,言及笙帝曾对帝君暗下黑手,赶尽杀绝,却又在自己遭难成为废帝、虞淮一步登天成帝之后,恬不知耻欲要坐上帝后的位置。

舆论的力量是不可控的,尤其是诋毁、黑暗面的“真相”最被人津津乐道。路人一面因为满足自己的好奇心而欢愉,一面佯装震惊与心痛,发表感慨,不需要有人促成,自发可以添油加醋一番传播出去,速度之快,令人咋舌。

他们不喜欢看人歌颂美德,最爱看的便是人从神坛上跌下来。沧笙变成废帝还不够,品格都丢了,成为一般卖身求荣的女子,为人不耻。

沧笙成了众矢之的,连同白鹿书院中的进修的石族小辈都受到迫害,一再被愤懑的帝君“簇拥者”群而攻之,不敢出门。

与此同时大殿上的虞淮冷着脸,一言不发。进谏的族长大气不敢出,却同样硬着头皮不肯退让。

就在昨夜,帝君连夜处决了大批与落颜泄露消息相关的人员,但凡沾边的都是极邢。此举便是为了震慑,想让诸位族长心有芥蒂,安分待着,不要进谏冒头。

帝君铁了心不愿处理笙帝,包庇到了这个份上。几位族长彻夜商讨,只怕这是最后的机会,否则便要一辈子忍受石族戳在他们眼眶子里头了。他们占着理,又同仇敌忾,不怕帝君真会大开杀戒。

事情僵持,反倒是真正的受害者穷奇在中打圆场,信誓旦旦说帝君道过,这影像半真半假,若凭猜想就与石族撕破脸太过草率。

于是死寂的大殿开启了新一轮的唇枪舌战,你来我往,争得不可开交。

虞淮坐在帝座之上,有无形的枷锁,愈是站得高,有些话便愈不能挑明了说。风向转得太快,像是有人暗下操纵,现如今只他一个相信也无济于事了。

殿内的争辩声像是背景声,喧杂着,听不明晰。蓦然一静,突兀地能将人从走神中拉回。

虞淮抬眸望去,厚重的门扉前不知何时立了一个人,素雅的衣裙,清丽的面容,只是表情有些淡,泯灭了笑容,有难以觉察的冷漠。

“我来找你谈一谈。”沧笙的嗓音是前所未有的冷淡,只看着座上的虞淮,目空在场的所有人。“你有空吗?”

她突兀出现,震惊了在场所有人。各族族长并不知道世间还有冰绒花这样的神器,只以为她是破开空间行来的。面面相觑,纷纷后怕,难不成她什么时候恢复了修为?

前一刻能言善辩,伸着脖子争地脸红的人都不敢吱声了,相互交换着眼色,脸色乍青乍白。

虞淮点头应了个恩,他们立刻如释重负,自发告退,尽数撤了出去。

“谈什么?”

空旷的大殿独剩了两人,声音在灰暗中回荡着,淡了温情,隔着遥远的距离感。虞淮眸光不由自主瞟向她的唇,比想象中的还要更介意一些,委屈与嫉妒,心绪难平。

石族本族已经到达了第九天,一切从零开始。沧笙本该也离开的,可她不能容忍自己的身上还残留着与虞淮的契约,无论是她单方面的婚契,还是那个虚假的定亲,都应该有个了结。

作者有话要说:下章剜心,不虚。

说个比较虐的,明天晚上这个时候我已经在火车上,是去乌鲁木齐的,很远,时间很长…

所以我之前说会在十号之前完结,事实就是我又打脸了,要交代的事情太多啊啊,其实细纲上只有几段话,我又怕没说清楚,大家看不懂。

明天看能不能赶出剜心那一章(因为下午就要出门赶火车,所以我也说不定),然后就回归仙界现在时啦。

四天,如果明天没有一共就是四天没更,不好意思大家。

第105章

未语之前, 彼此都感知到了生疏, 以及即将到来的暴风雨,阴云就盘旋在这空寂的大殿之上。

“鲛人族灭, 白灵瑾死了。”

“恩。”

