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淡心姐,这是妈妈今早上摘的葡萄,冰镇过的,很甜呢!”

源内家最小的小女儿源内可奈子小朋友捧来一盘干净的葡萄,红着脸对淡心说,视线却是落在一旁漫不经心喝水的华丽大爷身上,“Ne,淡心姐,妈妈让我拿这些葡萄来给你和慈郎哥哥,还有这位华丽的哥哥尝尝…”

日本的小孩子还真是早熟啊~可奈子才八岁吧?

淡心瞥了眼无知无觉——或者是早已习惯了的大爷,只惹来他莫名其妙的回视后,若无其事的掉开视线,微笑道谢,自觉的接过那盘亮晶晶的很好吃的葡萄。源内小朋友依依不舍的收回粘在即便劳作了一个早上还是华丽得很扎眼的大爷身上的视线,慢慢的踱步走了,回眸望向淡心的视线是说不出的羡慕。

淡心瞅了瞅,不觉失笑。

“啊恩,笑什么?”

迹部景吾难得好奇的声音令淡心怔了怔,然后温和的说道:“今天很感谢迹部君了呢,有你在,周遭安静很多~”

迹部景吾望向远处聚在一起说笑休息的工人,热热闹闹的,又瞅瞅他们三人所在的地方,脸色不觉有些臭了。

这女人的意思是说,大爷他是杀虫剂?只要有大爷他在,就没有虫子敢过来打扰?

某大爷不禁忆起先前他们摘葡萄时绵羊居心叵测的朝他大喊:“…小景,我看到虫子了,在离你左边十厘米左右的叶子上,好肥的虫子咩~”

然后,满脸黑线。

淡心眨眨眼,知道他误会了。

第二十一章

被误会了呢!

乡下的姑娘不如城里的自信大胆,喜欢的偶像可以大胆的自信的倾诉自己的爱慕之情,乡下的女孩子们自有她们可爱朴实的一面,比之城市里光鲜亮丽的女孩子们,乡下的女孩子难免有股子质朴羞涩的稚气,难得见到举手投足间皆是优雅贵气、风彩盎然的贵公子,一见便知是非我族类,即便她们惊艳喜欢,也不敢大胆的来倾诉感情。

所以,迹部景吾出现在这山清水秀的乡野间时,生活便可谓发生了一百八十度转变,周遭清净得让他颇为不习惯了,没有女孩子敢白目的跑到他大爷面前倾诉那等无聊的感情,本是件好事,可由得淡心说出来,还以那种长辈对晚辈的语气,实在是让迹部少年像哽了口气在喉般不舒服。

淡心浅浅一笑,并不急着解释,“呐,迹部君吃葡萄吧,听说是用山里最纯净的泉水泡洗过的,味道很不错呢。”

迹部景吾撇了她一眼,拈了一颗品尝,却见淡心自己尝了一粒,清甜的味儿令她眯起了眼,然后捧着一串葡萄喂给已经过份的倚到她肩头睡觉的绵羊。

某只幸福过头的羊啊,边睡边吃,猪一样的人生,此等功力绝非凡人所能及。

迹部景吾嘴角微微一抽,若无其事的抚了抚额头跳动的青筋。

更令他纠结的是身边的少女,明明才十六岁芳龄的少女,却总拿一副看小孩子般宠溺的目光凝视身边的少年,甚至包括…他。

真不华丽!

迹部景吾倏地站起身,走到葡萄架下的迎风处,不理会周遭或明或暗偷窥的视线,手指习惯性的抚上眼角下的泪痣,吹着陇野的风,入目是青山绿水的田园,在这平淡的夏季,有了一种不一样的心情。

天气很不错。

回首望向靠坐在藤椅上吃葡萄的少女,偶尔会侧首看看身畔熟睡了的少年,然后,明丽的笑靥晕染,一种温柔的缠绻之色在她眉间荡漾开来,瑰色薰染了少女精致的五官,瞬间让人移不开视线。

