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提琴的声音融在风里。柔和,悠扬,带着点淡淡的欲说还休的愁绪。我不知道他拉的是什么曲子,只觉得那声音在我眼前回绕成一朵洁白的莲。

水晶做的莲花,美好纯净,沁人心脾…

一触即碎!

我看着他。看着他手臂扬起几度,看着他手指滑动几分,看着他微垂的睫毛在脸上投下的阴影,看着他洁白的肌肤随着呼吸微微起伏。

阿骜。

我弟弟。

心莫明地揪痛起来,连带鼻子都酸了。我抱起阿天,把脸埋在它柔软的皮毛里。我到底怎么了?难不成是因为被那只爱哭女鬼附身,影响到泪腺了?

一曲终了,掌声雷动。

“不愧是欧阳骜。”

“好厉害。”

“真的呢,我从没听过这样有感染力的琴声。”

“我都想哭了。”

阿骜把琴还给那个女生,走到我面前来,还没开口,柚木已微笑道:“真是很动人的琴声呢。已经中午了,不嫌弃的话,我想请两位一起吃中饭。可以么?”

阿骜回过头去,微微皱了一下眉,“呃,这怎么好意思,本来我们就已经很打扰柚木同学了…”

“有什么关系?一起去吃吧。”火原凑过来,“我知道学校附近有家店很不错哦。那里的菜超级好吃。”

“嗯。请不要再推辞了。我还有很多问题想请教欧阳同学啊。”

嗯,忙活了一上午,我也饿了。何况这种有钱人家的少爷,不宰白不宰。

于是我点下头。

阿骜瞪了我一眼,叹了口气,答应下来。

火原领我们去的饭店叫“修罗食府”。

我楞在门口半天。阿骜也很明显地楞了一下。火原在前面叫:“怎么了?这里的东西很好吃哦,不快一点会占不到位子。”

嗯,修罗做的东西好吃到什么程度,我们上次就知道了。我只是没想到,他们居然真的在这里开了一家店。

这个世界真疯狂。

虽然这样想,我还是双手合十,充满诚意地在心里向雅典娜女神祷告。万能的女神啊,谢谢你,你真是太伟大了。我从来没有像这一刻这样觉得这位女神如此的亲切可爱。

阿骜白了我一眼,抬腿迈进了饭店。我连忙跟去。

进去之后,有穿戴整洁的侍者来领位点餐。店内是希腊风的装潢,并不算大,但人很多。这才过了几天?他们居然就把店开得有模有样了。效率真高。我点了东西,右手撑着下巴,歪头看着那些穿整齐制服的年青侍者们在桌与桌之间穿梭。但并没有看见黄金哥哥们的身影。想来正式开店了,他们也不会再亲自出来跑堂了。不知现在是不是都在店里?要不要找个机会去见见他们呢?

我正在七想八想的时候,阿骜伸手拽拽我。我回过神来,很茫然地看着桌旁几个男生,“啊?”

坐在我对面的火原“卟”的笑出来,柚木也掩了嘴轻轻地笑。我眨了眨眼,看向阿骜:“刚刚,你们说什么了?”

阿骜叹了口气:“问你是不是主修钢琴。”

我又眨眨眼:“为什么会问我这个?我从来没学过钢琴啊。我对音乐其实没什么兴趣。”

阿骜点点头补充:“嗯,其实我姐姐在…那个…别的方面比较有天分。”

这么说是什么意思啊?我斜眼瞪着他。

柚木道:“可是,之前弹钢琴的时候…”

“都说过那不是我了。”我翻了个白眼。搞半天这家伙还是不信嘛。

柚木“哦”了一声,似笑非笑地看着我。

我懒得理他,菜一上桌就开始狼吞虎咽。但是,味道似乎有点不对。并不是说不好吃,只是觉得和上次在美食节上吃到的味道不一样。

难道我搞错了?其实只是同名而已?

怀着这样的疑问,我借口上洗手间,就溜去厨房看。厨房明亮洁净,好几个厨师和传菜员在其间忙碌,并没有看到修罗的人影。

我站在门口,皱了眉,如果真的是我搞错了,那不是很亏?我刚刚还向那个白痴女神道谢来着。

“这位小姐,客人是不能来这里的哦。请去前面用餐吧。”

温和又干净的男中音从我身后传来,我转过身,看着身后海蓝色头发笑容温和眼睛蓝得有如爱琴海的男子,眨了眨眼,“呀,米罗大人。”

他怔了一下,然后又笑起来,“原来是你啊。上次见过的,大艾的小朋友对吧。好像是叫欧…”米罗顿了一下,微微皱了眉,很明显是不记得我叫什么了。不过那个没关系,我一点都不介意。我连忙接上去,“欧阳桀。没想到你们真的留下来开店了呢。”

“嗯。”米罗微笑,“觉得我们的店怎么样?”

