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乐道:“她怕马怕得不得了,说什么也不肯来。”

静珍也没多言,这么些年她们同季泠虽然日日相见,却也没多深厚的情意。主要是季泠文静而不爱说话,太没存在感,叫人时常都忘记还有这么个人了。

季乐走后,季泠就钻进了厨房。如今府里来了这么多人,要靠她一个人张罗饭食也不可能。所以季泠打算包一顿馄饨,这个不用太费事儿。

馄饨皮是季泠指挥着跟来的帮厨的大婶们擀的,厚薄她会帮着看。至于馅儿就更方便了,用的是单纯的肉馅儿。

不过这馄饨要好吃,其中主料还在汤中。那锅骨头汤可是季泠看着熬了一整日的,浑浑的,浓浓的,煞是香人。

老太太吃的那一碗,是季泠亲手调料的,加了葱花、芫荽、虾皮、冬菜并酱油、麻油等,清香可口,刚吃进去虽然觉得淡味,但咽下去时却又觉得味道极长。

老太太和几个骑马回来的姑娘吃了,都觉得汤香,馄饨也入味儿。

至于外院的楚宿,也是同老太太一道用饭的,虽然男女不同桌,不过因为都是至亲,所以老太太并没让两桌之间隔上屏风。

怕单只是馄饨,晚饭会显得寡淡,季泠还备了煎馄饨,这可是她跟着王厨娘学厨艺后自己想出来的秘招。馄饨入油锅慢火生炸,待炸黄之后放入小型的蒸屉猛火蒸上片刻,然后就那么放在屉里上桌。

“这样吃倒是新鲜,油炸的不似油炸的,这馄饨皮软里带韧,很是新奇。”楚宿吃了两口赞道。

老太太笑道:“这都是泠丫头的心思巧,你们今晚这顿可都是托了她的福。”

楚宿看向季泠,“泠表妹,莫不是因为怕骑马,所以才躲进厨房的吧?”

正在埋头吃饭的季泠顿了顿,头埋得更低了。

众人皆笑了起来。

吃过晚饭,老太太带了一众孙子、孙女儿在院子里赏月说话。

楚寔踏着月色从院外进来,老太太就问道:“可吃过晚饭了?还说是来庄子上陪我的,结果整天都不见你人影。”

楚寔道:“未曾,休璟拉着我下棋把时间都忘了,本来说好回来用晚饭的。”

“正好,给你留着的呢,你泠妹妹今日做的馄饨,那汤可鲜得不得了。就是煎馄饨没了,算是你没口福。泠丫头如今已经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了,比王厨娘都不差了。”

楚寔笑道:“那我定要试试泠表妹的手艺了。”

“保管你吃了这顿想下顿。”老太太心里欢喜,便止不住想夸人。孙子孙女都陪在身边,如何能不畅快?

季乐心里却很有些不是滋味儿。前些日子季泠刚撬了她念经的“差使”,后来楚寔的“噩耗”传来,老太太瘫倒在床上,也是她坚持说楚寔不是短命之人,把老太太给哄了回来,如今楚寔果真全须全尾的回来了,老太太对季泠就很不一般了,比对自己也不遑多让了,甚至可能更偏心季泠了。

季乐于是笑道:“是呢,泠妹妹最喜欢入厨房,今儿我找她学马,她都不肯去。说是一整日都在厨房里待着,也不怕染了一身油烟味儿。”

淑珍立即接话道:“怪到我总闻着股怪味儿,原来是油烟味儿。”为此淑珍还特地往季泠坐的方向嗅了嗅,“还真是,还有股子猪骨头的味儿。”

淑珍的声音可不低,赏月的院子也不算大,在座的人想装没听见都不行。

季泠更是被臊得满脸羞红,她脸皮本就薄,顿时眼泪都有些忍不住了。她是没明白自己怎么得罪了淑珍,会让她在这么多人面前让她下不来台。

季泠有些慌乱地站起身,朝老太太福了福,“老太太,我先回屋洗漱一下。”

