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她点头,“我心里明白,仇恨若是固执地报下去,只怕世世代代都会受牵连。”

“你晓得就好,所以,过去了的事,不要再放在心上了。”他轻笑,宠溺地看着她,又一脸担忧地说“不知道外头现在什么情形。”

她闷闷地说“我的父亲会是伯爵么?日记上也没讲明我父亲是谁。”

“我希望不是…”他低低地说。她抬眼,好奇地问“为什么?”

“哈哈…”他大笑,轻刮她的鼻头“要他是你父亲,我们的婚事就麻烦了。我听说,白伯爵可是霸道不讲理的一个人,我父亲提起他就害怕呢。”他轻叹“所以啊,你的父亲最好别是他,但是我又希望是他,要是他,以后的你…就不会再吃苦了…”

“修…”她鼻子微酸,他浅笑,“你真是傻瓜…一点小事也哭鼻子…”

第49章:如果没有我(3)

第49章:如果没有我(3)

直到傍晚,白子承才放他们出去。由于巡捕房没有派人前来镇压,加上有某些人在背后煽动,抗议浪潮愈发厉害。几乎快到了不可收拾的地步。

“唉…”白子承一脸无耐,催旁边正在打电话的侍卫“通了没有?究竟通了没有?”侍卫直摇头“法国那边打不通,李警长,欧阳总董也打不通。”

“这二个人跟我玩矫情。”白子承急昏了头,“继续给我打!打到通了为止。”

“这么晚,他们可能去了夜总会。”侍卫提醒他。他恍然大悟,“快给我打去他们家里问问。”

侍卫继续拨着号码,听到“喂”的一声,白子承即刻夺过,“我是白伯爵的侄子,李警长在不在?叫他听电话。”

“李警长出去了,几天后才能回来。您过几天再请打来吧。”

“喂,喂!”白子承一脸怒气,将电话用力一摔“他妈的,竟然敢挂我电话。”他吩咐侍卫“打去欧阳家,看他在不在。”

“不用打了…”修痛苦地按着太阳穴“他们肯定商谈好了的,打过去也没用。一样的回复。”

“我就不信,他们敢这样大胆!”白子承怒火冲天,恼道“要是叔叔在就好了,他可以直接命令领事馆,领事馆也可以命令巡捕房。可是他大抵要到后天才能赶得回来。就算他叫人日夜加速,不顾命赶,也得明天才能到。”

“外头那些人虽然让你赶出去了,可还是虎视眈眈的站在门口。”斯卡辛忍不住,说“我前头开车进来的时候,车都让他们打坏了,可见…夏妓小姐这一出去,准没命。”

白子承吸了口烟,“我别的不怕,就怕他们冲进来捉人。前面你没瞧见,他们几乎将我家翻遍了。”他用力地抽了二口,骂道“他们竟然跟我无法无天了!绝对有人在幕后操纵!”

侍卫挂下了电话“白少爷,还是一样的答案。”

“他妈的!”白子承铁青着脸,将茶几掀翻,“等叔叔回来,看我怎么收拾这二个老家伙,他们敢跟我装!”

斯卡辛劝道“不要靠他们了,靠自己罢。”又对修说“你先去陪夏妓小姐,这里有我们就可以了。要是有风吹草动,你们记得躲去密室。”

夏妓在楼上听到了一切,她下楼,微微一笑,说“与其这样连累你们,不如将我交出去罢。”修眉头紧锁,怆然道“不可以,我死都不要交你出去。”

“可是,我不想连累你们。更不想你们为了我心力交瘁。”她笑容凝在了唇略,痛苦地直摇头“你们不要再为我操心了,生死各安天命…”她满眼含泪地看着修,一字一句地说“这辈子,有你爱我,就够了…即使我明天就会死,即使我下一刻就会死,我也会感到幸福…”