“很棒。不过,”我指指厨房里,“你们请的厨师手艺好像比不上修罗大人呢。”

“嗯,厨子回圣域了,不然再让他亲自做给你吃。”

“咦?修罗大人回去了吗?”我连忙追问,“其它几位呢?”

“都回去了,现在只有我在这里。”

我有一点失望,禁不住皱起眉来:“为什么?”

他也皱了一下眉,并没有回答。

是不是嫌我问太多了?我连忙想找什么话题来岔开时,他却又笑了。米罗轻轻笑道:“我们还是不要站在厨房门口妨碍人家做事了。欧阳小姐不介意的话,我们到楼上谈?”

“呃…好。”我跟着他往楼上走。心里有一点不安,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搞得这么神神秘秘。

米罗走在前面,问:“欧阳小姐真的不知我为什么会留下来么?”

我怎么可能知道?我所知道的不过是我看过的漫画动画的内容,哪一本书里提过黄金圣斗士开店了?于是我说:“不知道。”

“哦?我还以为你真的什么都知道呢。”他笑,“大艾说你是个通灵者,能看到别人的过去,能看到一般人看不见的东西。”

我咳了两声,“啊,那个,没那么厉害啦。我只能随机地看到一点过去的事情,又不是能看到全部。”

米罗回头看着我:“那么,你有没有看到前天晚上发生的事?”

前天晚上?我怔了一下,是说那些虚吗?

米罗打量我,停下了脚步,“你看到了,对吧?”

何止看到?我还跟它们交手了。

米罗继续道:“虽然没什么厉害角色,但那种数量,也让我们忙了好一阵子呢。”

“啊,就是啊,多得数不清…”等一下,他说让他们忙了好一阵?我睁大眼,“连你们也被攻击了?”

“连我们也?”米罗皱了一下眉,“难道还有别人被攻击?还是说欧阳小姐你也碰上了?那种戴着白色面具的怪物?”

我点头。突然想起昨天下午碰到叶的时候,他也说“那种东西”让他忙了一晚上吧?难道他也碰上了?要说虚那种东西喜欢捡有灵力的人下手倒也说得过去,但是…我想了想最近几天的事情,变得有些混乱。难不成什么灵力念力巫力法术小宇宙都是殊途同归的东西?

米罗说:“前天晚上我们被那些怪物攻击了,大家觉得这里对女神来说太危险,所以昨天大艾他们几个就护送女神回圣域了。我留下来调查这件事。但是,很意外的,那么大数量的怪物,居然好像一夜之间全消失了。而且,我问过不少人了,大家都说从来没有见过那种东西。那些怪物突然间成群结队地出现,然后又突然间消失,什么纪录都没有留下来。我几乎要怀疑自己是不是做了一场梦,但是,我们明明那么真实地战斗过…”他看向我,很困惑的样子,“为什么?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这个要解释起来,还真是麻烦。我叹了口气:“米罗大人你相信有亡灵么?”

他点了下头,“螃蟹的爱好就是送人去看亡灵。”

我咳了一声,“真是特别的爱好呢。那种怪物叫虚,差不多也算是一种亡灵吧。所以一般人看不到它们。”

米罗静了一会,然后道:“难道是哈迪斯搞得鬼?”

我几乎要翻白眼,要跟他说虚这种东西归尸魂界处理,和冥王没关系么?但是,那么说的话,估计会更加的混乱吧?我要怎么样跟一个圣斗士解释《死神》里面的世界构造?想着想着连我自己的头都晕了。其实我根本就不知道这个世界里的人死了之后会变成什么,会去哪里。冥界?阴间?尸魂界?天堂?现在我所在的这个世界里,一切都乱套了,根本就没有什么常识可言嘛。

于是我懒得再想,索性也就干脆地跟米罗说:“不知道。”

米罗怔了一下,然后笑起来,伸手摸摸我的头。“是呢,我糊涂了。再怎么样,你也只是个小女孩子而已。我居然跟你说这个。你今天是过来吃饭的吧?想吃什么?我请你。”

“可以保留到下次么?”我说,“今天我是跟人一起来的。”

“没关系,连你朋友一起请好了。”

我摇摇头:“今天是个我不喜欢的家伙请客,米罗大人你多收一点钱都无所谓。”

“这样吗?我知道了。”米罗眨了一下眼,“那么下次有机会我再单独请你好了。”

“嗯。”我点点头,笑容灿烂。

耶,又蹭到一顿饭!

