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奇睁大了紫眸,有些不安的看着我,低声道:“姐姐……他……是不是来抓小奇的?又要杀小奇对不对?”说到这里小奇紫眸溢满水汽,委屈的低下头。

“不会的,”我摸摸小奇脑袋,坚定道:“有姐姐在,谁都不能杀小奇!”

小奇点头,还是不安心,两只小手都在颤抖。我牵着他快步往外走,凤南风,这次你又想如何?

门外天星老人站在湖边,雪花飘落肩头又随即滑下,满头银发服帖垂于腰间,偶有几缕随轻风舞动,微蹙眉头,若有所思的看着我。

我扫了他一眼,便立刻被他身后的凤南风吸引住全部注意力。

今日凤南风居然穿上一身白衣,“风”字玉佩挂在腰间分外抢眼,站在天星老人的左后方静静看着我,眼里唇边,俱是笑意。

有一刹那的恍惚,上次见到这样温暖和煦的笑意,是在何时?对我而言是几个月前的青鸾崖顶,下崖去寻修灵之前,我埋怨着玄月隐瞒自己的痴傻,他对着我暖心的笑容让我失神许久。

只是今日,不是玄月,是凤南风。

我深吸一口气,收敛精神,牵着小奇站在门口,等他们过来。天星老人却是向着相反方向离开,只留下凤南风。

凤南风此时笑意更深,走向我的步子里好似透着急切,在这样大雪纷飞的流星谷里,让我的心突然剧烈跳动起来,不及走进,便听到那声梦里百转千回的呼唤:“落儿……”

怔怔看着他,不知该作何反应,直到他走到眼前,执起我的右手,柔声唤道:“落儿……”这才确定这声呼唤不是幻境,不是错觉,是真真实实,从凤南风嘴里出来。

仿若等过千百年,这声呼唤,从此深刻在心底,耳边,钻入生命每个角落,以至于很多年以后,我依然坚定的相信,就算凤南风没有玄月的记忆,就算他再也记不起往日种种,我也会因这一声呼唤再次爱上他。

“落儿,我们回去吧。”凤南风将我的手握在掌心,宽大得仿若包容所有,熟悉的笑容,熟悉的称呼,熟悉的语气,熟悉的温度。

“你……记起来了?”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愣愣看住他。

“落儿,我来接你了,跟我回家可好?”凤南风轻声问道,举起一手轻轻拂过我额前刘海。

不由自主的点头,记起来了,他果真记起来了,只有玄月才会用这种语气同我讲话,只有玄月才会轻拂我的刘海。终于……记起来了……

“那我们今日便回府可好?”凤南风对着我温柔一笑,更是让我如坠梦里,还是被摇晃的手臂拉回现实。

小奇紧握着我的手,仰起的小脸有些苍白,紧抿着双唇,有些不解的看着我:“姐姐,怎么了?我们要走了吗?”

我笑着摇头,转首对凤南风道:“玄月,我们明日再走吧。”

“好!”凤南风微笑颔首。

突如其来的安稳,喝了糖水般的甜蜜,只觉得幸福得快要被融化,失而复得的欢悦充斥心间,我的玄月,终是再回到我身边。

一手拉住小奇,一手拉住玄月,往厅内走,转首瞬间瞥见天星老人,站在湖水对岸,并未离去,好似正看着我们,灰白身影在大雪纷飞中有些萧瑟,突然感到一丝愧疚,在流星谷这一个月,他待我和小奇不可谓不好,一个那般冰冷的人能待我如此,而且我与他非亲非故,已是非常难得了。昨夜我却那样置疑他,其实,玄夜若不是被他收为弟子,恐怕早在这个世界死于非命,而玄月的蛊毒,若是他不肯解,我又能如何?

心底突然滋生的愧疚让我一时失神,呆呆看着天星老人的身影。

“落儿,怎么了?”玄月紧了紧握着我的手,我笑着摇头,什么时候有机会,再向天星老人道歉吧。

“玄月?”坐在桌边看着优雅喝茶的玄月,还是有些不敢相信,昨夜天星老人才说正在解蛊,他这么快就记起一切,来接我了。

“嗯?”玄月放下手中的茶,抬眸看我,微笑的冰眸里,映不出我的笑脸,却还是让人觉得温暖。

“没事!”我摆摆双手,看向小奇:“小奇,姐姐有件事想跟你商量。”

小奇一直安静的坐在桌边低头玩自己的手指,听到我的话,仰起头:“什么?”