“夏妓!”修大叫,颤抖着手,指着她“你要再说会死的话,我以后再也不要喜欢你,因为你太自私,你只知道顾自己…以为死掉就可以一了百了,你有没有想过我…看到别人欺负你,我的心就痛得好像要死掉了。你知不知道…”他的眼里蓄满了泪,却强忍住,一字一句咬得极重地说“你可以去死,反正,我也会陪你死…”

“你们都不会有事。”白子承眼角也是湿湿的,他勉强浅笑,“夏妓…其实我可以叫你妹妹,因为你是我叔叔的女儿。你知不知道,你的身份会令多少人嫉妒?虽然你出身在棺材,但是…你的父亲,他在整个上海,都能呼风唤雨。他…”他哽咽得说不出话来,只是说“所以,你一定等你父亲来救你…”

“他真是我的父亲…”她不敢置信地喃喃自语“我有父亲了…我的父亲能呼风唤雨…我的父亲,他能保护我了…”她痛苦地锁紧眉,泪流满面地说“我有父亲了…我不再是一个没人要的孤儿了…”

斯卡辛亦是哽咽着说“夏妓小姐,你真的有父亲了,你的父亲是法国总统的得力助手。他虽然是中国人,却得到众多法国人的认同。你…有父亲了…”

“父亲…爸爸…我能不能当面叫他声…爸爸…再死…”她颤抖着手扶住栏杆坐下,“我能不能当面叫他声爸爸…”

“可以的。”白子承猛地点头,情不自禁地抱住她,“叔叔他晓得了这里的一切情况,他正在赶回来,所以,你一定要撑到见到他…就算你不行了,你也要撑下去,因为很快…你就会有爸爸了…”

她泪眼迷离地看着他,点头“我要见他…我日思夜想都想有个爸爸…”她搂住他,叫道“哥哥…”

“乖,妹妹…”

修抹干脸上的泪,望去窗外,虽然窗外的一切被黑夜及迷雾影影绰绰朦胧了眼。但是,当第二天,太阳升起时,黑夜会消失,迷雾也会散去。虽然窗外的众多树,早已干枯,变得不屑一顾。但,又怎能忘记,春天树木的嫩绿,盛夏树木的荫蔽遮日及秋天层林尽染的美态呢。是的,一切都会过去的,不管人或物…都会过去的…

第50章:游行示威

第50章:游行示威

第二天一大早,许多游行示威的人硬闯进了屋,巡捕房的人也来了,却不是来镇压游行的人,是来抓夏妓与看守屋内的人。

“李警长呢!”白子承问得咬牙切齿。这些事,都令他们措手不及。巡捕房的捕头,笑道“白公子,警长确实有事出去了,他也吩咐让我们好生保护白公子。”

“所以?!”他问得牙痒痒。

“所以,请白公子与您的朋友乖乖呆在府上。”

“叫父亲过来见我!”修气冲冲地攥着他的衣领,高声咆哮道“叫他死来见我!别以为我不知道他耍得什么小把戏,快叫他死出来见我!”

捕头脸色难看“二少,您这不是为难小的么?我们只是奉命做事。况且欧阳总董与李警长的确都有事去了。”修却不吃这一套,双眼腥红地吼道“别跟我耍花枪,你们是什么东西我会不晓得?趁我们大清早昏昏欲睡,抓走夏妓。再叫所有人看着我们,让外面那堆自称抗议的无赖去杀死她,是不是?”

“二少…”捕头低下头,不敢直视他的眼。他定了定神,又笑道“二少多心了,我们吃了豹子胆,也不敢这样做。谁不知道,她是二少的女人…可是,那些抗议的人,我们镇压不住…我们实在有心无力。”

“够了!”修如同陷入绝地的野兽,满眼绝望。“你给我打电话去通知我父亲,如果今天,夏妓死了!我也不要活了!他或许能阻得了我一时,却阻不了我一辈子。你去一个字、一个字的告诉他,是他逼死了自己的儿子,他亲自对着自己的儿子开了一枪!”

