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咪,这可不是开花的竹子,你看,这花朵都是这样插上去的。”方君玮跟在妹妹身后走进来,示范给母亲看竹叶开花的真相所在。

“真是太别致了。君玮你怎么想出来的?”

“哥哥哪里想得出来,这是他那位女朋友的杰作。”

“哦,君玮,你几时竟交了一个如此慧心灵性的女朋友?”

“哪里是我的女朋友,那个只是公司里的一个小职员。她舅舅家住在郊外,乡间的小孩子都这么采花玩。并不是她的创意了,”

香蕙若略觉失望,忽然闻到走近前的儿子身上一阵馨香直沁心脾。“君玮,你身上怎么这么香?”

方君玮一怔,举起手来自己左嗅右嗅:“香吗?哦,顾芳喜把我的衣服洗了后晾在那棵开满花的老槐树上,一定是染来的花香。”

“顾芳喜,就是那个小职员?哥哥,她干吗替你洗衣服?”

“这个说来话就长了,我还有事不跟你们多说,我换下衣服就要走人。”

“这么香的衣服你还换什么换呀,直接去赴约就是了。”

方君玮不理妹妹的戏谑,匆匆上楼换了一套休闲西服。换下的衣服按习惯本来是要扔在浴室等佣人收去洗的,可是他又举到鼻端闻了闻,确实花气袭人很清香。就这样洗了似乎可惜,便塞进了衣柜。

奔下楼后,方君玮匆匆和家人打个招呼,便开门走人。

方君瑶在他身后追着喊:“哥哥,你又要和哪位模特或是小明星去泡夜总会?”

方君玮只头也不回地丢下一句:“多嘴。”

清晨,某大酒店的高级套房。

方君玮睡得迷迷糊糊间,颊上忽生一种温热柔软的触感,一下又一下。他朦胧睁眼望去,看到夏绿的花样容颜近在咫尺地对他笑。一双明眸水般流动,柔情蜜意一波波地送出。方君玮唇角微勾,半睁半闭地把她揽进怀,两个人像两股丝般缠到了一起,吻得难舍难分…

手机铃声却不合时宜地悠扬响起,方君玮扫兴地腾出嘴来接电话:“喂——”

是宋琬找他:“方经理,你怎么还没来上班?董事长临时要召开经理会议呢,你赶紧赶来吧!我顶多只能替你拖延十分钟。”

“十分钟?”方君玮推开夏绿一腾而起,“尽可能替我拖延,我马上赶过来。”

挂了电话他跳下床抓起衣服裤子,手忙脚乱往身上套。夏绿拉过被单裹住自己,无限爱娇地一侧头:“君玮,我明天要去泰国走秀。你今天走了,起码有一个星期要看不到我了。”

“没关系,来日方长。等你从泰国回来我再找你吧。再见宝贝。”

方君玮穿好衣服匆匆在夏绿颊上一吻,转身急忙出了门。开着车子他风驰电掣地在马路上冲,一路惊险万分。力争以最快时间赶到方氏企业大厦。

***

顾芳喜第二天一上班就被颜妍追问:“你昨天和太子爷去哪里了?”

“我能跟他去哪,哪里都没去呀!”顾芳喜莫名其妙。

“你还不承认,都有人看见了,你们一起骑着车满载鲜花而归,好似夫妻双双把家还。你这会想抵赖,赖得掉吗?”

“谁?谁看见了?”世界不是很广阔吗?怎么他们在一起会被熟人看见?

“反正有人看见,顾芳喜你还不承认?”

“其实是这么回事。”

顾芳喜一五一十地解释给颜妍听,她听到她泼了太子爷一身鱼腥水时笑得几乎直不起腰。“怨不得他要叫你瘟神,你还真得很瘟他呢。”

“我也不想的,你知道我泼了他一身水后他给我添了多少麻烦事呀!”

