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这一切我都知道,可是季泠那身子骨……”苏夫人说到一半,却突然停了下来。她此刻才恍悟,她这是走了弯路了。何必大费周章地弄什么假死,季泠那身子骨只怕自己也熬不了多久。

想到这儿,苏夫人的神色一变,“那算了吧,既然你不愿,我也就不担这份罪名了。”

楚寔所了解的苏夫人可从来不是这么容易就放弃的人,除非她找到了另外的“好”方法。

“我去看看阿泠。”楚寔站起身道。

季泠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仲春了,比去年的日子晚了将近一个月,也不知道是因为气候原因,还是说随着时光的流逝,她会越睡越久,直到再醒不过来。

醒过来睁开眼睛的第一眼,季泠总觉得有些不习惯,但一时又想不出是哪里不对,直到门口传来说话声,夹杂着当地口音,她再看自己的床,才发现好像不是她自己的床。

很快帘子就被撩了起来,芊眠看到季泠睁开的眼睛,眼泪一下就流了出来,“少夫人,你可终于醒了。”

帘子撩开后,季泠就能肯定这真不是她的屋子了,她哑着嗓子道:“芊眠。”

芊眠赶紧将季泠扶起来,拿了薄荷水来给她清口,又急急地嘱咐小丫头去请大夫,“啊,对了,快去前头告诉大公子,少夫人醒了。”

季泠的眼睛为之一亮,连她自己也没意识到,她有多想见到楚寔。以前她觉得离开楚寔回到京城,回到老太太身边,一切都会变得轻松,但显然是她太天真了,真的回到京城后,她心底却是无比地思念楚寔。

因为她很清楚地知道,如果当时楚寔在京城的话,就不会让人欺负她。

楚寔比大夫还先到季泠的屋里,此时季泠已经从芊眠嘴里知道,她现在并不在京城了,而是在山东济南。

开春的时候楚寔回了趟京城,离开时坚持将季泠带了过来,不顾她还昏睡也不行,也不顾苏夫人的强行阻拦。

“身子有哪里觉得不舒服吗?”楚寔绕过屏风进来。

季泠眼也不眨地看着楚寔,“表哥。”

楚寔坐到床畔捏了捏季泠搁在被子上的手,“放心吧,一切有我,你安心把身子骨养好。”

季泠乖巧地点了点头,她才醒过来,嘴巴都有些不利索,因此一肚子想对楚寔说的话也说不出口,就那么痴痴地看着他,直看到楚寔都诧异了,想着季泠的性子,在楚府的时候恐怕受了不少委屈,并非只有她信里坦白的那些。

楚寔抬手捏了捏季泠的下巴,“别胡思乱想了,好生样子,我前头还有些公务,晚上再来看你。”

季泠又点了点头,一直目送楚寔离开。

刚醒过来,季泠浑身都酸软无力,好在她已经有过两次经验,所以恢复起来也有了心得,那套“五禽戏”却是好东西,很有利于她重新掌控自己的肢体,唯一的缺点就是动作有些滑稽,不能被外人看到。

只是楚寔济南巡抚都院的屋子狭小了些,毕竟不是常设的官职,里头的家私却多,季泠完全施展不开五禽戏,每日便只能去后面的花园里寻一处僻静之地。

好在楚寔这次除了季泠外,连繁缨都没带,身边伺候的也是小厮,所以园子里人不多,甚为安静。

季泠练了月余,都没被人看到过,因此也就放了心,不过她还是十分谨慎,通常都是半夜三更才到园子里来,让芊眠守在竹篱外。

“你这是在干什么?”

寂静的月色里忽然响起人声,将季泠吓得脚下一崴,生生地摔在了地上。

楚寔上前将季泠从地上扶了起来,她苦着一张脸,从楚寔的肩膀望过去,刚好看到慌慌张张揉着眼睛起身的芊眠。不用说,芊眠这是在石头上打瞌睡给睡着了,才没发现楚寔过来。

楚寔将季泠扶到不远处的大圆石上坐下,“脚伤着了吗?”

季泠涨红着一张脸说不出话来。

楚寔等不到季泠说话,只好脱了她的鞋袜,捏着她的左脚的脚踝道:“疼么?”

季泠摇了摇头。

楚寔又换了个角度捏,“这样呢?”