捕头眼里闪过一丝异色,又恍若无闻,叫道“来人,绑住二少,不许他冲动行事。切忌不能伤他分毫。”修胸膛剧烈起伏,似怒到了极至,他咬字极重地说“你敢!”

捕头却是面无表情,四五个手下拿出早已预备好的粗绳将他捆绑。捕头依然镇定如初,只是微微笑道“二少,倘若您再这样冲动,我只好命人将你打昏了。”

“算了修。”白子承沉默半晌,终于出声“这是李警长与你父亲的阴谋,叔叔不在,我们斗不过他们。”又盯着捕头的双眼,切齿地道“倘若今天那个丫头死了,你们准备全部人陪葬罢。不光是你们,还有外头那堆自称游行的混蛋,全部给她陪葬!”

“白公子这话严重了,夏妓小姐的确杀了人,这是抹不掉的事实。”捕头一脸平静,白子承冷哼“杀没杀人,你们自己心里有数。我叔叔的脾气全上海人都晓得,他要是让你们死,就没人敢要你们活!”

捕头不知事情轻重,说“我们也只是奉命行事。”

白子承不再出声,只是两眼直直地盯着钟,眉头蹙得死紧,夏妓,你一定要撑过去,你爸爸就要来救你了…他拿起电话,拨着法国那边的号码,却迟迟都打不通…他的眼泪几乎夺出眼眶,对着电话自言自语:“叔叔,我救不了她…叔叔…”

四周都是人,黑压压的全是人。他们见她出来,都让出一条通道。她面孔惨白似地上的积雪,发鬓微松。一双眼盛满惶恐。不知被谁刻意绊了下,她踉跄得几乎站不稳,死忍的泪快要夺眶而出。她向四周的人鞠躬,声细如蚊“对不起…”

没有人出声,都只是静静地瞅着她,仿佛在观赏一只落入陷阱里挣扎的动物。

她惊恐地迈动脚步,向前走,一眼望去,前面的路好像没有了尽头。她低下头,只觉脚在发软,没了力气。他们举着抗议条,依然不出声。见她不再往前走,人群里终于走出二个女人,推着她直往前去。她挣扎开,脚步虚浮的步步退后,惶恐地问“你们要带我去哪里?”

她们狠狠地盯着她,朝她步步逼近“去了你就知道。”

“不…”她惊慌失措地直摇头“我不要去,我不跟你们去。”四周的人听这话,都朝她靠拢过来,倏地就将她围得水泄不通。

“你们不要过来…”她连连退后,却无路可退。惶然的热泪沿着脸蜿蜒而下,她声音喑哑“求求你们,不要过来…不要…”

最后,她被带到了人来人往的大街。

第51章:白恒宇(1)

第51章:白恒宇(1)

好多人,层层围了过来,将她围得水泄不通。她就这样傻呆呆地站着,脑海一片空白,没有了任何想法。她低着头,手用力地纠结自己的衣角,泪落个不停。他们的目光冷洌似刀,似乎想将她层层剥开。

游行为首的男人大声说:“这个女人,光天化日下杀人,却得到许多人的包庇,连白伯爵的侄子,都将她藏在府里。大家说说,这公不公平?我们要如何处置她?”

人群里顿时骚动起来。

“一命还一命!杀了她!”

“既然巡捕房不将她处置了,我们就处置了她!”

“对,活活打死她!”