☆、第三十一章

这话一出, 老太太忍不住地直摇头。也就季泠这么傻,被淑珍一说就自认了身上有味道, 如此一来所有人就都不会觉得是淑珍错了。实则老太太离季泠不远, 压根儿就没见过什么异味。

而老太太摇头则是觉得, 若季泠将来嫁了人也如此没有成算, 不知要被多少人欺负呢。

季泠快步走后, 老太太忍不住瞪了淑珍一眼, “我怎么就没闻到什么异味儿, 就你狗鼻子灵。”

淑珍撒娇道:“老太太,你看泠姐姐自己也觉得她身上有味儿呢, 这才忙不迭地去梳洗呢。”果不其然都被老太太给料中了。

却说季泠,一直跑到屋里时,她的脸都还烧得发烫,她刚才觉得好生难堪, 季乐那般说显得她十分不爱洁似的。楚寔、楚宿他们可都在呢。

季泠拉起衣袖闻了闻, 又问芊眠,“味道真的很大吗?”

芊眠道:“奴婢压根儿就没闻见任何味道。何况姑娘从厨房回来还特地梳洗过的。”

季泠想了想, 虽说衣衫都换了,但是炸馄饨时,估计油气到了头发里,她赶紧散了发, “芊眠, 你去打水给我洗头洗澡吧。”

芊眠应了,让婆子烧了水抬到屋内。

芊眠从她们自己带的罐子里舀了一大勺桃花玉女粉到热水里, 这粉有美白润肤之效,是季泠从古方里看来的,长期坚持下来的确让肌肤色如桃粉,颜色比旁人都浅了不少。她自己又加了一味山里的红莓晒干后制的粉,洗了之后身上就会带着甜甜的果香。

其实平素季泠沐浴是不用红莓粉的,王厨娘最不喜欢厨房的人身上带着香粉气,但她生怕又被淑珍说,这才让芊眠加进去的。

这种红莓是季泠幼时家乡的特产,只那山里有,洪水虽然把她家给毁了,这红莓却还在。是江二文见季泠思念故乡,每次路过老家时都会给她带许多。季泠将红莓晒干了磨成粉,也算是个念想。

芊眠一边给季泠擦澡一边道:“淑姑娘现在越发地不像样了,哪怕就是闻到姑娘身上有味道,也不该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让姑娘如此下不来台阶啊。这不是故意羞辱姑娘吗?”

季泠低头不语。

“她也太小心眼了。”芊眠道,“平日里就对姑娘这也挑剔,那也挑剔,动不动就给姑娘难堪,又喜欢在长辈面前给姑娘上眼药,也不知道是哪里开罪她了。”

季泠苦笑道:“我也不知道。”

季泠自己安慰自己道:“其实回过头想想也好。她不说,你们肯定也不会告诉我,我身上有味道。这次是在府里,彼此都是熟悉的,即使丢脸也有个限度,若是以后有外人在,那才是真正丢脸。以后我也得注意点儿了,下次再下厨,回来一定要沐浴洗头。”

芊眠道:“那可多麻烦呀,姑娘日日都进厨房的,这沐浴还好,可洗头就不方便了,再说洗头洗多了,头发还容易掉。一时半会儿绞不干又容易生病。”

季泠叹息一声,“那也没有法子。”

季泠这一番洗漱之后,再加上绞头发,至少是一个时辰以上了,自然也就不用再去院子里,不过她还是得去给老太太念佛经。

因为头发还没大干,天色也黑了,芊眠便只用一个金环替季泠松松地束了头发。季泠便拢着披风去了老太太屋里。虽说已经是春日,但晚风还是有些冻人。

因为这进院落的东厢、西厢被静婉淑和周容四个姑娘住了,季泠和季乐则是住在旁边的另一处小院里,季泠得穿过一小片林子才能到正院,她抄的是近道,从正院后面绕到东侧门进去。

季泠走到廊下时,见老太太屋子门口并没人守,她走了一步,便听见屋里有声音传出,似乎是楚寔在老太太屋里。这样季泠就不知该走该留了。走了怕老太太一会儿叫她,她却不在,留下似乎又打扰了老太太和楚寔说话。