只是有微微刺痛,季泠想着并无大碍,她现在心跳得厉害,脸也烫得让她脑子都发晕了,所以猛地摇着头,想往后收脚,“不疼的,都不疼的。”

可楚寔的手劲儿虽然不大,但却不是季泠想抽回脚就能抽的。

月色下,那脚白皙玉润得好似羊脂,脚掌纤细,脚踝的曲线玲珑精巧,脚趾又仿似春日的桃花瓣,有些娇憨的可爱,指甲干净透亮带着莹润的粉,真真是可以放在掌心里把玩的爱物。

一个想抽,一个却握着不放,这刹那空气仿佛都凝固了,季泠手足无措得没地儿安放,也不敢再看楚寔,只冲着不远处的芊眠道:“芊眠,你来扶我吧。”

楚寔终究还是放下了季泠的脚,看着芊眠蹲下0身给季泠重新穿上鞋袜。“回去仔细检查一下,看看有没有伤着筋骨。”

“是。”芊眠低头应着。

直到回了屋子,季泠的脸都还红得关公似的,忍不住抱怨芊眠道:“你怎么就睡着了呀?”害她那么滑稽的动作都被楚寔看了去。

芊眠也想到这茬了,既觉得歉意,可又想笑。

季泠嘟了嘟嘴,难得地露出娇憨之态,“都怪你。”

楚寔从外头进来问道:“脚可有大碍?”

芊眠道:“回公子,没扭伤。”

楚寔点了点头,看了芊眠一眼,芊眠赶紧低着头退下了。

季泠看着楚寔,楚寔也看着季泠。最先败下阵来的自然是季泠,她受不住地双手捂住了脸,“表哥,你就别看了。”

一个弱质芊芊的大美人,月色下耍猴似的,怎么想都让人忍俊不禁,而季泠还如此羞恼,惹得楚寔轻笑了出声。

季泠一听见那笑声,真恨不能找个地缝钻下去,她现在觉得楚寔太不厚道了,明知道她都已经羞恼得想跳河了,他还一直笑。

楚寔一边笑,一边将季泠脸上的手拨开,“你这五禽戏怕是做得不那么地道。”

季泠的手被拿开了,可眼睛却还死死闭着,不肯睁开。

“不过你做五禽戏却是极好的,对养身极好,恢复体力也有帮助。”楚寔不再打趣季泠。

季泠这才慢慢地睁开眼睛,还是不肯看楚寔。

“明早,我给你打一套五禽戏怎么样?”楚寔道。

☆、第一百零九章

季泠诧异地看向楚寔, 脑子里开始幻想楚寔耍猴的模样,怎么想就怎么违和且让人发笑, 她娇怯怯地问, “表哥真肯么?”

“怎么不肯?”楚寔点了点季泠的鼻尖, “你当我跟你一样么?”

季泠是没料到楚寔会有如此亲昵的举措, 又闹了个大红脸, 嘴唇微微地张着, 很不自然地摸了摸自己的鼻子。

她的唇形很美, 不厚不薄,粉嫩又饱满, 带着流光,溢着华彩,像一朵渴盼着人去采撷的花。这一次却是楚寔撇开了眼,“那就这么说定了, 我每日卯时正在后院打拳练剑。”

当今世道不太平, 所以一多半的书生读书之余也会习拳练剑,健体之余还可防身, 东山书院当年就专门有剑艺课,季泠也听老太太提过,所以楚寔这样说,她一点儿也不意外。

季泠是卯时正准点儿到的后院。

后院有个极为宽敞的天井, 楚寔已经在舞剑了, 季泠以为自己来晚了,可她记得出门时才看了铜漏, 的确是卯时正没错。只是楚寔已经舞起来了,她也不敢打扰,只静静地立在屋檐下看着。

剑光银寒,动如蛟龙出海,静如山风拂岗,柔和处似竹节迎风,强硬时若青山巍峨。

季泠虽是个外行,但看那剑势猛然,听那剑风呼啸,就觉得楚寔的剑术应当是相当不错。

楚寔这套剑法不过只为热身,很快就收了剑看向季泠,“看着我给你打一套五禽戏。”

季泠点点头,颇有些正襟危坐之感,她绷着脸是生怕自己待会儿笑出声。然而楚寔一出手,季泠就知道自己的想法错了。

楚寔起手用的鹤式,也就是五禽戏中的“鸟”部。那白鹤亮翅原本季泠做起来十分滑稽,可在楚寔身上却一点儿滑稽感也没有,那气势、那动作,叫人一看就充满了力量,好似一只正准备俯冲的白鹤。