平静的心湖微微一动,一瞬间他记起来了。

原来是她…

……

今天又丰收了一篮子的葡萄。

葡萄当然不全是他们摘的,而是源内太太精心挑选出来的,毕竟要送给老太太品尝的葡萄,自然要挑最好的。

顶着毒辣辣的太阳,三人回到保刈宅,三名少年少女先各自迫不急待的奔回自个的房里洗漱换衣,然后一身清爽干净的去陪老太太一起吃午饭。

这是保刈家别院的习惯,一天三餐所有的人必须要到场,不分长幼,坐在一张桌子上吃饭,或者可以聊聊天。

“景吾,辛苦了,葡萄很好吃呐!这儿很不错吧,山好水好人也好,当初选在这儿落居也是阿谦那孩子的意思,人老了,住不得乌烟瘴气的城市,总嫌太吵了…”老太太滔滔不绝,很有说话的兴趣。

“嗯,保刈老师的眼光很好,这儿确实适合静养。”迹部景吾点头附和,对保刈谦他多少有些了解的,虽然接触不多,直觉不会只是个老师那么简单,说来,保刈谦还是保刈家现任家主钦定的下一任的主事者呢。

淡心想了好一会儿才半慢拍的明白迹部少年口中的“保刈老师”指的是她家那个爱操心的小舅舅保刈谦,原来保刈谦是在冰帝学园当老师哎,真是太那啥了吧…

“若你爷爷奶奶也能尝尝这儿的葡萄,在这儿住个几天,包准他们一样会舍不得走啊,人老了,就是喜欢怀旧,这么久没见了,不知到他们现在怎么样了,是否还像当年那般健朗…”保刈慧子叹息,她已经很久没有见过那两位老朋友了。

“啊恩,慧子奶奶,别为祖父祖母担心,他们呐,现在正在太平洋的某座岛上渡假呢,估计是玩得连回家的路也忘了,我最后见到他们时还是在三年前呢!”迹部少年咬字清晰的说,特地的强调了下那对不负责任的老夫妻抛家弃子孙的行为。

那还真是不负责任的爷爷奶奶哎!淡心想,却见傲娇少年微笑的神色,平常自若,便知道从来不需要将多余的同情心放在他身上的,那简直是侮辱。

算了,她吃自己的饭吧。

淡心低头慢慢喝着味噌汤,耳里听着那一老一少很有爱的谈话,眼睛一瞄,便瞅见了一旁快要将脸埋进饭碗里的绵羊。

“慈郎,别睡了,吃完饭再睡。”

淡心拍拍睡羊卷卷的橘色茸毛,觉得手感不错,多蹭了几下。

瞌睡羊咕哝不清的“哦”了声,羊蹄随便一抓,胡乱的啃着面前的菜叶子。淡心满脸黑线的将那盘生菜沙拉端走,换上美味的寿司。

迹部景吾眼角一跳,从来没有觉得这只羊是如此的矫情。以前嘛,没人管他,任他睡到昏天暗地,这只羊还不是睡到饿醒后,自个乖乖的去觅食,几时要人这样照顾了?

“慈郎,要按时吃饭,不然会患上胃病的呢!”

淡心的语气有些严肃,但声音却是温和的劝诫,让人讨厌不起来。

“…嗨,知道了…”

……

保刈慧子笑眯眯的看着两只的互动,连迹部景吾也不觉弯起唇角。迹部景吾微侧首,无意中看到保刈慧子含笑凝望的表情,那神色是…乐见其成?满意?

迹部景吾挑眉,暗自琢磨这家子与众不同的气氛,似乎有不可告人的JQ呢?

又瞥了眼蔫头蔫脑、不谙人事的少年和不觉全身散发着母性光辉的少女,迹部景吾垂下眼睑,嘴角微抽。

这个世界,真是不华丽啊!

……

午后,清雅的和室内,清风徐徐穿过窗棂,竹卷一阵翻卷滚动。

淡心手拢着书页,倚靠着木制栏杆,吹着穿堂而过的风,昏昏欲睡。

某只睡羊依旧很习惯的躺在淡心身边不远处的榻榻米上占地盘,睡得正通熟。

浅间太太轻悄的走过木廊,便见到这一幕,心里不觉有些好笑。

少年少女,正是“两小无嫌猜(不觉老了点么?)、青梅戏竹马”的年龄,不分性别的单纯相处,与家人无异,哪是老太太所盼望得来的日久生情?

