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忽然压低声音在她耳边说道。

七夜连忙默默的点头,他说的什么,她都信,他从来不会骗她什么,因为他们都是同样骄傲的人,在感情上,他们的位置是等同的,只有你,我,我们之称,而并非是陛下,臣妾…

她懂他,而他也明白她懂他,他不说,她也不说,但是彼此之间,一直都知道…

或许,也正是因为如此,他们彼此之间才能相互配得上对方的一生。

“那边相对太平一点,东方青岚跟冥殿都在那边,朕倒也放心些。我们的路恐怕还有些长。”

七夜欣然笑了笑,道,“轰烈的活一场也不枉此生了,谁让我们生于乱世,或者本来就是为了这乱世而生的?就当为我们的孩子创建一个太平盛世吧,而在这太平到来之前,总是要付出代价的。”

“太平盛世吗?”

听到七夜这话,陛下忽然轻轻念道。

七夜点点头,不免有些怅然而向往道,“是啊,太平盛世,我坚信那一天一定会到来。”

闻言,陛下顿时一笑,欣然点头,“也罢,这倒是一个很好的激励理由。免得以后没有故事给孩子们讲,老的时候还能跟孩子们说说他们当年的父皇跟母后是如何的奋勇杀敌,威风凛凛,锐不可当。”

陛下说着便又拥紧七夜,而七夜却是笑倒在他怀中…

掐指一算,明天七夜就要回朔凉了,然后,马上我们的小包子也要降生了,捂好票票啊,到时候给我们的小包子砸票!么么哒!

第四十六章 离去

日间的时光却是有些短暂的,二人用过早膳之后权术将军便过来拜见陛下,当然是即将到来的大战的事情,陛下将其叫到书房,七夜则是在一旁帮陛下批阅奏折,倒也不打扰他们。

待到二人聊完,已经是午后,夫妻二人简单的用了午膳之后,便又是继续批阅奏折,案前堆积得高高的奏折终于在傍晚十分被夫妻二人批阅完毕。

房内,风灯淡淡,灯影婆娑。

七夜坐在床前给两人打点行囊,陛下则是坐在塌前默默的看着她。

七夜此时正专注的叠着陛下的随行衣物,身旁已经摆放着几套整整齐齐的衣袍,有陛下的,也有她的。

“这场仗还不知道要打到什么时候,不如让几个心细的小丫鬟随行吧,如此也能更好的照顾你。”

想了想,七夜终于忍不住蹙着眉抬起头看着他。

陛下低头抿了一口茶,随即道,“行军打仗你当享福吗?朕有飘西夜风他们便可。”

“这些事情让丫鬟打点便成,你何须亲自打理。”

见到七夜将旁边的瓶瓶罐罐,什么疗伤药之类的都装到一个小布袋里,陛下终于忍不住开口了。

七夜的动作怔了下来,又抬起眼看了他一眼,忍不住叹息道,“算了,还是我来吧。免得找东西总得费一些时间。”

陛下没有答话,又是沉默不语的看着她忙碌着。

“明日我同连云十八骑回去就行,那些玄罗军你还是自己留着吧,目标太大反而不好,忘川已经通知冥殿的各个分殿一路接应,这里去朔凉路程也不算太遥远,眼下秋天也快到了,你自己也记得带几身御寒的衣物。”

七夜一边收拾着,一边说道。

“不行。”

陛下想都没想,便直接拒绝了七夜,深邃的眼神凝聚着隐忍的情愫,一瞬不瞬的迎上七夜投来的目光,语气丝毫不容抗拒,“七夜,你不要得寸进尺,不然朕觉得朕亲自送你回去会更好一点。”

闻言,七夜只得抬手揉了揉眉心,便也不做坚持,“那好吧,随你高兴。”

将整理好的东西往旁边的架子上搁了去,七夜这才站起身,朝陛下走了过来,陛下随手便给她倒上了一杯茶。

七夜偏过头,接过他递过来的茶,小心的抿了一口下去,秋水般的眼神不经意间扫了对面的窗口一眼,才发现有盈盈的月光照进窗里来,银白的清辉洒满了一地,抬头一看,才发现是一轮满月。

“如此月光,我们出去走走如何?”