“他死的时候,你就在附近。”这是沧宁后来告诉她的。

石族与帝君从根本上是利益对立的, 此刻来责问他何以要这般对她、对待石族其实很没意思, 她恨,也习以为常。大族之间尔虞我诈, 不是你愿意坦诚, 人家就会同你坦诚的。

是她爱得太深, 失了理智满盘皆输,怪不得别人。他们之间还能谈的,无外乎便是白灵瑾无迹可寻的身死。

“是。”

沧笙点点头:“我常闻帝君手段狠戾,对待宿敌, 谋其命,必先诛其心。亲身体验一番, 委实足够诛心。”

她不曾用这样的口吻同他说过话, 寡淡的神态, 能抹杀一切温情。

沧笙自来到十方镜之后,就不曾毫无缘由地离开他的领土半步,这是彼此之间共存的默契,因为他们之间是有婚约的。

鲛人族灭,白灵瑾身死,虞淮知道会对沧笙有一定的打击, 他可以退让,粉饰太平等着她回来。

等待的结果,是她甫一归来便要同他算一笔白灵瑾的账,冷清的模样前所未有,有不顾一切的架势。

退无可退。

虞淮眸色黯淡,身体无可抑制地紧绷着:“你想说什么?将白灵瑾的死追责到我的头上,还是想告诉我,白灵瑾身死对你而言是诛心之事?”

沧笙顺着他的话语想了想,发觉自己竟无话可说。杀白灵瑾自然用不得帝君亲自动手乃至于授意,只要是他阵营的,知道白灵瑾窃取了消息,必然除之而后快,不会放任他生还。说他是冷眼旁观,要求一名帝君出手救一个面首才是天大的面子,她沧笙给不起,也讨要不起。

虞淮一句“追责”,可以撇清所有的干系。

是她情绪太甚,计较不清。帝君没有救人的义务,更没有杀人的理由,白灵瑾对他而言不过蝼蚁罢了。

回想过往,她因为一个吻而沉溺,相信帝君的真心,幼稚天真到令人发指,还以为谁都同她石族一般,对情真挚。

沧笙略略失笑,敛袖走上丹陛,停在帝座之前,低首取下指上的乾坤戒。

那是虞淮曾给她的聘礼,沧宁一件不落尽数给了她。

沧笙百般珍惜,特地铸造了一枚乾坤戒带在身上,原因无他,这是他唯一送过她的东西,还是间接的。

细细思来,过往种种都是她一人的热切,他身在其中,表情永远淡漠。

为什么到了这样的关头还不愿同她摊牌,实话实说道他真正想娶的是能与他匹配的凤昱。沧笙也迷惑过,来之前,在她的想象中,虞淮会更原形毕露地直截了当一些。

或许因为石族女子都如斯悲哀,即便被背叛,爱的人也永不会变。石族未亡,她大概还有被利用的余地…

又或者,帝君残忍如斯,连最终的决裂也像个局外人一般作壁上观,迫着她先撕心裂肺地放手。

沧笙将乾坤戒递给他。

虞淮抬眸望她,并不伸手去接:“这是什么?”

“聘礼。”钻心之痛,在如此近距离凝望虞淮的时候攀升到了巅峰,她眼前恍惚,依旧能将备好的台词念出来,“承蒙帝君厚爱,曾来我石族提亲。只是帝君之身份,是我这区区废帝高攀不起的,拂了帝君的美意,沧笙深感惭愧。”

这便是她的决断。

他等了十日,等来的后果。一朝下达,似乎已经没有了挽回的余地。

虞淮从没有如此愤懑过,有被欺骗背叛的锥心之痛。他第一次甘愿忍气吞声,退到如此境地,到头来似乎每个人都在费尽心思将他推下悬崖,断绝他所有的退路。

各族族老如此,民情舆论如此,现下,就连沧笙也要放弃了。

既然能放弃的如此轻松,当初为什么要对他穷追不舍?既然如此在意白灵瑾,当初为什么非要来招惹他!