继而接下来的虎、鹿、熊、猿,在楚寔的演绎下,完美地展现了力量之美,这也是季泠第一次发现,原来五禽戏一点儿也不滑稽搞笑,真正的五禽戏是很美的,刚柔相济,让人看得入迷。

这呢也不怪季泠,她本就是从王厨娘那儿学的,女人家力量弱了些,练五禽戏的时候又放不开,所以缩手缩脚的,看起来就不伦不类了。

一套五禽戏下来,楚寔已经满头大汗,他接过季泠递来的巾帕擦了擦脸,“怎么样,有体悟么?”

季泠点点头。

“那你来打一套我看看。”楚寔往旁边让了让。

季泠没动,她瞥了眼旁边站着的南安,没好意思动。

楚寔转头看向南安,“你下去吧,看着门儿,别让任何人进来。”说完,他又转头朝季泠道:“现在可以大了吧?”

季泠的脸微微一红,勉强地点了点头。虽说有所感悟,可她还是不习惯在楚寔面前练五禽戏。

“不用害羞,你以前的动作有些不对,练起来事倍功半,我帮你看着纠正。”楚寔道,末了还补充了句,“你也太瘦弱了,多练练也是好的。”

季泠的确瘦弱,那腰细得,仿佛一只手就能掐断,看得楚寔时常为她忧心。

季泠心里虽然不愿意,可她素来不违背楚寔的意思,因此勉为其难也得上。她学着楚寔,起手式用的也是鹤式,可和楚寔的动作就南辕北辙了,楚寔是真的像一支白鹤,她的动作却似一直刚出巢的雏鸟,颤巍巍的,憨态里带着滑稽。

楚寔想笑却强忍了下来,知道自己一旦笑出来,季泠肯定转身就得跑。

“不是说有体悟么?”楚寔虎着脸问,“用些劲儿,不用害羞,越是放不开,动作越是滑稽可笑。”

季泠点点头,但是知易行难,轮到做的时候,还是怎么也做不好。

楚寔走到季泠身后,伸出双手架住她的双臂,替她摆好角度,再蹲下0身体握住她的小腿,替她纠正腿部的姿势。

季泠又羞怯又紧张,身体摇摇晃晃地站不稳。

“站稳了,如果稳不住,双眼平视前方找一个点看着,就能定住。”

季泠照着楚寔的法子试了试,果然站定了,不由笑道:“表哥,果然有效。”

“嗯。”楚寔道,“先稳住,感觉一下现在的姿势,数十下然后放下手,自己重新做。”

这可就苦了季泠了,楚寔在这一点儿上,对她一点儿怜香惜玉的心都没有,要求得十分严苛,一大早晨季泠就光折腾白鹤亮翅了,还急出了一大身的汗。

“好了,我得去前头衙门了,明早咱们继续。”楚寔道。

“啊?”季泠满眼错愕地看着楚寔,心里迭迭叫苦,“可是你那么忙……”

“再忙,对自己的夫人总是有空闲的。”楚寔朝季泠笑了笑。

季泠沉浸在楚寔的笑容里,连他走了都还没回过神来。楚寔其实脸上总是带着一丝微笑的,但大家都能看出来,那就是一种礼仪的笑,不具有什么特殊的表示。可刚才,他唤她做夫人时的笑,却让季泠觉得好似春日百花就在眼前绽放一般。

到中午时,季泠还在回味,拉着芊眠道:“你觉得表哥是不是笑的时候比不笑更好看一些?”

芊眠仔细回忆了一下楚寔平日的笑容,微微抖了抖肩膀,她觉得楚寔还是不笑的时候大家心里踏实点儿。“大公子什么时候都挺好看的。”芊眠这求生欲也不是一般的强。

就这样季泠跟着楚寔练了小半个月的五禽戏,总算是把各个动作都给纠正了一遍,如今虽然不如楚寔练得那么有力道,却也别具风格了。

每个人的动作都有自己的风格,季泠如今虽然练起五禽戏也有些力道了,但姑娘家下意识就想让动作好看,因此打起来更带着一丝乐舞的韵律,那腰肢柔韧,四肢舒展,柔美里藏着韧劲儿,看着倒也不再让人发笑了。

