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寔道:“周夫子前年去世了,周家阿容守孝至今未嫁,可她家里那点儿薄产却引得亲戚觊觎,她自己也还算有点儿姿色,留给她的选择并不多。”

老太太叹息一声,没想到周家竟然沦落至此了。

“不过这还得先问问二弟的意思。”楚寔道。毕竟是他的妻子,他这个大伯可不好越俎代庖。

楚寔做事儿,从来不拖拉,从老太太屋里出来后,就去寻了楚宿喝酒,两人也是许久没在一起喝酒了。上次楚寔回京也只是匆匆见过几面罢了。

这几年的科场落第,让楚宿脸上早没了年少时的意气飞扬,显得有些沉闷,像个老头似的。

楚寔道:“阿宿,我跟老太太商量过了,若是你愿意,可以重新娶周家阿容进门。”

楚宿一怔,抬眼看向楚寔,像是在确定他是否在玩笑一般。楚寔的脸色很严肃,所以绝非玩笑。

楚宿也正色道:“大哥,你别担心我,明年春闱我保证能中。”

楚宿的回答出乎了楚寔的意料,他以为楚宿会默认下来的。

楚寔思索片刻后道:“你既无心外人,那就同二弟妹好生过日子吧。你们如今这样,让老太太和二婶日夜忧思,这是你们的不孝。”

这番指责可说是极重了。

楚宿看着楚寔道:“大哥,等明年中了进士后,我就和她圆房。”

☆、第一百二十九章

楚寔点了点头, 却还是不明白楚宿为何会妥协。所以思忖良久后,他还是道:“阿宿, 人生就这一辈子, 有时候也没有必要太过委屈自己。你若是想, 只许点点头, 剩下的事我可以帮你办。”

楚宿摇了摇头, “阿容与我, 仿佛已经是上辈子的事儿了。我早就忘了。”

楚寔见楚宿如此也不好再多说什么。

反倒是楚宿抬头看向楚寔, 有些迟疑地开口道:“听人说大嫂不能生育,大哥你有什么打算?”

楚寔唇边天生的那一抹微翘轻轻地压了下去, 没说话。

楚宿却像没察觉一般地盯着楚寔,固执地等着他回答。

楚寔也没吭声,不过最后还是他打破了沉默,突兀地轻笑了一声, 还略带着一点儿讽刺的意味, “放心吧,总不会让她比以前差。”

季泠此刻刚洗过澡正坐在妆奁前保养手脚, 王婆婆的方子很好,但也需要持之以恒,所以除了昏睡的日子外,她每天晚上都会费许多功夫在保养上。且因为和楚寔圆了房, 在细节上季泠就更注重了, 生怕楚寔对她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身体发肤好像都不是她自己的, 出生时受之父母,嫁人后就成了丈夫的了。

而芊眠则蹲在地上帮季泠修脚指甲,几个月没走路,一双脚养得又白又嫩的,略多走走就疼。“少夫人这双脚生得可真美。”芊眠叹道。

季泠瞥了眼自己的脚,也没觉得有什么出众的,不就一双脚么。她随意地翻着首饰匣,在思考明日的穿戴。回到楚府穿着打扮就不能随意了,日常太朴素了不行,太庄重了也不行,乃是一门大学问。

讲究一点儿的闺秀一日要换好几身衣裳。季泠虽然也换,却不是为了讲究,只是为了要入厨所以不得不换。

楚府除了老太太那儿有小厨房,其余各院都是没有的,统在大厨房里做饭。亏得季泠和王厨娘有师徒之情,这才能蹭蹭她的厨房。

不过王厨娘因为年纪大了,身体懒怠动了,这两年更是起了自己买间小院子养老的念头,她手头的积攒的银子也够了,只要不出大事儿,用到死是没问题的。

季泠听见王厨娘想走,心里就难受。这会儿便是在翻首饰,也有些心不在焉的。不其然便将首饰匣子里最下层的那串红珊瑚手串给翻了出来。

梦里的情形再次涌上心头,那身玄色织金卐字宝相花纹袍子,还有吞金而亡的她。季泠敏锐地发现,在她死的时候,这串她从不离身的红珊瑚手串竟然不在她手腕上。是她自己取下来的么?因为被玷污了,所以不配再戴着她?