七夜忽然转过头,看向神色淡淡的陛下,清冷明澈的脸上微微染着淡淡的微笑,陛下看了看她,分明能从那抹笑容里看出几分萧瑟与落寞,陛下的眼色忽然一沉。

“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不知天上宫阙,今夕是何年?”

七夜忽然低低的念了几句,有低头抿了一口茶下去,而这时候忽然发现自己闲置的另一只素手被一只微凉的大手轻轻握住,七夜蓦然抬头看他。

“走吧,我们出去走走…”

也不等七夜答应,陛下便是蓦然起身,一手拉过七夜,往外面走了去。

“见过陛下圣安,皇妃娘娘圣安!”

刚刚入夜,行宫内的仆人们依然忙碌着,一看到陛下一手拉着皇妃娘娘朝门外走去,皆是掩着嘴笑着。

“朕与皇妃出去走走,你们不必跟来。”

陛下一脸深沉的打发了随从的侍卫,转眼间便拉着七夜走出了行宫。

崇州城内,正是火树银花不夜天之时,灯火辉煌一片,人潮似海,听着旁边走过的行人聊着,这才知道原来今天是崇州地区的某个节季,挺热闹的节日。

夫妻两人找了一个热闹的酒楼,要了一间雅间,再叫了一桌子的好菜。

七夜推开窗户,一缕淡淡的江风便随风潜了进来,江面上江水荡涤摇曳,承载了一江的明月,细碎的光影投入窗里来,看起来有些虚幻。

风中隐隐约约传来阵阵吵杂不清的歌声,似乎是江边吟唱的文人骚客临江而立有感而发的,仔细一看,才发现江边居然还有人放花灯。

酒水倒入杯中那般清冽的声音传来,倒是将七夜的思绪给拉了回来。

“你身子不便,就喝些花茶罢。”

陛下神色寂然的将一杯热茶放到七夜跟前,清淡的花茶香气弥漫而来,混着淡淡的清酒香弥漫而来,闻着挺舒服。

陛下抬手将一杯酒饮下,才顺着七夜刚才的目光往窗外望了去,倒影的光影倾落在两人的脸上,看着有些朦胧。

“想不到这边境的崇州城也是这般的繁华,刚刚走过来的时候还听说前些年这里分明是一片荒凉的。”

七夜叹息了一声,喝下一口茶,才低声道。

“崇州附近的矿山不错,朕登基之后便派人过来查探这边的资源情况,得知这里的大致情况,便采取相应的法令,这几年,崇州城发展得很快,朕也很满意。”

陛下默然回道,随即又给自己倒上了一杯酒,缓缓收回目光,看向七夜,见她神色平静,整个人也没有平日里的冷漠清冷,这会儿整个人倒是显得很平和,想了想,便忽然问道,“刚刚念的几句,接下来应该还有吧?”

听到他问话,七夜这也才将视线收了回来,却看到他正夹了一块红烧鱼,小心的挑好刺,然后放入她跟前的碟子里,七夜的眼神莫名的一闪,随即才淡淡笑道,“自是有的——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不知天上宫阙,今夕是何年?我欲乘风归去,唯恐琼楼玉宇,高处不胜寒,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间?转朱阁,低绮户,照无眠,不应有恨,何事长向别时圆?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七夜凭着记忆,将整首词轻轻念了出来。

“又剽窃了你们那里某个人的诗词了吗?”

陛下忽然笑了笑,看向她的眼中有莫名的温柔宠溺之意,虽然不明显,但是七夜还是能看得出来。

七夜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只好又低头喝了一口茶,才喃喃解释道,“又被你知道了!其实在这个时代里,我在这舞文弄墨方面是一个白痴,弹琴起舞更不用说。”

“你还知道不好意思吗?朕自然也看得出来,七夜,在朕面前,你能拿得出手的东西可不多。”陛下也不知道委婉,直接也就顺着七夜的话往下说了。

事实确实是如此,可是这话从他口中说出,七夜听着却是有些不是滋味,当下便蹙着眉,瞪了陛下一眼,冷然道,“那又怎么样?你嫌弃我不成?”