“不错,照此长久的练下去,你的身子应该会好很多,最要紧的就是坚持。”楚寔道。

季泠笑着点了点头。

楚寔把巾帕递给她擦汗道:“明日我就不陪你练五禽戏了。”

季泠诧异地抬头,“怎么了?”一开始她是不习惯在楚寔跟前练的,可如今刚习惯,觉得每日能同他相处也极好,楚寔却又变了。

“昨日有消息说义教教主白莲娘子现身了,我今日要亲自带人去费县。”楚寔道。

“那你小心些,表哥。”季泠道。饶是她这样不出门的妇人都听说过白莲娘子的名头,说是她能上天入地无所不能,武功高强,法力无边,她很替楚寔担心。

“嗯。我走了你也不要松懈,每日都要好生练,上次围剿义教的时候,收缴了几面大的西洋镜,我让人给你搬过来,你每日练的时候自己看看,动作不到位的自己纠正。”楚寔道。

季泠点点头。

“还有,外头不那么太平,你轻易不要出门,如果一定要出去,必须带上侍卫。任贵那里我已经交代过了,你出门,他会安排的。”楚寔道。

季泠有点了点头,实则她心里觉得楚寔的担心是多余的,她怎么可能会想出门。

然而楚寔一走,就有“不速之客”上门了。来的是济南府知府谢夫人,她媳妇刚生了儿子,过来送满月酒的红蛋。

这种事自然不需要知府夫人亲自上门,然而她既然来了,季泠也不能不见。这次她吸取了成都府的教训,可不能再做让苏夫人生气的事儿了。

谢氏等在花厅里的时候略有些紧张,手一直抓着袖口里的手绢。按理说她不该如此紧张的,楚寔虽然是巡抚,却也不比他丈夫的官职高,如今只是有临时职位在身所以节制三司,待义教之火一灭,他就得回京。

季泠并没让谢氏等多久就出现了,也没特意打扮,只换了身见客的半旧衣裳,云鬓上也只戴了一支金并头莲桥梁簪。

只是如此素装,一出现便躲了人的目光,谢氏满脸复杂地望着季泠。她的模样实在太美了,美得即便再挑剔的人也挑不出任何毛病来,见过她方知天下有如此倾城倾国之色。

这样的人要么让人倾尽一切想保护,要么就让人很想彻底地毁灭她。

谢氏迎上去和季泠互相见了礼,然后笑着道:“夫人这模样可真是跟天仙似的,楚大人好福气啊。”

“夫人过奖了。”季泠道,让了谢氏入座。只是经过谢氏旁边的丫头时,多看了一眼。那丫头生得一张鹅蛋脸,模样普通,只是身段比寻常人稍微高大了些,但也不算凸出。

谢氏是个圆脸夫人,生得慈眉善目,颇有点儿庙里的菩萨模样,让人一见就容易产生好感。加上她努力地找着话题,对季泠来说她就跟成都府的苗兰香一般,都是相处起来很舒服的人。然而这种人如此殷勤,背后的缘由也不得不防。

“听说夫人同楚大人已经结缡三载?”谢氏问道。

“是。”季泠道。

谢氏脸上露出难为情的表情,“呀,原本这话不该我说的,只是楚大人出身高门又年少位重,平身怕就只有一桩憾事吧?”

这憾事说的自然就是没有子嗣。

说起这个,季泠也很惆怅,但她真心使不上劲儿,且不说她能不能生,不圆房想生也生不出啊。

谢氏却以为自己戳中季泠的痛点了,做出一副知心姐姐的模样道:“夫人要是不嫌弃我年长,倚老卖老的话,可否听我说一句?”

出于礼貌,季泠也只能点头。

“想来夫人的婆母也没少给夫人压力吧?”谢氏道。

☆、第一百一十章

季泠愣了愣, 她还真没太感受到。因为老太太和苏夫人都知道她和楚寔没圆房,想怪她也没法怪。何况她身上毛病一大堆, 没能生孩子只能算是其中的一桩而已。

谢氏将心比心, 她自己的媳妇进门, 一年没有动静, 她就忍不住挑三拣四, 更何况还是楚府。

“夫人知道咱们济南府最灵的庵堂是什么吗?”谢氏压低了声音道。

季泠眨巴眨巴眼睛, 不知道为何话题突然跳到尼姑庵了。

“就连京城的妇人都有专门赶来咱们济南府雪寂庵参拜送子娘娘的。”谢夫人道, “不瞒夫人,当初我家媳妇进门一年都没动静儿, 就去雪寂庵拜了拜,回来不出一月就诊出身孕了,可灵得不得了呢。”