他被拉入了泥淖中,到无可挣扎之际,所有人都在尽情嘲笑。

笑他,输给了一个面首。

虞淮久久凝望着她,扶着帝座站起身。眼尾泛红,压抑着滔天的情绪,半晌:“笙帝已然决定的话,便就这样吧。”他挺直背脊,尽量风轻云淡,不露一丝卑微。

没去接沧笙的乾坤戒,他看也不看一眼,从她面前经过。

也好。

他们本不该在一起。

“承蒙笙帝这些年的照拂,乾坤戒中之物,就当是感谢罢。”

出了十方镜,没了暖阵的庇佑,冷风刺骨地刮来像是能将人穿透。

落日雪原绵延无垠,一路走来都是一般无二的景致,安静得只身积雪纷落的声响。

沧宁在等她,立身在雪原之中,远远望见沧笙游魂一般的行来,默然上来替她披好披风。

沧笙后知后觉察觉到冷般,拢了拢肩上的披风,在风雪中眯着眼抬头看他:“怎么来了?”

沧宁见她憔悴模样,心如刀割却不能言语,只得细声问:“帝君没有为难你吗?”

“我一介废帝,没有任何作用,他不至于对我如何。”沧笙往前行了一步,不察一脚踩入深雪中,一个踉跄,被沧宁眼疾手快扶住,抓得生紧。

“这里雪深,不便行走。阿姐,我背你罢。”

“不必。”沧笙挥开他的手。

沧宁不依,唇紧抿着,终于忍不住皱起眉头,将她拉到身边:“阿姐!”

沧笙被他拽着,被迫仰头与他四目相接,细细望入他焦急的神色,淡淡笑了:“别怕,宁儿。我面皮厚得紧,不至于为这么件事便不再回族面对你的。我这个负累,你怕是要背一辈子了。”

沧宁眸底隐有泪光:“阿姐,一切都是我甘愿的。”

沧笙闭了闭眼,不忍再看:“罢了,这路的确不好走,劳烦你背我一背,咱们也好省些时日。”

沧宁轻轻应是,弯下身来,等了许久未见感应,回过头去。沧笙正回首,望着落日雪原远端霞光万丈的风景。

“我念起件事,需要你帮我去办一办。”沧笙的发被风雪吹乱,扰乱着她的视线,“第一天佛莲之下有藕,可淬生骨肉,曾有大帝为其子重塑肉身用过,你去为我弄一些来。我无力聚齐白灵瑾的魂魄,却能用之保住他的仙身,辅以他的气息淬炼,千万年之后,兴许他能转醒的。”

沧宁心道绝无可能,仙的魂散了,便不会再有重生的机会,最终制出来的不过一个有人气的偶。可这是沧笙的念想,只要她如今能好过一些,哪怕是无用功他也愿去做。

沧宁点点头:“我送阿姐回石族便去。”

沧笙笑:“我有冰绒花,并不需要你相送。石族在第九天尚有诸多要务需要处理,你作为主君,抽不出这么多空闲来。这方离第一天不远,或者你去了,我在这等你。”

沧宁犹豫片刻:“阿姐便在这等等我吧,只需半个时辰我就回来。”

沧笙应好,目送他眨眼消失在天边。

放眼处,被霞光染得橘红的天空遥不可及,像是永远触不到尽头的深渊。夕阳渐沉,云上的光彩一点一滴地黯淡下来。

不觉起了狂风,怒号着卷积起飞雪,浓重的积云呈压顶之势,慢慢压下来。

沧笙不走了,停下脚步,眸光空洞。

该切断的,便不能再残留一分。

千万利剑从云上急坠而下,带着雷霆万钧的气势,宛若道道流光,精准而飞快地没入她的胸膛,刺穿而过。

作者有话要说:这时差还是不好掌握啊,十点才吃完饭23333333 一不留神就过十二点了

第106章

万箭穿心, 再坚硬的石也被乱剑磨成了粉末。血光过后, 在胸口留下一空荡荡的豁口,心脏点滴不剩了。

疾风骤雪倏忽静下来, 连同远在天边的沧宁的眸光一齐,凝滞。

“阿姐!!!”