情是生了,但却非她们所愿的另一种“情”。

浅间太太叹息一声。

他们两只,一个太单纯,纯粹到没有男女意识;一个太淡,淡薄得无法将一些东西搁置在少女敏感多情的心中。

主仆相处多年,浅间太太如何不明白保刈慧子心中的打算及忧心,还有将慈朗少爷绑在身边的举动。这女孩乍看之下是个很平凡温敛的孩子,温温浅浅的微笑,波澜不惊,实际上却是个万事不上心的主儿,仿佛对什么事都不在意,或者是没有什么是可以驻留在她心中的必要,活得太淡太浅,让人不由自主的忽略遗忘,怎不教人担心伤心呢?特别是美纱夫妇双双罹难后,有些事情并不是就此终结,还有太多事情在等着这个可怜的孩子,保刈慧子恨不得将她永远藏在冈山罢,可又生怕她一个人生活没了牵挂,所以便想亲自为她寻找让她能放在心上的羁绊。

相中的对像是宠爱的外孙慈郎,表姐弟间的感情是很容易发展的,保刈慧子要让单纯的慈郎成为淡心生活中的牵挂。

效果显而易见,结果却让人哭笑不得。

浅间太太只能摇头叹笑,老太太这回真是看走眼了呐。

淡心突然醒了过来。

“浅间太太…您有什么事么?”揉揉眼让自己清醒一些,淡心正坐好,搁下手中的书。

浅间太太上前正坐在淡心面前,说道:“小姐,景吾少爷生病了。”

“诶?”中午吃饭时还好好的哎。

浅间太太微笑道:“也没什么要紧,刚刚佐腾医生来看过了,只是过敏!景吾少爷初来乍到,还不习惯这儿的山水。”虽是这么说,但浅间太太笑弯的眼眸说明,不是挺严重。

淡心囧着脸看她,无言以对。

浅间太太顿了顿,貌似很不好意思的说道:“你们年轻人间好说话,老夫人让您和慈郎少爷去看看他。”

身为主人,这是应该的。

淡心如是想,抬眸便瞧见浅间太太一副“快答应吧,我等不及了!”的表情,淡心垂下眸,抿唇一笑,点点头。

第二十二章

浅间太太的意思是,让她和慈郎两人去看看“生病”的迹部大爷的吧?

可是——

淡心无奈的看着翻了个身继续睡得香甜根本不甩她的绵羊,见他睡得那么幸福的脸蛋,只得无奈的戳戳他红扑扑的脸蛋,将卷曲的橘黄色羊毛揉弄得更乱后,方拉扰好身上的和服,踩着木屐慢吞吞的往东区和室行去。

不远,只是绕过一段回廊便到了。

“咚咚咚咚!”

极有节凑性的敲门声响起,听到屋内少年优美的声音响起,允许自己入内,淡心方拉开门,视线微抬,落到和室内少年身上时,两人皆不由怔住了。

淡心默然,少年眼中的诧异表示她的出现似乎在他的意料之外。

清雅的和室里,窗棂半启,窗外是明丽的风景,写意的翠竹环伺,花卉绽放一季灿烂,假山堆砌,很典型的日本和室,借用外在自然景色,为室内带来无限生机,浓缩在小小的窗框架中,微风不时卷起窗前的竹卷,明丽的风景鲜活跳动,连带室内的少年身姿亭亭玉立,入目多姿起来。

清雅的室内,白日明晃晃的光线中,少年银灰色的和服半褪至劲瘦的腰腹间,上半身无一丝寸缕,光洁细致的肌肤如上好的白玉般在日光中散发健康的光泽,可惜的是分布在肌肤上的一些小小的红点破坏了些许美感,减了几分诱惑。

衣衫半褪的华丽少年,表情在一瞬间的诧异后,并不见半分拘束尴尬,反而自然无比的拉拢好身上的衣服,然后看向门边似乎陷于进退两难中的少女,修长的手指虚拢,捏着一支乳白色外体的膏药,看样子,在淡心敲门的时候,少年似乎正要上药哩。

……

迹部景吾以为敲门的是佐腾医生的,门边少女的反应让他有些玩味。

尴尬是有的,但还没到那种青葱莽撞的小女生在看到异性的裸体(或半裸体)时夸张的反应,又或者是像个艺术家一般带着不含感情/色彩的欣赏打量,非要将少年看到不自在来显示自己的特别。

这些都是极为失礼的表现。

淡心视线一瞟,目光定在少年俊美非凡的脸蛋上,很意外发现这张俊脸竟然仍是无瑕得没有一丝因过敏残留的痕迹,依旧华丽如初——看来连老天都很眷顾这大爷呐,一起为他的华丽美学努力着。

淡心很淡定的微笑。

“…呃,听说你身体不适,还好么?”