11.本性难移

回到位子上的时候,火原正在兴高彩烈地说什么,还比划了吹小号的姿势。另外两个男生都在微笑地听,柚木我看不出来,但我家弟弟明显的就是心不在焉。我坐回自己的椅子。阿骜斜眼瞟着我:“去得真久。”

我笑了一下,问:“你们在说什么呢?这么高兴?”

柚木笑道:“在说火原刚刚学乐器的时候闹的笑话。”

“耶?有吗?”我看向他,“是什么?”

“有啊。”他很坦率地笑道,“我中学时一开始是田径部的,刚刚学小号做过很多蠢事呢。我几乎还吹不出旋律,勉强只能吹响的时候,就带着小号去给朋友的比赛加油,站在观众台上吹,把大家都吓到了,还被保安追得到处跑。”

我笑起来,“可是,我觉得火原同学的演奏很可爱啊。”

“咦?”

几个男生都惊诧地看向我,火原问:“欧阳小姐什么时候听过我吹号吗?”

“啊,那个…”不好,说漏嘴了,我连忙努力地回想剧情,企图补救,“前一阵,有天傍晚,你不是在学校的庭园里吹过吗?和一个红色头发的女生合奏,我刚好路过,听到一点点。那首叫什么来着?”

“啊,你是说和日野一起那天啊。是加伏特舞曲哦。很轻松很活泼的曲子,怪不得你说可爱。”还好火原很好糊弄,似乎一点都没怀疑的样子。

我松了口气,“嗯,有机会的话,下次再吹来听吧?”

“好啊。”他点下头,“今天听到欧阳同学的演奏,让我很感动。以后也请欧阳同学多指教了。”

阿骜并没有多说话,只轻轻点点头。

大家有一搭没一搭闲聊着吃完了饭,柚木招手叫侍者过来买单。侍者把账单放在一个金色的托盘里递到柚木面前,他扫了一眼,拿钱的动作顿了一下。旁边火原跟着向那账单瞟了一眼,“啊”的叫出声来。柚木按住他,拿出张金卡交给侍者。侍者鞠了一躬,离开了。

火原忍不住低低地嘀咕:“我上次来明明没有这么贵。”

我忍不住笑出声,原来米罗那时眨眼是这个意思啊?

到家的时候,已快三点。

老实说,早上高见泽在电话里的语气,让我有些内疚,本来想要不要去学校。虽然这时候去学校的话,差不多也已经下课了,但总算还可以赶上社团活动。结果我坐在沙发上犹豫的时候,阿骜在楼上叫了声:“姐,你来一下。”

“哦。”我应着声,走到他房门前,“什么事?”

他正在调他的小提琴,见我进来,也没说话,把琴架上肩头就开始拉。

很悠扬很欢快的声音,但他的表情明显不是那么回事。

这家伙看起来很不开心。

我靠在门框上,等着他一曲拉完才开口问:“你怎么了?”

他放下琴,道:“加伏特舞曲。”

我怔了一下,“我没问你拉的是什么。”

他看着我,淡淡道:“你不是想听吗?我拉给你听。”

我翻了个白眼,“我想听的是——”

“小号。我知道。”他接上去,声音依然淡淡的,但是很明显已经从不开心变成生气了。

我微微偏起头,皱了眉看着他。

他难道——在吃醋?

阿骜继续道:“是小号可爱,还是吹小号的人比较可爱?”

我又翻了个白眼,再跟他说下去,指不定又扯出什么来。我们的关系才刚刚好一点,我可不想又弄僵。所以我不想再理他,转身就想走。

他并不想阻止我的样子,只站在那里淡淡道:“看你对待柚木的态度,我还以为你转性了呢。”

“转性?”我叹了口气,转过头看了他一眼,“抱歉,他刚好不是我喜欢的类型而已。”

阿骜也叹了口气,“不错,我太天真了。早应该有这种觉悟的。”

胸口堵了一下,我也不想知道他所谓的“觉悟”到底是什么,哼了声就大步走下楼。当下也就不再想什么要不要去学校的事了,窝在沙发里,开了电视来看,把音量开到最大。

阿骜在楼上,一直没下来。

九尾的狐狸走过来,蹲坐在沙发的扶手上眯起眼看着我。

我瞟着它,“想笑就笑好了,反正也不是第一次为这种事情被你取笑了。”

于是它跃过来,蹭蹭我。声音里有很明显的笑意。“你还真是一如既往的可爱呢。”

我哼了声,“反正你就是以看戏为乐就是了。说起来,你是不是很早前就知道?”