看到这女人忽然间又竖起了她那浑身的刺,陛下只得无奈一笑,忽然伸手轻轻握住她搁在桌边的小手,感性的语气温暖平和,“瞎想什么?朕也不喜那些外在的东西,这些年早已看腻味。”

七夜瞥了他一眼,这下脸色才好看了不少,执起筷子,这才默默的低头吃着碟子里他清好的鱼,“我也不喜欢那些附庸风雅的文人骚客,有本事就用自己的一身才华都为天下的百姓谋福。”

“这点也看得出来,你当初对盛林学院可是丝毫没有留情,现在盛林学院的那批学子恐怕都对你恨之入骨。”陛下淡然一笑,抬手又饮下了一杯。

这下,七夜才徐然抬头看向陛下,秀眉一扬,慢慢吞下口中的食物,取过一旁的手帕擦了一下嘴,才饶有兴味的眯起星眸,淡淡笑道,“所以,你现在不会在跟我秋后算账吧?当时我还觉得奇怪,为什么你堂堂一个皇帝的,怎么可能就这么让我侮辱了你的那帮未来栋梁之材呢。”

“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陛下莫可奈何放下酒杯,伸手又给她满上了茶,一边轻斥道。

“盛林学院那些老古董确实应该有人给他们当头一棒,这些年他们培育出来的这些学子都是一些外强中干的废物而已,若不是因为你让他们尊严扫地,激起他们的斗志,朕现在极可能已经废掉它。朕从来不会白养一些没有用的废物。”

“那也是!拿百姓辛苦交上来的钱把他们养的白白胖胖的,却是半点用也没有,只会横行霸道欺压老百姓,还不如养一头猪,养猪肥了还能杀了吃肉,咦,对了,赤,你又没有想过若是军队相对变动比较少的话,你们完全可以自给自足。比如你们可以在军中圈一块地方,养鸡鸭什么的,或者养猪,逢年过节还可以加菜,这不是挺好的一个办法吗?嗯,我觉得可行,回头等我回到朔凉,我得好好研究研究…”

七夜一边啰哩啰唆的嘀咕着,越说越觉得这个办法实在是太好了,现代的军队中很多就是这么做的,说不准在这个冷兵器时代,这个办法也同样适用的。

然而,对面的陛下脸色已经黑了下去——

这女人将他的大夏军都当成什么了?

军队里养猪?养鸡鸭?

亏她想得出来!

这女人倒是时而精明,时而有些粗俗,不过,即便如此,陛下的嘴角却是忍不住轻轻上扬起来,淡淡的望着七夜,笑道,“不如,你亲自教他们?有你带领他们,或许成效会更大。”

七夜当下就翻了一个白眼,马上伸手指了指自己的肚子,道,“我养他都吃力,哪有那精力。不过我说的是真的,你可以交代一下军中的伙夫,如此也可以避免剩下的剩饭剩菜,逢年过节还少了一笔开销。”

“朕会考虑。吃点东西吧,晚膳的时候吐了不少。”

注意到七夜刚刚的胃口似乎不错,也不似刚才晚膳的时候吐得厉害,这便又给七夜清了几块鱼,七夜自然也乐意的照单全收。

“你也吃一点,最近的事情有些折腾人,你也瘦了不少。”

七夜随手也给陛下跟前的碗填满了,一时之间,雅间内便是和睦融融的,陛下难得脸上一直挂着淡淡的柔和,低头吃着碗里的东西,喝着酒,然,那深邃的眼神,更多的时候却是落在对面埋头吃东西的七夜的身上。

明月清风,佳肴美酒,凤鸾同饮。

雅间内,时而传来两人的说话声,伴着凉风中偶尔传来的丝竹之声,更是显得寂静。

陛下倒是喝下了不少的酒,清俊的脸上也微微浮现出些许的红晕来,深沉的眼眸里也禁不住浮现出一些淡淡的柔和迷离,看在七夜眼里,不禁觉得心里一紧。

这个男人美丽不可方物,七夜从来都没有低估他的魅力。

好一会儿,一顿晚膳总算用好了,七夜说到江边走走,陛下欣然同意,然后便喊了小二过来结账。

陛下伸手往自己的衣袖摸了去,然而,摸了许久却也没摸出什么,脸色忽然沉了下去。七夜见状,似乎也明白了什么,顿时也往自己的衣袖伸了去,然而…

都没带银子!

