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老太太点点头, “只是这件事还得问问大郎的意思,先给大郎去封信吧。”

苏夫人点了点头,“可送信去扬州,一来一回也要一、两个月,傅家的姑娘又不愁嫁, 我怕……”

老太太道:“嗯, 大郎那边估计也不会反对, 那你先跟傅家透个风,不过也别把话说死了。万一大郎在扬州看到有合适的人家,也不是不行。这成亲啊毕竟是一辈子的事儿, 总要他心里舒服才是。至于岳家有没有势, 都还是其次的。以大郎的人才, 难道不靠岳家就不能成事儿?”

“是, 自然是得以大郎的心意为重的。别说他如今已经外放为官了, 便是还在家中时,他的事儿也是我管不了的, 我这个做娘的, 就是爱操心罢了。”苏夫人一半玩笑一半抱怨道。

却说季乐回了自己屋里, 就听得嘉乐堂的小丫头莺哥来跟她说, 尧嬷嬷到府里来过的事儿。

这莺哥却是季乐在嘉乐堂里收买的眼线,时不时给她传些大大小小的消息。毕竟如今她和季泠都不再住在嘉乐堂里,有好些事儿就不容易知晓, 有了莺哥就不同了,至少事事她就能赶在季泠前头知晓。

“哦, 尧嬷嬷都说什么了?”季乐让怀冰抓了几个钱给莺哥。

莺哥喜滋滋地收了钱笑道:“尧嬷嬷夸赞泠姑娘会说话了。然后泠姑娘又给尧嬷嬷写了几个食疗的方子,尧嬷嬷可欢喜了。”

等打发走莺哥,季乐才对怀冰道:“看来与世无争的泠妹妹也坐不住了。”

怀冰道:“毕竟是人生大事,哪儿能不着急的。”

季乐正想说话,却觉得喉头一痒,连着咳嗽了好几声。

怀冰赶紧端了杯水给季乐,又替她拍背,“莫不是着凉了?昨儿夜里姑娘睡得就有些不安稳,今日做客又在水边坐了好一阵子,赶紧歇着吧。”

季乐摇头道:“不行,还得给老太太念经呢。”可话虽如此,她才说一句话,喉头就又痒了起来。

怀冰道:“这可不行呢,姑娘这般咳嗽,不能去老太太跟前。”

季乐如何能不知道。老太太年纪大了,对病气比较忌讳。

季乐虽告了病,但老太太每晚睡觉前都需要听听经文才能入睡,这习惯还是季乐替老太太养成的。

季乐知道老太太信佛,便也时常看些经书,同老太太论经,但她毕竟年纪太小,很多事都看不通透,说起经来竟让叫人啼笑皆非。季乐是个聪明人,很快就开始扬长避短,不再论经,反而改成念经了。

老太太年纪大了,晚上不好入睡,她就主动请缨说晚上在老太太床头给她念经,没想到效果还真是出人意料地好,几年下来老太太就养成了听经都习惯,不听就睡不着。这可是季乐一直极为得意的事情。

季乐病了,念经的任务就落在了南蕙身上。南蕙虽然也识字,可念经的韵律却总是掌握不好,听在老太太耳朵里十分地别扭,她还是习惯季乐的念法。

南蕙看着老太太微蹙的眉头,且了无睡意,也知道自己不合老太太心意,便建议道:“老太太,不如奴婢去找泠姑娘来念,她那管声音跟流泉似的,煞是好听。”

“也好。”老太太道。

等季泠披了披风,跟着来请她的小丫头出门后,季乐问道:“那边什么动静儿啊?怎么这么晚还出去?”