此起彼伏的呼声和震天响彻的敲打声令她颤抖,她惶急地说“我没杀人,我没有杀人…”她的声音却弱得几不可闻。

为首的男人瞄了她一眼,“那我将她交给大家处置,”又声音高亢地说“反正我们人多势众,这个女人死了,巡捕房的人也无法追究责任。”

她惶恐地直摇头“我不能死,我还要见我爸爸…求求你们,我还不能死…”那男人一脚向她踢去,她踉跄几步,便扑倒在了地上。她匍匐在地,哀求道“让我见我爸爸一面,求求你们了…”

“打死她!”他们的叫喊声如同夏日的闷雷,在她头顶炸响。不一会,许多人对她拳脚相加。她只觉耳中一片嗡嗡响,身体内仿佛有东西被撕裂,痛得她无力再哭喊。她蜷伏在地,连反抗都使不上力,只是任他们踢打。

十多辆小车浩浩荡荡地驶了过来,白恒宇坐在车里,闭目歇息。几天前,他接到子承的电话,说林秀替他生了一个女儿。那是真的么?秀当初是因为有了孩子才离他而去?才说那些狠心的话?他简直高兴得快疯了,十几年了,原来他一直误会了她!他要找到秀同女儿,对她们忏悔,对她们赎罪!

他睁开眼,看着窗外,外头的一切还是那样的熟悉,他仿佛又回到了十几年前。那时的上海没有现在这样繁华。第一次见到秀时,正是在上海街头,她与一些同学走在一起,风拂动了她的秀风,她飘逸的不像是世俗人,反而像极了画中走出来的精灵。在那一刻,他就知道,白恒宇这辈子,只要一个林秀!

他轻轻叹息,眉头紧蹙,听子承说他的女儿叫夏妓,与秀长得一模一样,就住在白府。只不过,外头都说她杀了人,现在有生命危险。所以他才不分昼夜地赶路,幸好提前到了。

“先生,前头有批人挡住了路。过不去。”司机停下车。白恒宇看着前头一大批人围在一起,拉下脸,问“如果换条路去白府要多久?”

司机说:“这条路是最近的,如果换条路,可能要一个时辰左右。”

白恒宇吩咐身边的人“世安,去将前面的人给我赶走。”刘世安四十来岁,一身笔直的灰色西装,他背脊挺直,恭敬地应道“是!”

他打开车门,走下车,对着那些抗议的人说“麻烦各位让让。”他们似乎未闻,依然围在一起。他无耐,只得掏出配抢,朝空中开了一枪。“砰”的一声,他们目光立刻移到他身上,看这架式就知道,这是非同小可的人物。他们急忙朝四处散开,害怕惹祸上身。

刘世安满意地轻笑,走到车窗前,“先生,可以过去了。”白恒宇轻点头,刘世安坐回车里,笑道:“先生不用太紧张,小姐吉人自有天相。”

白恒宇没出声,一脸凝重。车缓缓开动,他看去窗外,雪地里躺着一个女人,一动不动,她仿佛是死掉了,就那样蜷伏在地。他看不到她的脸,只能瞧见她浑身是血,连四围的雪也染上了一抹红。

“最近治安又差了许多。”他淡淡开口。刘世安勉强一笑,说“先生走的这几个月,是差了许多。一会我派人去叫李警长。”他点了点头,也没在说什么了,司机却沉沉一叹,说“先生不知道,您走的这几个月,可乱了。领事馆也乱成一团。”

刘世安见先生眉头紧锁,问司机“白府没出什么事罢?”司机摇头“我不晓得,今天一大早巡捕房的人说是去保护白公子,我们做下人的都让监视了,连白公子面都见不着。”

刘世安笑道“这李警长还像个样,知道先生要回来了,特意去保护白少爷。”白恒宇冷冷地哼了一声,没做声,只觉心乱如麻。司机说“是因为有人抗议,所以李警长才派人去保护白公子罢。幸好领事馆那边有人通知,说先生你今儿能到,若不然,我都接不到您呢。”

白恒宇听这话,心一颤,问:“抗议什么?”