陛下抬起头,正好迎上七夜投来的目光,眼底居然难得的掠过一道窘迫,然而此时,站在边上的小二似乎也发现了端倪,望着陛下跟七夜二人,眼底不禁生出些许的鄙夷来,正想扯着嗓门大喊有人吃霸王餐,然而,不等他出声,陛下手中的杯子已经朝他的弹射而去,那小二眼前一黑,当下就昏倒过去。

七夜扬了扬秀眉,漫不经心的喝下杯中最后一口茶,然而陛下却已经起身朝她走了过来,一手环住她的腰,七夜感觉身子一轻,眨眼间两人便已经从窗口跃出。

动作之快,一气呵成!

陛下足尖一点,一把将七夜拥在怀中,风声不停的从耳边掠过,一阵凉意袭来,忽明忽灭的幽光不断的从眼底闪过,七夜下意识的低头一看,这才发现他们的下方正是那波光粼粼的江面。七夜下意识的伸手抱紧他,两人便是这么紧紧挨着,七夜可以很清楚难受到他怀中的温暖,清幽的冷香从鼻间萦绕弥漫而过,七夜瞬间便是一阵迷离恍惚。

眨眼的功夫,两人便已经越过江面,在江边苍翠的垂柳下停了下来。

七夜踉跄了一下,幸亏陛下及时的扶住她,这才勉强站稳了脚步。

“没事吧?”关切的声音传来。

七夜抬起头看了他一眼,发现他眼底的那道窘迫感依稀还在,当下便是一笑,“当朝陛下居然带他的皇妃吃霸王餐,这话传出去不知道你的面子得落下多少了。”

陛下顿时一僵,别过头去,然后便负着双手突然往前方走了去。

站在原地的七夜突然大笑,片刻之后,才跟上他的脚步,沿着江堤往行宫的方向走了去。

徐来的清风将江中的花灯往前吹了去,摇曳的星星点点飘忽不定,闪烁在凉风之中,耳边隐约传来不远处情侣的低语,两人都是武艺高强之人,自然是能将那些令人脸红心跳的话听得一清二楚。

“七夜。”走在前面的陛下忽然停下脚步,低低的唤了七夜一声。

七夜下意识的收住脚步,缓缓的抬起头,清亮如寒星的眼眸望着他,婆娑斑驳的树影将两人笼罩在一片黑暗之中,看到他那充满认真的眼睛,她沉吟了一下,才淡淡应道,“怎么了?”

陛下看她许久,想要说些什么,然而却忽然又不知道自己能说些什么,良久之后,他才淡然一笑,“没什么,就是想叫叫你。”

落下这么一句,陛下忽然又转过身子,又往前走了去,然而他才刚刚转身,却被七夜一下子拉住了手,他被迫性的停了下来,刚刚站稳,一股淡淡的幽香便扑鼻而来,怀中一软,紧接着一个清凉似水的吻便落了下来。

浅尝即止,倒也没有更深入的探究。

陛下忽然伸手轻轻的拥着她,低头回应她,细碎的柳枝从肩头扫过,一对璧人便是隐藏在这阑珊的灯火深处。

“有的时候,不去想那些枷锁,如此,也没有什么不好。”

许久之后,陛下才放开七夜,目光寥落的望了天边那轮满月一眼,轻轻的说道,“可惜,其实很多事情却是由不得我们去选择,即便是朕这般高高在上的身份。”

“这么多年了,朕坚持得也挺累,还好如今心底多出了一些盼头,让朕以为自己不再是孤军奋战。”

七夜心中微微一颤,隐约明白他的意思,沉吟许久,却也不答话,环在他腰间的素手收紧再收紧…

已经是深夜,回去的路上两个人都没有再说话,但是陛下抓着她的大手一直没有松开。

回到行宫之后,七夜很快就上床睡了过去,可能是因为害喜的关系,整个人很容易疲惫困倦,而陛下却是失眠了一整个晚上,拥着她看了一晚上,在黎明时分才睡了过去。

第二天,天大亮,陛下醒过来的时候,七夜已经不在,一旁收拾好的行囊也空空如也…

崇州城外,连云十八骑跟一千的玄罗军早已经等候在城门外。

七夜一袭黑色袍服,一身少年的装扮,稳稳的坐在马上,抬头望着眼前高高的城池,许久,才微微叹息了一声。

“大人,天色不早了,该起程了!”