有些不安,有些舍不得,还是得说出来,不可以耽误小奇的童年,我蹲下身子,一手轻轻抚着小奇幼嫩的脸,轻声道:“小奇,姐姐想……姐姐把你送去一户好人家可好?”

小奇透彻紫眸瞬间蒙上一层水雾,委屈垂眸,不再看我,我心中愧疚,却也不得不继续,“小奇,你听姐姐说,你跟着姐姐,姐姐都没办法好好照顾你,姐姐送你去一户好人家,你好好学习该学的东西,日后,小奇长大了,再回到姐姐身边可好?”

小奇低着头,眼泪一滴一滴掉在地上,我忙伸手替他擦掉,心疼地将他抱在怀里:“小奇……对不起,姐姐也不想……”

“好,小奇一定学到很多东西,再回来找姐姐。”小奇轻轻推开我,自己擦干眼泪,给我一个干涩的笑容,“小奇先进屋收拾东西。”

“小奇……”我拉住他,是不是我这样做,会伤到他?

“姐姐放心,小奇知道这是为我好。”留给我两个酒窝,小奇慢慢转身走入房间。

“落儿要把他送到哪里?”玄月淡淡瞥了一眼小奇的背影,让我突然有一丝惶恐,刚刚那眼神,有些像凤南风……

再转眼看我,还是温暖的笑意,悬起的心稍稍落地,我苦笑摇头:“还没想好呢,但是不能让小奇这么跟在我后面,他还是孩子,该有自己的童年。”

“那我们在这里多留一日是?”玄月拉长了调子,等我的解释。

我释然一笑,还以为变聪明了呢,敲敲他的脑袋:“又不记得了?流星谷上面有什么?”

玄月对我的动作好像还没熟悉过来,怔怔看着我,半晌恍然道:“当然知道。我们现在就去。”

说着揽住我,飞快向前越去。

比起以前,玄月轻功更快,而且全身像有温暖气息包围着,尽管速度极快,吹到耳边的风都是和煦的,不像以前刮得脸颊生疼。

流萤树林,白天和其他树木并无多大区别,茵茵绿绿一片,随处可闻虫鸣鸟叫,我拉着玄月,不由迈着轻快的步子,慢慢跑起来,落叶飘过脸颊,留下淡淡青草香气。

“呵呵,玄月,你说为什么会有这么奇妙的树林?”夜晚的落叶如萤火虫的尾巴泛着幽幽荧光,就算是在这个奇特的世界,也只有流星谷一处才有。

玄月环顾整片树林,摇摇头,笑看向我:“从我来流星谷这里便存在了,流萤树只在流星谷有,为何落叶会发光,不得而知。”

“这么奇怪,流星谷也是,为何常年下雪?而且不冷呢?”以前只觉得是天星老人厉害,可相处这些时日,觉得他也只是正常人而已,非神非仙,哪来这般能耐?

玄月还是摇头,“流星谷的秘密,非常人所能探,从我拜在师傅门下,流星谷便是如此。”

“那天星老人呢?他是冰眸,也是皇族啊,难道是你爷爷?”其实一直很奇怪,为何历代凤王会如此信赖流星谷,流星谷所出三名弟子在凤国无不是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就不怕流星谷功高盖主,夺他江山?除非历代谷主都和凤氏有着非同寻常的关系,否则凤王凭什么这样相信流星谷?

玄月温柔的刮了一下我的鼻子,无奈道:“休要胡说,师傅怎会是我爷爷,只是他的身份……我也不知,或许父王会知道吧。”

“你还恢复记忆了呢,一问三不知!”我佯瞪他一眼,“那你父王为何将你送到他门下?”

“不是他送的,四年前他才认回我。”玄月仍是笑着,却有些僵硬。

突然想起来在婚礼上他看着凤王的表情,对凤王,他好像是有恨的。联想起小青和玄月的话,该是玄月出流星谷便被凤王认回做二皇子,那他对凤王的恨,是因为芷晴的女子么?

“玄月,你娘亲……是不是叫芷晴?”犹豫着问出口,换在以前,面对玄月,这些话是可以无所顾忌的问,可是现在,想到他还是凤南风,心中总有一丝畏惧,生怕他一个转眼,又变成不认我的玄月。

玄月冰眸一凛,寒气从身边突地迸发,我心脏一顿收缩,这是他生气的前兆……

并没有料想中的冷漠,寒气瞬间被压下,玄月对我笑道:“不错,是我娘亲。”

“那你和影休……是兄弟?”问都问了,干脆问到底,虽说影休说过迟点会告诉我,还是抑制不住好奇心,记得第一次见影休,迷糊中就曾将他当做玄月,若是影休没有眼盲,眉目之间与玄月是极其相似的,猜测他们是兄弟,也不是完全没有根据。

玄月却是一挑眉,有些嘲讽的干笑一声:“呵呵,我也想知道呢,落儿不是知道他的住处?找他当面问便清楚了。”

“我……不知道……”手心渗出汗来,刚刚的飞扬的心神,瞬间被打压下来,眼前这人,到底是凤南风还是玄月?时而熟悉,时而陌生,为何我觉得他是在变相从我嘴里套出影居所在?