虽然梦中的她好似并非自己,但顶着同一张脸,季泠对她的苦难却是如同身受。

季泠将手串放在手里无意识地盘动,听得背后楚寔道:“这么喜欢这手串,怎么不见你戴?”

季泠被吓了一大跳,手串也掉在了地上,还是楚寔弯腰给她捡起来的。捡起来后却没还给她,而是放在手里转了转。

季泠抬眼看着楚寔,不知该如何回答。

楚寔拉过一只凳子坐到季泠身边,又拉起她的手将红珊瑚珠串强行戴在了季泠的手腕上。

皓碗雪白,珠串艳红,相得益彰,对比得煞是好看。

季泠的脸却骤然白了起来,手还被楚寔捏在掌心里,却忍不住抖动了起来,想努力抽回来把那珠串撸下去。实在是一戴上那珠串,梦里季泠那种绝望的痛苦就好像附身一般让她心悸。

“不喜欢?”楚寔问。

季泠的声音有些抖,“我平日里下厨,手上若是戴着东西不太方便。”她不敢说不喜欢,毕竟是小时候楚宿赌输了送的,还是章夫人找高僧开过光的,她若是不喜欢就太不识抬举了。让人听见,可就有舌根嚼了。

松开手,楚寔见季泠快速地撸下珠串,也没再多说什么。

上0床安置后,床帘放下来就是另一个世界。本该一如昨晚的暧昧、迷离、靡艳,可季泠却缩成了一只虾米。“表哥,我,我……”她还疼着呢。

楚寔收回手,“那睡吧。”说完转过身去,背对着季泠睡了。

季泠有些可怜地看着楚寔的背,却也不敢贴上去。不敢也害羞,哪有妇道人家那般不知羞地贴上去的。

“表哥,我就是还有些疼,不是不……想伺候你。”季泠的声音小奶猫似的细弱。

“嗯。”楚寔应了声,也没转过身。

季泠等到楚寔的呼吸均匀了之后才敢放心大胆地睡过去。只是她才安下心,身边人却突然有了动静儿。

楚寔转过身,在季泠的耳垂上轻轻搓了搓,“疼得厉害?”

“噯。”季泠赶紧睁开眼睛应了声。

楚寔伸手搂过季泠,“睡吧,今晚不碰你。”

躺在楚寔的臂弯里,若是睡觉其实是不舒服的,因为脖子后面垫着东西。但季泠也没敢吭声,就可怜兮兮地那么睡了。虽然楚寔的脾气缓和了点儿,但季泠敏锐地察觉到他其实还是在生气的。

而且还跟她有关。

季泠有些心虚,以为楚寔看穿了她。她身上的确疼,但也不至于就到了不能同房的地步,因为楚寔待她是极温柔的。

可季泠本能地就讨厌这件事。即便跟楚寔在一起,她的脑子里偶尔也会浮现出梦里的情形,那让她噩梦连连的卐字文,让她控制不住地抓伤了楚寔的背。

再来,季泠也觉得夫妻之事实在是太羞人了。那么亲近,亲近得几近靡乱失魂,让人产生莫名的渴望,莫名地想要呻0吟,那声音听着季泠自己都羞得想钻地缝,实在太不端庄了。

对季泠而言,老太太从她见到的那天起就在守寡,身边没有男人,二老爷一直在为任官,所以章夫人也是独守空闺,她公爹倒是在京里,但与苏夫人同房的日子也不多。所以她看到的这些出身名门的贵妇人都是不怎么和丈夫行事的,季泠最羡慕的就是她们,做梦都想像她们一般端庄雍容,一身贵气。