“不是瞎子都能看出来啊。”它笑,“不过,我这次可不是为取笑你来的哦。”

“那是为什么?”

“你家的门铃在响。”

“吓?”我楞了一下,然后连忙找出遥控器来调小电视音量,果然听到门铃在响个不停。

我连忙起来去开门,外面是个穿着“XX洗衣”制服的男人,戴着顶鸭舌帽,帽沿压得很低,手里提了个纸袋。

“您好,我是XX洗衣的员工,这是您上星期送洗的衣服,请签收。”

我怔住,我上星期哪有送什么衣服出去洗?

他把手里的袋子向前递了递,示意我查看。我小心翼翼地接过来,心想不会有什么危险物品吧?结果虚惊一场,里面真的只有一套衣服,而且,我确实有套一样的。但是,我看着那套衣服,我明明没有送去什么洗衣店啊?而且——这套衣服,不正是名侦探聚会那时我穿的吗?后来被偷——我刷的抬起头来,看向面前自称洗衣店员工的人,他露了个我很熟悉的微笑,将手里的单据向前一递,“确认没有问题的话,请在这里签字。”

这个分明就应该是基德了,他在搞什么啊?神秘兮兮的。他偷我衣服的账我还没跟他算呢,又扮什么洗衣店的人?我皱了眉,强压着要一问究竟的冲动,伸手接过他递来的笔和单据,发现上面写了几行字。

“今晚八点,五月花酒店,1012号房。PS:小心别带尾巴。”

落款是“KID”以及那个戴单片眼镜的头像。

我又楞了半响,基德凑过来,伸手点着那一排“PS:小心别带尾巴”,微笑道:“请签在这里。”

我随手签了名。

他把单据拿过去,撕了张给我。然后鞠躬行礼,“多谢您的惠顾,告辞了。”

我站在门口,目送他离开。

这家伙搞什么啊?既然都到我家来了,干什么还要约到别的地方?还有,别带尾巴是怎么回事?

我一头雾水地看向手里的单据,发现他撕给我的,并不是我一开始看到的那张,上面什么多余的话都没有,无论怎么看都是张再普通不过的洗衣店送货单。

有必要做到这种地步吗?

他为什么这么小心?他被人监视了吗?还是说——

我再一次怔住。被监视的那个,是我?

我不是侦探,也不是怪盗,但是有阿天在,摆脱一两个盯梢的总不是难事。

所以我确定我按下五月花酒店1012号房的门铃的时候,身后并没有什么尾巴。

“谁啊?”里面有个男声问。

“客房服务。”我没好气地回答。

门被打开,快斗倚在门框上,上下看我:“你看起来实在不像是什么服务生。”

我笑,向他飞了个媚眼:“可以提供黑羽先生你想要的服务就是了,你管我像不像?”

他咳了声,别开脸,让我进去:“喂,欧阳,你能不能正经点说话?”

“我哪里不正经了?”我哼了声,在床沿上坐下来,“你难道不是有事要我帮忙才找我的?”

“不要说得那么难听嘛。”他笑,“我们是合伙人啊。”

“我们算哪门子合伙人啊?我根本就没答应你吧?”我忍不住叫起来,“而且,不打招呼就拿了我的衣服借我的身份去骗人,还把我一个摞在侦探堆里受盘查,这就是基德大人对待所谓‘合伙人’的态度?”

“不好意思。”他陪着笑,“但那不正是相信你的能力嘛,欧阳你一定能应付过来的。”

我哼了声。“少来,老实交待吧,你那天到底扮成我的样子做了什么?”

“没做什么啊,不过是去找你那两个朋友叙了叙旧。那个金发的小哥真爽快,我说想看一下他们抢的是什么,他立刻就给我看了。所以我才知道,所谓的藏宝图原来是副扑克。但那是副无论怎么看都很普通的扑克。联系到那位M夫人的表现,觉得他们抢到手的大概不是什么真品。于是我又回去了一趟,把真的拿走了。”他倒是一五一十地坦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