只是谢氏虽然推销得卖力,可季泠却是一点儿反应也没有, 她若真是去求子那才是笑话呢。她该求菩萨保佑她圆房才是真的, 然而季泠脸皮薄,真是想也没想过要主动的。反正楚寔的决定都是对的, 他不圆房自有他的道理。

这厢谢夫人口都说干了,举了无数的例子,季泠也就只淡淡笑笑。

“若是夫人有意的话,我让人去打点一下, 过几日来邀夫人一同前往。”谢氏道。

季泠用手摸了摸额角, “我近日身子不大好,不太想出门, 多谢夫人的好意了。”

谢氏道:“夫人是怕吵么?这却不用担心,夫人若是去雪寂庵,那庵主自然会闭庵只接待夫人的。”

季泠摇摇头,“这却是不比,否则那些远道而来求子的妇人岂不被耽搁了,夫人的好意我真的心领了。”

谢氏闻言也只好作罢,“那好,夫人若是改了主意,可随时告诉我。”

季泠点点头,端茶送客。

楚寔此次去的是青州府,就在济南府边上,按说三、五日就能回转,可季泠一直没等到楚寔回来,又听芊眠说了些听来的义教的事儿,说是莱州、登州的知府都被杀了,连青州府也没能幸免。亏得是楚寔来得快,带兵收复了青州,然后将义教驱到了海上。

只是首恶未除,余孽又滋,渐渐有卷土之势力。前儿,登州那边又告急了。

季泠听着吓人,心里更是担心楚寔的安危,想必他已经成了义教的眼中钉,必欲除之而后快。

自己吓自己是最恐怖的,季泠连着好几晚都睡不着,这日听说谢夫人又来了,只能强打起精神应酬。

“楚大人还未回来么?”谢氏问道。

季泠点了点头,脸上露出了一丝愁容。

“不瞒夫人说,我这心里也是七上八下的,只要我家大人晚上回来晚点儿,就担心得不得了。听说义教有个专司刺杀的堂口,专门用来对付朝廷命官的。去年春天的时候,连辽东都司的一个经历都被刺杀了。弄得人心惶惶的。”谢氏说着说着就开始抚胸口,一副害怕模样。

季泠一惊,饶是她是身居内宅的妇道人家,那也知道楚寔必然会是义教的眼中钉,要刺杀的首先就是他。

“夫人也担心楚大人是不是?”谢氏道,“咱们这儿的东宁寺,香火最旺,我去年夏天去寺里给我家大人求了个佛前开光的护身符,你别说还真有用,到现在也没出过事儿。哎,咱们这些妇道人家,就是想使力气帮帮前头的大人也没地儿可使劲儿,也就只能多祈求佛祖保佑他们了。”

季泠点点头,老太太信佛,她也是信佛的。

“东宁寺的护身符,真有那么灵验么?”季泠问。

“可不是么,我以前也不信的,还是按察使司的钟夫人跟我说的,她给她家大人也请了护身符,又拿了个玉坠子去佛前开光,结果她家大人就遇到了刺杀,命大的是那日他刚好戴了个保平安的玉坠子,那一箭正好射在玉佩上,卸掉了力道,所以人才没事儿,不然啊,胸口就是个大窟窿了。”谢氏说得煞有介事,像季泠这样没什么经历的人最是容易听信。

“我这回也打算拿个玉坠去东宁寺的佛前开光,夫人若是有意,可与我同去。”谢氏道。

季泠想了想道:“那好,多谢夫人了。”为着她自己的事儿她却不想麻烦神佛,但为了楚寔,她却就觉得再麻烦也不麻烦了。

谢夫人告辞时,季泠又多看了她身边的那高大丫头一眼。

芊眠最是了解季泠,别人看不出,她却看得出,“少夫人是觉得那丫头有什么地方不对吗?”

季泠皱了皱眉鼻子,“她身上的味道怪怪的。”

芊眠听了啼笑皆非,却不知季泠给出的理由会是这个。

那谢夫人十分热心,才过了两日便上门来邀,说是东宁寺那边已经打点好了,主持智通和尚会亲自主持开光仪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