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慌张的紧紧抓住绑在自己身上的安全带,看向他。

他瞪了我一眼,然后跳下车,顺势狠狠的一甩车门。发出一声巨响。

我惊讶的看着他绕过车子,来到我这边,将车门打开,倾身过来解开我的安全带,然后像拎小鸡一样把我拖下副驾驶的位置。

他的个子很高,我的头顶只到他的下巴。

他揪住我的脖子,拖着我往前走,同时嘴里恨恨的说:“逢五月,你为什么不说话?你以为你是这个世界上最不幸的人是吗?你这个什么都不知道的傻瓜,笨蛋!idiot!”

他恶狠狠的用英文骂了一句。

我心里恐慌,惊讶他突然从最最温柔的绅士变成了一个暴力分子。

他拖着我进了一个私人陵园。

看门的大爷吃惊的看着我们,抓着我的手腕,紧紧的捏住,对看门的大爷匆匆的说了句:“安叔,下午好。”然后就拖着我进了陵园。

“做什么?”我低声叫道。

“现在知道说话了?”他生气的吼道,狠狠的一推我,将我推倒在地上。

我摔得很痛,抬起头就看见一座白色墓碑。我揉揉发痛的手腕,皱着眉头刚想要骂他无礼,映入眼帘的就是一掌清秀可人的女子照片,她有一头栗色的头发,金色的眼眸,和姚远长的很像。

“你以为这个世界上只有你失去至亲的人吗?逢五月,你想自怨自怜到什么地步,你的母亲至少还陪伴了你十八年,而我的妈妈从我下生那天起,我就再也没有见过!逢五月,你这个幼稚可笑的笨蛋。你这样你母亲在天堂就能安心了吗?”他情绪激动,恶狠狠的骂道。

我第一次看到他这样的失控。

他蹲下,身子。伸手镬住我的下巴,紧紧的捏住,微痛。

虽然痛感不强烈,可是为什么我感觉自己的鼻子发酸,眼泪就要掉落下来。

面前的男人脸色发青,恶狠狠的瞪着我,不给我一丝逃避的机会。

“五月,哭!大声哭出来!哭过之后,好好生活。”他一字一句的对我说。

泪,在不经意间落下。

最后一道防线被彻底击溃。

他放开我的下巴,伸开双臂拥我入怀,将我紧紧的抱住:“五月别怕,在我怀里很安全。”

我哭得很大声,用尽全部力气,距离母亲去世三个多月之后,我第一次释放压抑很久的情绪。我就这样紧紧的抱住男人好闻的身体,双手紧紧的抓住他的衣襟,死死的攥在手中揉成一团,大声哭泣,眼泪鼻涕一起流出来,毫无形象。

企图将自己所有的力气用尽。

哭了很久之后,我终于没有力气。于是推开他,抱着双腿偷偷擦拭哭花的脸。刚才心情亢奋又难过,来不及顾及自己的形象,现在反应过来,已经为时已晚。

一想到,自己竟然在偶像面前哭的象个孩子,又把鼻涕眼泪一股脑儿的往他名贵的大衣上擦,我就开始后悔。

我和他不熟,不止不熟,完全可以说是陌生人。可是,我却躲在一个陌生人的怀里哭的死去活来。

小女生那点羞涩劲头又涌上来,我固执的抱着双膝卷坐在地上不去看他。

他笑着抚摸我的黑发,说道:“五月。”

“做、什么?”我低着头抽噎着问。

“没什么,只是觉得你的名字很好听,逢五月,恰逢五月。你的爸爸妈妈是一对浪漫的人。”他在我身边和并排坐下,淡淡说道。

我看了他一眼,泪眼摩挲的。

他又伸手搂住,修长的手指轻轻抬起我的下巴,让我面对他金色的双眼。

“五月,你知道吗?你让人有种想要给你一个世界的冲动。一个只属于你的世界。”

-

——你知道吗?你让人有种想要给你一个世界的冲动。一个只属于你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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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着他的双眸,那一瞬间,我觉得我掉入他双眼的深潭,无法自拔。

【初吻】

05.

接下来的两个多月我每天按照姚远的要求去和心理医生聊天,同时也开始努力练习说话。逐渐的,短句已经不成问题。性格也变得开朗许多,课余时间参加了不少寝室和学校的课余活动。不在与世隔绝。

除了我一直没有再见到姚远,一切安好!

在心理诊室外等候的时候,我看了村上春树的《世界尽头与冷酷仙境》,于是疯狂爱上了这位日本作者。

他说:死不是生的对立,而是作为生的一部分永远存在。

-

五月来临,意味着我的生日即将来到,我就要十九岁了!