十方镜, 帝宫。

虞淮在廊庑下走过, 明明整个宫殿都有暖阵加持,迎面一股寒风吹来, 像是隆冬的雪倏忽飞进领口, 透身而过, 留不下一丝温度。

虞淮止步,迎面而来乌袍之人,脚步匆忙,不知为何心脏狂跳起来, 轻轻吸上一口冰冷的寒气,微微起了栗。

乌袍之人行礼在他面前跪下:“启禀帝君, 刚刚传来消息, 石族发生内叛, 附庸族无一尚存,石族本族好似早就得了消息,整族已然撤离第二天,不知去向。”

行尸一般的人,即便是鞭子甩在身上也不见得立即有反应。虞淮出离的眸光一丝一毫的拉近,最终落在眼前人的面容之上, 一字一顿:”你,再说一遍。石族,如何?“

“附庸族叛逃,石族,没了。”

“石族有天赋技能,天生擅长隐蔽,我们从空间阵走,不会有人料到我们到了第九天安顿下来了。即便察觉,也是多年之后的事。云梦泽的石阵是我当年亲自布下的,就连虞淮也不见得能寻到,你到时…咳咳。”沧笙伏在沧宁的肩头,意识逐渐模糊,却要坚持说下去,“到时严令所有小辈切莫要迈出云梦泽半步,至少也要等风头过去。碧玉一族喜好丝竹之声,好喜宴。到了第九天,要学着低调行事,就算要载歌载舞也需要多加几层结界,不要张扬,被人察觉,切记此点。”

“…”

沧笙没有觉得太疼,疼是因为牵扯太深,疼是因为挣扎不出,现在胸口空落落的,嗖嗖往里灌着冷风,通透得厉害,反倒不会痛了。

低头望着手心的残血,一点一滴重新凝聚,起初尚未成型,模糊着,后来才渐成了轮廓。

重新凝聚成了石心。

沧笙失笑,她的心被千刀万剐,磨成粉尘也能恢复原样,她还能有什么办法呢?

父神早说,苍生石是不死不灭的,没想到是以这样的方式。

沧宁也看到了,惊疑不定,但默不作声,只管驱使着冰绒花赶路。

沧笙犹豫多时,将石心交到他的手上:”这心我怕是不能带着了,它若与我同处,迟早会再次回到我的身体里,那我这万剑阵不久白受了?“

沧宁终于开口,嗓音沙哑:“阿姐剖了心,依旧无碍吗?”

沧笙晕了一会,半晌才记起他的问话,声音低近无,贴着他的耳边:“无碍的。你将这心,去换下白灵瑾仙身的心,再辅以佛莲铸身,给他重塑骨肉…你若是不会做偶,青灯那做了个现成的,可以带到第一天去,照着那个样子做个一模一样的出来。”眼前一阵阵的发黑,有种仙力严重透支的无力感,“做成之后,将他和我一起放去第十天凡界。第十天有轮回门,说不定可以用我石心的不灭之力,为他聚集一丝魂魄。若有来世,我会兑现对他的承诺。”

沧宁更本不在意这些。

她嘱咐的石族,她挂念的白灵瑾,从前似乎很重要的,此时此刻瞬间失去了意义,恐惧铺天盖地而来,无可抑制地颤抖着。

“阿姐…”

他的世界仿佛崩塌了,无声无息却又石破天惊。

“别怕,阿姐不会有事的。”沧笙在后,轻轻搂住了沧宁的脖颈,枕在他的肩上,歪头费力看着他的侧脸,抹去他眼尾依稀的泪痕,“你要好好的,不要难过。带领着石族,等我从凡界回来,好不好?”

“恩…好。”

沧笙闭上眼,这两日总痴缠着她的噩梦终于模糊了些,隐隐约约还是能看到那一方庄严的殿宇装点着红毯喜烛,八方来拜,女子凤冠霞帔走上丹陛,走到他的面前。

女子回过头,仍是对着她高傲的笑:“沧笙,你是废帝,如何能配得上帝君?”