季泠正犹豫间,只听得楚寔道:“老太太就莫再拉拢我和傅三了,我瞧傅三有些无趣。”

季泠听到“傅三”两个字就知道老太太是在跟楚寔商议亲事,她是见过傅三姑娘的,年节里楚府宴客,她曾经来过。在她印象里傅家三姑娘,腹有诗书,说话得体宜人,也不乏女儿家的活泼,这样的人还算无趣吗?季泠都已经想不到该用什么词儿形容自己了。

季泠想着这等**话她可不能再偷听下去了,否则被人发现就说不清了。但此刻往老太太屋里进去肯定不适合,所以她轻手轻脚地转过身,打算沿着原路返回,只是才刚走到侧门边,就和匆匆进门的楚宿撞了个正着。

恰好两个人都在走神,谁也没留意,以至于季泠被撞得连退了两步,身子眼看着往下倒。

季泠那满头秀发本就天生柔滑,再加上养得好,被撞得往后一退时,她那束发的金环就滑了下去,落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随着束发金环的脱落,季泠的发丝便在夜风里扬了起来。

楚宿见撞着了人,第一反应自然便是倾身、探手过去拉季泠,靠得近了,鼻尖被季泠的发丝拂过,只觉得一股果子甜香钻入鼻内,同时还带着挠人的痒。

只是楚宿到底还是慢了些,亦或者那刹那间季泠看清了来人是谁,而微微避开了他的手,是以季泠还是跌倒在了地上,手肘触地以支撑自己的重量。

楚宿忙地上前想将地上的季泠拉起来,“泠表妹,你没事吧?”

季泠并没理会楚宿伸出的手,只是侧过身子,一手撑地勉强地站了起来。

楚宿正懊恼自己怎么忘了男女之别,因此也没觉得季泠的反应有多不对,他收回手道:“快查查,可有受伤。”

季泠的手肘上传来刺痛,她知道肯定是摔下去的时候擦破了皮,至于有没有伤着骨头,还得等回头再仔细检查。

这会儿季泠只是朝楚宿摇了摇头,“没有大碍的。”

楚宿歉意地道:“抱歉,我怕老太太睡了,没看见你出来,是我鲁莽了。”

楚宿才说完,就见楚寔从门里走了出来,想必是听到外头的动静了。楚寔看着他二人道:“怎么了?”

楚宿的视线越过季泠的肩膀,朝楚寔道:“大哥,没事,就是我刚才走神了,进门时撞着泠表妹了。”

季泠一听楚寔的声音,也转过了身去,正好看到楚寔的视线落在地上她的束发金环上。她心里一惊,其实从她刚才站的姿势和金环的位置,稍微动动脑筋就能知道她是正在往外走。

可她为何来了去不进老太太的屋?以楚寔状元郎的智慧显然不可能猜不到,她刚才定然是听到屋里人说话了才避开的。

季泠有些心虚地低头避开了楚寔的视线。

楚寔淡淡地道:“下次走路小心些,老太太还没睡呢,进来吧。”

楚宿朝季泠歉意地点了点头,弯腰捡起地上的金环,递给季泠,然后便往楚寔那边走了过去。

楚寔看着季泠道:“泠表妹如果伤着的话,就回去上点儿药吧,今晚我跟老太太说,不用你念佛经了。”

季泠弱弱地应了一声,自转身回了她的屋里。

“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芊眠见季泠进门,迎上去道。

季泠道:“不小心摔了一跤,你把药酒拿出来给我揉揉吧。”

芊眠拿了药酒,又替季泠将衣袖和裤腿都卷起来,察看了一下伤处,虽然好几处都磨破了皮,但万幸的是骨头都没事儿。

季乐也关切了几句,“泠妹妹行事向来稳妥,今儿怎么会摔跤的啊?”