怀冰道:“是南蕙打发人来叫泠姑娘去给老太太念经。”

季乐急得又咳嗽了好几声。

怀冰赶紧安慰她道:“姑娘莫急,这么些年,老太太早就习惯你念经了。”

季乐问,“怎么不是南蕙姐姐给老太太念?偏要来喊泠丫头。”

怀冰道:“这就不知道了。”

季乐冷笑一声,“看来泠妹妹真是坐不住了,费尽心机地想着怎么讨好老太太呢。指不定是有人在老太太面前提她了,否则怎么就想着让她去念经了。”季乐自己在嘉乐堂私下收买了不少人替她在老太太跟前美言,就觉得季泠定然也如是。

怀冰却没答话。她家姑娘什么都好,就是太好强了些。以她对季泠的了解,倒不觉得季泠做得出那些事。

却说季泠到了老太太屋里,心下也觉得奇怪,念经的话南蕙也是会的。

南蕙在引季泠入门时低声道:“老太太还是习惯乐姑娘念经,我念了好一会儿她老人家都睡不着。”

季泠立时就为难了,“可是我……”

南蕙安慰道:“泠姑娘就试试吧,老太太也不是为难人的人。”

“那劳烦姐姐给我打盆水净净手。”季泠道。

南蕙暗中点了个头,老太太佞佛,最喜欢虔诚之人,季泠于念经之前先净手,自然是礼重。

待净过手,季泠又用清茶漱了漱,这才硬着头皮走进了老太太的暖阁行了礼,然后在老太太脚边的绣墩上坐下,从南蕙手里接过黄色书皮的佛经,乃是《摩诃般若波罗蜜多心经》,时人多称《心经》。

季泠私下其实也读过,她自己虽不如老太太般佞佛,但“上有所好,下必甚焉”,因此季泠也在佛经上下过一些功夫。只是因季乐专美在前,她却不愿损了彼此情分,也不愿老太太视她二人在争宠,所以从来没有显露过。

季泠吸了口气,静了静心神,开始念起《心经》来。她的声音不高不低,就像夜色下的清泉流过白石,润泽而沁泠,别有一股叫人心静的魔力。

因季泠又知道老太太听经是为了安眠,是以音调都尽量保持一致,没有抑扬顿挫和声音的转折,若是用去念别的书那就是乏味,可此刻念来却实在令人心安。她的嗓音柔中带绵,甜而不腻,很是叫人耳朵舒服。

只不过片刻功夫,帘子内就传来了老太太轻微的呼噜声。

季泠闻声,又念了一小会儿,待老太太彻底睡熟了,这才轻手轻脚地走出暖阁。

“睡着了?”南蕙问。

季泠点点头。

南蕙低念了声“阿弥陀佛”,“还是泠姑娘的声音管用。”

如是在季乐病着时,便一直是季泠在给老太太念经。而季乐多好强啊,为了赶紧让病好起来,一日三碗的药偏要喝四碗,七、八日上头病就好得差不多了。

这晚季泠正要进屋给老太太念经,季乐从外头赶上来笑道:“如今我也大好了,总算不用再劳烦妹妹了。”

季泠闻言脸不由有些红,季乐这般说显得她是跟她争宠一般。其实若季乐早派个人来跟她说一声,她也就不必来嘉乐堂这一趟了。

老太太在屋里问道:“可是乐丫头和泠丫头在外面?”

季乐绕过屏风进了暖阁道:“老太太,我已经一整日都没咳嗽了,刘大夫也说我全好了。”

老太太笑道:“那就好。这冬日就是不好,忽冷忽热的,最易生病。”

说罢,老太太又看着跟着季乐进了暖阁的季泠道:“既然乐丫头好了,泠丫头你就先回去睡吧。”

季泠也不多话,行了礼就退下了。

季乐心里有些暗自得意,她在老太太身上用了多少心思啊,哪里能是季泠几日就可扭过去的。到底老太太还是偏疼自己的。

老太太由南蕙伺候着躺了下去,合上眼睛开始听经文。只是再听季乐念经时,就开始觉得别扭了,一如当时她觉得南蕙念经别扭一般。

不过老太太也没多言,几次辗转后还是渐渐地睡了过去。

但次日再到晚上念经时,老太太却让南蕙将季泠叫了过来,当着季乐的面道:“我听你嗓子还有些干,回去再多休息几日吧,我这经书多几日少几日都无妨。何况你泠妹妹也能帮着念。”