顾芳喜又细细跟她讲下去。因为此故,她不得不同意那群人在小院里拍照;他还理直气壮地来要小鱼吃;还和她舅舅对酌饮得酩酊大醉,最后吐一地狼藉让她收拾;更可气的是,回去时明明故意和他错开时间走,却还是被他遇上非要搭她的顺风车。

“最最气人的是回家路上居然遇上了简…”顾芳喜一时嘴快把心底的话都说出来了,忙不迭掩口。

“遇上简总监又怎么样?你和别的男人在一起,和他有什么关系?他才不关心这一点呢,是你自己想得太多。”

颜妍直言不讳,顾芳喜讪讪然:“不跟你说了,工作。”

说话间,方君玮一头蹿进大厦来。顾芳喜和颜妍看到他没顾得上礼貌地问好,就先双双发笑。他马上警觉地往自己身上看,原来衬衫钮扣扣错了,衣服根本没穿平整。马上一边解开重新扣好,一边一路小跑着进了电梯。

“太子爷又迟到了,一定是跳下床就拼命往公司赶,所以衣服都没穿整齐。”

顾芳喜道:“太子爷迟到不稀奇,他要准时上下班那才叫稀奇呢。”

颜妍突然惊讶地瞪大眼睛看向大厦门口:“咦,怎么简总监也迟到了?”

顾芳喜也跟着看出去,透过茶色玻璃门,可以清晰地看见简睿从一辆出租车上下来,匆匆推门走进大厦。

“简总监好。”

“你们好。”

简睿略一点头就走向电梯,只是匆忙一照面,顾芳喜却发现他眼圈隐隐发黑,他昨夜似乎没睡好。

颜妍当然不会注意到,她只奇怪地道:“咦,简总监的车子呢?”

顾芳喜心不在焉:“谁知道,也许坏在路上了吧。”

方君玮走进会议室时,各部门经理已经济济一堂。他心虚地不敢看父亲方凯奕,目不斜视地走到自己座位上坐下。这才发现对面简睿的位子也是空着的,顿时一口气松下来。莫道君行迟,更有迟行人。有简睿迟行在后,看来父亲不会训斥他的迟到了。

简睿进来时,先向方凯奕道歉:“对不起,董事长,我迟到了。”

他并不像一般人那样先急急地解释原因,以示自己完全是无心之过。迟到就是迟到,没有什么理由好辩解的。

方凯奕倒对他分外温和:“简睿,你从来不迟到的,今天怎么了?”

他简单地说了一句:“车子半路上出了点问题。”

方君玮开过他的车,了解他的车况:“简睿,你那辆老爷车早该淘汰了。换辆新的吧。”

简睿淡淡一笑并不回应,他坐下打开面前的文件夹,这是不谈私事预备开会的工作态度了。方凯奕不由望了儿子一眼,他坐下来后一直在喝茶,桌上的文件夹动都没动过。随着父亲的目光才警省地赶紧放下茶杯翻开文件夹。

方凯奕的目光从简睿和方君玮身上收回来,正色道:“好了,现在开始开会。”

第二十二章

会议结束后,方君玮跟着简睿进了他的办公室。

“简睿,还好今天你也迟到了,否则我肯定要被爹地训上半天。你真是我的救命恩人了。”

简睿啼笑皆非:“我不过迟一下到,怎么就成了你的救命恩人了?”

“千真万确是救命恩人啊!要是没有你这个挡箭牌,爹地能把我骂死。”

简睿摇摇头,在自己的转椅上坐下来,用手揉揉眉心,一付疲倦的样子。

“简睿,你怎么一大早就这么没精神,昨晚没睡好吗?”

“有点失眠。”

“我那里有地道的巴西咖啡,煮一杯来给你提提神吧?”方君玮征询地问,因为简睿平时只喝茶。

“那…谢谢你了。”

“不客气。”

方君玮出去了,简睿独自呆在办公室,翻了翻桌上一堆待审阅签字的报表文件,只觉头昏脑胀地看不下去。索性先推到一旁,转过转椅,面朝窗外出神。

窗外是一碧如洗的蔚蓝晴空,有雪白的鸽群在蓝天中划过皓洁羽翼,时而响起的一两声鸽哨清脆明丽如音符跳动。

看着群鸽齐飞,简睿不由自主想起一句话:只有羽毛相同的鸟才会在一起飞。

如果——他是一只单飞的鸟,那么方君瑶——会是那一只和他羽毛相同的鸟,能伴他一起比翼双飞吗?

昨天他打完网球回家后,没来由地觉得累,在床上躺下去久久不想动。温素心做好晚饭来叫儿子吃饭,看他的样子不由要问:“简睿,和君瑶打球打得很累吗?”

“没有,我只陪她打了一会儿,后来另有网球高手邀请她打,我根本没怎么下场。”

温素心会错了意,含笑道:“难怪你这么没精打采的,君瑶和别人打球,你是不是吃醋了?你可以主动下场,让那个人走开就是了,君瑶是你的女朋友,你怕什么?”

简睿苦笑:“妈,我才没有呢。”

“还嘴硬,没有你干吗这么不开心的样子?”