季泠不欲多言,只道:“天太黑了,没看清路。”

上了药,才躺下片刻,便听见有人窍门,一问却是庄子上的小丫头,二公子楚宿让她来的。

芊眠起身开了门,那小丫头将一瓶药酒递给芊眠道:“芊眠姐姐,二公子让我把药酒拿来给泠姑娘。”

芊眠这才知道原来季泠受伤的事儿,楚宿也知道。

结果那小丫头才走片刻,又有人来敲门,这回却是楚寔使来的小丫头,“芊眠姐姐,这是大公子让我送过来的药膏,说是什么雪容膏,用了伤口不会留疤。”

这一番动静下来,季乐自然也醒了,朝她身侧的季泠道:“怎么寔表哥、宿表哥都知道妹妹摔了,还差人送药过来?”

季泠道:“我是在老太太屋门口摔的,当时大公子和二公子正好都在老太太院子里。”

季乐捂嘴一笑,“那妹妹摔得可真是时候。”

“是啊,摔了个四脚朝天。快别说了,真是丢死人了。”季泠拿手绢盖住脸道。

☆、第三十二章

“刚才那小丫头说的莫不是天山雪容膏吧?那可是宫里贵人娘娘才能用的药膏呢。”季乐很是意味深长地道:“没想到寔表哥居然给你也送了一罐。”

这女孩子一长大了, 再看男子的举动,动不动就总爱往男女之事上想, 开始猜测他是不是看上了这个, 或者中意了那个。

然而季乐没听到的是, 在季泠离开之后, 楚寔是如何说楚宿的。

“如今家中表妹们都长大了, 已经到了说亲的年纪, 你行事也不要太莽撞了。”这是楚寔的原话, 已经算是很不婉转了,就差没明说, 季泠和季乐可能会打楚宿的主意了。

季泠扯下手帕看向季乐解释道:“大公子看见我受了伤,他行事向来滴水不漏,一点儿错处都让人挑不出来的,既然看见了, 总不能不表示。”

季乐感叹道:“我现在算是知道为何人人都夸寔表哥了, 你看看他的行事,便是妹妹受点儿小伤, 他见了也会悉心过问,这让人如何不念他的好?也难怪老太太听说寔表哥出了事,连活都不想活了。”

季泠道:“是啊。”不过季泠心里却是有些怕楚寔的,总觉得他这个人世事通透, 人心在他的眼前都是透明的, 跟他相处非常不自在。

因着受伤的缘故,季泠就可以正大光明不去学骑马了, 但厨房里的事儿她还是没放下。她始终记得自己进楚府的愿意,那就是伺候老太太。

不过庄子许多东西都不齐全,厨房里缺的调料就更多。季泠能选的食材也少,但是胜在新鲜。才吃过午饭,有那鼻子尖的就跑来问季泠,“泠妹妹,你今日做的是什么啊,我从厨房外的院墙走的时候,都闻到那香气了。”

季泠道:“是蜡头炖肉。”

婉珍摇了摇头,“没听过诶。”

“其实也没什么特别的,晚上姐姐吃的时候就知道了。”季泠道。

婉珍是楚府四位姑娘里身材最浑圆的,只因爱吃。平日她同季泠一般,在楚府都是不易让人察觉的姑娘,话也不多,如今之所以和季泠之间交往多些,那完全是因为季泠能做许多好吃的。

用晚饭之前,季泠特地叫人烧水洗了澡。现如今,到了庄子上,她可算是每日都要沐浴了,虽然一开始觉得多了点儿事有些麻烦,可后来却又习惯并喜欢上了。泡在热汤里,实在舒服。

几个坛子被端上饭桌,一揭开坛盖,香气立即扑鼻而来,引得人馋虫乱窜,口舌生津。

“太好了,我肚子都闹了半天空城计了,就想吃肉,泠表妹想得可真周到。”说话的是楚宿,他虽然年纪大了,同家里的姊妹开始生分了,但那只是因为男女之别,相对而言,他还是很随和的,当然下人不算,尤其是丫头。

章夫人给楚宿洗过脑,生怕他成年前被那些不三不四地丫头给勾了去坏了身子,因此常常耳提面命,不许他对丫头有好脸色。

淑珍看了看那坛子里的肉,嫌弃道:“好像有些肥腻,我最是不喜了。”

静珍和周容平日里也多不喜肥腻,尤其是周容,因为周夫人茹素,她也很少食荤腥,不过这两日骑马体力消耗巨大,闻见这肉的香气,却也勾起了食欲。

楚宿看向周容道:“容姑娘怕是不喜欢这等油腻吧?”