谁能知晓她心底的自卑?像是层层灰尘掩埋的污浊,就藏在她的骄傲之下,不敢看,不愿承认。所以像是被套上了牵绳,总愿意更迁就他一些。

如今终于撕开了这倒疤,说不清是痛楚多一些,还是解脱多一些。

“还有,若帝君与凤帝大婚时我还在凡界修养,你届时记得知会我一声。”

沧宁眼尾湿红含泪,低低地:“阿姐想要如何?”

沧笙嗤地笑了:“我扎两个纸人,诅咒他们,听说成婚夜诅咒比较有效,你要不同我一起吧。”

“…”

石族就此沉寂,像是消失一般,突然蒸发不见。

声名赫赫的一大族,就这样无声无息地隐匿,参与当年剿灭鲛人族的上五天,皆嗅出不一般的意味,再然后各种流言消息都传开了。

附庸族内叛一事,兹事体大,没有绝对的利益诱惑,怎么可能说服忠心了这么多年的族落叛变?且而那么恰巧,就在石族出事的前一天,帝君便与石族的笙帝解除了婚约。

石族已去,须臾宫尚存。短短七年,一连更换了十二次政权之后,最终沦为空城。

虞淮当年翻遍了整个九天,都找寻不到石族沧笙的下落。另一面,叛逃石族的数十族落并未被整合,而是在一夕之间,高层长老尽数死去。

虞淮是身处高位的人,一眼就能看出这些知情者死于当年投诚石族时,为表忠心祭出的“命牌”。命牌一旦被捏碎,则一族嫡系血脉尽亡,刹那间抹去所有的痕迹与知情者。

石族附庸各族失去主心骨之后,因为□□争地而相互争斗,又因长老嫡系尽数死亡一事相互猜忌,打得不分你我。真话假话掺杂着,局势一旦复杂起来,饶是虞淮也再难从混水之中取出一捧可用的清泉了。

石族内叛一事就像是一场突如其来的大火,猛烈烧过之后又骤降一场泼天的大雪,急匆匆掩盖了一切,再无迹可查起来。

石族恢复消息是第八个年头,沧宁忽而来到了第二天,十方镜。

石族内叛刚过去七年,所有人都记忆犹新,无论外界的声音如何揣测,十方镜中居住的长老们是问心无愧的,见沧宁亲自前来皆并不惊慌,老神在在为他引路。

沧宁来十方镜时,听闻虞淮正在闭关,好在他也不是来找虞淮的,到了地便径直朝沧笙曾经居住过的灵雎殿行去。

沧笙已去,十方镜的暖阵不再,常年飘着纷飞的大雪。

说来奇怪,灵雎殿正临着帝宫,多年重回故地,帝宫辉煌依旧,而灵雎殿久无人烟,荒草丛生,对比明显。

沧宁裹着一身寒气迈步入院,抬眸处有人广袖薄衫,站在灵雎殿下,姿容高雅矜贵,只是孤身一人处在荒院,背影里透出一丝疏冷的伶仃。

虞淮没有转身,静静立着门口,望着紧闭的殿门:“你怎么来了?”

“阿姐的东西落了好些在这,我来收拾收拾。她有个习惯,不爱旁人收捡、碰她的东西。我想有些东西放在这不合适,还是由我带回去得好,阿姐心里也会高兴些。”

“她人呢?“

沧宁只做听不见这声,径直迈步走向殿前,越过虞淮踏上台阶。

虞淮看着沧宁与她相似的眉眼,携着相似的漠然,五脏六腑一齐扯痛起来,这痛楚熟悉非常,不痛,才要怀疑是不是自己是身处幻境了:“你们去了第九天。“

沧宁倏尔回首,眸光似刃,绝无半点退意:“近些年帝君时常闭关,却又放不下族中事物,多次出关,这般反复可不是什么好兆头。“他细看虞淮的瞳,看到里头的血光,略略一笑,”杀孽以及旁的伤天害理之事做得太多,总会在自身上有所体现,我看帝君还是管好自己的事,得饶人处且饶人的好。”

他说罢,便兀自推了殿门,迈入积尘滚滚的灵雎殿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