傲娇的迹部大爷一副没什么大不了的表情,“啊恩,只是水土不服罢了,明天就会好了。”想了想,迹部景吾的对上她的浅薄的眼眸时,又添了几句:“佐腾先生已经来瞧过了,说吃些药,涂些药就好。”说着,晃了晃手中的那支膏药。

佐腾医生是保刈家别院的家庭医生,医术是不错的。

淡心点点头,表示知道,又问道:“有什么需要帮忙的么?”

“啊恩,背后无法上药…”

这这这…这是撤娇的语气么?淡心眨眨眼,努力Pia飞掉脸海里不切实际的想法,很意外向来傲娇华丽的迹部大爷竟然真的提出他的困扰。

迹部景吾回视她,眸中似乎有些笑意掠过,那双有时候斥盈着敏锐与犀利眸光的凤眸,平静的将她的表情反应尽收眼底。

这女人,没有慌乱,没有痴迷,没有调侃,没有自以为是,没有任何失礼的反应行为,实在是无趣到令人无法产生兴趣。不过,这平凡得不起眼的女孩在今天的反应让大爷他觉得她的表现还算华丽呢。

淡心脸皮抽搐了下,“啊…我去叫慈郎过来帮你吧!”

淡心眯眼笑着说,神情自若的退出和室,拉上纸门。

站在门外,淡心浅浅呼了口气,突然有股捂脸狂奔的冲动,但想到脚下踩着的木屐,很理智的打消这个念头,一步步走回自个的房。

话说,以前的世界,她好像从来没有看见过璟哥的裸体哎,就算半祼体也没瞄过啊~真是太便宜后来的那个女人了。

……

晃回房里,那只羊依旧睡得香甜,红扑扑的脸蛋像红透的苹果,让人很想捏两把。

看到这只在她房里占地盘得理所当然的羊,淡心无奈又好笑。

“慈郎、慈郎、慈郎…醒醒啊!”

努力不懈的摇晃了很久,睡羊终于不堪掻扰,从与周公下棋中分一咪咪精神给她。

“…淡心,有什么事咩?”

“迹部君生病了,需要你的帮忙。”

“…嗯?小景生病了…不可能吧…”喃喃的声音睡意惺忪,“…华丽的小景可是怪物极的耶,怎么可能生病咩…”

淡心抿紧了唇,决定不去提醒这只睡死了的羊自个无意中透露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

拉着不甚清醒的绵羊——根本是还没醒,将之亲自送到女王房里后,淡心很客气有礼的说一声“失陪”,便往厨房里晃去了。

浅间太太早已煮好了药茶放着搁凉了,笑眯眯的看着少女温温浅浅的神色,似乎想从中瞅出些什么JQ来。淡心面不改色,用一个托盘将那壶药茶呈上,再拿了一碟子浅间太太刚刚做好的点心,淡心捧着它们折回迹部少年房外,看着闭合的门,想了想,决定坐在回廊边等会儿,耳朵里听到房内两名少年很有“爱”的对话。

“…小景,你的体质真是弱咩~”

“芥川慈郎,本大爷明天可以和你来场比赛,规则你挑!”

“不要!现在是假期,我要陪奶奶,不宜劳心劳力~”

“啊恩,本大爷记得慧子奶奶说过,年轻人就要多运动。西屋那边有个网球场可供本大爷随意使用,这几天,本大爷会亲自好好的指导你的!啊恩,放心吧!”

“…”

过了会儿,少年软糯糯的声音拨高了,“小景你欺负人!”

芥川慈郎嘴巴噘得可以挂几斤猪肉了,无视对面某人华丽嚣张的笑脸,嘟嚷道:“明明就是嘛,人家淡心都好好的,就只有你水土不服…明天你还是好好休息吧,别出去了,免得拖我们后腿…”

笑脸僵硬,青筋爆跳。

明显嫌弃的语气让华丽的少年哽了一肚子的火。

大爷他几时受过这等侮辱性的歧视了?不就是水土不服嘛,有什么了不起,大爷他一样可以克服。被严重怀疑了的大爷当下拍板叫道:“不需要!本大爷的字典里没有‘妥协’一词!明儿你们要去哪儿,本大爷可以和你们一起去!”

“去鹫羽山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