季乐闻言也看向了周容,她们因为曾经跟着周容习字,在可园又一起用饭,所以知道周容的饮食偏好,可楚宿怎么会清楚的?若非是用心留意,如何能知?

周容笑道:“今日却正好合适。”

“泠妹妹怎么还不来?咱们还等着她介绍呢。”静珍道。

季乐笑道:“泠妹妹在沐浴呢,可能来得晚点儿,她现在呀是矫枉过正,生怕身上有油烟味儿呢。”

淑珍一听就“咯咯”地笑了出来,“可我看啊,她日日进厨房,那油烟味怕是跑不掉了。”

季乐点了点淑珍的额头,“你啊你……”她虽是在说淑珍不对,却似乎又是在肯定淑珍的意思。

老太太笑道:“你们这群馋鬼,难道平日里是少了你们吃的,不过略坐了片刻,就等不及了?泠丫头为了这一顿可是忙活了快一天一宿了。”

正说着,季泠便到了门口。她见时间晚了,乃是跑过来的,直到了进了院子,才放慢速度,深呼吸了三口,佯作徐缓之态。

但她气息还不算太平静,又因为先才跑了步,整张脸都呈现了一种嫩粉色,端的是好颜色。

她往门口那么一站,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到了她身上,只因为刚才本就在说她。

如此许多人都被震了震,平日里这位泠姑娘每逢热闹都一定是躲在边角上的,不惹人注意,是以他们也不大留意她,没想到今日认真一看,却被她的容色给惊了一跳。

不知不觉中季泠居然已经出落得有倾城倾国之姿了。

眉横远山,眸含秋水,大概是刚刚沐浴过,仿佛那水汽都熏如了眼睛一般,让她的眼睛潋滟如晴光下的湖。齿若绽榴,唇如粉桃,也带上了点点水汽,整个人像一团玉一般,已经是极温润美好,此刻却又像养在水里的玉,更多上了三分润泽,三分光莹。

什么叫增之一分乃过,减之一分却少,眼前之人便是。

今日季泠穿了件朱红地缠枝梅纹的夹衣,这是她去年的衣裳了,早就短了、小了,她用同色的边角布在袖口和衣襟下缘结了一条襕边,是她自己绣的暗银梅枝纹,非常雅致。

若是熟悉她的,心里知道这衣裳是结补过的,先入为主也就不觉得惊艳好看了,但是如楚寔、楚宿那般男子,平日里何曾留心过,乍一看便只会觉得这衣裳新颖别致。

且短了虽然季泠还可想法子,但是小了却是无法的,所以这薄薄的夹衣难免就有些紧,紧紧地簇拥着小姑娘的“小荷”。

其实小荷已经不止露了个尖尖角了,季泠平日里从不挑食,自己也会药膳调养,是以小荷虽然不算太丰圆,却也可堪盈手了。平日在宽大的衣裙里还不觉得,但因为今日的衣裳比较小,一下就显出来了。

紧紧的夹衫下是一条雪白的也结了一圈襕边绣梅枝纹的罗裙,季泠因为个子高,穿这样的裙子越发显得腰细如柳,身段修长。

因此不说别的,单说她这身段,便已经是同龄人中的佼佼,何况还有那等国色天香的颜色。

然而更胜一筹的是,美貌而不自知,懵懂如赤子,越发勾魂夺魄。

刹那间所有人都看痴了一般,而季泠也察觉到了古怪,她未曾觉得自己颜色有多出众,是以也没想到会是她“艳惊全场”。

季泠发现饭厅里的议论声在她出现后戛然而止,她第一个反应就是自己来得太晚,叫众人都等她一个小辈了。季泠低下头,手不由自主地又紧紧捏住了袖口,走到老太太身边羞愧得恨不能钻地缝地道:“老太太,我来晚了。”

“没晚没晚,正合适呢。”老太太拉了季泠在她身边坐下,“他们这些人啊,是馋虫咬肚子呢,都等着你来说说今日的菜式。”

季泠松了口,重新抬起头道:“其实也不是什么特殊的吃食,就是庄子上的新鲜猪肉,加了春笋等物,用小火炖了便是。”

婉珍开口道:“你不是说是蜡头炖肉吗?”