同寝室的戴露露说要帮我庆祝生日,其它同学立刻响应,还说可以利用这次机会,让我们班的同学好好聚聚。戴露露家的条件很好,拍着胸脯对我的生日聚会大包大揽。我很感激她的提议,可是还是拒绝了她想要出钱的建议。几个月下来,我打工也有些小小的积蓄,请大家吃个饭应该不成问题。

五月二十六号,是我的生日。

前一天早上,戴露露拉着我的手,上下打量一番。然后用手扶着下巴后退两步,再次上下打量。

“怎么了?”我问。

“你等一下!”她伸出一根手指,示意我等着,然后一溜烟跑了出去。

我正困惑她一惊一乍的表现,就看见她拖着另外一个女孩子走了进来,说道:“冬冬,五月过生日,我送她一件衣服怎么样?”

“好啊!”另外一个女孩儿说。

“好,就这么说定了,我们走吧。”她兴高采烈的拉着我的手臂往外拖。

我被她弄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不过看两个人跃跃欲试的样子,也就很高兴的跟着他们出去逛街了。

几个月来,我感觉到自己的生活又重新回到了轨道上。

“五月,我是我最要好的朋友,林氡。”坐在公交车上,戴露露给我介绍。

“你好。”我伸出手说。

“你好。”她和我握手,亲切的说道。

戴露露和小林都很好,为人热情真诚又不做作,和她们在一起,我觉得很开心。

在他们的怂恿下,我试了一条价值不菲的真丝印花连衣裙,一换上,戴露露就直呼太美了,当下就要掏钱买下。

我在更衣室的时候,偷偷看了一下价签,足足六百多块钱,这是我一个月的生活费。于是,连忙上前阻止她说:“太贵了。还是再看看吧!”

“没关系,给女人买衣服,本大小姐还是第一次,千万别拦着我。”她一把搂住我,很男人的拍拍胸脯,推着我去银台交款。

买完了衣服,我们在商场里面四处闲逛,当逛到地下一层的时候,看到商场正在举行一个什么活动,一颗巨大的类似像圣诞树一样的塑料假树放在正中央,上面挂满了各色的纸片。

“圣诞节还没到呢啊!怎么这么快就摆上圣诞树了。”戴露露疑惑的说,然后拉着我和小林向热闹的中心走去。

一阵阵欢呼声传来,越往里面去,气氛越是热烈。

我们费尽力气挤了进去,原来是一个身穿黑色燕尾服的男人在变魔术,男人长得很清秀,眼睛炯炯有神,并且透着一种狡黠的灵动,他面带笑容,手持一个魔术棍和一个礼帽。让人感觉好像一下子进入到了某个童话的场景。

只见他手中拿着一个礼帽,一会儿从里面拿出一支麻雀,一会儿变出一只灰色带花纹的兔子,到最后他竟然还从帽子里面倒出一大瓶子清水。

在场的观众纷纷称奇叫好。

我们三个人看了好一会儿,直到他的表演结束,退回幕后去了。戴露露走过去那颗巨大的大树下面,开始研究上面五彩缤纷的字条。

“小路研,我喜欢你,希望我们的期末考试能够拿到好成绩。”戴露露像模像样的念道。

“我希望能够中五百万,这样我就能买最新款的奥特曼。”小林也随意拿起一个。

“这孩子,从小就想着天上掉馅饼!”戴露露撇着嘴感叹。

我抬头,望着高高的塑料松树发呆,这时候耳边响起一个声音:“小姐,将你的愿望写在这个愿望树上,很快就能实现的。”

我回头,是那个魔术师,他脱下来黑色燕尾服,换上了一件白色的短袖T恤,看起来不过二十几岁的样子。

“你现在、不是魔术师了……”我勾起唇角,很慢的说道,带着一丝讽刺的意味。

“试试吧,即便是实现不了也不会失去什么,不是吗?”他笑的很好看,嘴角微微上翘,有种阳光的味道。

是吗?我疑惑的回头看看那棵大树。

再回头,他已经递过来一支笔和一张粉色的心形的纸。浅色的瞳眸里面全是淡淡的亲切的笑意。

我接过纸笔,在上面很用心的写到:

希望再见到我想念的人。

他看着我写完,然后拿过我的那张纸,踮起脚挂在树的最上方,很高。然后拍拍手说:“好了,你的愿望一定会实现的。”

我笑,不再说什么。

“我叫金闵睿,你叫什么名字?”