被突然升腾起的强烈不安搅得烦躁不堪,我拉住前行的玄月,正色问:“玄月,你……果真记起了?”

“记起什么?那日被师姐抓去,还是影休替我解蛊,当日没好好谢他,所以问问而已,落儿不要多想。”

“哦……”这样说我就安心了,我们被柳墨依抓去的事他都记得,该不是为了影休而来。

天星老人也说了给他解蛊,速度比我想象中的快我就疑神疑鬼了,呵呵。可是还有件事不是很明白,“玄月,你本该是冰眸,为何我碰到你时却一直是蓝眸?”

“练功所致。之前的失忆也是练功所致,师傅自创的蓝靥功,会让眼睛变成蓝色,但是要练到最高一层,必然经历一次重生,在我之前无人练过,所以……并未料到具体症状。”玄月拉着我,漫步在流萤树林,尽管没有流光飞舞,仍是非常惬意。

“练到最后,你的眼睛就恢复原来的颜色?”还有这么奇妙的武功,天星老人真是个奇人。

“不错,而且功力是原来两倍。”

难怪,凤南风……一掌便打死浅浅,还有那个悄无声息死掉的丫鬟……

想到这里又是一阵愧疚,或许是我自私,或许是我在逃避,总是不想将凤南风的所作所为与玄月牵连在一起,总觉得他们该是两个人,不可将凤南风的行为怪罪在玄月身上,可是如今凤南风已经有了玄月了记忆,做了便是做了,逃避也无用。

“玄月,明日回凤都,我们去拜祭浅浅吧,若不是我,她也不会……”

“落儿,你不该自责,她既决定嫁我,迟早都是死。”玄月停住步子,微蹙眉头,看着我认真说道。

我却是不解,“为什么?”

“蓝府有叛逆之心,让她嫁过来一定是另有所图,我本不想妄害无辜,可是父王执意如此,再者……”玄月的冰眸蓦地转柔,仿佛要滴出水来,一手抚上我的脸,“娶了她,落儿该如何?”

本该听来甜蜜的话,此时却是苦涩,娶了她,我定会头都不回的离去,无论娶她是凤南风还是玄月,只是我的幸福,竟是以一条鲜活的生命为代价么?

“既是蓝府有叛逆之心,又为何将浅浅许给你呢?”暗自叹息,宫闱之争,哪里是我这样的脑袋可以理解过来的。

“父王不想失去蓝府的势力,以为赐婚便可拉拢蓝府,哪知……呵呵……”又是讽刺的讥笑,每次提到凤王,玄月都不掩嘲讽。

“玄月,你为什么……”与凤王不和?

“落儿,今日怎么这么多问题?”玄月打断我的问话,反问我一句,既是如此,便是不愿说了。

“好吧,玄月,最后一个问题,”不愿说便罢了,但是这个问题困扰我太久,而且说出来应该也没什么,“两年前你怎么会受伤跌到峰峦崖底的?”

“遭人暗算!”

“那是谁……”

“落儿可说过最后一个问题了,”玄月拿手指封住我的唇,我丧气点点头,这个都不肯说。

玄月放下手,随即温和道:“落儿答应我一件事可好?”

“什么?”

“日后,叫我南风便可,玄月……已经过去了……”玄月的笑容暖过三月春光,却让我心底某个角落微微泛疼,只属于我的玄月,过去了……

“哦……”掩饰住席卷而来的失落,他说的,事实而已,他不单单是玄月,还是凤南风。

而且他,更愿做凤南风……

太子

昨日从流萤树林下来,晚上便没再出去,一晚都在叮嘱小奇日后生活该要注意的事项,因为今日,我同凤南风下山,将他送到雪山附近,绿绕边境的那个小村。昨夜突然记起那对善良的村长夫妇,他们曾说过膝下无子无女,将小奇送过去,是再好不过了。

那个仿若与世隔绝的小村,或许小奇不会学到太多本事,不能成就一番所谓大事业,但是能平凡简单过一生,何尝不是一件好事?