所以季泠会不由自主地去模仿她们,也就自然而然地觉得楚寔去睡繁缨才是正理。就让她自己一个人睡觉好了,这样她还睡得安稳些,也就不用担心半夜自己的睡相会不会干扰楚寔。

虽然芊眠再三向季泠保证,她的睡相很规矩,可她还是不放心。同在一个被子里,放个屁他都能闻见,这实在太拘束了。

为了这个,季泠最近连吃食都很注意。凡事辛腥之物都不敢用,比如鱼虾、羊肉之类都不敢吃,更不提大蒜、葱韭之类的了,就怕嘴里的味道不好,两人那般亲近时,让楚寔觉得不舒服。这架势,宫妃伺候皇帝恐怕都没那么忐忑。

反正,跟楚寔同床真是处处不便,想起夜都只能憋着,因为每次楚寔都睡在外面,季泠生怕打扰他了。

季泠的小心翼翼,楚寔自然察觉到了,他在季泠的额头上安慰地亲了亲。却吓得季泠连胡思乱想都不敢了,总是错觉楚寔能看到她的内心。

第二天起床,季泠毋庸置疑地落枕了,脖子僵得厉害。

楚寔则是一大早就被苏夫人叫过去了,再怎么生自己儿子的气,也不能一直不搭理的。而楚寔因为刚回京,也不急着去大理寺衙门报道。

这是本朝不成文的规定,除非有紧急状况,否则官员上任都要不慌不忙,由着前任把首尾收拾好了,这才去交接,免得开罪人。

虽然楚寔的官职皇帝早就指了,前大理寺左少卿也已经调任,但他也还是要遵守官场的潜0规则不急着上任,于是就得了一段人生中难得的悠闲时光。只可惜家里也不是那么好待的,婆婆不喜欢儿媳妇,夹在中间的儿子就难受了。

苏夫人一见到楚寔就问,“你昨儿个怎么提起阿容了?她如今也是可怜,如娘下世,她如今是双亲都不在了,一个姑娘家家独立支撑,难免不被亲戚欺负。”

楚寔道:“娘你误会了,二弟的心意你是知道的,他和二弟妹不谐,所以春闱一直未中,我本是想着为他想想法子的。”

原来是一场空欢喜,苏夫人立即就不满了,白了楚寔一眼,“你也是的,有心思操心阿宿,怎么不操心操心你自个儿?”

“我有什么可操心的?”楚寔装傻地笑道。

“还说呢,眼看着就要而立了,却连个孩子都没有,你说着急不着急?外头都有人传言说是你自己有毛病了。”苏夫人道。

“娘,你就别操心了,什么都会有的。”楚寔道。

苏夫人“哼”了一声,“你呀,回府也别冷落了繁缨,我如今也想开了,无论嫡庶,你先有个儿子总比什么都强。”

楚寔敷衍着应了。

苏夫人又道:“不过繁缨年纪也大了,你若是在外头看上了谁,纳回来也成,反正你媳妇也不敢说什么。”

楚寔笑道:“这不是欺负人么?”

苏夫人啐道:“什么欺负人,你以为你媳妇就是好欺负的?”

楚寔扬扬眉。

“做婆母的对她稍微不假辞色,她就记恨在心。你瞧,我脸上长了褐斑,她手里明明有方子却不给我用,最后还是你二弟妹淘了方子送来给我。真是叫人看笑话。”苏夫人道。

虽然其中实情苏夫人不是不清楚,明明是她自己拒绝了季泠,非要看到效果才用,可也不妨碍她用这桩事来给季泠上眼药,就是想让楚寔恶了季泠,早些重新娶一房有助益的妻子才好。

☆、第一百三十章

楚寔没奈何地道:“娘, 你就别为难阿泠了,她碍不着你的眼的, 以后你就知道了, 有她占着这个位置, 却比别人好。”

“你说什么我可听不懂, 反正你只会糊弄我。”苏夫人道, 等楚寔走时, 她又再三提醒, “多去繁缨屋里,反正季泠也生不出, 你何必在她身上浪费。”

楚寔被苏夫人的话给弄得哭笑不得,“娘,难道在你眼里女人就只有生孩子一个功能?不会生孩子的,连人都做不得了?”