第52章:白恒宇(2)

第52章:白恒宇(2)

“是说公子救的那个小姐,昨天就在抗议,还进屋搜人呢。公子打电话去找公董局与巡捕房的头,都没人在,说是外出有事了。”

“那位小姐呢?”白恒宇声音颤抖。刘世安见伯爵有些颤抖,就说“你不要再说了,我们很快就到家。可别半路就让伯爵担心。”

白恒宇瞪了他一眼,“让他讲下去!”又对司机说“将你晓得的全部讲出来。我要一字不漏。”

司机看他的神情,便慌了,只是唯唯诺诺地说“具体情况我也不晓得,一大早,我便过来接您了。可能让抓走了罢,他们那情形,不抓走,不会罢休。”

白恒宇语气冰厉地命令“掉转车,回刚刚那个女人那里。”他又唇齿颤抖地说“刚刚那个…死在雪地的女人那里。”

刘世安跟了他二十几年,还没见他如此在旁人面前失常态,不由轻唤道“先生。”司机将车停下,瞄了眼身后跟着的众多保镖车,问“先生,真要掉头?”

他的声音透出恐惧来“快,赶快!”

“先生,您还好罢?”刘世安瞧他神情不对,安慰道“可能那不是小姐,可能是您多心了…”

“可能…”他眼里满是绝望“可能是她呢…你就没瞧见那雪地旁边抗议的旗子?”他不敢再说下去,可能…他那未曾及面的女儿,已经遭人毒手了…

“先生,到了…”刘世安见他眉头紧锁,嘴唇微抖,便说“先生留在车上,我先下去看看罢?”

他摇了摇头,将车门打开,朝蜷伏在地上的女人走去。黑发遮住了她的脸,他瞧不清她的面容。见他下车,其他车内的保镖全都下车紧跟。

一阵寒风吹过,拂开了她脸上的秀发。她双眼紧闭,嘴唇死白,无了血色,那张脸也白得格外恐怖。他眼直直地盯着她,那面容熟悉得可怕!他腿一软,就这样跪了下去。

“先生。”刘世安扶住他。他浑身像是被抽空了一样,失了力气,就这样跪着,任刘世安怎么搀扶,也起不了身。过了好久,他仿佛从梦里醒来一样,指着她,声音喑哑“将她抱过来…你去将她抱过来…”

腿下的雪寒冷彻骨,他都不觉得冷,只是直直地盯着她。他想,她一定是睡着了,所以才会睡得那样沉,连自己父亲来了都不晓得。她只是睡过去了…

刘世安将她抱来他眼前,不忍地说:“先生…小姐去的很安详。”他接过她,将她紧紧抱在怀里,双眼血红“她只是睡着了…”他全身瑟瑟发抖“她只是睡着了…”

刘世安脱下自己身上的大衣,盖住她。

他笑着说:“世安…你瞧瞧她…多漂亮,跟她母亲一个样…”他将她紧紧箍住,“我想,一定很多人追她…就如同她母亲当年,也有许多人追…”

“先生…”刘世安一脸担忧。

他目光茫然,自言自语地说“怎么就叫夏妓呢?一会回去,我替她改名,一定要改名…”他眸中泛泪“我有女儿…等了这么久,盼了这么久,过了这么久…我终于有女儿了…”

“先生…”刘世安陪着他跪下“小姐去了,您请保重。”

空气似乎结成了冰,无论他怎么呼吸,都觉得困难。他望着她的脸,那殷红的血异常刺眼,将他的眼都要刺出泪来,他翕动双唇,嘶哑地唤她“夏妓——”

夏妓只觉全身疼得厉害,仿佛有谁在用刀剐着她。她拼命睁开眼,这是完全陌生的一张脸,她见他眼角沁出泪,似乎明白了。她用尽全力抬起手,替他拭去眼角的泪水,轻轻唤道“爸——爸。”

他欣喜若狂,将她抱得更紧“你再叫我一声,再叫我一声…”

她喉咙灼热似火,一口血喷了出来。她微微一笑,“爸爸…我…等到…您了…”她双眼缓缓闭上,手无力地垂了下去。

雪,不知几时又落了下来,大片、大片簌簌地往下落,耳畔北方如吼。

第53章:白恒宇(3)

第53章:白恒宇(3)

白恒宇站在病房门口,像傻了一样,目光直直地锁着病床上昏迷未醒的夏妓。刘世安瞄了他一眼,小声唤道“先生…”他恍若未闻,只是站着,手贴在玻璃上。他温柔地在玻璃上抚摸,就如同抚摸了女儿的脸。那张漂亮的脸,如今已经没有一点血色。其实他跟她只隔了一层玻璃,他却恍如隔了一世,只差一点,他们就真如同隔世了。

刘世安提高音量“先生。”

他似噩梦刚醒,掉转头,问“医生怎样说的?她多久能康复?”