至于凤南风,对,就是凤南风,他不会再只是玄月,我不可能只爱他的一部分,而将他另一部分抹杀掉。昨夜已经想得很清楚,既然愿意和他一起,便该接受他的一切,过去,现在,将来,只要他还爱着我,我便愿意陪在他身边。如今记起玄月的一切,他也不会再如往日那般冷血无情,我始终相信,玄月才是他深藏内心的本质。

“落儿,可收拾好了?”凤南风带着微笑进门,打断我的思绪。

我正坐在床边收拾着包袱,点头道:“马上,玄……南……南风,你跟前辈说过我们现在就走么?”

“嗯,师傅正在外面等我们。”凤南风走过来,慢慢替我将衣物放进包袱。

小奇本坐在我旁边,见凤南风过来,一下蹦起来坐到房内的八仙桌边,我朝他使个眼色,让他回来,他装作没看见,把头扭向窗外。看来那日凤南风要杀他,把他吓得不轻。

我拿起包袱,低唤一声:“小奇!”

小奇这才转首看我,不安的看了一眼凤南风,马上低头,一步步挪到我身边。

出门便看见天星老人又立在湖水边,微风卷起衣袂,带着一贯的冷漠瞥向我们,我因着愧疚不敢直视他的冰眸,握紧了凤南风的手,当初答应他在这里呆上三个月,如今这般离去,他可会应允?

“师傅,落儿今日就同我离去。”凤南风对着天星老人说话,看的却是我,冰眸里溢满笑意,或是看到我不安的样子,安慰的微微点头。

天星老人并没说话,直视前方湖面,雪花在湖水上方旋转盘旋,随即没入湖底,我放下凤南风的手,平稳呼吸,走上前去,诚恳道:“前辈,对不起!”

天星老人转眸看我,双眸似有波光荡漾,闪烁异样光影,片刻恢复平静,“你想随他下山?”

“嗯,”我坚定点头,“前辈大恩,玄落无以……”

“无须多说!”天星老人抬起一只手,打断我的话,看向凤南风:“你真要如此?”

凤南风对着我温柔一笑,抬头郑重道:“不错,师傅,我会好好待落儿。”

天星老人又扫过我一眼,微微颔首,思酌着什么缓缓从我们身边走过。

“多谢前辈!”我转身对着他的背影大声道。不是他,玄夜不会活到现在,凤南风也不会这么容易记起我。

“不要再叫我前辈!”天星老人冷冷的声音传来,好似带着些许愠怒,我不由苦笑,还不服老呢,抬头看凤南风,却像什么都没听见一样,弯下身子一把抱起小奇,吓得小奇拉紧了我的袖角不肯放手,眨巴着大眼,求救般看着我。

我握住他的手,宽慰笑笑,“小奇怕什么,有我在,他不敢欺负你!”

小奇垂下紫眸,还是有些不高兴,但终于放松了身子,将脑袋搁在凤南风肩头,也不答话。凤南风另一只手揽过我的腰,我触电般闪开,“你……干嘛?”当着孩子的面,不用这样暧昧的姿势吧……

凤南风轻轻一笑,“不抱住你,落儿可是要自行下山?”

被他这句揶揄说得像被火烤一般,脸上的颜色肯定煞是好看,低下头,嗔怪地瞪他一眼,挪回他身边。大手扶住我的腰,微微用力,身子一个轻晃便如长了翅膀般腾空跃起。

山下竟已有大队人马在等着我们,银白色的盔甲,晃亮了半座山,最前方一驾大气的八马马车,四周都被白色纱幔围起,我不安看着凤南风,他放下小奇,将我的刘海抚在耳后,“来接我们的,不用担心。”

我了然点头,虽说看到银白色的凤军,仍是心有余悸,但是今时不同往日,凤南风就在身边,我不会再陷入那样孤立无援的状况,也不会再任人宰割。

牵着小奇,跟上凤南风的步子,离凤军愈来愈近,看清为首一人,竟是范文仲。他不是驻守峰峦城,寻修灵么?原来是凤南风手下的人,难怪两年前在茶馆听到别人说二皇子的事情那样激动,若是当时他便认出凤南风,或许不会有这般故事了吧。

范文仲见到是我,略有惊讶,嘴巴开了又合,合了又开,最终什么都没说,屈膝像凤南风行了一礼。

进马车还是一片雪白,凤国很是奇怪,以白为尊。还记得筛选女祭司时衣服,轿子,包括谷神殿的饰物,都是纯白,凤军的盔甲是银白,甚至凤王头顶的王冠都是银白。刚刚捡到玄月时,他身上的衣服就是纯白,后来在集市买衣服,便再也见不到那样的白,总是白得不那么干净。这次回来才知晓,不是随便一个人都可以穿纯白的衣服。

“南风,这么一队人马跟着我们去绿绕么?”开口之前,我不断跟自己说,是凤南风,是凤南风,不单单是玄月,不能再叫错。

凤南风微笑摇头,启齿正要说什么,车外传来范文仲洪厚有力的声音:“殿下,王上有令,请殿下速速返回凤都,准备大典!”