老太太的话说得虽然委婉,但季乐却听明白了,季泠果然撬掉了她的“差使”。

一回到屋子里,季乐就忍不住发脾气,可是寄人篱下,便是发脾气也不能摔杯打碗的,不过是用重话说了几句院子里的小丫头,又坐在床边开始掉眼泪。

怀冰赶紧问道:“姑娘这是怎么了?怎的这么快就回来了?”

季乐恨声说道:“还能怎样,都是季泠,会咬人的狗不叫,不过才给老太太念了几天经,就得了老太太的偏心。”季乐心里那个恨啊,恨季泠,也怨老太太,太没良心,她给她念了几年的经,却还比不过季泠的几天殷勤。

怀冰却是没料到这个结果,“哎。”

☆、第二十七章

季乐道:“我平日哪里对不起季泠啊, 她要这么对我,背后捅我刀子。”

季乐这可真是冤枉季泠了,她做事只不过是但求无过而已,只是季乐却不在自己身上找原因,反而觉得老太太偏心她就是应当的, 偏心季泠那就是背叛。

是的, 背叛, 季乐自己也没发现,自己完全是把老太太当自己囊中物一般看待。然则老太太更喜欢季泠念经却是不争的事实了。季乐虽然心里发恨,表面上却依旧做得云淡风轻的。

只是去可园念书时, 淑珍少不得要说几句风凉话, “乐姐姐, 听说现在每晚都是季泠在给老太太念经啦?南蕙还说老太太就是喜欢她的声音。”

季乐淡笑道:“泠妹妹的嗓音本就好听, 比咱们都温柔细腻。”

淑珍道:“是呢, 我平日里也觉得好听,说话都跟唱歌似的, 也难怪老太太偏疼她。听说不仅如此, 这回我大哥送年礼回来, 也是偏疼她多些呢, 是也不是啊?”

季乐笑得已经有些僵硬了,“寔表哥素来就心疼阿泠。”

“嗯呢,她那般的人谁能不偏心啊, 生得那般模样,咱们这些人跟她一比啊就都成死鱼眼珠子了。”淑珍又道。也不知道她哪里听来的怪话, 死鱼眼珠子本是那些男子私底下说成亲之后的妇人之语。

季乐也不是个棒槌,平素就以淑珍最看不惯季泠,如今却在自己跟前说起季泠的好话来,只怕是想将自己当枪使呢,她才不上那个当。

季乐遂笑道:“哎,咱们府里,若论颜色,怕也只有淑珍妹妹你能同泠妹妹一较高下了,只她个子比你生得好些,穿起衣裳来更好看点儿。”

季乐这话当时就气得淑珍手握拳头,本来淑珍的城府就没季乐深,还一向以为自己聪明得厉害。被季乐反过来这么一挑拨自己就先坐不住了。

淑珍心里暗道,总有一天,她定然要让季泠知道,她就是只麻雀,便是飞上了枝头也变不成凤凰,泥腿子就是泥腿子。

季泠可不知道自己如此不引人注目,却还招来了那许多怨怼。

这日晚上她正给老太太念经,却突然听见有杂乱的脚步声在院中响起。已经这般夜了,绝没有人敢在嘉乐堂如此放肆,除非是出了大事。

老太太本也已经昏昏欲睡了,这会儿也惊醒了,由着季泠将她扶起来坐下。季泠又细心地找了件袍子来给老太太披上。

刚穿好袍子,就见南蕙慌慌张张地从门外跑起来,进门时还撞到了屏风的边沿上,季泠都能听见骨头响,可想有多疼。

可南蕙却像没感觉一般,一下就扑到了老太太床前的脚踏上,还没说话眼泪就掉了出来,“老太太……”话没说完,便又开始哭了起来。

这把老太太给急得哟,“说啊,到底是出了什么事儿?”