苏夫人闻言讪讪, 骂道:“我这是为了谁啊?”

楚寔笑笑, 走了。

芊眠手里拿着膏药走进屋子,“少夫人, 我找顾大夫拿的膏药,说是贴两天脖子就好了。”

可前面才刚走进门,季泠就闻到了那股子怪味儿。她摇摇头、扇扇鼻子道:“我不贴。”贴了这怕得把楚寔给薰出泪来。

“不贴什么?”楚寔从门口进来。他鼻子虽然没季泠那么灵,但也闻到了跌打损伤类药膏的气味儿。“哪儿扭到了么?”

“没什么, 就是落枕了。”季泠捂着右侧脖子道, 她说话都牵着脖子疼。

“怎么不贴药膏?”楚寔道。

季泠有些难为情地道:“太臭了。”薰得她鼻子也难受。

“那我帮你试试。”楚寔走近季泠,将她拉到里间的绣墩上坐下。

季泠外头是斜开襟上襦, 里面立领中衣,领口离下巴也没多远了。楚寔站在她身后,双手捧起她的脸,左右动了动,似乎在找角度,但试了好几次似乎都有些不对劲儿,然后低头在季泠耳边道:“你得把中衣领口松开。”

季泠点点头,完全没往歪了想,闻言就想站起身去屏风后换衣裳,却被楚寔双手压住双肩没站起来,“不用那么麻烦。”

然后季泠就感觉楚寔的双手抓着自己的领口往两侧一用力,她的衣裳就散开了,其实也不算散开,腰带还束着呢,就是领口开到了肩头,脖子全露了出来不说,连锁骨都完全看得见了。

季泠实在瘦得太精致了,锁骨窝就像装着两碗**汤,可她自己却看不见。

楚寔的双手重新回到了季泠纤长优雅的脖子上,“底下还疼么?”

季泠是万万没料到楚寔居然问得这么直接,还没回过神来,就感觉自己的脑袋被楚寔端着很有分寸地一扭,听到“咔嚓”一声后,脖子上的疼痛感瞬间好似就消减了不少。

楚寔的双手缓缓离开季泠的脖子,顺着她优美光滑的肩线往两侧滑,然后停在了她的肩头,“试试。”

季泠敏锐地发现楚寔的声线变了,变得跟晚上一样了,哑得让她心里发慌。可还是听话地左右动了动脖子,然后欢喜地道:“可以动了诶,没那么疼了。”

楚寔双手的拇指在季泠颈后来回地摩挲着,他的掌心干燥而温热,越发衬得季泠的身体的凉来。

如今已经入夏,四月的日子偶尔热得都快赶上五、六月了,而季泠的身子几乎可以用清凉来形容,搂着她可谓是舒服极了。

季泠僵硬地不敢动,她怕自己是误会了楚寔的意思,毕竟这可是大白天呢,但楚寔的手却迟迟不收回去,让她又不敢肯定这是误会。

“表哥……”季泠转头看向楚寔,尝试着起身。

这一次楚寔却没拦着她起身,反而是等季泠站直时,弯腰打横抱起了她。

季泠低呼一声,这下总算肯定了,她可没误会楚寔,只是这也太出乎季泠的意料呢,在她心里跟谪仙似的楚寔,晚上行夫妻之事已经算是走下神坛了,如今居然白天也要宣0淫?这还是她心里那光风霁月的温润君子么?