一旁的月影这才小心翼翼的在七夜耳边提醒道。

七夜收回视线,点了点头,调转马头,星眸浮现出一道暗淡,然而随即很快又被那股冷锐的流光所替代,她默默的转过头,正想策马离去,然而不经意间便看到了城楼上悄然出现的那一抹凌风傲然而立的黑色身影…

她胸口微微有些沉郁,眼睛也在一瞬间浮起了一抹微热,最后看了他一眼,终于还是什么也没有说,默默的转过头,马鞭扬起,终于便是这么绝尘而去。

月影的声音落下,连云十八骑顿时跟了上去,紧接着便是玄罗军,宽阔的官道上顿时扬起了一道滚滚烟尘,一队人马湮没在烟尘之中,渐行渐远,最后终于化作一个小黑点渐渐的消失在遥远的官道上…

崇州城门上,凉风依旧,负手而站的陛下衣袂飘飘,望着七夜消失在远处的方向迟迟没有动,清晨的第一缕阳光照射而来,给他镀上了一层圣洁的金光。

“皇嫂倒是一个令人钦佩的女人,皇兄,臣弟如今是心服口服了。”

一道轻笑声传来,循声望去,便看到一个身穿月色锦袍俊逸男子已经出现在陛下的身后。

陛下这才转过头一看,淡然的神色上浮现出一道笑意,目光也缓和了不少,“什么时候到的?”

北凌逸一手打开手中的折扇,虽然是一身风尘仆仆的样子,然而桃花眼里却不见半分的疲惫,“昨晚半夜就到了,不忍心打扰皇兄跟皇嫂休息,所以本来想今早上再过去给你跟皇嫂见安,却不想皇嫂这么早就启程回朔凉了。说来皇嫂还真是挺让人佩服的,就这个样子,居然还…”

闻言,陛下眼中顿时浮现出一阵无奈,又看着那已经空荡荡的方向,淡淡笑道,“她便是这个性子,朕早已习惯了。”

“你就让她这么回朔凉吗?其实她呆在这里也挺好的,看她之前在南疆的表现,足以胜任军师之位,皇兄完全可以将皇嫂留在身边,这样也不用承受这般相思之苦了。”

北凌逸揽了揽那一身袍服,饶有兴味的望着陛下。

说道这里,陛下却是转头望了他一眼,迟疑了一下,才低声回道,“朕何尝不想?她怀了朕的子嗣…朕总不能让她跟着朕在这里冒险,至少朔凉那边还算是太平。”

“什么?皇嫂怀了皇兄的子嗣!”

听到这个消息,北凌逸当下便是一惊,整个人也僵住了。

陛下默默的收回眼神,轻轻点头,眼中隐约藏有隐忍的淡喜,“嗯,算算日子,应该也有三个月了。”

北凌逸那桃花眼一闪,一道道溢彩顿时倾泻而出,脸上都笑成了一朵花,“如此说来,那皇弟岂不是要做皇叔了!”

陛下简单的应了他一声,便忽然转身走下了城楼。

第四十七章 北皇殿下

北凌逸喜出望外的望着陛下一步一步朝阶梯走去的身影,脸上的如花一般的笑意仍在,连忙跟了上去,一边念道,“皇兄,如此一来,朝堂上那些大臣倒也无话可说,这可是一个天大的喜事!出兵的吉兆!”

“你也信这些?”陛下那漫不经心的语气传来。

北凌逸欣然一笑,手中的折扇轻轻一摇,“不是臣弟信这些,而是大夏的百姓信这些。不信皇兄马上将这消息公布天下,臣弟保证整个大夏都会为之振奋。”

“现在还不是时候,等孩子生下来,他们在朔凉那边稳定下来再说。现在将她推到浪尖口上,不是智者所为。”陛下拾步走下台阶,双手依然还负在身后,然,一身的王者之气却是尽显,“逸王,你马上替朕拟旨,八百里加急火速送往黑风城,并且知会朔凉各州各郡,不得有误。”

“臣弟听旨!”

听到陛下这话,北凌逸那一副嬉笑的神情顿时一阵凛然,整人也为之一震。

“圣人广运,千秋社稷,朕少时登基,至今已有十年,承上苍见爱,如今我大夏国泰安康,幸之有众忠臣良将鞠躬尽瘁。忠臣良将后代,皇贵妃东方七夜,护国有功,治国有道,统军有方,名在当世,功在千秋,今朕顺应天意,封皇贵妃东方七夜为北皇,领军驻守朔凉,执掌朔凉一切军机要务,守卫我朔凉边境。众臣务必辅之,以固朝纲…”

陛下低沉的开口念着,待声音落下,身后的逸王北凌逸已经吃惊的收住脚步,目光有些凝固的望着即将走下阶梯的陛下。

“皇兄…这…你确定真的要下这道圣旨吗?”