“我有不开心吗?”

温素心爱抚一下儿子的双眉笑道:“熨斗都快要熨不开眉头皱了。”

沉默片刻,简睿犹疑地问:“妈,看到一个女孩子和别的男人在一起,心里特别不舒服,这就是吃醋吗?”

“这不是吃醋是什么?如果不喜欢她你才不会在乎她和谁在一起呢。以前,”温素心眉宇间浮起一抹悠远神色,“我喜欢你爸爸的时候,看到他和别的护士小姐走在一起,心里总是像被人塞了一把青梅似的酸。”

难得听到母亲说往事,简睿不由好奇:“妈,爸以前是不是很招医院的护士小姐们喜欢?”

温素心仰起的脸庞上漾开浅浅的笑,她充满感情地叙说往事如忆前尘旧梦。“我认识你爸时,他正和你现在一样二十五岁。那时候他是医院最年轻有为又最英俊的外科医生,医院里几乎所有的未婚女士都给他写过情书。”

“您也给爸写过情书吗?”

“我没有,我那时各方面条件都很普通,自知配不上,不敢高攀。”

简睿越发好奇了:“可是爸最后却还是和您结婚了,妈,您是怎么让爸爱上您的?”

温素心笑容一滞,低下头去岔开话题:“我和你爸都是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情了,还有什么好说的。你和君瑶的进展如何,才是当下值得讨论的话题。你们认识也有半年了,如果彼此觉得都合适,可以考虑结婚的问题了。”

不约而同的,母亲和父亲提出了一样的要求。简睿眼光一黯:“妈,您知不知道为什么,爸爸一定要我去追求君瑶?”

简睿一直记得那个圣诞节的晚餐后,父亲面色凝肃地对他说,内科凌医生的妻子在某音乐学院任教,她班上有个女学生很出色,他希望他能去认识一下。然后就带他去了一家教堂,指着台上一个司琴的女孩给他看,千叮咛万嘱咐,等司琴活动一结束,他就立刻主动上前去和她打招呼。

父亲一向对他管束严厉,大学期间都不准他交女朋友,这次却一反常态地要求他去主动结识陌生女孩。简睿完全没有借故搭讪的经验,为难得即使寒冬时节也背心濡汗。赶鸭子上架般他硬着头皮去和方君瑶说话,幸好她倒没怎么难为他,微笑着主动和他握手。

教堂里烛光如星斗聚合,司琴的女孩一身白衣清丽脱俗,笑容灿若明珠。他微生目眩神移之感,那一刻,不是不心动的。

第一眼,绝对是美貌吸引人。这是人之常情,无可厚非。有几个人是因为灵魂美而被爱呢?外在的皮相生得好,本来就更占便宜些。

然而,人生若只如初见…总有些爱情,只美在开始。仿佛沸水煎出的茶,最初的沸腾滚烫后,会渐渐地淡了色香味,变成一杯残茶。

“你爸爸说这个女孩子很优秀,他很满意。不过君瑶确实无可挑剔,容貌性情家世样样都出类拔萃,凌太太真是推荐了一个好对象给你呀!”

母亲亦是赞不绝口,显然她对方君瑶也是非常满意的。一方面固然是方君瑶确实是各方面条件都出色,而另一方面,简睿知道家中的一应大小事情,只要父亲拿定了主意,母亲是一贯的拥护支持。

简睿势单力薄,有苦难言。晚餐吃过后,虽然早早地就上床睡了,但翻来覆去怎么都睡不着。辗转不成眠,一夜长如岁。

“咖啡来也。”

方君玮端着一杯热腾腾香喷喷的咖啡,也没敲门就直接推门进来了,让沉思中的简睿不由一惊。

“快喝吧,能喝到本公子我亲自煮的咖啡,除了我爹地妈咪妹妹外,简睿你是第四个有此殊荣的人啊!”

简睿略感讶异:“你煮的?真是荣幸,谢谢。”

“不用谢,反正我已经拿你当未来妹夫看了。自家人不必客气。”

一口咖啡喝在嘴里,简睿只觉无比苦涩难当。从喉头一直苦到心底。

***

下班时间到了,顾芳喜拖拖拉拉地走在最后。她一双眼睛把从楼上下来的密密人群如淘金般淘了又淘,想要淘出印在她心中的那个珍贵人影来。

终于砂里淘金般地让她看到了简睿那修长挺拔的身影,在人群中他如鹤之卓然。走出大厦后他并没有拦出租车离开,而是踱着步慢慢地沿着街道走。看来他不打算叫车回家。

顾芳喜马上顾不得去地下车场推自己的电动车了,也跟在他的身后,遥遥尾随而行。以目光为楫与桨,在人海人潮中她追随着他。

初夏黄昏的街道仿佛金粉涂砌而成,处处流光溢彩。简睿双手插在裤袋里,一步一步慢慢地沿着街道踱。顾芳喜看着看着,心突然不安起来:他走得这么慢,难道是因为脚伤还没有好吗?