“金闵睿?韩国人?”戴露露探过头来,将我拉到她的身后,上下打量着男人。

“是的,在中国已经有一阵子了。”他礼貌的鞠了一躬,用韩国人的礼节和我们问好。

“中文说的挺好的,我都没听出来你是外国人。”她撇撇嘴说道。

“我们走吧。”我拉了拉戴露露的袖子,小声说道。

“嗯。”戴露露应了一声,拉着我和小林转身要走。

“哎,小姐,你的名字?”身后男人的声音传来。

戴露露回过头,给了他一个警告的眼神。

我回头,看见他站在那个巨大的塑料松树旁边,笑着等待我的答案,脸上带着一丝被拒绝后的无奈。

可是,我没有想要结识陌生人的想法,于是,和戴露露小林一起快速离开了。

-

第二天晚上,大家在学校门口的福锅记聚餐,整班的同学都来了,男男女女的一大群。我包了一个能坐下十五个人的大包间,好让全班同学都能坐进去。班长从外边的超市批发了几箱啤酒,大有不醉不归的架势。

这个没有妈妈的生日,还好,有这么多同学在身边。

吃了一半,我的电话响了起来,一个很陌生的号码,国际长途。

“喂?”我问。

“五月。”男人的声音传来,温润如美玉一般。

我感觉到自己的愿望真的实现了,虽然没有见到他的本人,可是,能听到他的声音,我就觉得一阵莫名的兴奋,刚刚被班长连哄带骗喝下去的三杯啤酒开始在我的体内作祟,血液直往脸上涌。

“姚远?”我鼓起勇气,忐忑的叫了他的名字。

“为什么这么吵?”他问。

“同学为、我过生日。”我说,嘴角禁不住上扬。

“生日?今天吗?”他问

“嗯。”我对着虚空点了点头:“姚远,祝我、生日快乐!”

借着一点点酒意,我用近似于撒娇的语气说道。

“五月,你喝酒了?”他问。

“嗯。”我再次点头。

“你才多大,就学会喝酒了?”他不悦,声音也低沉起来,冷冷的。

“我今天十九岁了。”

“不许再喝了。”他说着,便挂了电话。

“喂?喂?”我对着电话叫了两声,却只剩下急促的忙音。

我有些泄气的将电话放回包里,心情微微沮丧。我甚至没有来得及问他是在哪里给我打的电话,姚远,就像是这场盛大聚会里面的一场一闪即逝的梦境。

那梦境煞是美好,一闪即逝,但是,也随之被现场热闹的气氛驱散的一干二净。

吃到酒足饭饱之后,大家开始玩闹,主要娱乐项目是拼酒加卡拉OK,一边,几个麦霸开始抢夺麦克风,劣质音响设备让歌声听起来有种刺耳的尖锐声,可是,这种时候谁还在意歌声是否动听,或许抢麦克风的过程,才是真正的乐趣所在。

另外一边,男生们大多在拼酒,可是他们不知道的是其实有的女生要比男生酒量更好,于是乎,班上一个叫张敏的女孩儿一下子喝败了三个男生。

我从小就不太善于和人打成一片,但是,看着大家玩闹,我也感觉很高兴,很开心。

因为又被戴露露和小林灌了几杯酒,于是开始往洗手间跑,中途洗手间回来发现已经晚上十点多了,时间过的还真是快。

一进包间的房门,就看见气氛一度变得热烈非常,大家都围在桌子一圈鼓掌叫好。

我拉住身边的戴露露问:“怎么回事儿?”

“他们在拼酒,谁赢了谁就能得到今天主角的一个热吻。”她兴奋的边拍手边说。

我望过去,果然,班长和另外两个男生站在桌子前面一拍,面前各摆着五杯啤酒,杯子很大,要比普通的酒杯大上好几圈,也就是说,这五杯酒怎么说也得有两瓶半的量。

“已经拼下去两个了!”戴露露接着介绍。

我又向旁边望去,果然有两个已经败下阵来,坐在一边笑着观战。

班长正站在中间,笑嘻嘻的看着一左一右两个人。三个人手持酒杯,一副警戒模样,看上去还真像是什么重要的比赛似的。

我疑惑,问戴露露:“今天的主角是谁?”

“你傻了?当然是你啊!”戴露露白了我一眼说道。

“……”

那,今天主角的热吻?

……

我有点无语。

正在这个时候,我的电话再次响起,我心里一阵激动,满心欢喜的拿出电话,屏幕上却显示那个每天接送我去心理诊所的无脸男。无脸男是露露背地里给他起的外号,因为他总是面无表情,就连说话的声音都没有变化。

“逢小姐,生日快乐。你现在在哪里庆祝?”他很公式化的说道。

我有些惊讶,他每天那样面无表情,像个机器人一样,竟然还能记住我的生日,并且在生日这天给我打电话。

“我在学校附近的福锅记吃饭,谢谢你,苏宁。”我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