“你见过朕开玩笑吗?她对朔凉的付出不少,没有人更适合这个位置,朝中若有谁不服,让他们自己过来跟朕讲,刚好,朕也不想看到楚圣天,他们若是能将楚圣天给朕打下来,这个北皇就是他们的。”

陛下不以为然的冷声道,深眸里也尽是那淡淡的寒意,“朕是讲究效率的人,他们若是拿不出一点真本事,你就让他们给朕闭嘴。”

浑身突然透出一股凌寒的冷意,差点忘记皇兄本来就是这么一个唯我独尊不容抗拒的人,北凌逸只得笑了笑,欣然点点头,道,“是!臣弟遵旨!”

“即刻通知权将军,让他马上传令下去,命出征将士带足半个月的粮草,全军入夜时分出发,星夜兼程,前往西门关!”

陛下低沉的声音透着一股不容抗拒的威严,落下这么些话,挺拔的身影便已经迈下了阶梯。

“臣弟遵命!”

城楼上的旗子依然微微摇曳着,天色早已经大亮,熹微的晨曦透过天幕倾泻而下,凉风依旧,然而,北凌逸却分明闻到了一股紧张的硝烟之味。

当天晚上,陛下便带着连同北凌逸从南疆带来的十万大军,一共整合了二十万大军从大夏崇州城出发,前往西门关。出发刚刚到半夜,陛下便命令逸王带着五万迅捷的轻骑兵作为一个快速劲旅率先赶路,打探前方的军情。这五万轻骑兵大多都是崇州城本地人,对崇州西门关一带非常的熟悉,而且他们常年在权将军的带领之下与楚军交战,对楚军也是较为熟悉,有他们打前锋自然是很好的决定。

星夜兼程,大军以迅雷般的速度抵达西门关,而此时楚圣天所率领的两大军团也抵达西门关,战事一触即发。

在双方抵达西门关三天后的一个午后时分,就在夏军忙碌着午膳的时候,西楚攻击的号角声吹响了——

天色灰蒙蒙的,阴沉的天空里堆积满了沉郁的阴云,夕阳光透不过那层厚厚的阴云,瓢泼大雨收歇,宣泄了一天一夜的大雨渐渐转小的时候,城门外轰隆的鼓声大振!

“陛下!陛下!不好了!楚军突然发起攻击的号角!”

帅帐内,陛下正一身闲适的站在案前查看着西门关附近的地图,一道急促的通报声突然从帐外传了进来。

紧接着,权术将军的声音也响起了——

“陛下,要不要擂鼓聚将?”

陛下抬起头目光微微有些凝固,眯着眼扫了门前的那名气喘吁吁的士兵一眼,片刻之后,才淡然收回眼神,一手扔下手中的炭笔,一身的镇定从容不迫倒是让在场的连同权术将军在内的几名将领也瞬间镇定平静了下来。

陛下淡淡问道。

“陛下,他们的动作极快,好像是事先策划好的,眨眼间就在城门下展开了阵形,列好方阵,黑压压的一大片人,恐怕就是出其不意的攻打我们西门关!”

那名士兵深深吸了口气,看着陛下这般沉静的样子,心底的慌张居然在一瞬间快速的平息了下来。

“出其不意?楚圣天他太谨慎了,朕都等了三天了。三天前若是他出手,我们还有可能会略占下风,三天之后,鹿死谁手还不一定。不过,朕不觉得他楚圣天会做这样的蠢事。”

陛下揽了揽衣袖,清俊的脸上掠过一道不达眼底的笑意,提着步子便大步流星的往帐外走了去,权术将军等人连忙跟上。

不一会儿,陛下同权术将军风尊使等人便站上了西门关的城楼,远远看着城楼下方,借着灰茫茫的天色便能看到城门下早已经列好阵形黑压压的一大片楚军。

传令兵不时的在各个方阵之中来回转令,穿戴整齐的楚军手中握着锋利的长枪,一大片星星点点冰冷的寒光闪烁在茫茫的雨幕之中尽显肃杀苍冷,前方是弓箭手盾兵,此时他们也已经拉弓搭箭,寒冷的箭尖对着的便是夏军的西门关城楼。后方则是高举着快刀的精锐骑兵,闪烁的刀光几乎逼得人睁不开眼睛。