南蕙这才把话说完整了,“刚才,刚才跟着大公子去扬州的随从南安回来说,说……”

一句话南蕙说了三次才说完整,“说大公子被人害了。”

老太太当时脸就煞白了,“害了?害了是个什么意思?大老爷可知道了?”

南蕙哭道:“没了,说大公子没了。南安是赶回来报信儿的,好让大老爷知道大公子遇害了,替大公子伸冤报仇,大公子的灵柩……”

老太太听到“灵柩”两个字的时候就晕了过去,立即让南蕙和季泠都失了主意。

还是季泠反应得快些,她赶紧解开老太太的衣襟,替她用手梳理胸口,又转头对南蕙道:“南蕙姐姐,你赶紧掐老太太的人中,还有虎口。”

南蕙这才回过神来,按照季泠说的做了,又转头大声喊窗外的小丫头道:“莺哥,快去请大夫,就说老太太昏倒了。”

这会儿整个府里其实都已经乱了套了。老太太晕了,苏夫人也晕了,她就这么一个儿子,全部的期望都在楚寔身上,一听楚寔没了,她自然比老太太还要更绝望。大老爷则忙着派亲信去扬州查明真相。

好在二房的章夫人还能理事儿,否则内院还真就成一锅粥了。

季泠如今也帮不上什么忙,只能尽量不给人添乱,便日日守在老太太屋子里伺候。

可老太太虽然被大夫给救醒了回来,人却一直起不得床,一直那么瘫着。

季乐坐在床边抹泪道:“老太太你就吃口饭吧,不然你的身子可怎么熬得住?”

此时离知道楚寔遇难的消息都已经过了三天了。季泠的眼睛都哭肿了,不为楚寔,为的自然是老太太。这会儿季乐和她乃是一条心,都知道老太太不能倒。老太太倒了,她们的天就没了。

季泠坐在床尾,拉着老太太的手道:“老太太,你就吃口饭吧。我觉得,寔表哥不是短命之人,指不定是误传消息呢?”

季乐立即不赞同地看向季泠,南安传回来的消息能有假?他和北原可是楚寔的贴身小厮。

却听季泠又道:“老太太,你想想,当初慧通禅师说,大公子只要五年内不议亲就会平安顺遂,大师精通佛法,能知天命,若大公子命中有劫,他焉能看不出来?”

老太太一听季泠如此说,眼睛里突然就增加了一点亮光。是啊,如果楚寔有死劫,慧通禅师又怎能让他五年都不议亲,如今膝下连个继香火的都没有?

老太太干咳两声,人总算有了精神。季乐赶紧扶起老太太,好说歹说地给她喂了几口白粥。

待老太太重新躺下,季乐将季泠拉了出去,在门外道:“泠妹妹,你怎么能这般欺骗老太太?”

季泠嗫嚅道:“可是,我怕老太太不吃饭。”

“那你也不能这般呀?即便现在老太太吃了几口饭,可等寔表哥的灵柩到了京里,老太太还是会倒的,那时候恐怕就是扁鹊在世,也回天乏术了。”季乐道,她的话也不无道理。

“可是,我真的觉得,寔表哥不是那等短命之人。”季泠道,虽然她的梦时灵时不灵,却也从没梦到过楚寔身死啊。

“那是你觉得,你不要再给老太太无望的希望了,否则只怕打击更大。”季乐道。

季泠也知道季乐所言有理,她也没有别的法子能帮老太太,每日便只能拿着经书替老太太念书宽心。待季乐过来时,她就去厨房里和王厨娘商议,怎么变着方儿地做东西引得老太太有胃口。

晚上,老太太拉着季泠的手道:“泠丫头,你说大郎是不是真的没死啊?”