“你领着他们先回去,三日后,我自会回去见父王。”说这话时,凤南风又恢复高高在上的倨傲模样,顿了顿又起身掀开车帘,走出马车,吩咐道:“只留下马车便是,你们速速离去。”

“领命!”随即听到盔甲活动的声音,该是范文仲给凤南风行礼。

“落儿,坐好了。”凤南风的声音从帘外柔柔穿来,我心中一甜,脸上不禁带上微笑,紧紧拉住旁边小奇的手,嘶鸣未绝,马车边飞速前进,夏风顺着车窗吹过面颊,带着夏日该有的暖人气息,突然觉得心头的一切乌云都被这阵风一吹而散,这辆马车驶向的尽头,便是我的幸福。

或许是这样贵气的马车过于明显的彰示了主人的身份,一路行人纷纷让道,就连过城门时都没有被凤军拦下,马车快而稳,直奔绿绕。其实我有些好奇凤南风是怎样驾驭八匹马,透过车帘看过去,也没什么特别,一副悠适闲然的模样,不禁让我想到初遇他时企图爬上青鸾崖,我早已气喘吁吁,他却是如现在这般,轻松惬意。

第三次踏入这个小村,又是完全不同的心情,第一次是绝望里偷偷怀揣着小幸福,第二次是担心焦虑参杂着迷茫,那么这次呢,这次是幸福雀跃里带着不舍。

小奇一路郁郁寡欢,我不停安慰他也只是点头,话少了许多,看到面色和蔼的村长夫妇时才露出一点笑容。

村长夫妇出门看见我和凤南风,起先是激动的大笑,颤巍巍招手唤我们过去,该是走近才发现身后的马车,脸色一变,立刻就要下跪,我忙上前拉住他们:“二老不用如此多礼,玄落今日来,恐怕有事麻烦两位了。”

说明来意,两位老人不出所料的喜不自胜,盯着小奇看了又看,拉着小奇的手一会问饿到没,一会问这边冷不冷,小奇这几日的抑郁才明显消散许多。

辞别之前,我拉过小奇,慢慢打理整齐他有些凌乱的衣襟,一手轻轻抚上他的额角,郑重道:“小奇,日后在这里,平凡安然过一生便好,姐姐一定再来看你!”

小奇乖巧点头,又道:“小奇知道姐姐的好,就算姐姐不来看小奇,等小奇长大,一定去找姐姐。”

对着他欣慰一笑,这个孩子,从来都是这样懂事。

留下必要的银钱,依依不舍的看了小奇最后一眼,便毫不犹豫踏上马车。

“玄月……南……”我拉开车帘,打算问凤南风接下来我们去哪里,哪知又喊错,正巧碰上凤南风回头,“南风”两个字噎在嘴里硬是没吐出来。

凤南风轻笑一声:“罢了,落儿若是不习惯,还是称我玄月吧。”

“真的?”没想到,他让我称他玄月,会让自己这样高兴。

凤南风颔首,柔声道:“只是落儿一人的玄月。”

凤南风的冰眸,此时如一潭春水,柔得化不开,恍惚在那双纯净的冰眸中看见自己的倒影,万般滋味涌上心头,不知是甜是涩,玄月曾经说过,玄月的世界只有落儿一人,如今凤南风说,只是落儿一人的玄月。

热血上涌,是感动?是激动?只知道自己拥住凤南风,在他脸颊盖上甜蜜一吻,不等他反应,便退回身子,放下车帘。

马车内外蓦地安静下来,半晌才听见几匹马的嘶鸣声,暗暗一笑,竟是现在才反应过来,还如当初一般傻呢。

“玄月,我们接下来去哪里?凤都么?”马车行了半个时辰才想起最初的问题还没问呢。

“嗯,今夜不能休息了,必须快马赶回皇城。”

“为何?早上范将军说的大典是何事?”好像是很重要的事,从这里赶回凤都,两天时间,恐怕是要不眠不休才行。

“太子的册封大典。”夹杂着风声,凤南风的声音隐隐传来。

“太子?凤南翼么?”有些疑惑,怎么突然就要册封太子,或许是我对政事不太过问,才会觉得突兀了。

“不是,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