“表哥,这,这还是白天呢。”季泠紧张地道,而且都还未到晌午。

“你以为我要干什么?”楚寔将季泠放到床上。

“呃?”季泠脸更红了,难道是她误会了?她简直羞得要死,怎么会以为楚寔要行夫妻之事呢?她就说嘛楚寔不是纵欲之人。

楚寔抬手放下床帘,转过来朝着还在哑然的季泠笑了笑,向她覆身过去,侧头咬上她的耳垂哑着嗓子道:“就是你想的那样。”

楚寔是不容拒绝的,但也没强迫季泠。总要待她春暖花开,才会徐徐采之。

帐内重瓣牡丹层层绽放,滴露凝香,妖娆芍药摇曳缱绻,灼华炙玉。

芊眠原是在外头伺候,许久没听到梢间的动静儿,便往里走了走,这才走到槅扇边上,就听到了里头细碎的动静儿,时高时低,忽快忽慢。

季泠的声音像是山涧里遇着白石的激流,咚咚淙淙。又好似天边一道流云,在青天上拖出一道清艳到了极致的云带。

芊眠听得面红耳赤地,急急地退了三步,转身出了次间,心里少不得要低啐一声,大白天的竟然……

芊眠当然也知道这样行事绝不可能是季泠主动的,却也没想过楚寔是这种人。

芊眠也不敢声张,只拦着人都不许进次间,也不敢大张旗鼓地让人备水,只得自己去打了盆水,放了一叠布巾,等里头唤人了,就低垂着头快步走了进去,放下后又低头快步走了出来。

芊眠的脸都臊红了,这等事本该通房丫头伺候的。只是这次也不知怎么的,都回来两日了,也不见繁缨上来主动伺候。大抵是当了姨娘就不方便了。

楚寔起身道:“你这丫头倒挺醒目的。”他说着话撩起帘子,拿了布巾擦拭,转身又钻进了帐子里替季泠清理。

季泠本来是不敢享受这种伺候的,可她实在倦得厉害,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总觉得楚寔对她越发凶狠了,饕餮似的,让她有种被人嚼碎了大口吞下肚子的错觉。

被咬的人是什么感觉?当然是疼啊。

然后季泠所不知道的是,这种疼真的不算什么,楚寔已经帮她准备了许多了,若是换成另一个人,遇到她这般外秀内媚的尤0物,那她真会零落成泥的。

季泠懒懒的,在床上磨蹭了好一会儿,想睡个回笼觉却怎么也睡不着,等那股子羞怯之意消退了一些,这才敢唤芊眠进来伺候她更衣。

不过这之前,季泠却已经自己先穿上了小衣和薄绫撒脚裤,因为只要一低头就能看到满身的痕迹,脚背、脚踝都不例外。有些是啃咬的,有些是捏出来的,一看就叫人脸红。

穿衣服的时候季泠都没敢去看芊眠的脸,支支吾吾地道:“外面……”

芊眠小声道:“少夫人放心,人都叫我支出院子去了。”

季泠这才稍微放了点儿心。

“少夫人可用午饭么?”芊眠问。

“没什么胃口,有粥么?稀一点儿的就好,也不要别的,只一碟酱瓜就行了。”季泠道。她现在还觉得燥热呢,楚寔那一身的热度叫她都快热成虾子了。

而季泠走出内室时,却发现楚寔正神清气爽地坐在窗前塌上喝着茶,看着书,一派清雅从容,丝毫不复先才的饕餮、狰狞。

季泠突然就有了种人不可貌相的领悟,另外又有一种奇异的快意,好像能看到楚寔私下的另一面事件很有趣的事儿,因为别人都看不见呢。

但也许繁缨也见到过。不是也许,是一定,季泠心想。心底涌起酸涩感来,她赶紧摇头甩掉,她怎么可以有这种念头?七出之条里,第五条就是,妒忌。她想她可以因为无子而被休弃,却绝不能是因为妒忌,那样就太对不起老太太的教养之恩了。