季泠正要回答,却想起季乐说的话来,又怕给了老太太空头希望。

老太太却继续道:“大郎一出生,就有高僧给他算过命,乃是大贵之相,可从来不是短命的。”老太太说着就开始流泪。

季泠自然也只能陪着落泪,她见老太太头发这几日里就白了一大半,实在是不忍心。想着只要现在老太太能撑起来,心里其实就已经有底儿了,将来即便楚寔的灵柩来京,也未必会倒下。可这会儿要是站不起来,恐怕就再也站不起来了。

于是季泠道:“我也觉得寔表哥不是短命之人。他素日明睿,怎么会随随便便就被人害了?”

也不知道老太太是被季泠的话给安慰到了,还是知道自己必须振作起来,如果楚寔被人所害就得揪出真凶,有这样的念头才开始进食的,反正之后的日子,老太太基本已经可以坐起来了。

因为楚寔的事情,楚府头上的整片天都像乌云密布似的,下人个个都夹紧了尾巴做人,生怕惹了主子不愉。

但乌云终有散去的时候,这日嘉乐堂的院子里又响起了“慌乱”的脚步声,季泠还来不及出去斥责,就见季乐欢喜地跑了进来,“老太太,老太太,寔表哥,寔表哥回来了。”

老太太一看季乐的神情,立即道:“大郎,大郎可还活着?”

季乐连连重重地点头,“活着,活着呢,好好儿的。”

“啊,谢天谢地,谢天谢地,真是菩萨保佑,菩萨保佑啊。”老太太顿时泪流满面地道。

连季泠都是热泪盈眶,她太明白楚寔对老太太的重要性了,“太好了,寔表哥真的没事。”

不多久,楚寔就出现在了老太太的跟前,虽然看上去很有些风尘仆仆,人也瘦了、黑了,可精神头还好,比起离开楚府时的模样,却已经成熟了许多,一看便知道已经是入朝为官的人了,肩上抗得起担子了。

“祖母,都是孙儿不孝,让你老担心了。”楚寔一进门就撩起袍子给老太太跪下了。

老太太哪里还舍得让他跪啊,赶紧道:“快来让我看看,让我看看,怎么就传出那样的消息了呢?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楚寔这才将事情原原本本都说了出来,简直比台子上演的戏还精彩,还传奇,还波折地引人入胜。

原来楚寔到了扬州府后,发现当地官商勾结,更有大姓商户与倭寇勾结,弄得民不聊生。而那大姓商户却原来是朝中重臣的姻亲,在扬州府几乎算是横着走的人物,即使不能一手遮天,但遮住半边天总是有能耐的,剩下的一般自然有其他人愿意帮着去遮。

楚寔正是因为洞悉了其中的内幕,而让人欲杀之灭口。对方更是不惜重金买通了他身边的北原,要做出一处仆害主的戏来。

亏得楚寔早有准备,而北原又焉敢真的背主,于是两人索性将计就计,自导自演了一场仆害主的戏,而让对方放松警惕。

对手又实在狡猾,楚寔并不敢让其他人与闻,以免演得不够逼真,这才有北原叛逃,南安千里报信的事儿。而在扬州府已经“死去”的楚寔,则趁机藏入了幕后,终于拿到了切实的证据,这才快马加鞭地回了京城。

回京之后楚寔也不敢归家,就怕楚府外也有那些人的眼线,所以在外面落脚,让人通禀了大老爷楚祜,两人一同进宫面圣之后,楚寔这才回了府中。

光是听楚寔事后说其中种种的艰险已经是惊心动魄,真不知当初他亲自面对时,又是何其惊险。

老太太连声道:“你啊你,便是忠心为朝廷办事,可是自己的小命也要紧啊,你这般冒险,万一真有个三长两短,我老婆子就不说了,反正是半截身子都埋在土里的了,可你娘怎么办?她呀现在都还起不来床呢。”

楚寔赶紧道:“正要同老太太你说了,孙儿这就去看看母亲。”