凉风之中,旌旗如云一般的翻滚拍打着,一股极为沉郁的压抑气息迅速在空气中弥漫开来,如同那阴郁的阴云一样,压得人透不过气来。

登城眺望的权术将军几人脸色都有些沉重,紧紧盯着下方的阵形,一时之间几人都没有说话,下意识的转头望向负手而站的陛下。

“陛下,这是什么阵形?怎么看起来好像有点熟悉,但是同时又感觉有些陌生!”

权术将军终于忍不住开口问道。

陛下神色寂然,俊脸上也看不出什么情绪,然,目光却是很冰冷,“锁眼阵,上古奇阵,早已失传,能摆出这样的阵形,倒是不容小嘘,不过空有其形,不得其精髓,这应该不是他楚圣天领的兵。”

“锁眼阵!”

一听到这话,身后的几名将军禁不住惊呼了一声,脸色微变。

攻击的鼓声不断,前方的弓箭手终于要动手,身后的云梯也在缓缓在弓箭手的掩护下朝西门关逼近。

“陛下!他们要攻城了!让末将出城迎击吧!”

“命城楼上的弓箭手一致朝他们的阵眼放箭,孙将军,你带五千骑兵迅速出城以最快的速度攻击他们的左翼,方将军,你带一千的弓箭手潜伏在孙将军身后待靠近,立刻朝敌人的阵眼放箭,卫将军,你待他们攻入敌人的阵地之中,立刻率领五万铁骑直插敌人阵眼,不要恋战,一旦进入敌人的阵法之中,一致都从敌人的右翼方向杀出。朕要的是打乱他们的阵法,不是要你们消灭他们的大军。记住,要快,要狠,还要准!”

陛下脸色平静如无波的海平面,望着下方的阵形,淡然下了一些列的指令。

陛下令下,各位将军立刻各就各位,抱拳应着,紧接着便是匆忙下去做准备。

霎时间,城楼上的箭支像急促的骤雨一般,密密麻麻的朝楚军飞射而去,‘嘎吱’的一声,城门终于打开,轰鸣的马蹄声传来,整个大地都在微微的震动着,黑色潮水蔓延狂涌一般的夏军铁骑如同那激起的海啸,挥舞扬起的马刀明晃晃一片,划破了苍茫的雨幕。

马蹄飞踏过冷雨,飞溅起的泥泞雨水震破那股压抑的阴沉,天空中忽然有那尖锐的嘶叫声传来,紧接便是轰隆的鼓声。

强悍可怕的阵势看得对面的楚军心中大惊,纷纷扬起手中的兵器。

裂天而来的滚滚黑潮眨眼间便以一种可怕的速度靠近,如此强悍的冲击出场让楚军瞬间便乱了方寸,很快便出现了混乱。

孙将军依照陛下的旨意,带兵从左翼攻击再从右翼杀出,隐藏在后面的弓箭手待靠近,手中的利箭立马出手,然而一切都来得太快,让人来不及反应,楚军大多的将士都在为城楼上卷来的箭雨所分去注意力,一时之间哪里能想到陛下这么一招?

暴吼声大起,五千的铁骑便如同汹涌澎湃的波涛一般朝楚军冲了过去,势不可挡的气势吓得楚军脸色大变,连忙奋起抵抗,然而孙将军此行是绕过了楚军中前方的骑兵,直接在楚军中划了一道圆弧,从右翼突破,下手快很准,挥舞的马刀一路砍杀,腥热的鲜血四处飞溅,与此同时,由卫将军带领的五万铁骑也冲出了城门直插楚军中军,方将军带领的一千弓箭手的掩护下,五万铁骑快如闪电般的进攻。方寸大乱的楚军眨眼间便到处是一道喧嚣声,完全想象不到夏军如此疯狂凶狠得像一只只饿狼一样的打法。

惨烈的厮杀声划破天际,痛苦的嗷叫声不绝于耳,战马嘶叫,银白色的刀光湮没在一片血海之中,西门关外,一场令人惊骇的恐怖大屠杀拉开序幕,成千上万的夏军铁骑踏血而过,死亡的恐惧声冲入九霄云外,空气中的风到处都充斥着一股浓郁的血腥味。

“杀啊!让楚军知道我们夏军就是疯狂的狮子!”