深呼吸,一次,两次,三次…顾芳喜终于鼓起勇气追上去,佯装偶遇般地若无其事打招呼:“简总监,这么巧?”

简睿抬头看见她,明显一怔,他没有回应她,甚至连惯常的微笑都没有浮现。

顾芳喜好不容易鼓足勇气过来,可是一开口,所有的勇气仿佛都一起随着语言被宣泄得一干二净了。接下去竟不知要说什么才好,而简睿的反应又那么冷淡,似乎不想和她说话的样子。她一时满胸满怀地又羞又窘又懊恼,脸上却竭力不露半分慌张:“简总监,我还有事先走了。再见。”

话一说完,她马上低下头快快地从他身边走过去,走得几乎像小跑。

她来去如风,简睿从震动中回过神后,还来不及回应她已经走出老远。他翕动一下嘴唇想叫住她,但那一声唤没有出口,如幼雏未曾破壳而出。他就那样默默地看着她跳上路边一辆公交车。

第二十三章

简睿一个人走在黄昏的街头时,心里正在想着顾芳喜。

看到一个女孩子和别的男人在一起心里不舒服,这就是吃醋吗?

他还在思索这个问题。他觉得自己没理由吃这个醋,他和顾芳喜根本什么关系都不是,他们之间完全没有私人来往,彼此只说过两句话。他不否认自己初见顾芳喜时对她印象深刻,但是,那种仅仅只是好感吧?好感与爱情,两者之间还差很多。好感若是芽,爱情就是果,从幼芽破土到繁花满枝再到果实累累,中间还有太多的过程要走。

最初的好感,有时候只是错觉。简睿想起与方君瑶的初相遇。她并不是一个美则美矣没有灵魂的女孩,但是她却不是那一只与他羽毛相同的鸟。

顾芳喜会是吗?他亦不知道。

情如小荷,才露尖尖角的时候,人们往往不知道它会绽成一朵怎么样的花,是否一如自己想像中的那么美不胜收。但是感情上人人都有选择的权利,人生旅途有红白玫瑰渐次开放,弄错了大可重头开始,再挑选一朵最合适自己的爱情花。

他可以重新选择吗?父亲严肃的脸、母亲温和的脸、香蕙若希冀的脸、方君瑶娇嗔的脸…一张张脸重叠交错地浮现在眼前,简睿觉得自己像陷进一张无法挣脱的网中。

人生并不是只为自己而活,每一个人都是在为自己爱的和爱自己的人而活着。牵一发而动全身,不得不顾虑重重。

也许,他已经没有再作选择的可能了。那么,顾芳喜——这个让他萌发过好感的女孩子,就这样忘了吧。不曾开始的结束,将是一种如李商隐《锦瑟》诗般的怅惘迷离美。多年以后,会不会在薰风午后的后花园摇椅上,把这段水滴往事从记忆长河中悠然忆起?他还会不会记得,那个女孩子那一双钻石般亮晶晶的眼睛?

简睿正想着初见时那双让他怔仲的明亮眼睛时,那双眼睛突然就出现在他面前。莹黑皎白中透着天空般澄净的微蓝,再映上夕阳的斑斑金光,亮得眩人心神。他蓦地怔了。

但还未从怔仲中回过神来,那双眼睛就已经被密密长睫藏住。窈窕的身影急急走远,他想唤又默默地顿住,就那样看着她上了路旁的公交车。

顾芳喜从简睿身边快步走过后,如被人追赶般慌不择路地就上了路旁一辆刚好靠站的公交车。也不管它到底去哪,她只是窘迫得想快点离开。如果有地缝可钻她一定早就钻进去了,简睿那样淡漠的反应让她难堪得头都抬不起来。

车上人很挤,顾芳喜被挤得几乎喘不过气,到下一站时就赶紧下了车。从密密一车人群中脱出身后,她才惊觉手袋轻了很多。举到眼前一看,袋子左侧被人用刀划了一个大口子。里面的东西大半都不翼而飞,她的手机,她的钱包连同钥匙包统统没了。傻傻地把遭窃的手袋看了半天,她忍了很久的眼泪哗哗地流下来。破损的手袋是她安全落泪的最好理由。

顾芳喜一个人站在路边抽抽噎噎地哭,她哭了好久,来来往往的路人偶尔会投以诧异的一眼,却不会停下来关切地问询。都市人都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直到被熟人看到,停下车在她身边一脸吃惊地问:“顾芳喜,你在这哭什么?”