“傻站着干什么呢?”楚寔用手中书卷敲了敲自己这边榻的边沿。

季泠这才走过去,第一句话就想问楚寔可用过午饭了,但旋即又觉得那样太老生常谈,显得自己没趣,于是便探过头道:“表哥,你看的什么书?”这样季泠也就顺势跟楚寔坐在了一侧。

其实榻是很大的,哪怕只一侧,两个人坐着也很宽松,可就是觉得莫名的亲昵。

楚寔将手中书卷翻到封面,季泠不由“咦”的一声,这是她自己正看的书呢,《通鉴》。“表哥也看这个么?”

“常看。”楚寔又翻回自己看的那一页,这过程里季泠却又低呼了一声。

“这本是我的?”因为季泠看到了自己做的记号。

楚寔笑着用书卷敲了敲季泠的脑袋,“连自己的书也不认识了?”

季泠讪笑。

“倒是你,我没想到会看这种书。”楚寔道。

“读史让人明智嘛。”季泠回道,她是不想太拖累楚寔,怕自己有个行差踏错,会连累楚寔,因此才看这些书的。虽说史书里甚少写妇人,即便写了,那也是一代人杰,百年才出一位的,季泠也不敢去比,但史书中还有一类妇人,就是历代奸妃之类的,也会被提及,这才是季泠看书引以为戒的。

“的确可多看看。”楚寔肯定道。

季泠的眉眼立即弯了起来,对楚寔能肯定自己,赶到格外的有动力。

她真心笑起来的时候,眼里就像落了星子,用璀璨已经不足以比拟了,好像整个屋子都被她的眼睛点亮了。楚寔用书卷抬起季泠的下巴,低头抵住她的额头低声道:“这次不疼了吧?”

怎么突然就说起这个了,刚才不是还在说高雅的事儿么?季泠眨巴眨巴眼睛,嘴唇有她自己都察觉不了的微噘,似在讨吻。

楚寔低下头去含住那唇瓣轻轻吮吸。他自然是没满足的,可毕竟是大白天,也不能由着性子胡天胡地,这会儿就显出外放的好处来了,没有长辈哪怕胡来,下人也不敢碎嘴的。

季泠轻轻地推拒楚寔,她的耳根子都已经红得滴艳了,想张嘴喊一声“表哥”,却恰好让楚寔趁虚而入。

☆、第一百三十一章

季泠无奈只得闭着双眼, 只有睫毛颤抖得像风中蝴蝶。她不明白楚寔怎的这么喜欢亲她。

若是楚寔真能读心,必然会说季泠是误会了。他其实并不喜欢亲人, 尤其是唇齿相交, 可唯独季泠例外。她身上有股果子香, 让人闻见就口舌生津, 恨不能生吞入腹。而她的嘴也甜得厉害, 没有任何意味。真的是老天垂爱之人, 吹气如兰这样的词放在她身上方知不是前任吹嘘和夸大。

芊眠领着水晶在西次间摆好了碗筷, 正要去请季泠和楚寔,谁知才走到门边儿, 就赶紧地低下了头退了出去。

芊眠涨红了脸,感觉这屋子里真没法儿待了,新圆房的夫妻都是这般腻味的么?然后芊眠忽又想起季泠被掳的事儿,她以前还一直提心吊胆, 以为楚寔不过是暂且施恩, 但看如今这架势,想来是真的不介意的。

见季泠与楚寔如此恩爱, 芊眠那颗心少不得也动了起来,毕竟是年岁到了,她爹娘也在催她赶紧成亲。二少夫人身边的怀冰嫁了账房总管马如龙的儿子,让她们看着也眼热。就想芊眠也能有个好亲事, 连带着他们俩老也能得个轻松又油水多的差使。

没见怀冰的爹已经到了外院的采买位置上么, 那不是主子的心腹可都做不上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