季泠赶紧道:“那就是个噱头,不过这里面的确有两坛子是用蜡烛在坛子底下闷熟的。”

“蜡头焖肉么?这典故我倒是听过。”楚寔开口道。

楚寔一开口,所有人便都朝他看了过去。他笑道:“此乃是个笑话,说的是一个老和尚忍不住想吃荤腥,便偷偷买了猪肉藏到房间里,也不能拿到厨房里炖,便用了瓦罐装了,拿一罐子蜡烛头在底下焖,又怕香气四溢引人怀疑,便把罐子四周密封,炖了一夜,细火久焖,那坛中肉酥软味腴,因而得名。”

季泠诧异地看向楚寔,没想到他连这种饮食之道上的杂文居然也曾看过,“想起做这坛子肉,的确是我从这则笑话里想出来的,刚好庄子上有好些小坛子,我便用上了。这里一共八坛肉,两坛里加的春笋,两坛里加的香菇,还有两坛加了红枣、栗子,另外的加了火腿、冬笋。”

季泠这可算是把许多人的喜好都给照顾了。比如老太太喜欢冬笋,季乐等人喜欢红枣、栗子,楚宿爱吃香菇等等。当然最主要的是老太太年纪大了,喜欢软烂的吃食。

老太太笑着点了点季泠的额头,“你这心思用得好,咱们不仅吃了肉,还听了笑话,却比平日有趣。”

季泠被赞得不好意思地又低了低头。

很快男子那一桌的坛子肉就见了底,尤其是香菇那一坛。楚宿转头看向老太太这一桌道:“老太太,你桌上的香菇肉可还有?”

老太太笑道:“我倒是忘了,你啊最喜欢吃香菇,拿去吧,反正你这些姐妹更爱吃笋子。”

这话原本没什么,可是有心人听了却就是另有心思了。季乐朝季泠看过去,“泠妹妹怎么知道宿表哥爱吃香菇的?”

季泠被问得一愣,对啊,她是怎么知道的?连她自己都想不出原因来,因为在来庄子之前,季泠可没给这么多人做过菜。可她在做坛子肉的时候,却很自然地专门挑了两坛子炖的香菇。

季泠被问得一愣,对啊,她是怎么知道的?连她自己都想不出原因来,因为在来庄子之前,季泠可没给这么多人做过菜。可她在做坛子肉的时候,却很自然地专门挑了两坛子炖的香菇。

☆、第三十三章

季泠走神之际, 听得老太太道:“泠丫头素日就用心,家里人的喜好她多有知道。”这算是老太太给季泠打了圆场。

季泠回过神来, 只听老太太又道:“今日可真是托了泠丫头, 咱们才有这口服, 叫我都舍不得太早把你嫁出去了。”

季泠脸上一阵绯红, 不知怎么老太太居然就玩笑了嫁娶上面。

“不过你身子单薄, 太早成亲却不好。”老太太道。其实季泠的身子并不单薄, 这些年也甚少生病, 只是因为她个子高挑,腰细腿长, 就显得单薄了而已。

“再在我老婆子身边多陪两年吧。”老太太的话虽然似玩笑,可是听起来却又仿佛是认真的。季泠联想到刚才季乐的话,立即就意识到老太太这是拐弯抹角地敲打呢。楚宿眼看着今年必定是要定亲的,而老太太却说让她再多陪两年, 这不就是让她不要抱有别的心思么?

季泠的脸又红了, 那是羞愤而红的。她压根儿就对楚宿并无心意,却被季乐这般说, 倒像是有什么似的,连老太太都开始暗示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