顾芳喜泪眼朦胧地抬头一看,银色宝马车的车窗中是方君玮的脸。她也不说话,只是举起手中被刀划破的手袋给他看。

“被人偷了!怎么那么不小心啊?你的车呢?不会连车都被偷走了吧?”

“我没骑车,要不然也不会在公交车上被人偷了。”

“是不是损失很惨重啊?看你哭得那张大花脸。”方君玮看着她一脸泪迹斑斑问。

“钱包手机钥匙都没有了,我一会回家都进不了门。”

“这么惨,同情你一下下好了。上车吧,我送你回家。你赶紧联系你上次联系到的那个开锁公司,让他们去你家开锁。”

“那个开锁公司的电话号码我放在公司呢。”

方君玮把自己的手机递给她:“那打查号台另找一家。”

顾芳喜查了几个电话打过去都没有人接听,看看车窗外,暮色已如蔷薇残,她哀声连连:“他们该不会都下班了吧?”

“很有可能,这行业不见得二十四小时服务的。”

“惨了惨了,这下我可怎么办?我身无分文可就只有露宿街头了。”想一想,她不甘心,“方经理,你的车子上有工具箱吗?”

“你要干吗?”

“我想试着自己去撬一撬门。”

“开什么玩笑,你能撬得开你家那扇铜墙铁壁般的保险门,我穿上裙子做女人。”

“多砸几下总能砸开吧。”顾芳喜怀着侥幸心理。

“小姐,那个不是靠蛮力能砸得开的,里面有精密机簧勾在一起,要有专业技术才行。你真是太没常识了。好了好了,我好人做到底,晚上找个地方让你住一夜吧。”

方君玮把车子开到了一家金碧辉煌的大酒店门口。停下车递张名片给她:“喏,拿我的名片进来找总台小姐,要她安排你住2018房间。那是我的长租房,今晚借你住了。”

“这里很贵吧?”顾芳喜意有迟疑。

方君玮不耐烦了:“都说了是我的长租房,租金我早付了,又不要你出钱你那么罗嗦干吗?你去不去哟,不去下车睡街头。我还有朋友在等我呢,没空一直陪着你转了。”

爸妈远在国外,舅舅远在城外,本来想找颜妍求助,可是她的手机一丢,竟记不起她的联络号码。太依赖电话簿真不是好事。除此外她再没有可以借宿的亲戚朋友了,繁华都市中人际关系原本就疏淡,何况她也不是长袖善舞的交际人才。眼下一落难,还真是没处投靠去,除非连夜出城找舅舅。或许可以厚着脸皮找方君玮借点钱去搭最后一班出城的公交车,可是下车后还要独自一人在乡间走上那么远的一段夜路,她可是最怕黑的。眼下既然有人出手相助…顾芳喜权衡利弊后接过方君玮的名片下了车。

大酒店的豪华套房实在是豪华得让顾芳喜目瞠口呆。整个房间以红和白为主色调来装饰,雪白的长毛地毯铺在地上让人觉得是无比奢侈的浪费,简直不忍心下脚。白色落地长窗挂着云霞般的玫瑰红窗帘。一系列的白色家俱都配上红色点缀物,所有的布局设置都那么精致高雅。尤其卧室里那张欧式铜床,四个锃亮的雕花铜柱上系着雪白的轻纱帷幕,而被褥枕头的颜色却是满床的错金镂红。顾芳喜一看,不由就要想起李易安“被翻红浪”的词句来。

“小姐如果有什么需要的话,您可以随便按铃联系服务台。”领她进来的服务员彬彬有礼地说。

“哦,我还没吃晚饭,可以送份晚餐过来吗?”

“可以的,这里有中西餐厅的送餐电话和菜单,您想吃点什么请随便点,费用签单就可以了,方先生会支付的。”

“好,谢谢你。”真正是白吃白住来了,而且还能吃得好住得好。顾芳喜一时深感庆幸有太子爷的出手相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