“冲啊,嚼碎这帮楚狗的骨头,让他们知道我们夏军是最勇猛的勇士!”

“杀光楚狗,冲啊!我们伟大的陛下就在城楼上看着,我们是陛下的勇士,我们是大夏的勇士!”

疯狂的叫嚣声几乎冲破楚军的耳膜,黑压压的浪潮如汹涌而来的可怕的海啸,那些夏军好像根本不怕死,兴奋的欢呼声,叫嚣声让楚军心中升起无限的恐惧,整个大军乱成一团,毫无章法的抵抗,四处溃散,惊慌的叫骂声也传来——

“真他妈的疯子!”

“夏狗是一群恶心的疯子!”

“逃啊!大家快点逃啊!”

于是乎,整个队伍开始迅速的撤退——

而,就在这时候,楚军的鼓声忽然大作!

“啊!是太子殿下!太子殿下来了!”

溃退的楚军之中忽然有人惊喜的狂呼了起来,众人这才齐刷刷的转头朝前方队伍让开的方向望去,果然那看到他们的太子殿下策马风尘仆仆的赶了过来。

“两翼往中间收缩,第一第二纵队骑兵迅速截住他们,弓箭手朝潜伏在左翼的弓箭手射箭,扎稳阵脚,不要乱,有序撤退,第三第四纵队骑兵后压,护住中军!动作要快!”

楚圣天那淡金色的袍服飘飘,颇具威严的声音传来,传令兵立马奔走相告,楚军才勉强稳住心中的慌乱,连忙往中间收缩,然而此时,夏军城楼上的退兵的号角顿时响起,孙将军卫将军等,迅速撤退,干净利落,丝毫不恋战。

望着快速撤回城中的夏军,策马而立的楚圣天双目浮现出一片冰寒,耳边依然到处充斥着士兵的哀求嚎叫声,浓郁的血腥味熏得人直想作呕,周边到处是一片狼藉不忍直视的修罗场,惨叫声令人心痛而恐惧,脚下的土地已经化为一片绯红,也就是那么片刻的功夫,楚军这边倒下去的尸体便有上万人。

深深吸了口气,楚圣天忽然转身跟身后的几名将领开口道,“整合兵马,我们先往后撤退十里,没有本太子的命令,谁也不得擅自行动!莫多将军,你擅自行动,将几十万将士的生命弃之不顾,本太子要军法处置你!”

“太子殿下!”

楚圣天那冰冷无情的声音落下,身后一个身穿银色战袍的男子顿时面色死灰的跪了下去,“末将认罪!赤帝…赤帝的军团实在太可怕…”

“住口!不战而逃,简直可耻,现在还在这里散播这种动摇军心的言论,本太子留你有何用?”

楚圣天不等那男子说完,顿时勃然大怒。

“何将军马上传令下去,鸣鼓收兵!”

楚圣天一阵大怒拂袖,阴冷的冷喝声落下,目光却是下意识的一抬,往前方的城楼上望了去,果然看到那个凌风而立的身影…

隐晦不明的眼眸不似之前那般的温润平静,锐利冰冷的眼神透着一股骇人的寒芒定定的盯着那抹黑色的身影,藏在衣袖下的双手紧紧握成拳,掌心都掐出一片猩红。

“陛下,楚军居然就这么撤退了!”

权术将军望着下方如同潮水一般撤退的楚军,脸上充斥着满满的喜悦。

陛下神色淡淡的望着撤退的楚军,深邃的眼眸里却是忽明忽暗,眼神似乎有些凝重,看得旁边的权术将军不禁有些惊讶。

而这时候,旁边一直沉默不语的风尊使终于开口了,“这楚圣天果然有几分本事,居然能这么快就将整个楚军撤出漩涡,还能如此隐忍,怕也是治军有方的人物。”

风尊使说着,忍不住又皱起眉头看着下方有条不紊的撤退的楚军,自然是看到那道策马而立的淡金色的身影,盯着那道淡金色的身影看了许久,忽然转过头看向旁边的陛下,这才发现陛下也正在盯着那道淡金色的身影看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