刘世安不安地说“医生说小姐受伤太重…”

他见他欲言又止,不禁怒道“到底怎样?你直说就成了,我心里有数!”刘世安说“医生说小姐暂时不会醒,只能靠药物维持生命。”

“暂时是多久?”

“医生说…可能很快就会醒来,也可能…不会醒了…”

“甚么?”他如同被雷击中,不敢置信地瞠大眼“你说永远不会醒?有可能永远不会醒?”他攥起他的衣领,眼里直喷出火来“你跟我再讲一次,哪个医生说我女儿永远不会醒的?他信不信我一枪毙了他?”

刘世安低下头“先生,这次果真没法子,小姐再迟点送来,可能连命都保不住。医生说能保住命已经是奇迹了。醒不醒得看老天的意思。”

“老天的意思?”他双手在颤抖“你问医生,我要他命,是不是也要看老天的意思?”

“先生,您如今为了小姐失了常态,属下能理解。可是现今最重要是查明真相,替小姐报仇。法租界不可能无缘无故便抗议游行,甚至连巡捕房也管不着他们,这根本就是一个陷阱。”

“没错!”白恒宇恍然大悟。

刘世安见他逐渐平静,便说“属下已经派人查过了,巡捕房的人不去镇压游行,却前去白府挟持了白公子一干人等。这里面一定有文章。”

他微眯眼,咬牙切齿地问“李警长去哪了?给我叫来!”

刘世安说“已经派人传话了。不过属下还有件事要禀报…”

“连女儿不会醒,我都接受了,还有什么话是不能直接讲的?”

刘世安小心翼翼地瞥了他一眼,吞吐地说“林秀…属下得知…她早在十几年前就过逝了。而小姐,是棺材所生…这件事,很多人都晓得。”

他有想过千万种可能,有可能秀还怒他,所以这些年都不愿见他。也想过…可能她已嫁做人妇。可是,他万万没想到…她竟然…这么多年来,他一直幻想能再见到她,可是…一切果真成了幻想。他仿佛被抽空了,身体一软,就直直地倒了下去…

刘世安扶着他,仓惶地叫道“先生!先生!”又朝保镖叫道“快去叫医生,先生昏过去了。快!”

他缓缓睁开眼,白色的墙壁,白色的布帘,白色的被单,白色的大褂,四处全是白…也只有一片白。他讨厌这种白,如同女儿的脸色一样。

刘世安将他扶坐在床上,“您不要再伤心了,已经过去了。”

他面色如死灰,沉沉地叹道“你不要再讲了,我都晓得…”有些事,一但错过就会永远失去,如同秀,如昏迷未醒的女儿。他语气沉沉“你去替我办件事…”他在刘世安耳旁轻说了几句。

“属下定会办妥。”刘世安一脸凝重。他点头,掀开被子,往外去。刘世安急忙扶住他“医生让您多多休息。”

“我要去看她。”他甩开他的手,“你去忙那件事,我去陪她…”

刘世安晓得他的性子,说一不二,也不好再劝。只说“那您小心些。”

整个病房里死气沉沉,阴暗得厉害。他将窗帘拉开,刺眼的白光让他几乎睁不开眼,眼角又湿了起来。屋外的雪,依然下得厉害,大片、大片的漫天飞舞。仿佛想将这个世界都遮盖。门被推开,白子承闯进来,大声叫道“叔叔!”

“小声点。”白恒宇一脸怒气。