“去吧,去吧,赶紧去。”老太太道。

☆、第二十八章

楚寔离开后, 嘉乐堂便已经是喜气洋洋了,老太太也有劲儿了,晚饭吃了两碗才搁下。只是没一会儿,又听人来报,说是大老爷罚楚寔去祖宗牌位前跪着去了。

老太太听后只道:“该, 谁让他这么大胆子, 连家里也瞒着, 让我和他娘两个都到鬼门关外走了一圈,只是罚跪已经算是便宜他了。”

可老太太嘴上虽然这么说,但心里毕竟还是心疼, 到晚上临睡前就忍不住问道:“大郎那边可是吃了晚饭才跪的, 还是没吃晚饭?大老爷有说让他跪多久没有?”

南蕙道:“听说没让吃晚饭, 大老爷也没说跪多久, 只说让大公子起时才准起。”

老太太叹息一声, “哎,这虽说已经开了春, 可天气还冷着呢, 大郎在祠堂里跪着, 那么冷, 把腿跪坏了可怎么办?而且这才从扬州昼夜不休地赶回来,哪里熬得住啊?”

苏夫人那边也是同样的,罚在儿身痛在娘心。楚寔回来之前, 她整个人都几乎已经死了,可楚寔一回来, 她的病就好了大半了,比老太太还精神,毕竟是比老太太年轻许多。

这会儿苏夫人正埋怨楚祜,“老爷,大郎已经跪过了就算了吧?他晚饭都没吃,又赶了那么久的路,身子哪里熬得住?”

楚祜道:“你个妇道人家懂什么?大郎办事太过急躁,他去扬州之前,我就跟他说过,扬州的天不能随随便便捅破,必须谋而后动,可你看他呢,冒冒失失就动手,这次要不是老天保佑,他回不回来得了还说不清呢。要不重重罚他,他以后更是不知道天高地厚,以为自己三头六臂呢?若真是闯出祸来,难道你和老太太又要陪着他死一次?”

苏夫人见楚祜说得认真,也没敢在给楚寔求情。

情虽然不求了,可背地里总是要照应的,苏夫人因陪着楚祜,便吩咐了丫头去找静珍。其实不用苏夫人吩咐,静珍也早就准备了食盒要去看楚寔的。

而淑珍为了讨好这个大哥,后脚也进了祠堂。

如此一来,那祠堂倒不像是祠堂了,跟戏台子似的,你方唱罢我方登场,好不热闹。

季乐这样会来事儿的人,当然也不甘人后,不过她是等到比较晚的时候。因为听说前头送东西的人都被楚寔打发回去了。而现在她估摸着楚寔该渴得受不了了,这才提着食盒领了怀冰去祠堂的。

芊眠从窗户缝隙里望见对面的动静儿,回头对季泠道:“泠姑娘,你不去看看大公子吗?”

季泠搁下手中的书卷道:“大老爷肯定是为了大公子好,才罚他跪祠堂的,咱们去看他不就逆了大老爷的意了?”

芊眠道:“但是对面的乐姑娘都去了,姑娘如果不去的话,未免叫大公子觉得寒心,毕竟每年节礼,他都是想着姑娘的。”

芊眠说的也有道理,季泠不由叹息一声,这家里人多了,总是要担心这个,顾忌那个。“那你拿银子去厨房上要一碟子易克化的点心吧。”季泠刚说完,又道:“不妥,只怕点心容易漏渣滓。这一日不食倒也无妨,就是不饮水却难受。上年我不是做了玫瑰卤么,舀一勺子化了,既解渴又能养胃。”

“还是姑娘想得周到。”芊眠道,说着话就行动了起来。

“准备好了么,咱们走吧。”季泠自己换了身衣裳从屏风后出来叫芊眠道。

芊眠道:“可是乐姑娘她们还没回来,咱们现在就去,不就撞上了?”

季泠道:“撞上了才好,如今我们也大了,祠堂里就大公子一人,私下相见总不太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